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晓琰
(山西大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博士后科研流动站 山西太原 030006)
从2019年第七次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到2021年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深刻阐明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维护民族利益、推动国家建设、实现民族复兴等方面所发挥出的关键性作用,这两次重要会议也正式赋予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新时代党开展一切民族工作的主线与纲领地位。2022年3月,在十三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审议批准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将“在新的历史方位、新的伟大征程中继续准确把握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工作主线,不断增进全国各民族间广泛且深入的交流交往交融”[1]作为政府未来开展民族工作的一项必须遵循的首要工作原则和必须完成的重点工作任务。由此可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已然成为当前党和国家在民族工作领域高度重视且将大力推进、做细做实的系统工程。西藏自治区因拥有特殊的地理位置、独有的生态环境、丰饶的资源储备、绮丽的自然风光而成为我国不可或缺、至关重要的安全屏障、战略要地和旅游目的地,同时,悠久深厚的历史底蕴、璀璨夺目的民族文化、经久不绝的民族交往也使得这个位于西南边陲的边疆民族地区流光溢彩、朝气蓬勃。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构筑并守护好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园是西藏顺应历史规律和民心民愿、不断扎紧民族团结纽带的核心一环,它对于西藏自身乃至整个国家而言都具有十分重大的现实意义和无比深远的历史意义。在西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并非空中楼阁、无根浮萍,深邃无垠的文化基底、悠久厚重的历史基源为完成这项“战略性任务”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先天优势,而坚实有力的政治基础为其明确了领导核心、划定了科学道路、明晰了关键环节。本文对其文化基底、历史基源、政治基础进行梳理阐释,对夯实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信念,塑造西藏新时代民族团结的精神力量有着重要的理论与实践价值。
文化伴随着人类生存发展的始终,文明则是人类文化进阶的必然产物。在苍茫辽阔的西藏大地上不仅满是永不磨灭的人类历史之痕,还无处不散发着深沉厚重、历久弥新的民族文化气息。自远古时期开始,世代居住于西藏的藏、珞、门等各族人民在数万年艰苦卓绝的生产实践当中不断加深着对自我、自然以及社会的认识、适应与改造,凭着对生活日渐深刻地理解感悟以及对美好事物不懈的憧憬追求,他们创造并精心雕琢出了极具地域特色和民族特点的西藏文化。在随后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中华民族各成员间频密的交流交往交融又使得西藏文化的内容和形态变得更加丰富多样,内涵与特色变得更加深邃鲜明,逐渐成长为中华文化中不可或缺的基本单元和重要支流。历史悠久、博大精深的西藏文化及其背后蕴含的诸多价值观念、思想理念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精神支撑和文化滋养,而兼收并蓄、博采众长、与时俱进的优秀特质则使得西藏文化成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尤为显著的优势。
悠久历史的打磨和多元文化的荟萃交融成就了西藏文化的博大精深。远古时期遗存下来的一件件巧夺天工、极具特色的打制石器、彩绘陶器、青铜器等不仅深刻揭示了数万年前西藏原始人类的生存方式与生活状态,还客观反映了他们的文化发展水平与社会文明程度。此时的西藏先民们用着最原始、最质朴的方式滋养着高原史前文化的萌芽,走上了构筑庞大西藏文化体系的漫长道路,并在创造、吸纳、融合的无限发展循环中不断提升着自己的地域文化内涵。自公元七世纪吐蕃王朝建立开始,西藏文化的发展在吐故纳新中步入繁盛时期,其体系框架下涵盖了语言文字、风俗习惯、宗教哲学、音律艺术、天文历算、传统医学、工艺美术、土木建筑[2]等丰富的文化门类,逐步产生了文学、民歌、说唱、戏剧、舞蹈、演奏、绘画、雕塑、服饰等多样的文化形式,依托自身深邃的内涵、厚重的底蕴以及广泛的影响力长久以来不断启迪着人们的思想智慧、塑造着坚韧不拔的高原民族性格、浸润着西藏各民族人民的心灵。西藏文化所蕴含的价值观念包罗万象,核心要义包括崇尚谦虚谨慎、友善包容、团结互助,反对猜忌多疑、狂妄无礼、残暴贪婪的处世价值观;追求真诚善良、明辨是非、守心明性,反对弄虚作假、愚昧混沌、恣睢无忌的修身价值观;强调珍视生命、众生平等、和谐共生,反对杀戮迫害、恃强凌弱、尊卑有别的生命价值观;推崇循律守辙、开源节流、天人互泰,反对遁天妄行、铺张挥霍、万物相争的生态价值观等。这些生于朴素文化之中的高深人类智慧相互作用、相互糅合,共同赋予了生活在高原腹地之上的各族人民积极向上、热情奔放、乐善好施、随遇而安的人格特征,形塑了坚毅乐观、团结包容、仁爱和合、自强不息的民族品格,创造了实现西藏与祖国内地间文化相通、民族相亲、民心相融的先决条件,冲破了阻滞彼此互鉴互通、相知相守、不离不弃的意识屏障,为推动西藏各民族同心共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打开了思想之门和心灵之窗。综上可知,立体多元、博大精深的西藏文化及其背后所蕴含的价值观念、思想理念为在西藏营造和谐、友善、真诚、博爱的民族团结良好氛围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精神支撑,为西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注入了取之不竭的文化滋养。
在旧石器时期,活跃于高原之上的远古先民们就已经开始缔造与中原石器文化不分轩轾、交相辉映的古老藏文化。源远流长的西藏文化在数万年的发展历程中逐渐具备了区别于高原之外其他文化的显著地域性特征与鲜明民族性特征,同时,兼收并蓄的特性也使得它慢慢出落得绚丽多姿、五彩斑斓。考古证据显示,自石器时期就开始孕育产生的西藏文化自始就不是一个封闭孤立的个体存在,相反的,得益于世居民族及其文化体系的开放包容特质,西藏文化兼收并蓄、博采众长,展现出了极强的互融性,逐渐成长为一个与周边文化种类相互影响、相互渗透的多元衍生文化系统[3],其主要表现为两个方面:首先是西藏世居各民族文化间的渗透互融。尽管各世居民族分别生活在西藏大地不同的地理单元之中,但复杂的地理环境并未阻隔他们在文化上的相互影响、相互连结、相互渗透,无论是在世俗文化方面,还是在宗教文化方面,彼此之间都存在着大量的共通之处,比如在他们各自的神话传说中就有极其相似的描述与定论,在相同血缘、共同先祖的问题上有着完全一致的文化认知……深度文化交汇的历史背景之下,大量诸如《仓央嘉措情歌》《卓娃桑姆》等受到西藏各族人民喜爱的文化互融结晶喷涌而出,在高度文化认同的作用下,他们长久以来一直保持着唇齿相依、紧密相拥,共生共存的血肉联系;其次是西藏文化与中原文化间的改造互融。西藏文化与中原文化的同源性使得二者之间实现交融互补成为顺理成章、顺势而为的历史必然。卡若遗址和曲贡遗址发现的石器、陶器、饰品和墓室等原始遗存虽融入了较多的区域文化特色,但与内地出土的同期器具在制作手段、使用方式、工艺类型和风格特征等方面有着明显的相似之处,这足以证明西藏与中原地区在文化层面的交流由来已久且十分紧密[4]。随着两地间交往的进一步扩大,它们在文化上的互鉴也与日俱增,比如西藏的马球等传统体育文化项目与元和时世妆等民间妆扮被传入中原各地并广为流传,而中原的儒家思想、农耕技术等经过因地制宜地改造后被嵌入并深深根植于西藏文化的基因链条之中,这些都使得两地在文化同源的基础上又增加了更多的文化共识,创造了共同的文化记忆,形成了共通的文化精神,有力推动了中华民族文化共同体的巩固发展进程。伴随着中国社会整体历史进程的高速推进,西藏社会几经重大变革后已经由封闭传统走向开放现代,本域文化为保持和激发自身活力与生命力不断与时俱进,其底蕴内涵在充分借鉴和吸纳中国社会主流文化思潮及其核心价值[5]后亦实现了继往开来的进阶升级,使之在持续的自我调整和自我完善中时刻走在文化发展的前沿和时代进步的潮头,在新时代西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进程中继续散发自身的光芒与能量。
自有史料记载以来,西藏地方与祖国内地间的联系就从未有过一时一刻的中断,相反的,随着历史进程的不断推进,彼此间无论是区域间的政治经济往来还是民族间的文化交流互鉴都愈发的频密,血浓于水的骨肉之情潜滋暗长,荣辱相依的中华情结日趋巩固。世居生息于这片圣洁土地之上的藏族、门巴族、珞巴族、夏尔巴人、僜人与中华民族其他成员一脉相承、同气连枝,他们从古至今共生共存、共创璀璨之文明、共赴家国之危难、共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之乐土,即将共迎中华民族之伟大复兴。事实证明,这是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和必须遵循的发展规律。西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实质上是对其多维历史进程的一种新时代正向延续和对客观历史规律的恪守遵循。“正向”一词有定向的意思,表示要继续沿着一条既定的、不可更改的、符合西藏历史发展客观规律的正确道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鉴于历史具有的复杂性和曲折性等特点,“正向”也有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正确认识和全面把握发展大势之意涵,这就要求我们在回溯历史的时候能够自觉摒弃历史过程中消极的、错误的、逆潮流的“旁枝末节”,让积极的、正确的、顺时代的“精华主干”得以延续并越发枝繁叶茂。对西藏世居民族衍生史、西藏民族交流交往史、西藏区域管辖治理史三条不同历史脉络的简单追溯本质上就是对西藏与祖国内地关系史的回顾与重温,这些无可争议的历史事实、完整清晰的历史脉络及其背后蕴藏的客观历史规律都是西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最为厚重的历史基源。
藏族是中华民族最为古老的成员之一,一直以来都是西藏的主要民族构成。除藏族之外,分布于藏东南雅鲁藏布江中下游地区门隅和墨脱的门巴族、珞渝和察隅的珞巴族以及栖息于喜马拉雅山区的夏尔巴人和僜人也在西藏世代居住。西藏世居民族和睦相处、友好往来,长期的生产实践和频繁的互鉴互通使得他们之间在政治、经济、文化、信仰、生活等方面建立起了密切的联系,缔结了深厚的情谊。漫漫的历史长河中,这些“原住民”们纷纷展现出了海纳百川的包容性和多元共生的一体性,依靠自身与生俱来的坚韧、勤劳与智慧共同开发了古老神圣的高原热土,共同孕育了高度发达的西藏史前文化,共同开创了青藏高原腹地的历史文明。自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大量针对青藏高原的考古研究逐步开展,先后在位于藏南的苏热、哈东清,位于藏北的各听、多格则以及位于藏西的扎布、夏达错等地发现了8处西藏旧石器采集点[6],并对采集旧石器的用途、性质、特征等方面开展细致分析,这些研究不仅证实了西藏在距今35000年的旧石器时代末期就已经有了人类迁移定居、生产生活、孕育文明的痕迹,同时还解答了远古时期西藏“土著”人类的源流问题。基于现有史料记载和相关考古研究而形成的主流观点认为,西藏世居民族的先祖应主要来自东亚北方的中原地区,与孕育于青藏高原和黄土高原地区的古东方民族“羌人”有着密切的关联,同汉族以及纳西族、哈尼族、土家族、基诺族、独龙族等我国西南地区部分少数民族同源。这些最早活动于高原腹地之中的史前先民通过“川滇南线”和“青海北线”两条线路自东向西入藏,并逐渐适应了高原特有的生存环境,开启了长达数万年的繁衍生息历程。殷商时期出土的甲骨文中关于“羌人”活动范围的部分珍贵文字记录对上述史实亦有所印证。近年来,我国分子人类学领域也对西藏各世居民族的源流问题进行了“解码”,透过遗传基因中的线粒体DNA研究分析可知,西藏5个世居人群在遗传血缘上与南亚次大陆人群截然不同,而内地北方地区却对其产生了巨大的遗传贡献,也就是说,他们都具备着鲜明的中国北方起源特征,是名副其实的汉藏语系藏缅语族群,基因上门巴族和珞巴族更趋近于南方藏缅语族群体,夏尔巴人更趋近于北方藏缅语族群体,僜人介乎上述两个群体之间,基于线粒体中所积累的大量独特多样性可以断定,在入藏时间上门巴族、珞巴族是先于藏族和夏尔巴人的。
清晰的民族衍生历程和详实的科学研究证据还原了一个历史真相,即“同宗同源,共生共存”。西藏世居各民族不仅彼此间骨肉相连、携手共进,他们与中华民族其他成员间的“血脉之缘”也在远古时期就已牢牢绑定。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构筑是由历史和血脉所决定的,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则是潜藏在西藏世居民族意识当中最为原始的呼唤,可以说,西藏世居民族衍生史就是如今继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最为深层的历史根源。
在旧石器时期,西藏世居民族的先祖们就已经与生活在内地广袤区域的人群展开了交流和互动,1976年在藏北高原采集到的170件细石器与华北一带出土的旧石器具备相同的性质和类似的工艺[7]就是最好证明。新石器时代末期,他们更是与生活于长江上游、黄河流域以及今云贵川等西南地区的人群建立起了广泛而密切的联系。此时,西藏远古居民的生活已相对安定并逐步转变为兼具农牧和狩猎技能的生产者,为了谋求更为广阔的生存发展空间和更为通畅的藏外交往渠道,在随后两千年余年间的先秦时期,他们将自己的活动范围延展至了高原的东部和北部,并形成了颇具规模的族、部,与内地原始部落近乎同步地完成了对父系氏族制度的过渡。此时的西藏地区较之以往更加开放,与内地“未尝往来”的半封闭状态被逐渐打破,同甘、青两地的交往更为频繁深入,到战国后期,诸如川甘地区的三危人、中原地区的华夏族人、青海地区的羌人、云南地区的古越人等族群分支成功西迁进藏,秦汉时,又有相当数量的羌人分支徙入。魏晋南北朝至隋代末期,这些迁入族群与西藏世居族群通过交往、合并等方式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交融,直接推动了西藏地方社会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快速进步。唐宋时期,特别是吐蕃王朝建立之后的二百多年间,西藏与内地间的民族往来空前繁盛,民间传统技艺得到了广泛地交流和传播,区域特有物产通过馈赠和互市等方式实现融通,尽管后期受到吐蕃王朝瓦解形成割据、两宋积弱战乱不断等不利因素的影响彼此间交往受到了极大地阻滞,但部分吐蕃后裔依然保持着与川滇、甘青地区其他民族的交往习惯,自唐宋搭建起来的亲密民族关系和深厚民族情谊依然如大昭寺前屹立千年的会盟碑般坚实而稳固。后忽必烈建元,全国统一的大好局面不仅完全恢复了西藏与内地民族交往的途径,还使得相互间认识、了解、欣赏的程度攀升至了“胡人解汉音、汉女识胡琴”的新高度。承接元朝打下的良好基础,明清时期依然沿用唐代馈赠和互市的方式促进西藏与祖国内地各民族间的经济往来,不断加强和巩固他们在经济、文化等方面的依存和互补关系。近代以来,列强入侵、国势衰微,西藏与祖国内地间的民族交流交往受到了外部势力的蛮横干预与阻挠,国家危亡之际,西藏各族人民在强烈民族意识和拳拳爱国之心的推动下同仇敌忾、浴血奋战,一次次瓦解了侵略者的图谋与野心,在深重的苦难之中用鲜血凝聚了民族之力,用行动验证了同胞之情。直至新中国成立,历经磨难、饱经沧桑的中华民族迎来新生,基于民族平等和民族团结基本原则下“手足相亲、守望相助”的社会主义新型民族关系被建立巩固起来,西藏与祖国内地各民族间的交流交往交融之路被扫清所有羁绊,终成一马平川。
自石器时期延续至今的西藏民族交流交往史揭示了一个历史铁律,即“亲则共荣,疏则同衰”,数万年的交流交往交融历程早已将各民族凝结成一个同呼吸共命运的共同体,在这个共同体中没有任何一个民族能在国家危难面前置身事外、独善亲身,也不会有任何一个民族会在繁荣兴盛之际踽踽独行、茕茕孑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就是对这一历史规律的正向延续与恪守,西藏民族交流交往交融史为如今继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了深厚的历史底蕴。
南宋末期,西藏各割据政权首领接受萨班建议向蒙古献图纳贡,西藏统归蒙古治下,到1276年元灭南宋建立包括西藏在内的全国性统一政权,西藏正式成为了由中央政府直接管辖的行政区域。自此,政治上的绝对隶属关系和中央政府的有效治理为强化西藏与内地的往来互动、促进各民族交流交往交融、巩固命运与共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消除了政治壁垒、提供了政策保障。元明清时期,中央政府对居于王朝管辖治理体系之中的西藏都给予了极高的重视,所采取的敕封、设官、立制、增驿等治理方式在不断强化对西藏的实际管辖之余还有力拓宽了西藏与内地沟通的平台与渠道。尽管封建等级制度下的各项政令均未能摆脱民族压迫的本质和改变民族歧视的现实,事实上只是维护封建王权统治的一种必要手段,但明代提出的“华夷一家、一视同仁、因俗而治”和清代奉行的“不易其俗、不易其宜”等政策导向,以及清王朝在摒弃“夷夏之防”狭隘思想观念后将“夷”指向中华民族之外的“洋夷”的概念置换均颇具进步意义。基于这些原则拟定的诸多政令在很大程度上拉近了西藏与内地民族间的情感距离,推动了彼此间的交融与互补。民国政府基本上沿用了清代的旧制来管辖和处理西藏地区事务,专设西藏办事长官等行政职务和直属行政院的蒙藏事务委员会等治藏机构,在内忧外患的大环境下,艰难维持着对西藏的主权管辖。民族政策方面,民国政府的“民族观”受动荡时局的客观影响和卫国戍边的现实需要经历了由“驱除鞑虏”到“五族共和”再到“建设大中华民族”三次转变,“民族平等”“民族权利”等词汇开始出现在其多部涉藏政令之中,尽管最终陷入了“大汉族主义”和“粗暴民族同化”的逆流漩涡,但在团结西藏各民族同心抗敌、保家卫国等方面发挥了一定的积极作用。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1965年西藏自治区成立之后,西藏才真正迎来了实现团结、文明、富足的历史契机。综上所述,自元代西藏正式归入中国版图之后,虽中央政权几番更迭,但对西藏的有效管辖与治理均实现了无缝衔接,从未丧失旁落。纵观延续至今的西藏区域管辖治理史,在改善和巩固民族关系、促进并强化民族团结方面,无论是封建王朝基于维护自身统治的“刻意而为之”,民国政府在国难当头时的“无奈而为之”,还是新中国成立以后党和国家的“循律而为之”,从实际效果上看,都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完成了自身维护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捍卫统一多民族国家主权、构筑中华民族共同体的阶段性历史任务。
近800年西藏管辖治理历程的背后蕴藏着一个历史真理,即“导则无间,荒则维艰”,无论是在历史上还是在现实中,促进民族交融、加强民族团结、增进民族情谊、唤醒民族意识都是关乎国家安全和区域稳定的关键大事,需要通过纲领政策的引导使之得以不断巩固和延续。如今的西藏以党的民族理论与政策为基本遵循持之以恒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正是对这一客观历史真理的正向恪守遵循。此外,西藏区域管辖治理史也为今后在西藏正确处理民族关系、系牢民族团结纽带提供了深刻的历史经验、鲜明的历史启示和有效的历史借鉴,是新时代西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最为坚实的历史基础。
紧密的历史文化联系及其衍生而来的共有物质基础、共通价值取向、共同利益追求所迸发出的强大串联作用使西藏各民族与中华民族其他成员迅速凝聚在了一起,并携手构建了一个在政治上团结统一、行动上和衷共济、情感上牢不可破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可以说,深邃无垠的文化基底、悠久厚重的历史基源为西藏培育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先天优势。同时,坚实有力的政治基础则为西藏培育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顺利展开明确了领导核心、划定了科学道路、明晰了关键环节。始终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始终坚持走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的正确道路,始终保持对中华民族、国家的深度认同是西藏自和平解放以来一以贯之培育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三个不可或缺、不可更改的政治前提与基础,是在西藏开展民族工作时以“不变”应万变的“核心资本”。
“船重千钧,掌舵一人”,历史的严酷考验和实践的千锤百炼让中国共产党在百余年的峥嵘岁月里逐渐成为民族仰仗、人民信赖的坚强领导核心,成为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推向全面发展、全面进步最为可靠的中坚力量。对于曾经历经至暗、民生凋敝的西藏而言,中国共产党是带领其去旧布新、涅槃重生的“引路人”,是打破其腐朽制度、精神枷锁的“先锋队”,是引导其跨越千年、步入坦途的“探路者”。在党的团结带领下,西藏各族人民通过伟大的革命斗争逐一完成了和平解放和民主改革等彪炳史册、功在千秋的重要历史任务,长期制约和羁绊西藏社会发展进步的民族压迫、民族剥削、文化专制等被连根拔起并彻底丧失了存在和滋生的土壤,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光芒得以照亮整个西藏大地,尊党爱党、敬党信党、护党为党成为长存于西藏社会之中的一种执着信念和坚定立场。强大政治核心的确立从根本上保障了西藏各族群众“人民主权”的实现,西藏各族群众以平等的地位参与和管理国家及西藏地方事务,在中国共产党的动员、团结和组织下与全国人民一道积极投身社会主义建设,经过几十年的携手共建,一个人民和睦安康、民族团结向心、社会繁荣进步、边防安全巩固的社会主义新西藏再次以雄壮之姿矗立于世界屋脊。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已然成为西藏自和平解放以来开展一切工作从未动摇的核心原则,完成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战略性任务”同样对这一真理原则进行了恪守遵循。回望百余年历史,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以科学的马克思主义民族观为基本遵循,在广泛的革命和建设实践中不断丰富着自身理论、累积着宝贵经验,逐步明确了维护民族平等、民族团结的基本原则,明晰了社会主义民族关系的本质特征,提出了各民族共同奋斗、共同发展的工作主题,确立了民族区域自治的基本政策,建立了完备的民族政策体系,推动了民族团结进步等基础性事业,这一系列理论、原则、政策、举措早已在获得民主自由新生的西藏大地落地生根,也正因如此,中华民族团结之花才在党的精心呵护下于高原上明媚绽放,民族精神力量之魂在党强大向心力的作用下重新凝聚……新时代党的民族政策“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工作主线,以维护中华各民族根本利益为目标”[8],全新历史起点作出的理论指引和科学部署无不反映出中国共产党在牵引中华民族走向复兴的风雨兼程中所展现出的领导智慧与坚定决心,继续坚持党的坚强领导和科学引领,无疑依然是新时代的西藏解决民族问题、增进民族情谊、加强民族团结进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根本保障和制胜法宝。
马克思与恩格斯在深入探究人类社会历史的客观发展规律之后得出了一个科学结论,即各民族的发展道路并非一成不变的“单一模式”,相反的,基于不同的历史背景和现实需要,它更多地呈现出“多样性”的特征。须知,道路问题是决定国家和民族前途命运的关键问题,道路选择的正确与否是事关成败的主要因素。就本质而言,“道路”是一种在特定社会条件下用以解决或处理某种现实问题所提出或制定的思路与方案,它产生与完善的动因主要源自于社会发展的现实需要、社会历史的变迁以及实践经验的累积。在关乎国运的民族问题上,中国共产党自成立初期就拥有着“对外谋求中华民族独立解放,对内实现民族平等团结进步”[9]的鲜明民族主张,在随后的革命斗争和建设实践中,中国共产党紧紧围绕这一中心任务积极探寻着既符合中国特殊国情同时又能够不断与时俱进解决民族问题的科学化道路。从中共二大制订的关于民族问题的纲领到中共六大通过的关于民族问题的决议案,再至今日确立的“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的正确道路”的工作总纲,艰辛的探索和经验的累积成就出一条无比正确的康庄大道。西藏作为我国十分重要的边疆民族地区之一,自完成民主改革以来就始终走在这条科学化道路之上,特别是西藏自治区成立以后,党统揽民族工作全局的核心作用在西藏得到全面发挥,其政治领导、思想领导与组织领导被贯穿于西藏民族工作的各领域和全过程,包括捍卫民族平等原则反对狭隘民族主义,维护国家统一坚决肃清分裂流毒,坚持统一与自治、民族因素与区域因素结合的民族区域自治制度,推动各民族共同奋斗共谋发展共享繁荣,运用社会主义法治思维与方式处理民族问题等在内的道路性原则相继在高原落地,不仅成为了在西藏开展民族工作的基本遵循和实践指南,更逐渐演化为一种无可撼动的民间主流思潮和社会价值共识。在正确的道路的科学引领下,西藏经济社会面貌发生了根本性变革,同时也实现了西藏民族关系由剥削对立向团结互助的根本性转变,西藏各民族儿女从此勠力同心,携手共建美丽幸福西藏,取得了有目共睹的突出成就,这些都是西藏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正确道路并用切身实践验证其优越性、科学性的真实写照。深刻的历史经验和伟大的历史成就早已令西藏各民族人民群众深切感受到,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的正确道路就是中国共产党这盏璀璨的明灯为西藏构建平等团结、和谐共济的民族关系进而凝聚高原人心民力而照亮的前行道路,正是这样高度的道路自信与道路认同为西藏持之以恒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造就了深厚的群众基础与无限的政治底气。
中华民族内部成员的聚合依托的是亲密程度远高出“友邻”关系、“姻亲”关系的“血亲”关系,这种手足情深并相辅而行的亲缘关系将中华民族各成员衔接、串联、捏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以血脉亲情为框架基础、以共同家园为现实依据、以维护国家民族统一为最高利益、以实现全民族复兴为一致追求的历史命运共同体。西藏世居、共居各民族对这个由血缘、地缘所实构而来的中华民族大家庭一直以来都拥有着极其强烈的崇拜感、自豪感、归属感以及认同感,主要表现在对“一体多元”的家庭成员结构、“同根同源”的家庭历史文化、“和衷共济”的家庭内部关系、“反对分化”的家庭规矩风尚、“迈向复兴”的家庭发展现状有着的发自肺腑的认同和共鸣。在中华民族认同感的深度感召下,在经年累月的相知相守和共同努力下,他们成功跨越了因民族文化多样性和差异性而产生的精神沟壑,有效遏制了狭隘地方民族主义的滋生与蔓延。国家认同是对中华民族及其文化高度认同的一种极致升华,而它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对爱国主义恒久自觉的知行合一”[10]。爱国主义的烙印早已深深镌刻在西藏各族群众心中,它不是一次简单感性、浮于表面、高高在上的“感受性抒情”,也不是一个经过激烈斗争、妥协让步等演进过程后受制于某种外部约束力被迫选择接受的社会契约,而是西藏各族人民基于对自己身处的国家及其历史拥有深刻的认识与理解之后,在内心深处自然滋生的一种由内而外的人本情感和理性纯粹的国家意识,这种朴素的情感意识逐渐又衍生出了捍卫国家主权尊严、维护国家安全利益等方面强烈的责任感、荣誉感与使命感,成为西藏根深蒂固、世代传承的红色情感谱系。西藏各族群众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始终保持着对伟大祖国的深度认同和对爱国主义的躬行践履,勤劳睿智的他们坚守着团结并进、共建家园的爱国传统,成为中国历史的主要参与者、幸福家园的重要开拓者和中华文明的关键缔造者,使这个历史悠久的统一多民族国家每前进一步都离不开弥足珍贵的“西藏贡献”;坚贞不屈的他们坚守着抵御外侮、捍卫主权的爱国传统,纵使敌众我寡、刀折矢尽依然昂首挺胸、临危不惧,用血肉之躯铸就高原防线,用殊死抵抗不负护国重任,江孜保卫战等自卫反击战可谓壮我民族之志,扬我大国之威,为全体中华儿女永远铭记于心;矢志不渝的他们坚守着反对分裂,维护统一的爱国传统,始终对国际敌对势力和国内分裂势力的险恶用心有着清醒地认识,对破坏团结、分裂祖国的言论行径均予以了坚决的抵制与痛击,反分裂已上升为西藏各族群众的民族意志和民族自觉;锐意进取的他们坚守着高扬旗帜、奋发进取的爱国传统,在党的团结带领下始终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旗帜,在新时代继续努力追寻和创造着属于自己的美好幸福生活,并与全国人民挽手并肩共同奔赴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历史征程,奋力夺取更加辉煌的伟大胜利。在新的征途上,巩固和保持各族群众深度的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仍然是西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容忽视的关键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