○ 马鸿佳 唐思思 郑莉莉
大量实践经验表明,新创企业通常由团队而非个体创立和领导,并且团队创业比个体创业表现出更优的绩效。[1,2]近年来,创业团队已经取代个体创业者,成为创业活动中的焦点。[3]随着中国创业活动的蓬勃发展和创业团队的不断涌现,创业团队如何影响新创企业的生存和发展,成为创业研究中的热点话题。
现有研究表明,创业团队的构成是影响新创企业生存与发展的基本要素。[4,5]因为创业团队的构成情况既决定了团队内知识和观点的丰富性,也会影响成员之间的交流频率、沟通效果及伙伴关系,从而影响创业团队的决策有效性。[6,7]近年来,鉴于多样化构成特征的创业团队拥有更加广泛的知识、能力和认知,能够产生更多对新创企业绩效有着重要影响的创新想法,[8]创业团队多样性对新创企业的影响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
通过梳理创业团队多样性的相关研究发现,学者们多聚焦创业团队多样性对新创企业绩效的影响,对创业团队多样性的其他影响效应讨论不足。惯例更新与企业生存发展密切相关,有助于组织的能力开发和变革创新,[9,10]是企业绩效的先导因素。[11]并且,惯例更新不仅发生在成熟企业中,新创企业惯例参与者发挥主观能动性也能更新惯例。Dittrich等发现,组织成员的集体反思和具体实践行为的相互作用能促进新创企业惯例更新。[12]因此,在目前强调变革创新的创业背景下,研究创业团队多样性和新创企业惯例更新的关系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根据信息决策理论,多样化的信息要更好作用于惯例更新,需经历信息细化的过程,交换和整合团队成员的知识。考虑到知识共享是将个体知识整合为组织知识的过程,[4,13]本研究从知识共享的角度探究创业团队多样性对新创企业惯例更新的影响机制。
此外,有关何种领导风格更适合创业团队发挥多样性优势的研究,受到的关注有限。个体层面多样化知识和观点需匹配合适的领导风格才能更好地整合到组织层面。[14]但创业团队研究中,学者们多关注正式领导者的领导风格对成员认知和行为的影响,[15,16]较少讨论非正式的、水平的领导力对团队的影响。近期研究发现,团队集体施加领导力影响的共享领导风格可能更适合创业团队成员沟通协作。[2,17]在共享领导情境下,成员互相领导、相互影响以实现创业目标,便于成员发挥各自的优势,广泛互动,处理具有较高互赖性、复杂性和创造性的工作任务。[18]因此,本研究以共享领导作为调节变量。
综上所述,本文旨在系统探究不同类型创业团队多样性与新创企业惯例更新的关系,参考信息决策理论的逻辑框架,检验知识共享在两者关系之间的中介作用,以期打开创业团队多样性与惯例更新之间的作用“黑箱”,拓展信息决策理论在管理学中的应用价值,并完善对新创企业惯例更新的团队层面前因研究。此外,通过检验共享领导在创业团队多样性和知识共享之间的调节作用,本文也丰富了共享领导作为调节变量的研究。
创业团队是对新创企业的战略决策和持续经营承担主要责任的一群人。[19]团队多样性表示团队成员在人口统计特征(年龄、性别等)及价值观、经验等方面呈现出差异化。[20]具体到创业情境,学者们认为创业团队多样性包括创业团队成员在年龄、性别、种族、教育水平、创业经验等易于观察的方面,以及认知、价值观、偏好等不易观察的方面体现出的差异化。[7,21]
近年来不同类别的创业团队多样性对新创企业的影响备受关注。[8,22]通过归纳团队多样性的分类和综合创业情境的研究焦点,学者们对创业团队多样性进行了分类。为了突出领导者这一社会角色的价值,牛芳等将创业团队多样性分为身份相关多样性(年龄、性别、种族等)和任务相关多样性(行业经验、职能经验等)。[16]胡望斌等认为团队成员行业经验、职能经验等对技术创业企业的发展具有重要影响,将创业团队多样性划分为社会性多样性(年龄、性别、教育水平)和功能性多样性(行业经验、职能经验)。[7]
综上,现有对创业团队多样性的类别划分具有较大交叉性,并且在实证研究中大多关注客观指标(如年龄、教育水平)对新创企业绩效的影响,没有直接表明成员主观层面(如价值观)多样性的作用。然而,创业团队成员的主观差异性对团队的长期发展可能更为重要。[21]遵循上述分类思路,本文借鉴Jehn等的分类系统,[23]将创业团队多样性分为社会类别多样性(性别、年龄)、信息多样性(教育水平、职能经验)和价值观多样性,其中社会类别多样性反映创业团队成员的人口统计学特征,信息多样性反映成员带入团队的知识和观点的差异。
根据资源基础观,知识被视作一种创造和维持企业竞争优势的组织资本。由于组织知识通常分布于个体中,知识共享作为互换和整合个体知识的一种有效手段而得到广泛重视。Ipe提出知识共享是个体知识被转化为可以让他人理解、吸收和利用的过程,其本质是为组织内的其他成员提供知识。[24]Van Den Hooff等将知识共享视作知识从发送者到接收者的社会扩散过程,该过程是在知识拥有者的社会互动中实现的。[25]基于此,本文认为,创业团队知识共享是创业者相互交换个体知识,经交流与合作过程整合为组织知识的过程。
组织惯例是由组织内多个主体执行的相互依赖、重复、可识别的行为模式,[26]是协调成员执行组织内部任务的集体行为范式。已有研究指出组织惯例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着组织外部环境和内部运营情况的契合情况发生变化。[27]据此,王永伟等拓展了惯例更新的概念,认为惯例更新是当组织的外部环境发生明显变化时,组织惯例能够通过“变异”“选择”和“保存”使组织内部执行环境与外部环境相匹配,从而增强其对组织的积极作用。[28]高洋等基于知识角度,将惯例更新理解为新环境下组织通过吸收新知识、修正原有惯例和创造新惯例,更好适应环境变化的结果。[29]综上所述,本文认为惯例更新是组织惯例通过“变异”“选择”和“保存”过程,实现修正和重新构建,促使组织更好地适应外部环境的结果。
(1)创业团队社会类别多样性与惯例更新
社会类别多样性,具体包括性别和年龄等人口统计特征,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创业团队成员内在知识和认知的差异,会影响惯例更新。在性别方面,男性和女性对各类信息的处理方式不同,拥有的知识资源也会因为经历和职业轨迹的差异存在区别。[8]此外,相比于男性,女性管理者在人际关系处理方面更有优势,性别多样性有利于在创业团队中营造出促进沟通、鼓励多样性观点表达的氛围,[30]因此,性别多样性能增加组织内部差异化的知识资源,促使团队成员基于各自的知识存量和思维风格,对组织原有惯例进行更激烈的讨论,不断尝试提出实现特定任务的更好方式,促进惯例变体的产生,[31]从而推动惯例更新。在年龄方面,创业团队中年长成员具有社会阅历优势和较高的组织承诺,使其倾向于选择稳妥周全的战略,而年轻成员往往富有激情和创新能力,对复杂多变的外部环境和内部管理有更强的适应能力。[7]因此,年龄多样性高的创业团队可以兼顾年长成员和年轻成员的优势:一方面,不同年龄成员之间的交流可以带来知识和经验的学习和分享;另一方面,不同年龄群体所具有的特性可以达到“优势互补”的效果。面对高度不确定的创业环境,年龄多样性水平高的创业团队在进行市场商业分析和决策时,基于工作经验、社会阅历、观念思维的差异而产生不同理解及认知冲突,既为惯例的变化提供了机会,也有利于多角度分析多种新变体的风险和收益,有效实现 “选择”过程。[32]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H1a:创业团队的社会类别多样性对惯例更新具有正向影响
(2)创业团队信息多样性与惯例更新
创业团队信息多样性与任务相关的知识和经验的异质性有更直接的关系,对惯例更新也存在潜在影响。具体以其中有代表性的教育水平和职能经验多样性来看:教育水平多样性代表创业团队成员多元化的专业知识,其背后隐含的是不同水平的认知、社会心理和目标感知。[4]面对兼具互赖性、创造性和复杂性的创业任务,团队内存在多样化任务相关知识和能力,并基于此进行交流合作,有助于提高创业团队对环境变化的敏感性,鼓励成员质疑和挑战原有惯例。[33]同时,多元化知识也会使创业团队成员之间较易产生认知冲突,对问题进行更多激烈讨论,进而促进创业团队产生新知识、[34]提供惯例更新的基础,便于组织创造和修正惯例。[29]在职能经验方面,职能经验多样性代表更多与创业任务相关的经验。在高职能经验多样性的创业团队中,成员们基于个人经验对公司战略存在不同理解。[1]这些不同理解能帮助创业团队提升对现有惯例的理解程度和价值感知,[35]有助于团队在面对动态变化的环境时评估惯例的有效性,进而定位需要更新的惯例明示面和执行面。[12]因此,提出如下假设:
H1b:创业团队的信息多样性对惯例更新具有正向影响
(3)创业团队价值观多样性与惯例更新
价值观多样性是一种与个体性格特质相关的深层次多样性,其中价值观是成员对所在团队真正任务、目标和使命的认识。[23]具体到创业情境,本研究中创业团队价值观多样性可理解为创业团队成员在创业任务、目标或使命上的总体观念差异。价值观是个体自我的中心,对个体的行为选择起着指导作用,[36]创业团队中成员的价值观指导着他们对创业目标的理解,对创业环境的分析及对创业任务的执行。价值观多样性尽管在一定程度上能引起认知冲突进而提高团队创造力,但更容易引发强烈的情感冲突,阻碍成员之间的相互理解和沟通协调,分散对创造性任务的注意力,最终导致团队内部难以达成共识。[37]据此可以推测,创业团队价值观多样性会削弱成员对嵌入环境和组织结构中惯例理解的一致性,阻碍创业团队对组织惯例与环境适应性的思考和创造性思维的发展,进而不利于惯例更新。因此,提出如下假设:
H1c:创业团队的价值观多样性对惯例更新具有负向影响
信息决策理论认为,不同的信息来源能够使多样性团队在创造性解决问题和创新方面优于同质性团队,但多样化的知识或观点并不能自发提高决策的有效性和在组织层面产生新的见解,还需要信息细化的过程,包括从个体层面到团队层面的信息交换、分析和整合。[4,13]创业团队成员各自拥有的信息越独特,通过知识共享表达多样性观点,解决认知冲突,进而产生新知识的潜力就越大;[34]相反,当创业团队成员持有相同的知识贮存时,成员会因为感知到较少的交换价值而减少知识共享。因此,创业团队多样性将有助于知识共享。
基于知识角度,学者们普遍认为惯例是组织存储知识的重要形式之一,[38]而作为组织内一种微观层面的创新,惯例更新的基础是组织通过选择、吸收新知识实现组织知识库更新。[29]因此,创业团队能通过知识共享过程产生新知识,进而推动惯例更新。同时,知识共享也能促进创业团队发展共同理解,[38]提升对原有惯例的评估能力和对新惯例的认知能力,推动惯例的选择和保存,实现惯例更新。
本文认为,知识共享在创业团队多样性与惯例更新之间承担着中间桥梁作用。知识共享使创业团队多样化的知识和经验经交换、分析和整合过程上升至组织层面,实现组织知识库的更新,并使创业团队提升对原有惯例和新惯例的共同理解和价值感知,进而推动惯例更新。综上,提出如下假设:
H2a:知识共享在创业团队社会类别多样性和惯例更新之间具有中介作用
H2b:知识共享在创业团队信息多样性和惯例更新之间具有中介作用
H2c:知识共享在创业团队价值观多样性和惯例更新之间具有中介作用
共享领导是团队集体施加领导力影响的一种特殊情境,在这种情境下,领导力在所有成员中分配和共享而非集中于指定的个体,[39]这要求团队成员在工作中共担领导责任、共同决策,在需要时给予其他成员支持以实现组织目标。[40]共享领导是调节团队多样性和知识共享关系的重要因素。因为创业团队能否从多样性中获益,关键在于他们在多大程度上相互开发和交换不同的知识和信息,从而将资源从个体层面整合至组织层面,[13]但在不同的共享领导水平下,团队成员知识共享意愿和机会及吸收利用他人知识的能力存在差异。
首先,在高水平共享领导的创业团队中,共享领导能增加团队内部的沟通和协调,并且提高成员对共同目标的团队承诺,增强成员之间的情感信任及团队凝聚力,成员会为此贡献出更多的认知资源和行动。[41]因而,性别、年龄等易观察到的多样性所造成的“圈内人”和“圈外人”现象会减少,这将有助于创业团队在共享领导的情境下产生更多的知识共享意愿和机会。其次,共享领导使成员依据实际问题和自身优势承担不同的领导职能,成员之间拥有了更多相互影响的机会。[42]在此情境下,教育水平和职能经验的差异有利于创业团队成员“优势互补”,能够提高知识共享意愿和机会。最后,共享领导会提高成员的自我影响力感知和对创业成功的责任感,[43]使成员努力提升自身的学习能力。因此,对于同样的社会类别多样性和信息多样性情况,高水平共享领导的创业团队能更大程度上将知识从个体层面整合到组织层面。综上,提出以下假设:
H3a:共享领导在创业团队社会类别多样性和知识共享之间具有正向调节作用
H3b:共享领导在创业团队信息多样性和知识共享之间具有正向调节作用
创业团队成员的价值观差异不利于成员之间的知识共享,原因在于价值观多样性会引发更多的情感冲突,削弱成员们对共同目标的承诺,甚至破坏团队认同和凝聚力。[44]然而,在高水平共享领导的创业团队中,一方面,成员会将注意力转移到与任务相关的知识资源上,减少价值观差异带来的情感冲突,更加关注团队产出和创业绩效;[41]另一方面,成员的自我影响力感知和组织认同增强,对团队目标有更一致的认知。[43]因此,提出如下假设:
H3c:共享领导在创业团队价值观多样性和知识共享之间具有负向调节作用
本研究的数据在2019年11月至2020年1月期间收集,调研对象为山东省、吉林省、北京市、上海市、广东省、浙江省等多个区域的新创企业创业团队。为确保数据质量,问卷由创业团队成员填写。按照Zahra等提出的标准,[45]将成立时间不超过8年且未上市的企业视为新创企业。考虑到创业团队退出,本文将创业团队限定在新创企业而不包括企业步入成熟期后的阶段。结合Klotz等的观点,[19]创业团队成员的判定根据以下两项标准:(1)自企业成立之日起8年内加入创始人团队;(2)对企业的战略决策和经营管理承担主要责任,一般为企业CEO和其他高层管理人员。在正式调研阶段,通过专业调研公司和企业重要联络人两个主要渠道,将调查问卷以网上链接、电子邮件形式通过企业微信群、企业邮箱、企业APP及一些个人联系方式予以发放。在问卷填写之前,我们将学术目的告知了被访者,也向被访者保证问卷填写情况将保密,以确保被访者能够按照真实情况填写问卷。本次调研共发放问卷300份,最终回收问卷226份,回收率为75.3%;剔除不符合调研条件和存在明显填写问题(明显的规律性、中立选项过多)的问卷,剩余148份问卷,问卷有效率为65.5%。有效样本描述性统计详见表1。
表1 有效样本特征描述
惯例更新。采用王永伟等开发的8个题项量表,[28]测量的是创业团队成员对所处新创企业惯例更新的评价。
知识共享。遵循张振刚等开发的10个题项知识共享量表,[46]测量的是创业团队成员在团队内部共享知识、技能、经验等方面的意愿和能力。
共享领导。采用Muethel等开发的6个题项量表,[47]测量创业团队共享领导的整体水平。根据“双向回译法”,首先将原始量表进行直译,之后咨询本领域的研究专家对翻译后的题项的表达和措辞进行修改,再请本领域精通英文的博士生将修改后的题项翻译成中文,通过多次比对和修改,最终确定了测量题项。
创业团队多样性的度量,本文分为社会类别多样性、信息多样性和价值观多样性三类。其中,社会类别多样性选取性别、年龄两个具有较高代表性的指标,信息多样性则选择教育水平、职能经验两个指标。在具体测度方面,年龄多样性采用标准差系数测算,即用变量的标准差除以均值来反映团队年龄的差异水平;[7]性别、教育水平和职能经验都是分类变量,因此采用Blau系数来测量,计算公式是H=1-∑in=1Pni,其中Pi表示某类年龄(或教育水平、职能经验)成员占创业团队总数的比例,n为类别数量。计算得到的数值越大,表明创业团队的多样性越强。借鉴以往研究,本研究将职能经验划分为财务、营销、生产、研发和其他这5个类型。[7]通常情况下,创业团队在创建早期由于人员较少,有时同一个成员需要承担不同的职能。本文要求问卷调研对象填写的是在以上5个职能方面有着主要贡献的成员。价值观多样性的度量借鉴Jehn等开发的4个题项量表,[23]题项进行了反向编码,高分表示成员之间差异性更大。
控制变量。借鉴以往相关研究,选取创业团队成员人数、企业成立年限、企业员工人数和企业所属行业共4个变量作为控制变量。企业成立年限、员工人数和所属行业可能影响组织的惯例,而创业团队成员人数会影响成员之间的互动频率进而影响惯例更新。[48]所有变量的测度指标结果见表2。
问卷的内部一致性信度使用SPSS 22.0计算Cronbach's α系数来确定,α值越大,表明数据的信度越高。各分量表的α值如表2所示,惯例更新、知识共享和价值观多样性量表的α值均在0.9以上,表明量表具有很好的信度;共享领导量表具有良好的信度。
本研究所使用的量表均来自国内外学者开发的成熟量表,因此量表本身具备较好的内容效度。在进行区分效度和聚合效度检验之前,对题项进行因子分析,所得的KMO指数为0.875,Bartlett近似卡方为2408.053,显著性p<0.001,因此适合做因子分析。各分量表因子载荷的CR和AVE值见表2,CR均大于0.8,AVE均大于0.5(共享领导除外),聚合效度基本通过检验。其后使用AMOS 24.0做验证性因子分析,以进一步验证量表的区分效度。检验结果显示,基本模型的数据 拟 合 指 标:χ2/df=1.460,CFI=0.928,IFI=0.929,TLI=0.921,RMR=0.032,基本符合适配指标的要求,表明变量之间具有较好的区分效度。
表2 变量测度及指标结果
本研究使用Harman单因素方法来检验共同方法偏差,将所有测量变量纳入因子分析,未旋转的因子分析结果显示4个特征值大于1的共同因子,其中最大特征值为8.983的共同因子解释了总变异的32.083%,说明本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本研究采用SPSS 22.0进行多层线性回归分析来检验变量之间的假设关系。在进行回归分析之前,首先对各变量进行相关性分析,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如表3所示。
表3 变量均值、标准差及相关系数
(1)主效应检验
本研究利用SPSS 22.0建立主效应回归分析模型,创业团队社会类别多样性(性别、年龄)、信息多样性(教育水平、职能经验)和价值观多样性及控制变量对惯例更新的结果如表4所示。以惯例更新为因变量,M3为仅存在控制变量的模型,M4在M3的基础上加入了上述三类多样性。从回归分析的结果来看,创业团队社会类别多样性中的性别多样性与惯例更新的回归系数为负(β=-0.014),且这两者的关系没有通过统计学意义上的显著检验(p>0.05)。而社会类别多样性中年龄多样性对惯例更新的回归系数为0.272(p<0.01),表明年龄多样性对惯例更新存在显著正向影响。因此,本文认为假设1a得到部分验证。创业团队教育水平和职能经验多样性对惯例更新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229(p<0.01)和0.255(p<0.01),表明信息多样性(教育水平、职能经验)对惯例更新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假设1b得到验证。最后,创业团队价值观多样性对惯例更新的回归系数为0.191(p<0.01),表明价值观多样性对惯例更新具有显著正向影响,故假设1c认为价值观多样性对惯例更新具有负向影响不成立。
表4 层级线性回归模型检验主效应和中介效应
根据主效应模型检验的结果,性别多样性对惯例更新的影响不显著,可能的原因是性别与个体知识、技能和经验的相关程度较弱。对于价值观多样性,一般的工作团队容易因为个体间的价值观差异而产生情感冲突,破坏团队互动和内部凝聚力,阻碍成员间的知识流动和互换,但创业团队价值观多样性与惯例更新之间的关系和假设1c相反,原因可能有以下两点,一是创业团队通常由具有强烈共同愿景和目标的成员构成,[49]故价值观多样性造成的情感冲突会在更大程度上妥协于创业目标的实现;二是价值观多样性使成员接触不同视角的价值观,扩大了团队的认知范围并细化了对问题的理解,有望带来更多创新的方案。[50]创业团队成员基于各自的价值观,对旧惯例进行更激烈的讨论,强化对新惯例的理解程度和价值感知,并提供多种视角的惯例修正和创新方案,促进惯例更新。
(2)中介效应检验
本文借鉴Baron等的中介效应检验步骤,[51]采用层级分析方法检验知识共享的中介效应,结果如表4所示。第一,上述主效应检验的结果表明了创业团队社会类别多样性中的年龄多样性维度、信息多样性和价值观多样性对惯例更新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但是社会类别多样性中性别多样性对惯例更新的影响不显著,因此继续讨论知识共享在性别多样性和惯例更新两者之间的中介作用已没有意义。第二,M2讨论了控制变量和自变量与知识共享的关系,回归分析的结果表明,社会类别多样性中的年龄多样性与知识共享存在显著正向关系(β=0.345,p<0.001);信息多样性中的教育水平、职能经验多样性均与知识共享存在显著正向关 系(β=0.185,p<0.05;β=0.175,p<0.001);价 值观多样性也与知识共享存在显著正向关系(β=0.177,p<0.01)。第三,M5是在M4的基础上加入了知识共享,分析结果显示,知识共享对惯例更新有显著正向影响(β=0.248,p<0.01),且相比于 M4,社会类别多样性中年龄多样性对惯例更新虽仍有显著正向影响(β=0.187,p<0.05),但是回归系数从 0.272减小为0.187,表明知识共享在年龄多样性和惯例更新之间具有部分中介效应,假设2a得到部分验证。同理,信息多样性中的教育水平、职能经验多样性都对惯例更新有显著正向影响(β=0.183,p<0.05;β=0.212,p<0.05),但两者的回归系数分别从0.229降低到0.183,从0.255降低到0.212,因此知识共享分别在教育水平和职能经验多样性与惯例更新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假设2b得到验证。价值观多样性也对惯例更新仍有显著正向影响(β=0.147,p<0.05),但其回归系数从0.191减小到0.147,因而知识共享在价值观多样性和惯例更新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假设2c得到验证。这说明经由知识分享过程,价值观多样性带来的思维模式差异可以引发更多的思维碰撞和观念更新,[50]进而促进惯例更新。
(3)调节效应检验
为检验共享领导在“创业团队多样性——知识共享”关系中的调节作用,本研究建立回归分析模型,结果如表5所示。根据模型M2、M3可知,社会类别多样性中的性别、年龄多样性和共享领导的交互项对知识共享的回归系数均为负,且显著性p值均大于0.05(β=-0.035,p>0.05;β=-0.175,p>0.05),表明共享领导在“创业团队性别多样性——知识共享”“创业团队年龄多样性——知识共享”关系中起到的影响都不显著,假设3a不成立。同理,信息多样性中的教育水平、职能经验多样性和共享领导的交互项对知识共享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β=0.210,p<0.05;β=0.190,p<0.05),价值观多样性和共享领导的交互项对知识共享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β=0.199,p<0.01),这表明共享领导会正向调节 “创业团队教育水平多样性——知识共享”和“创业团队职能经验多样性——知识共享”“创业团队价值观多样性——知识共享”的关系,假设3b得以验证,假设3c不成立。基于回归结果,图1更直观地反映了共享领导对“创业团队教育水平多样性——知识共享”“创业团队职能经验多样性——知识共享”“创业团队价值观多样性——知识共享”关系的正向调节作用。
表5 层级线性回归模型检验调节效应
图1 共享领导的调节作用
假设3c没能得到验证的原因可能是,在高共享领导情境下,创业团队成员通过互相影响,价值观更加趋于一致,[47]为实现创业目标,成员们的价值观差异造成的冲突也会进一步削弱,因此创业团队价值观多样性对知识共享产生的影响更可能是积极的方面。
本文采用分维度的知识共享指标来测度知识共享。知识共享的测量采用张振刚等关于知识共享的测量量表,[46]包括知识共享意愿和知识共享能力两个维度,共10个题项。由表6结果可知,采用分维度的知识共享指标,所得结果与表4、表5的结果基本一致。虽然知识共享意愿作为中介变量时,知识共享意愿在年龄多样性和惯例更新之间的中介效应变得不显著(β=0.174,p>0.1),但是鉴于知识共享意愿和知识共享能力是知识共享指标的两个子维度,知识共享能力在年龄多样性和惯例更新之间的中介效应仍然显著(β=0.218,p<0.1),故年龄多样性还是能够通过促进知识共享进而正向影响惯例更新,假设2a仍然得到部分验证。在调节效应方面,年龄多样性和共享领导的交互项对知识共享能力的影响变得显著(β=-0.241,p<0.1),但由于回归系数为负,所以仍然拒绝假设3a;虽然职能多样性和共享领导的交互项对知识共享意愿的影响变得不显著(β=0.126,p>0.1),但职能多样性和共享领导的交互项对知识共享能力的影响仍然显著(β=0.238,p<0.1),因此高共享领导下,职能多样性和知识共享之间的正向关系仍增强。
表6 稳健性检验结果
本研究表明,社会类别多样性中的年龄多样性维度、信息多样性中的教育水平和职能经验多样性两个维度及价值观多样性对惯例更新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创业团队中知识共享分别在社会类别多样性中的年龄多样性维度、信息多样性中的教育水平和职能经验多样性两个维度及价值观多样性与惯例更新的关系中发挥中介作用;进一步,信息多样性中的教育水平和职能经验多样性两个维度及价值观多样性与知识共享之间的正向影响在高共享领导情境下更加显著。
本研究主要具有以下四点理论贡献:第一,本研究丰富了创业团队多样性的影响效应研究,从知识共享角度,深入挖掘了创业团队多样性对惯例更新的影响路径。有关创业团队多样性的研究,学者们多讨论其对新创企业绩效的影响。[7,16]近年来,虽然创业团队性别多样性和企业创新之间的关系开始受到关注,[8]但创业团队多样性对惯例更新的影响尚未得到明确解释和检验。本研究基于信息决策理论,重视团队内知识交流的价值,探究了不同类型创业团队多样性对惯例更新的直接影响,以及知识共享在两者之间的中介作用,揭开了创业团队多样性对惯例更新作用的“黑箱”。
第二,本研究对促进信息决策理论在管理学中的应用具有一定价值。有关信息决策理论的研究中,虽然研究者表示多样性通过信息细化过程会有利于团队创造性解决问题和创新,[4,13]但本研究通过分类创业团队多样性,实证检验三类创业团队多样性对惯例更新这一种微观层面创新的影响和作用机制,促进了对创业团队多样性和组织创新关系的系统认识,一定程度上拓展了信息决策理论的应用价值。
第三,本研究从内生动态观的视角探讨新创企业惯例更新的驱动因素。惯例的定义突出了组织成员能动性对惯例变化的影响,体现了组织惯例变化从本质上是内生的。[26,27]但是多数学者认为惯例更新是外部环境刺激的结果,如外部技术引进、国家政策等。[52]并且,现有研究侧重于关注成熟企业的惯例更新现象,对新创企业惯例更新驱动因素的讨论不充分。因此,本文基于对惯例更新内涵机制的理解,从内生动态观对新创企业惯例更新的动因进行分析,提出创业团队多样性能够对惯例更新产生影响,并通过实证方式检验,拓展了新创企业惯例更新的团队层面前因研究。
第四,本研究将共享领导作为调节变量纳入“创业团队多样性——知识共享”的研究框架中,完善了知识共享影响因素的边界条件研究,丰富了共享领导作为调节变量的实证研究。共享领导是近十年来逐渐兴起的研究议题,但已有研究较少将共享领导作为调节变量探讨其对潜在相关变量的作用。[2,4]本文证实了共享领导在创业团队“教育水平多样性——知识共享” “职能经验多样性——知识共享”“价值观多样性——知识共享”关系中的调节效应,表明共享领导可以提供一个情境条件,在此情境下创业团队成员能更积极地跨越隔阂进行知识共享,实现优势互补。
在实践意义方面:第一,新创企业应充分发挥创业团队年龄多样性、信息多样性(教育水平、职能经验)、价值观多样性对知识共享的积极作用,增强创业团队的知识共享能力、意愿和机会,以创造出更多与创业任务相关的新知识,为企业的惯例更新提供有效的知识资源基础。第二,合理采纳共享领导风格。共享领导能够在信息多样性(教育水平、职能经验)和价值观多样性水平高的创业团队中更好地促进团队的知识共享,起到正向调节作用,但在社会类别多样性(性别、年龄)水平高的创业团队并不能起到明显的调节作用。因此创业团队应当根据自身的多样性特征合理选择是否采用共享领导风格,以充分发挥团队多样性的优势。
研究存在以下几点局限性。第一,问卷调研未能获得创业团队中每一位成员的问卷数据,在实际调研中难以实现收齐所有团队成员数据,最终只能选择一位团队核心成员提供所在创业团队的信息;第二,研究使用的是横截面数据,而新创企业创业团队的发展和惯例更新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未来的研究应更多采用时间序列的方法,收集和分析不同时间点的相关变量数据,进而更准确地论述创业团队多样性对惯例更新的影响;第三,研究中对创业团队多样性进行了分类,但由于数据的限制,本文只选取了各类别的几个典型多样性作为代表,下一步可以将其他具有代表性的多样性(如种族多样性、创业经验多样性等)纳入研究框架,使本研究提出的多样性分类更加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