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河子城建图所见中国现代边疆城市建设

◎ 高望祖 席会东

城市是以非农业产业和非农业人口集聚形成的较大聚落，具有以政治、经济、交通、军事等各类职能为中心的城市，如北京、上海、石家庄、三沙等。就我国现代城市类型分类而言，以军垦为特点兴起的城市无疑是具有其独特的文化蕴意、历史职能与政治效应的一种。军垦城市的兴衰发展，不仅与其所在地区的地理环境等客观因素紧密关联，更与政治、军事等主观因素息息相关。新疆石河子建城规划是现代军垦类城市典型代表，也是中国现当代边疆城市建设与发展的范例和缩影。

军垦与石河子建城

军垦，是指由军队进行开垦与种植的活动。中国历代进行的屯垦区域主要集中于边疆地区，其中以古代西域——今新疆区域所见屯垦活动最为久远并呈持续性。新疆地区的军垦历史渊源可追溯至西汉时期，“孝武以屯田定西域”。自汉代之后，唐代、清代亦于新疆实行以大规模屯垦为支撑的戍边政策。在历代中央政府看来，利用军队在边疆进行屯垦“内有亡费之利，外有守御之备”。屯垦不仅巩固了中央对边地的掌控，更以军队自给自足的形式节约了对边地的后勤补给和转移支付成本。从历史实践来看，历史时期新疆地区的屯垦活动与地区稳定紧密相连。历史经验为新中国成立后在新疆地区进行大规模的屯垦活动提供了历史借鉴。

石河子地区位于交通要道之上，军事战略地位突出，玛纳斯河、奎屯河及部分泉水为地区发展提供了充沛水源，具备良好的军屯条件。1950 年，王震、陶峙岳、张仲瀚及苏联专家前往玛纳斯河西岸进行实地勘探，测得此地区有四百余万亩可垦荒地，可利用土地资源丰富且农牧两宜，又临近北疆重心迪化（今乌鲁木齐），且因其地“有水、坚实、藏煤、地广”，选定石河子地域作为北疆屯垦戍边中心。后王震根据彭德怀指示，以第二十五、二十六师进驻石河子一带屯垦，同时第二十二兵团领导机关也进驻于此，在新疆军区统一领导下，开始建设石河子新城。

石河子新疆兵团军垦博物馆藏1951 年《新疆省石河子城市计划》

1951年石河子规划图所见石河子建城初步规划

石河子新疆兵团军垦博物馆展有1951 年所绘石河子新城规划图两幅，按照从平面图到工作图的顺序清晰地呈现了石河子规划建城之初的设计理念。

《新疆省石河子城市计划》图绘制于1951 年4 月6 日，是当时石河子城区的平面规划图。图右侧注有图名、比例尺、图例、方位指针及设计单位。土地用途注明分类，含土地使用图、绿色地带图等4 种，以文字注记的图例有广场、公园用地、邻里新村、行政建筑、公共建筑等12 种，用以注明图内地区及规划建筑用途。图右下角注有计划图设计单位名，标明该图为联合顾问建筑师、工程师事务所设计，依第二张图右下角所附信息，设计者为著名建筑师赵深。

图中石河子新城规划采用方圆结合的形态，整体呈现方格网状。这种规划形式源于公元前5 世纪古希腊古典城市规划之父米利都的希波丹姆斯（Hippodamus），以棋盘式方格网状街道为骨架，以城市广场为中心，强调几何图案之美、对称和谐之美。地中海地区古希腊殖民城市以及欧洲和西亚各地古罗马时期的军团城堡大多采用这种规划模式。

规划图中的石河子全城以子午线为南北中轴线，主城区依中轴线左右对称，以方格式路网将城区土地划分为方格状。城区外计划用地则以不规则放射状路网进行分割。在计划图中，营建的新城城区呈现出一种棋盘式的城市格局，这种样式的布局无疑是为了满足在石河子新城营建之初提出的快速建造一座用以作为北疆军垦中心城市的要求。这一结构样式的城市往往有着土地利用率较高、功能分区清晰、交通清晰便捷等优势。此外，棋盘式城市布局的营建较其余方式更为简单易行，适合在有限时间内快速规划与营建城市。这些优势在急需营建一座军垦中心城市的时代背景下，无疑是最为适合石河子新城的规划方式。

在《新疆省石河子城市计划》图后，有一幅以该图为蓝本，将城区、道路等细节绘制更为详细的《石河子新城手绘规划草图》工作图。此图中并未标注方位指针，但两张图中各类区位信息一一对应，且依其右下方注解：“按赵深万分之一图绘制工作图”来看，当由上图衍生而来。图右侧上端标注比例尺为1 ∶10000，并附有注解：“广场中心与二千分之一的蓝图中心相合。”图中标注城区中心广场的大小为280 米×360 米，紧邻广场布置有各类办公建筑。

值得注意的是，图中的政、兵、军三类单位办公室在城建规划之初就被规划在一处，这当是为行政效率的提升及管理成本的节约而设计，也为后来石河子地区的师市合一体制发出了先声。

这一规划图将全城商业区置于城区南端，紧邻车站，突出了交通对城市经济的关键影响作用。整个城区方位呈南北分布，道路规整，以广场为中心，以各条道路为界线，将城区各区域进行功能划分。图中细致注明了各类建筑用途，办公、生活区域有着明确的分隔。虽然新城的建设出发点首先是建设一座用以作为军垦中心的城市，但在城区设计之初也注重了城区内生活群众的文化和休闲需求。图中所规划的图书馆、文化宫、文工团、体育场及各类公园等休闲场所和占据城区近四分之一规模的商业区，表明了当时人们对所营建新城具备完整城市功能的期望和详细规划。规划图以中央广场为中心、周围各办公场所工作及生活区域为城区规划重点，外围数个邻里村为城区外群众生活场所，较好地体现了新城人口的安置计划。

该图在前图的基础上，清晰表现出整个石河子地区以城区为中心，左侧为工业区，右侧为农事试验场的地区整体结构，城郊规划也较为完整。

石河子城所见现代边疆城市发展模式

在特定时代背景下兴建的城市，通常带有那个时代的深刻烙印。石河子作为新中国边疆军垦城市的典型代表，承载着那个时代背景下历史所赋予它的特殊意义。

边疆城市相较其他地区城市，往往先依政治、军事、交通、经济等功能属性中的一种主要功能而建立，之后随着城市的发展而逐渐完善其余功能，石河子也概莫能外。现代石河子城以军垦为特色的城市特质，便是依托新中国成立以来浓厚的军垦历史氛围而形成。军垦形式于20 世纪在新疆地区的复兴，是石河子城市兴起的基础。

20 世纪50 年代，新中国一方面通过军团屯垦巩固边疆稳定，另一方面通过“五年计划”大力推进边疆地区工业化、现代化、城市化建设。彼时中苏关系密切，苏联专家参与新中国城市规划和大型工程，为新中国吸收借鉴苏联和西方城市规划提供了基础。新疆石河子在历史传统和时代背景的双重交织下，形成独具特色的新中国军团城市规划建筑遗产，成为新中国边疆城市发展的缩影。

作为古代西域、现今新疆地区最具特色的城市文化之一，军垦文化在新疆地区城市建设发展过程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历经两千余年的风沙霜雪，在新中国成立后得以复兴。50 年代绘制的石河子城市规划图，正是传统意义上西域繁华的丝路绿洲城邦在现当代城市视角下重生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