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骊,李 砾,王鼎量
(南华大学 经济管理与法学学院,湖南 衡阳 421000)
网络技术的快速发展让以微信、微博为主要代表的移动微媒体成为人们获取、发布信息的主阵地,网民规模也随之不断扩大。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于2022年2月25日所发布的第49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1]统计,截至2021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达10.32亿,较2020年12月增加4 296万,互联网普及率达73.0%。微博平台的开放性、匿名性与包容性等特征使其逐步成为公众态度的传感器,在面对突发事件时,网民们的态度及意见不尽相同,而在这其中具有说服力和影响力的意见会逐步成为主流,影响新的信息接收者,从而形成不同的演化趋势,推动舆情的进一步发展。
现今高校网络舆情治理所面临的社会及网络环境较以往更复杂多变和舆情工作对象诉求多元化、舆情事件传播多源化、舆情信息真假难辨等挑战[2]层出不穷,对新时代高校网络舆情治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近年来高校在舆情应对中,虽能第一时间进行回应,但掩耳盗铃、避重就轻等现象屡见不鲜,致使舆情愈演愈烈。例如,在浙江某高校学生涉嫌犯罪事件中,起先该校仅对涉事学生给予留校察看处分,引起公众强烈不满,导致舆情恶性发展;而在山东某高校学伴事件中,该校首次回应时采取否认策略并态度强硬,同样引发公众对抗式解读[3]。舆情应对作为提升高校网络舆情治理水平的重要方面,如今问题丛生,这就迫使高校反思舆情治理工作,转变治理理念,厘清网络舆情演化路径与传播特点,建立与之契合的导控模式,对舆情进行监测与处理,探寻引导网络舆情向好发展的优化路径。
因此,为探寻高校突发事件网络舆情关键因素,本文从公共管理角度出发,选取多案例研究方法,以在微博平台引发讨论、形成网络舆情的65个高校热点舆情事件为对象,运用Python软件对其相关文本进行挖掘,采用kh coder3软件对文本展开聚类分析,多维度呈现基于文本分析的舆情演化特点探析,归纳总结我国高校网络舆情演化类型及特点,揭示舆情节点驱动因素,促使高校适时公开恰当内容,有针对性地应对、疏导网络舆情,以期为我国高校网络舆情研究和治理提供借鉴与指引。
高校网络舆情一直是社会关注的热点。尤其是近年来,各种由高校突发事件引发的热点舆情频发,而高校应对缺位、角色失位、方法不到位等问题也屡见不鲜。与公众关切、媒体热议相应,学界对高校网络舆情治理问题也颇为关注,在舆情治理、演化模型、应对策略等方面进行了大量的调查研究,提供了丰富的研究成果,为后续研究指明方向。
为使高校网络舆情应对更加科学合理,首先需要明晰高校网络舆情演化路径,即舆情演化过程问题。高校突发事件作为舆情源头,对舆情演化研究而言可谓是重中之重,全面呈现舆情态势的同时,还可帮助研究者了解事件及舆情全貌。史波研究发现网络舆情演化应包括“形成—发展—结束”[4]三个阶段,兰月新则认为舆情演化三阶段为“潜伏—扩散—消退”[5];易承志进一步研究发现网络舆情演化经历了“形成—扩散—爆发—终结”[6]四个阶段,姜胜洪等人也认同四阶段说,但将其概括为“起始—高涨—波动—消落”[7]四个阶段;谢科范等人将演化阶段逐步细化,总结为包括“潜伏—萌动—加速—成熟—衰退”[8]在内的五个阶段。然而,这一范式随着研究不断深入,划分阶段无法统一、相关结论大同小异、复杂舆情难以适应等困境也接踵而至,迫使学者另觅思路,打破壁垒,以开展更深层次研究。
学界关注焦点逐步转向高校网络舆情要素,对引发舆情节点的要素进行追踪分析,探寻其在舆情演化过程中的驱动作用与内在关联,帮助高校把握关键因素,在舆情疏导中找准时机对症下药。宋宁、刘婵娟研究发现,主体、客体、本体是网络舆情的组成要素[9],其中主体即为参与舆情互动的网民,客体便是引发舆情的各热点问题或事件,本体则为公众针对客体态度与情绪的集合。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发展,张一文等人认为政府、网络媒体和传统媒体等也可囊括为网络舆情要素[10],因不同主体在问题解决和舆情发展中扮演着不同角色,故而多元利益主体之间的碰撞与博弈促使舆情不断演化升级。然而,现今学者多以单一因素为切入点,较少关注到多变量间的互动复合效应,由此所得结论适用范围有限。同时,外部经济社会大环境等宏观因素也未能引学者注目,多以传播系统内部要素为着眼点,忽视因微时代到来导致的网络舆情公共性、社会性提升现状,所得结论及对策建议在一定程度上脱离实际,在现实舆情应对工作的指导性与参考性方面有所欠缺。
对文献材料的梳理分析发现,当前我国高校网络舆情应对受现有研究及治理理念影响,高校对舆情关键致因监测把控明显不足,应对工作无法有的放矢,致使响应效率大打折扣,往往无法有效阻滞舆情蔓延,反会促其高涨,加重高校舆情应对压力,损害高校公众形象。因而,高校网络舆情应对工作亟待优化,高校网络舆情演化特点及致因这一课题研究也仍需深入,以助高校在未来的舆情应对中进一步节约成本、提高效率。
本文遵循“三角交叉检定法”,在梳理网络舆情相关理论基础上,通过阅读大量新闻报道、期刊论文,以及实地调研等途径进行数据采集。与此同时利用Python软件,依托爬虫技术,拓展搜索范围,以“大学/高校”为搜索关键词,在微博、贴吧、知乎等平台中挑选搜取需要的数据,并佐以文本收集、调研数据互为补充验证。在我国2017年至今爆发的高校热点舆情事件中,筛选出65个代表性强、影响力广、材料丰富的事件形成案例库。
以案例库中案例的名称为关键词,运用Python软件爬取相关微博内容,以“天”为粒度进行分片,根据时间分片内的微博数量制作舆情传播折线图,见图1。研究发现,65例高校热点舆情事件中,舆情演化呈现出“λ”形状的有35例,“μ”型11例,“η”型10例,“ω”型9例。其中,“λ”型舆情仅经过一次高峰便趋于平静;“μ”型舆情一发生便进入高峰,随后出现较低的二次高峰;“η”型舆情虽也经历过两次高峰,但其拥有舆情孕育阶段,且第二次高峰高于第一次;“ω”舆情前后共出现三次及以上高峰,即多次舆情进入衰退期后出现再次爆发的现象,随后才逐步衰减。
基于微博平台爬取案例舆情节点文本信息6万余条,运用量化文本分析工具kh coder3软件对其进行分词预处理,然后建立自有词库和停用词库对文本进行清洗,得到词频表。针对清洗得到的文本进行自组织映射聚类分析,绘制神经网络图与词频表,见图2—图5。图中色块聚类代表不同案例文本集,色块越大表明关键词汇出现频率越高。从文本分析角度将不同演化类型下的网络舆情特点可视化,归纳触发舆情节点关键词,为高校突发事件网络舆情关键因素探析奠定基础。
1.“λ”型舆情节点文本分析
以舆情峰值微博数量为基准对35例“λ”型高校热点舆情事件排序,选取前9位案例舆情节点文本清洗汇总,得到表1,后对其进行自组织映射聚类分析,得到图2。
表1 λ型舆情节点词频表
从图2中各区域关键词“爆炸”“科研”“坠楼”“言论”“招生”“补录”“嫖娼”“论证会”“论文”“涉事”“课程”等可以看出,高校突发事件是引发舆情高峰的因素。结合各区域“消防”“警方”“高校”“涉事教师”等关键词汇可以看出,回应主体是否官方、是否与事件直接相关也对舆情发展有所影响。依照图中各区域“回应”“通报”“说明”“核实”“调查”“处理”“高度重视”等可以看出民众对事件发展,以及后续能否得到处理有所担忧。与此同时,各区域“经核实”“经研究”“决定”“处分”“开除”“撤销资格”等关键词也表明事件结果是民众所关注的重要内容。
因此,高校突发事件、官方主体、回应内容等是“λ”型舆情演化的主要动因,因素的叠加直接推动舆情爆发,随后逐步消退,遵循舆情的发生、发展、结束这个普遍的信息传播生命周期规律[9]。
图2 “λ”型舆情自组织映射聚类分析
2.“μ”型舆情节点文本分析
对11例“μ”型舆情两次节点文本清洗汇总得到表2,后分别对其进行自组织映射聚类分析,得到图3。
表2 μ型舆情节点词频表
图3 “μ”型舆情自组织映射聚类分析
由图3中各区域关键词聚类可得,高校突发事件、高校回应速度、内容及态度等是“μ”型舆情初次峰值的主要触因。而结果公示、受害人发声、高校通报等因素促使此类舆情再次高涨,随后逐步平息。与经典的舆情演化三阶段相比,“μ”型舆情进入消弭期后出现转折,因素的衍生引发二次高潮,呈现出新的演化特点。
3.“η”型舆情节点文本分析
对10例“η”型舆情两次节点文本清洗汇总得到表3,后分别对其进行自组织映射聚类分析,得到图4。
表3 η型舆情节点词频表
图4 “η”型舆情自组织映射聚类分析
由图4中各区域关键词聚类可得,受高校突发事件、高校回应内容等因素影响,网民讨论热度攀升,舆情迎来小高潮;随后在结果公示、高校通报等影响下引发了较高的二次高潮,而后消散。
“η”型舆情与“μ”型相似,均在演化进入消弭期后出现逆生,较普遍型舆情演化路径有所不同。但研究表明,二者在两次节点高涨程度方面存在差异,对比初次舆情峰值文本得出,高校初次回应是否及时、迅速是二次舆情爆发的重要影响因素。因此,高校及时应对以缓解网民情绪,依规对涉事主体做出正当处置,表明官方立场,能积极有效地阻滞或缓解舆情再次高涨,避免舆情负面化。
4.“ω”型舆情节点文本分析
对9例“ω”型舆情三次节点文本清洗汇总得到表4,后分别对其进行自组织映射聚类分析,得到图5。
表4 ω型舆情节点词频表
图5 “ω”型舆情自组织映射聚类分析
由图5中各区域关键词聚类可得,高校突发事件、警方介入、受害人发声、高校回应速度等是引发初次舆情高峰的主要因素;受警方调查、受害者亲属发声、高校回应内容等因素影响舆情迎来二次高峰;结果公示、高校通报、受害人再发声等因素促使舆情再次出现转折,之后渐息。
综上,高校突发事件自身引发的舆情热度会迫使高校提升关注度,加快事件处理速度,并做出回应。而回应内容及处理结果又会加剧舆情波动,若高校处理结果公信力不足、内容可信度不高,则会再次滋生舆情高峰,直到高校通报足以缓解网民及学生情绪,事件关注度方会下降,舆情随之迈入消退期。
高校网络舆情应对的重中之重在于努力推动事件圆满解决,预测控制舆情走向,以防舆情波动加剧,形成新一轮裂变式发酵。为进一步探析高校网络舆情普遍性特征,在对各类型舆情节点高频词汇进行语义网络分析的基础上,归纳总结高校网络舆情脱轨演化的关键致因,引导高校适时出击,有针对性地选择与事件相关内容进行公开,回应民众关切,从而达到疏导舆情的目的。
运用kh coder软件对“λ”“μ”“η”“ω”四类高校网络舆情关键节点高频词汇进行语义网络分析,得到图6,图中圆圈代表关键词,半径越大表明词汇出现频率越高,圆圈颜色表明词汇组合形成不同网络,连线则表示词汇间存在关联。
图6 关键致因语义网络分析
从图6中05、10区域关键词可以看出,高校突发事件是贯穿舆情全程的重要因素;09、11、12、13区域中词汇关联反映出,当事件相关主体发声回应时,舆情热度会随之升高;根据03、04、07、08区域中词汇可以得出,网民关注度会对高校舆情应对措施做出强烈反应;研究01、02、06区域中词汇网络发现,事件处理结果是引发舆情高峰的关键要素。综上分析,本文认为事件特质性、主体特殊性、高校响应度是激活高校网络舆情节点、影响舆情演化的关键因素。
高校突发事件作为舆情议题产生的主要来源,伴随网络舆情发展始终,事件发生是舆情形成的基础,而事件发展便直接推动了舆情的演化。高校突发事件自身的敏感性与扩散性[11],以及大学生群体特征易致使舆情同质性传播[12],向极端化发展,对高校形成舆论压力,迫使其迅速应对。研究表明高校突发事件发展情况既可能对舆情扩散推波助澜,也可能使其热度骤然下降,发展过程中产生的衍生议题越多,网络舆情演化所能被驱动的节点就越多,信息受众范围也随之扩大,进而阻碍舆情循生命周期路径发展,延长舆情扩散期,增加舆情波动时长,难以平息。
网络舆情主体在狭义上指网民、当事者与意见领袖等,广义上包括政府、网络媒体、传统媒体等主体[10]。研究表明高校网络舆情主体应是包括当事人、高校、网络媒体在内的多元结构,各主体在舆情演化过程中均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受利益影响不断博弈,继而推动舆情愈演愈烈。高校突发事件当事人往往是高校教师或在校学生,主体身份的特殊性易使网民关注度迅速提升,事件发生初期,网民发博量增加,校内校外关注度、参与度同时攀升,加速信息的选择、加工与扩散,推动舆情热度上涨。在舆情演化过程中,主体针对高校突发事件性质、起因、结果等实质性内容进行解释说明,在回应网民关切的同时,促使舆情向简单化与集中化发展,降低舆情再次爆发的潜在风险。
高校作为高校网络舆情中的官方主体,其应对工作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舆情演化的方向及走势。在高校突发事件发生初期阶段,网民关注度与参与度迅速攀升,大量信息充斥于舆情场,难辨真伪,此时网民迫切希望高校尽快回应,披露事件真相及进展,表明官方立场与态度,做出令网民及当事人满意的答复。研究表明,存在舆情数次高涨、高校多次回应的现象,进一步说明高校回应时间、态度、内容及形式均是激发舆情节点的重要因素。而从高校多次回应仍未能平息舆情也可看出,处理不及时或话语策略不得当会降低网民满意度,激发其负面情绪,滋生舆情下一轮高涨。
研究表明高校网络舆情呈现出“λ”“η”“μ”“ω”四种演化类型,特别是后三类舆情均经历一次以上的舆情高峰,偏离传统舆情生命周期规律下的三阶段模式,事件特质性、主体特殊性及高校响应度是推动舆情演化的关键因素。与此同时,传统舆情周期理论的固化指导及应对机制的不健全,明显阻滞了高校舆情应对的及时性与有效性。因此,为提升高校网络舆情应对能力,针对上文提到的影响因素,需秉持高校、当事人及微媒体代表多元“对话”理念,从以下四个方面推动高校舆情应对工作顺利开展,见图7。
图7 高校、当事人、微媒体多元“对话”理念
经专业舆情研究机构研究发现,群体性事件舆情应对应遵循“黄金4小时”法则,其中灾害类事件舆情应对则为“黄金1小时”。高校正确解决网络舆情问题,减少不利因素,事后有效修复形象,必须提升自身话语的权威性。因此,高校在舆情应对过程中的首要任务便是“快”,第一时间发布权威信息,抢占舆情主场,做事件的“定义者”,横扫不实言论,做到与时间赛跑、与事态同步。并且高校还需即时表明立场,第一时间成立工作组,展现事件处理决心及态度,积极回应网民关切,避免陷入舆情场被动地位。
对于高校而言,舆情应对与突发事件管理往往是需要齐头并进的,而网络舆情场的“全民弱势感”特征要求高校须将当事人合法权益摆在首位,尊重网民对事件真相及处理结果的关注,主动邀请当事人全程参与协商,构建尊重、坦诚的平等对话机制,避免因忽略“人”而致使舆情加剧,衍生出负面舆情,损害高校形象。高校网络舆情频发,网民及学生对高校官方回应的要求也不再停留于低效的套路回应,实事求是、真诚应对或为最佳策略。同时还需注重文本语言的组织效果,力求谨慎用词、合理组合,提升高校回应的信服力。
专业的舆情队伍是高校做好舆情应对工作的重要保障,而现今高校大都将舆情应对工作交至宣传部门,工作与职能不匹配,易致高校低效应对、舆情加剧。因而,高校应在校级领导牵头下,集结各方人才,建设一支兼备专业化和行动力的常态化舆情队伍。首先,设立舆情监测小组,监测网络舆情,为舆情应对提供科学有效的依据与建议;其次,指定专门决策人员,负责舆情队伍运作,对监测数据进行研判,做出应对决策方案;再次,培养新闻发言人,形成校方的网络“意见领袖”,承担对外交流、发声任务,引导舆情向好发展,维护高校形象;最后,组建应对善后部门,负责具体舆情处理及后续工作,修复高校形象,完善应对机制,规避次生舆情。
微媒体时代的到来,导致高校在舆情应对过程中校内校外舆论场边界模糊,二者互相借力推动舆情发展,事件处理难度加大,高校应对压力骤升。这就要求高校内外兼顾,主动搭建以事件为中心的高校、当事人、媒体代表三元协同平台,力邀其他主体参与到高校网络舆情的监测、研判、引导、处置和事后形象修复工作中来,在安抚当事人的同时,征询媒体理解支持,合力协助高校化危为安,最大程度降低舆情负面影响,维护学校形象。
本文对65个案例的舆情文本进行研究,探析了微时代下不同类型高校网络舆情演化的路径及特点。研究得出,事件特质性、主体特殊性及高校响应度构成了助推舆情演化的关键致因,不同因素在演变中互动,合力促使高校网络舆情向前发展。作为一种探索性研究,本文在实践层面,针对微时代背景下高校网络舆情治理,提出坚持多元“对话”理念,结合舆情演化共性特征,提出了高校舆情治理的对策建议。鉴于高校突发事件本身对舆情演化的重要作用,从事件文本的跟踪记录来观测舆情发展现状及走势,并将视角拓宽至政府及公众,应成为下一步研究的重点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