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平
记忆中,母亲时常会在父亲买酒买茶回来时磨叨一句:“什么没有了,酒罐茶罐也空不了。”
那时候,父亲喝的是散白酒和茉莉花茶。我也不愿意父亲喝酒,怕他喝醉了找不到家,喜欢让父亲喝茶。一白瓷壶,放上一小捏细碎的叶子,沏上滚着热气的沸水,顷刻,好闻的茉莉香味弥漫开来。父亲把两个绿花茶碗一并用开水冲洗后,放在银白色茶盘上,悠然点上一支烟,吸完烟后,用毛巾擦手,之后握住茶壶,微微垂下壶嘴,两弯溪流缓缓注入茶碗,橘黄的茶汤荡漾开来,忒诱人。父亲对也能分享一杯茶的我说,茶水要慢慢从舌头两侧咽下,才更有味儿。
工作后,我也爱喝茶。开始自然是茉莉花茶,只是渐渐不再满足单一。慕名尝试没喝过的新茶:碧螺春、金骏眉、西湖龙井、君山银针、陈年普洱……光是茶的名字,已让人迷醉。
那年冬天的晚上,独自去看名为《青春祭》的电影。散场后一出来,冷得直打哆嗦,加之心底的感伤,噤若寒蝉。太晚了,不敢回远在半壁山下边的单身宿舍,便到武烈河边,同学上班的皇宫饭店借宿。
在散发着浓重潮气的地下室里,自己放下同學递过来的杏仁露,说特想喝一杯热茶。
同学说,你总是一成不变地喝茶。难怪有人说,喝茶的女子都有个性,你就是一例。巧了,正好有一小袋儿“铁观音”,客人落下的。狭窄认知里,观音,本是慈悲善良的代名词,怎么还能和生硬的“铁”联系上呢?
随着袅袅茶烟升起,那名为铁观音的小小圆形茶卷,一个个舒展开来,悠悠浮动着落到杯底,漾出微绿澄澈的茶汤,馥香袭人。轻轻细抿一小口,之后慢慢品味,润泽甘醇的香气暖了整整一个夜晚。
那之后,间或便会泡一袋价格不菲、“美如观音、重如铁”的好茶。除了喝茶,也偶尔尝试其他饮品,总觉得还是茶可口。那晚,和朋友小坐,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点了玫瑰花茶,说享受浪漫本身,祭奠已是阙如的爱情。自己要了冰糖雪菊,朋友戏谑道:人淡如菊。品茶可清心,趣言能适意。此生何求?
曾是那么倔强的青春,中年之后,也似冲泡过的茶似的,越发沉静淡定,一只杯子的空间,便足够打发闲情了。
原来,父亲当年喝的茉莉花茶,也叫茉莉香片。在中国的花茶里,可以闻到春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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