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清,王 勇
(1.北京联合大学,北京 100101;2.北京电子科技职业学院,北京 100176)
2020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劳动模范和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上指出,在长期实践中,我们培育形成了“执着专注、精益求精、一丝不苟、追求卓越的工匠精神”[1]。同年12月10日,习近平总书记致信祝贺首届全国职业技能大赛成功举办,强调要培养更多的高技能人才和大国工匠[2]。现代学徒制是高技能人才培养体系的一种重要模式,2014年教育部印发《关于开展现代学徒制试点工作的意见》,2019年教育部发布《关于全面推进现代学徒制工作的通知》,现代学徒制已从试点到全面推进。《2016年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要将工匠精神融入人才培养体系。现代学徒制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重塑传统学徒制在职业教育中遗失的工匠精神。现代学徒制与工匠精神有着一脉相承的历史和互为支撑的关系,在现代学徒制下,校企双方制定的人才培养方案应加强对工匠精神培育问题的具体设计,这为高职思想政治教育创新提出新要求和新目标。本文基于学习理论的态度学习新视角,探究以课堂教学为主渠道下,工匠精神与思政教育的内在关联逻辑,从态度结构角度提升教学策略。
“工匠精神(craftsman spirit)”在不同国家称谓不尽相同,如德国称“劳动精神”,美国称“职业精神”,日本称“匠人精神”,韩国称“达人精神”。从理论上看,工匠精神与职业精神概念近似,职业精神指人们在对职业理性认识基础上的职业价值取向及其行为表现,包括职业理想、职业态度、职业操守等要素[3]。通常而言,工匠精神包括职业技能、职业素养和职业理念3个层次。曹峰依据递进关系,将工匠精神分为自然层次的专注坚守精神、道德层次的负责敬业精神和审美层次的追求极致的体验精神[4],这与高凤林从行为层面专注创新、思想层面爱岗敬业和目标层面精益求精3个层面[5]来分析相近。因此,本文将工匠精神归纳为培育追求卓越的创新精神、精益求精的创造精神和敬业担当的职业精神。
从传统学徒制到现代学徒制,工匠精神与职业精神的细微区分和特别之处何在?工业革命追求标准化、高速度、高效率和高性价比,实现工厂代替工场、机器代替手工、工人代替工匠,社会化大生产逐步取代传统的作坊式手工业。同时,随着职业学校的兴起,学历化、规范化、标准化和脱产化的学校教育使传统师徒制被边缘化。当今,“工匠”和“工匠精神”被再次提出,不是恢复传统工匠和传统学徒,而是对“工匠”及“工匠精神”实现思想意识上的“否定之否定”,除了包含传统维持生计的技能,还包含技艺的含义。马克斯·韦伯最初提出的志业和职业的二分,更有助于理解工匠精神,志业与内心的志向有关。之后,马克斯·韦伯将人的理性分为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更充分明确了工匠精神要凸显价值理性部分。美国伦理学家麦金太尔将职业划分为追求权力、财富、知识等“身外之物”的外在利益和内心渴望的“金不换”的内在利益[6],这内在利益体现了工匠精神和职业的区别。
工匠精神是工匠群体秉承的基本理念,是一种社会性的价值观、职业态度和精神理念。学习是刺激与反应之间的联结,根据学习理论,工匠精神培育在本质上具有态度学习的属性。学习理论演进主要经历行为主义、认知学派和人本主义流派,其区别在于,行为主义将人类学习混同于一般动物学习,未体现人类特性;认知学派增加了人类认知结构;人本主义进一步强调人类情感、价值观及态度等因素对学习的影响。依据学习心理学理论,学习内容可划分为知识、技能和态度三类,那么,工匠精神的学习和培育应该是知识、技能之外的态度学习,即个体对特定对象所持有的稳定的心理倾向。
社会心理学家科尔曼(Kelman)认为,态度的形成和改变经历依从、认同和内化3个阶段,由此可类推工匠精神的形成过程:个体最初对其没有深刻的认识和情感,但可表现为从众,或与大环境约束和倡导的一致,再到逐渐乐于保持一致,最后在情感及价值观上给予深刻认同,形成相对稳定的态度,进而达到内化的效果。当然对态度的形成过程亦有更细微的划分,如克拉斯沃尔和布卢姆等认为,态度的形成经历了从轻微持有和不稳定到受到高度评价且稳定地接受、反应、评价、组织、性格化五级水平的变化。根据迈尔斯的行为三元论观点所提出的态度ABC模型,态度结构包括“情感(affect)、行为(behavior)和认知(cognition)”,即态度构成包括知、情、意3个维度。具体而言,认知是个体对态度对象所具有的带有评价意义的观念和信念,情感是个体进行评价活动时产生的内心体验,行为倾向是个体准备做出某种反应的倾向或准备状态。
工匠精神培育与思政教育内在相通,在目标上存在“笙箫共勉”的关系。现代学徒制下技术技能人才的培养,包含思政理论教育、专业技能教育、实践实训教育、校园生活和企业文化等方面。思政课程标准将教学目标划分为知识技能、过程与方法、情感态度与价值观3个层面。工匠精神作为一种对工作追求完美的职业理念、职业态度和价值取向,广义上属于职业精神范畴,与人生观、价值观紧密相连。工匠精神培育的结果在于精神成长和价值形成,塑造“精于工、匠于心、品于行、化于文”的工匠,而高校思政课程的初衷是塑造大学生品性,引导大学生形成科学的人生观与价值观,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因此,工匠精神这一时代诉求是职业院校思政教育的重要目标,也是现代学徒制的题中之义。
表1 思想道德与法治课程映射的工匠精神Table 1 Craftsman Spirit Reflected in the Curriculum of Ideology and Moral Instruction and Rule of Law
现代学徒制与现代职业教育中重建工匠精神及双元主体育人的目标相吻合。现代学徒制的核心特征是双主体(学校和企业)、双导师(教师和师傅)、双基地(学校和企业)、双身份(学生和工人)和双评价(学校和企业),这为工匠精神的培育提供了匹配的环境。不仅学校肩负培养学生工匠精神的职能,企业也有相同的育徒目标;二者不仅要传授实用性知识和开展技能培训,还涉及思想品德教育、职业精神培育以及态度学习。实训教师的躬身指导对学生的思想、思维、道德及情感等方面的影响巨大,言传身教是现代学徒制的重要内容。此外,在现代学徒制教育过程中融入工匠精神是学徒制特征的回归,既是完善职业教育改革的必然要求,也是学生自我成长和发展成才的内在要求。
高职院校开设3门必修的思政课程:思想道德与法治、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概论、形势与政策。由于工匠精神分别体现在3门课程之中,所以系统化梳理课程中反映工匠精神的理论知识,能够促进工匠精神的培育和思政课程的有效开展。
一是思想道德与法治课程中关于职业主题和微观学习的素材。该课程主要解答学生诸多成长困惑和人生规划等方面的问题,扭转学生对职业教育的错误认识。本文通过梳理与分析,提炼了该课程映射出的工匠精神(见表1)。工匠精神的培养从对未来的行业和职业认知开始,逐渐激发学生的职业定位、职业理想、职业规划和职业道德意识,培养践行工匠精神的积极情感、自觉意识及用技能报国的理想追求,认清“工匠梦”与“中国梦”的融合关系。
二是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概论课程中的宏观视野和历史素材。该课程中众多的历史事实为感情培养和工匠精神的家国感召提供了丰富案例,本文通过梳理与分析,提炼了该课程映射出的工匠精神(见表2)。该课程从全球宏观角度梳理世界制造中心、世界贸易中心、世界科技中心的转移脉络,讲述工匠精神兴起的时代感召;审视洋务运动、新中国进口赶超战略、比较优势战略、自主创新战略的科技进程,以及从“制造大国”走向“制造强国”的现实需要,从民族工业、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等诸多案例史实中讲述工匠精神。例如江南制造局、北京同仁堂、瑞蚨祥绸布店及内联升鞋店等,通过这些案例激发学生产生心理认同,只有具备工匠精神,企业才能长久生存,才能创造出经久不衰的产品。
表2 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概论课程映射的工匠精神Table 2 Craftsman Spirit Reflected in the Curriculum of Introduction to Mao Zedong Thought and Theoretical System of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三是形势与政策课程中的时事政策和焦点案例。形势与政策是一门具有综合性和应用性的思想政治理论课,反映国际、国内形势的热点和焦点问题,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科技、军事、外交及国防等主题,也包括会议、政策及就业等主题。教学内容涉及的领域广,具有导向性、政策性、时效性、知识性的特点,帮助学生开阔视野,培养大学生具有良好的道德情操、价值理念、思维方式和审美情趣。由于课程动态性强,没有固定的教材,所以学校通常采用专题讲座的形式开展,诸多专题可涉及工匠精神,如创新创业与就业、经济新常态与供给侧改革、创新型国家及现代化经济体系等。工匠精神在创新、制造、就业和国家竞争力中都起到重要作用,教师在课程中引导学生树立工匠意识,潜移默化地影响和改变学生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和日常生活行为。
依据工匠精神的态度学习属性的三维结构,本文从认知(价值观)、情感(好恶)和意向(行动倾向)维度来分解工匠精神,可以更具针对性和层次性地实施课程教学。
一是基于认知(价值观)的专题教学。行为方式的改变从思维方式和认知的改变开始,认知因素是不可忽视的首要一环。对于分散在思政课各章节中的工匠精神知识点,教师如以蜻蜓点水式教学难以讲透彻,开设专题教学是突破认知的有效途径。首先,对工匠精神的培育,要改变旧有的认识。价值观作为一种观念选择或认知结果,取决于对其工作或事业背后规律的掌握。改变学生头脑中“学而优则仕”“蓝领就是做体力活”的观念,打开学生的心结,提高学生对自我价值以及职业身份的认同感和自豪感,是培育工匠精神的前置条件。其次,深化工匠精神的实质和内涵。在思想道德与法治课程中,将职业理想、职业精神、职业道德等分布在各章节的知识点进行梳理和重组,同时补充相应的理论知识,如工匠精神的内涵与层次、历史与文化渊源及其蕴含的哲学思维,分析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的分野,甚至从经济学角度探寻工匠精神的价值等,使工匠精神的培育更具体系化。
二是基于情感(好恶)的故事教学。情感作为一种心理感受,取决于个体对所见所闻和外在社会环境等所产生的好恶,情感能激发原动力。首先,从身边现实的故事入手,以朋辈榜样和先辈榜样为教学素材。精神的培育不同于传统的理论说教和知识传授,教师通过展示杰出工匠的工作内容、真实生活及内心世界,让真人真事根植于学生心中,感化学生,提升职业追求情感,激发学生对所从事的行业或工作产生兴趣与热爱。其次,从国内、国外的历史故事叙述着手。课程中近代中国的爱国实业家、工程师、科学家、科技成就等,与院校发展相关的历史、人物、事件,以及国外工业革命以来的典型工匠故事等都是很好的素材。与此同时,叙述形式可采取文字、影像、表演等多种手法。
三是基于意向(行动倾向)的体验式教学。培育工匠精神最为关键的落脚点是行为维度,意向反映倾向或行为的准备状态,体现为对所从事的技术技能性工作的坚守和创新等。体验式教学是意向的实现和固化的路径,只有将内化的思维方式转化为固定下来的外在行为准则,这种行为(倾向)才能被衡量和评价。美国心理学家班杜拉(Bandura)提出态度习得的两种基本方式:“个体通过直接体验其行为后果而进行的亲历学习和通过观察他人的行为后果而进行的替代学习。”[7]首先,重视亲历学习,在实践中体会工匠精神。古代工匠教育源于家庭的“手口相传”,发展到今天“心传体知”的教育过程,“心传身授”和“体知躬行”都是必不可少的环节[8]。其次,利用替代学习,在模拟情境中反复强化工匠精神的意向。根据现代学徒制的专业特征,教师在课堂上开展榜样示范、角色扮演及情境体验等形式的沉浸式教学活动,学生在课后撰写心得体会等,以此培养学生的工匠精神。
工匠精神的态度学习属性决定了工匠精神培育所依赖的环境,而现代学徒制是“校企合作、工学结合、产教融合”办学模式的有力实践,为工匠精神的培养和传承提供了制度和实践基础。工匠精神培育是一项系统工程,将工匠精神融入现代学徒制的人才培养方案,需要从教学的制度、流程、标准等方面提供保障。具体提升策略主要是现代学徒制的“六双培育”实施路径,即“双环境”“双教学”衔接问题,“双课程”“双课堂”知识模块重构,“双导师”“双身份”教与学的能力提升。
从形式上,如何填补在实训实习期间思政教育的缺失和断线,需要考虑教学时间和场地空间的衔接,学时、学段及理实交替的衔接,需要构建适应现代学徒制的多样化模式与配套体系,使教学和生产紧密联系。对不同的工学交替方式,要嵌入多种模式的思政教育,如预置任务的“飞课堂”模式、思政实训室模式、“双课叠加”模式、双元育人的“双螺旋”模式及过程交替的“旋转门”模式等[9]。现代学徒制下校企的工学交替,可以发挥“双环境”“双教学”的轮流学习优势,让学生将理论学习和工作情境相结合,加深对工匠精神的体悟和理解,有利于态度的形成和转变。
现代学徒制下的培养方案应提升工匠精神的职业素养教育比重,重构思政课程的知识模块。一方面,教师在思政教学中将知识专题化,筛选工匠精神与思政课的融合点,基于职业素养和工匠精神建立理想教育、职业教育、创新教育及社交教育等模块,并在理论方面确立职业道德、职业素质及职业精神等主题,促进学生形成完整和系统的理解和认知。另一方面,在专业和企业实践教学环节中增加对工匠精神的综合性考评。结合现代学徒制“双课程”“双课堂”的特点,将思政教育嵌入实训环节,将思政理论延伸到企业实训的思维意识、职业素养、日常表现、实践能力及职业习惯等方面,将有效突破思政课堂教学的局限性,实现理论实践一体化教学,并有利于健全教学考核方式,促进工匠精神培育和实践考核的无缝对接。
在现代学徒制人才培养模式中,校企深度融合是工匠精神培育的重要保障,学校教师和企业实训导师组成的双师协同队伍是培育工匠精神的主导力量。一方面,完善“德技并修、育训结合”的育人机制,建立健全“双导师”的沟通机制,以立德树人的理念开展“匠心”教育培训;在实训场地设置活动中心,组织集体备课和定期互动,将思政课教师纳入活动队伍等。另一方面,搭建“知行合一”和“道技合一”的教学资源共享平台,统筹课程思政和工匠精神相关的教学资源。工匠精神的态度习得实现了替代学习和亲历学习的统一,“两种方式习得同一种态度”[10]。社会实践有效延伸和吸纳专业课实训和企业实践,同时,实训课程需要推进课程思政,落实“三全育人”,需要共享培育工匠精神的宝贵实践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