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途遇见自己（组诗）

□凯 华

小 巷

月光倾斜着照进小巷

人来人往

把所有人都让在前面

我最后一个走进小巷

有人不时回头看我

我便抬头看看月亮

草原往事

撒欢儿的羊

追赶不安分的草

草和羊是一生的

朋友和敌人

谁都没能将对方打败

早班地铁

空空的车厢，只坐着

两个人

我抬头看你的时候

你正抬头看着我

我把头转向左边

你把头转向右边

安静极了

仿佛能听见那高处

传来的微微叹息

晚来的风，多于你的温柔

云朵和夕阳，互相配合演绎成篇

满山的野花和绿草，仿佛静止

你说，就像现在这样不要动了

融入一幅油画，水声悄悄隐藏

晚来的风，多于你的温柔

它们吹过的田野，多么害羞

无 题

夏日的风，比呼吸还要轻柔

隐约可以听见，他们说着

当年我们曾经说过的话

向日葵害羞地扭开脸

我替它捂住凡·高的耳朵

镜中人

我和镜子对视很久了

镜中人开始

有些不耐烦

我正想着转身离开

他也猜到了我的企图

反馈给我一个

惊奇的表情

雨雪交加

雪花飞过我的脸

又飞到你的脸

雪花飞到你的脸时

就变成了雨

所谓爱情

就是雨雪交加

静 物

两个苹果半杯凉水

水自高山流下

不曾浇灌果园

弓在墙上

猎物带箭而逃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

又离开

在中途遇见自己

我决定把书的扉页撕掉

那里会露出一面镜子

它赠送我一个虚构的中途

会遇见另外一个自己

从20世纪的尘土中返回

我们擦肩而过，不言不语

镜 子

终于有一天

我举起一把铁锤

对着镜子，猛地砸下去

然后，对着地上的碎片

大声说：

“看！我把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打死了。”

四行诗

锁头长满锈迹，钥匙上仍旧

泛着古铜色的光泽

它们曾经彼此仇恨对方

如今，多么渴望进入对方的身体

补 丁

你的长发

是夜晚的补丁

我看见，它们悄悄覆盖了

北方的七颗星

北方七星

是我的眼睛

环路地铁

其他座位上的人

换了一茬又一茬

只有我依旧坐在原处

每一站都可能是终点

但我总想在下一站

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