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农村家庭结构变迁对孝道思想传承的影响

胡心灵，胡蕴冰

(广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6)

与西方文化中强调个人主义不同，中国自古以来就强调以“家庭”为单位的集体主义，人们多以家庭为单位进行经济生产和社会交往。无论是西周时期的祖先崇拜、宗法制、分封制，还是新中国成立后的集体经济，都是以家庭为单位进行活动的。在现代社会也能够从清明祭祖、家庭内部财产分配等行为中看出家庭对人们生产生活的重要性。近年来，随着社会的加速发展，中国农村家庭结构产生了变化。

一、新时代农村家庭结构的变迁

家庭作为组成社会的基本单位，其组织结构是受到国家的政策制度、经济体制和文化等方面的影响的。新时代，我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迈入了新篇章，随着国家各方面的进步和改革，家庭结构也随之改变。

(一)农村家庭结构主要类型及其变迁

家庭结构是指有血缘、姻缘、收养这三种关系的家庭成员组成的不同类型的生活单位。[1]目前家庭结构主要有核心家庭、直系家庭、复合家庭、单身家庭等类型。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和国家现代化水平的不断提高，中国农村的家庭结构也发生了深刻变化，这种变化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家庭规模小型化

改革开放以来，由于经济快速发展和国家政策调整等因素，中国农村家庭规模在不断缩小。据统计，2000年时农村家庭户人口3人及以下所占比重明显增大，2010年时所占比重由十年前的46.68%提升至56.85%，[2]农村家庭户规模呈现缩小的趋势。家庭结构小型化主要是受以下三个因素影响：第一是受生育政策影响，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催生了一大批独生子女家庭，尽管近几年相继实行了“全面二孩”“开放三孩”政策，但政策红利持续时间较短，老年抚养比上升、教育成本提高等因素仍抑制了青年群体的生育意愿，生育率逐年降低；第二是市场经济冲击下农村人口流动增强，大量青年夫妻外出务工，从父母的家庭中分离出来；第三是思想观念的变化，年轻人受现代观念影响追求自由，希望能够脱离父母的抚育独自居住。

2.家庭结构核心化

新时代农村家庭结构趋向核心化，家庭结构主要类型发生变化，核心家庭逐渐占据主流地位，直系家庭为辅。在农村，二代、三代直系家庭和复合家庭所占比例日益降低，隔代直系家庭逐年增多。在核心家庭结构中由夫妻双方组成的核心家庭自1982年呈上升趋势，2000年夫妇核心家庭数量比1990年增加了99.23%，呈现大幅增长状态。[3]尤其是在农村，当户主儿女进入成婚年龄，多子女家庭大多会在成婚后与父母分居，这也增加了核心家庭的数量。科学技术水平的飞速提升，大大降低了农业生产对人力的依赖程度。在市场经济的推动下人口流动性增强，农村青年夫妻多外出务工，家里仅剩下老人居住，组成新的核心家庭。部分家庭还因为进城读书要承担巨大的教育成本而选择将孩子留在家里读书，爷爷奶奶和孙辈居住组成了隔代直系家庭。

3.家庭类型多样化

新时代农村家庭结构还具有家庭类型多样化的特点。第一是直系家庭类型，父母与子女同住的家庭结构在发挥家庭养老抚幼功能时更具优势。需要强调的一点是：不同于传统农村社会直系家庭成员“共财”的状态，新时代农村直系家庭是“共伙”的模式，[4]家庭成员共同生活，但财政大权不是掌握在一个家长手中，子女能够保持相对的经济独立。除此之外，新时代农村家庭隔代直系家庭增多，农村青年夫妻外出务工，受经济条件限制将子女留在家中由祖父母照顾，形成隔代直系家庭。第二是空巢家庭类型，子女成年后外出务工，受经济条件影响和距离限制，仅在逢年过节回家团聚，农村仅剩父母留守，形成空巢家庭。第三是单身家庭类型，受养老负担加重、人口流动性强等因素交织影响，年轻一代呈现低结婚率和高离婚率的趋势，导致单身家庭数量增加。

(二)代际关系的转变

代际关系是指子代与父代之间形成的抚育、赡养、继承、交换和交往关系，[5]代际关系的核心内容是亲子关系。新时代，社会制度的变迁、生产方式和经济结构的改变也使代际关系由传统社会不平等的父权模式转向工业时代的亲子平等模式再到以现代“反哺”模式[6]为特征的新型代际关系。农业静态社会，家庭即可作为子代受教育和社会化的场所，父代通过劳作积累经验，在指导子代参与劳作的过程中实现其社会化，这进一步强化了父辈权威。工业化时代亲子关系趋向平等，这一时期子代社会化主要场所转移到学校和社会，父代与子代之间的资源交流是互相的。信息化时代，社会发展节奏加快让亲子关系达到另一种特殊的“反哺”模式。各种信息更新速度的加快使得父辈原本掌握的知识技能不足以支撑他们在社会上生存发展，而子女在这一时期充当的则是“传授者”的角色，将他们所掌握的知识和技能反哺给父母。

二、家庭结构变迁对孝道思想传承的影响

孝道是子女对待父母的行为与态度的结合。有学者从现代心理学角度将孝道归纳总结为一种“子女以父母为主要对象的特殊社会态度与社会行为的组合”，[7]即孝道态度和行为的组合。自古以来家庭都是孝道思想传承的主要场所，家庭结构变迁也对孝道思想产生了消极影响，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家庭结构小型化加重家庭养老负担

家庭结构小型化主要原因是我国农村人口的老龄化和少子化，这导致老年人抚养比上升，增加了年轻一代的养老负担。首先是人口老龄化，医疗卫生水平提高使老年人寿命逐年延长，农村老年人数量占农村总人口比例逐年增加，2010年农村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占总人口比重为14.98%。[8]其次是少子化，计划生育政策的推进导致新生儿出生率降低，独生子女增多。新时代，计划生育导致的独生子女成长为青年一代，由于老年人数量增多，这一代人的养老负担加重。加上子女抚育成本提高，又进一步抑制了年轻一代的生育意愿，导致生育率降低，少儿人口占比进一步降低。农村人口的老龄化和少子化削减了孝道思想传承的经济支持主体，家庭养老负担加重，阻碍了孝道思想传承。

(二)产业结构优化导致代际断裂

大数据时代，科技的飞速进步拉大了老一辈人与年轻人的差距，促使家庭代际关系发生转变，形成代际断裂。[9]当前，中国第三产业占比超过一半，中国已经进入后工业时代，电子产品更新速度更是以“季度”来计算。电子信息产品更新速度过快拉大了父母与子女之间的距离，科学技术进步越快，两代人之间的距离越大。这会进一步形成代际断裂，具体体现在意识观念和生产生活方式上，如年轻人通过网络在线情感交流、上课、办公等；而老龄化社会，老年人由于学习能力弱于年轻人，本身掌握的知识和技能已经“过时”，尤其是农村家庭父母的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接受新知识的能力相对较弱，在科学技术使用中属于弱势群体，父母在家庭中的权力地位因此下降。

(三)社会现代化转型伴随孝道教育弱化

在家国一体的宗法社会结构中，统治者将孝道当作维持统治的工具，极度重视孝道思想的宣扬传承。新时代孝道不再是维持统治的必要手段，而是被融入新的时代内涵成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并未上升到政治高度。社会转型过程中人们的学习、社交、娱乐方式有很大变化，现代生活方式转变使人们的观念自觉或不自觉地更新，孝道在家庭和社会上的教育宣传逐渐被弱化。在家庭中子女居于尊位，一切以他们的需求为先，父母长辈反而被边缘化；在社会上影视剧宣传的价值观多元化，对孝道的宣传教育也被弱化。有学者对孝道故事掌握程度进行调查，结果显示，关于“董永卖身葬父”的故事有77.3%的人听过，“黄香扇枕温衾”“孟宗哭竹生笋”这两个孝道故事有超过一半人表示没听过，[10]这一调查不仅说明影视剧对孝道思想的宣传教育有很大影响，还说明孝道教育在家庭、社会等方面被弱化。

三、新时代传承孝道思想的对策

新时代农村家庭结构变迁对孝道思想传承造成了冲击。要传承孝道思想，必须坚持系统思维，结合我国新时代家庭结构产生变化对孝道思想传承的具体影响，多管齐下，以符合时代特征的方式来促进孝道思想传承。

(一)构建生育友好型社会，减轻家庭养老负担

新时代人口老龄化问题突出，养老压力的与日俱增和育儿成本增高等因素抑制了青年男女的生育意愿，新生儿出生率低又进一步导致家庭养老压力过重。人口的老龄化和少子化问题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对孝道思想传承产生了严重阻碍。为打破这一恶性循环，我们要培育生育友好型社会，鼓励生育，改善因人口结构失衡对传承孝道思想产生的消极影响。首先，要弘扬积极的生育文化，强调生育孩子与提升家庭幸福感之间的关系，[11]改变青年人的生育观念。其次，要加快构建生育配套支持体系，[12]推动教育相对均衡发展，尤其是加大对乡镇学校硬件设施的财政投入，重视乡村教师队伍建设，减轻青年父母因教育不平衡产生的沉重经济负担；完善住房供给体系，加大住房保障，减轻青年夫妻因住房问题带来的沉重经济负担；大力发展普惠性托育服务机构，鼓励用人单位合理安排员工生育假期，减轻青年女性因时间和精力不足产生的生育顾虑；健全生育保险制度，保障青年女性职场权益。全方位入手，保证青年女性对于生育再无后顾之忧。

(二)建立终身学习型社会

不同于农业静态社会，人们能够通过“一次性学习”来满足生存和发展的需要，甚至还能够将此次学习掌握的技能传授给下一代。工业化时代知识的爆炸性增长、科学技术的飞速进步结束了“一次性学习时代”。新时代第三产业占比增多加快了社会变革速度，老年人因掌握的知识“过时”无法适应新时代。为改变这种情况，要推动建立终身学习型社会，为老年群体接受教育提供平台，老年人通过不断学习新知识能够逐渐跟上时代步伐，甚至为社会建设贡献力量。通过老年教育提升社会和家庭对老年人的认同感，改变老年人因年老体弱、与时代脱轨造成的家庭边缘化的尴尬地位。首先要倡导全民终身学习的理念，鼓励社会上各个群体积极参与到终身学习行动中来；其次要完善教育体系，开放大学资源，实现资源共享，组建专家队伍负责终身教育的理论研究和实际工作指导，加快发展社区教育，尤其要重视老年教育，为全民终身学习提供多种平台和渠道，满足各种群体的学习需求；最后，要通过立法为社区教育的正确发展保驾护航，促进社会上教育资源与政府资源整合。[13]

(三)弘扬中华孝文化，讲好中华孝道故事

中华孝文化是讲好中华孝道故事的资源，讲好中华孝道故事对于推动孝文化的高质量传播有积极作用。通过前面的问卷调查，我们可以了解到大多数人了解孝道故事的渠道是通过影视剧。影视剧、综艺节目具有“受众面广、影响力大、传播效果好”的特点，[14]尤其是综艺类节目，深受年轻人喜爱，是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扬的重要方式，比如2016年湖南卫视推出的以孝文化为主题的综艺节目——《旋风孝子》，讲述父母与子女的日常生活，节目通过“家庭大会”“亲子活动”增进父母与子女的亲密度，“孝行典型”也很好地传播了孝道思想。新时代，讲好中华孝道故事要运用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方式，如通过影视剧、新闻媒体、网络社交平台将各种生动感人的孝道事例展示给观众，潜移默化地向观众传播孝道思想；发动人民群众，为孝道“发声”，新时代人人都有“麦克风”，每个人都可以利用微信、微博、抖音等社交媒体平台，成为中华孝道故事的讲述者，在传播孝文化的过程中将其内化于心，外化于行。

(四)积极践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家庭教育促进法》

家庭教育在践行孝道思想上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父母言传身教、耳提面命是最好的教育方式，家庭是子女践行孝道思想的最好场所，父母是子女践行孝道思想的最好对象。2021年10月23日，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家庭教育促进法》(以下简称家庭教育促进法)，具体规定了家庭教育的概念、实施家庭教育的主体以及方式，特别规定了留守儿童家庭教育实施方式，指出“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可以结合当地实际情况通过多种途径和方式确定家庭教育指导机构”，突破地域限制，提供线上家庭教育指导服务。[15]“搭建覆盖城乡的家庭教育指导服务体系”[16]是家庭教育促进法的最大亮点，解决了因人口外流引起的家庭教育缺失问题。积极践行家庭教育促进法，能有效发挥家庭关于孝道教育的积极作用，对于新时代传承和践行孝道思想有着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