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翻译实践研究:现状与展望

2022-02-09 08:00:29赖春梅皮伟男
民族翻译 2022年5期
关键词:话语建构文献

⊙ 赖春梅 皮伟男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高级翻译学院,广东 广州 510420)

国家作为翻译主体开展翻译实践的现象早已有之,“中西翻译史上许多重大翻译事件和翻译活动体现出国家层面翻译实践的特征”[1]92。国家翻译实践服务于国家发展需求和国家对外话语体系建设。在“国家翻译实践”这一术语出现之前,国内译学界众多学者已从国家的层面对史上翻译活动、翻译事件、翻译机构等进行研究。习近平总书记2022年在中国人民大学考察时强调要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自信。国家翻译实践概念的提出和体系的建构则是我国译学界学者具有理论自信的表现,贡献了中国学者的智慧,有助于提升中国翻译学者的话语权以及推动翻译学中国学派的建立。从2012年“国家翻译实践”术语的出现,到2016年“国家翻译实践”概念及其属性的明晰和2019年概念体系的建构,再到2022年学科体系的搭建,国家翻译实践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这也标志着译学界学者对翻译现象的认识有了重大突破。近年来,《中国翻译》《上海翻译》《民族翻译》等期刊组织专栏围绕相关话题进行探讨,这表明国家翻译实践已成为译学界的一个核心论题,受到专家学者们的广泛关注,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鉴于此,本文对过去国家翻译实践研究取得的成果进行总览,以更清晰地认识其研究现状并对其研究不足进行总结,就未来研究走向做出展望。

一、国家翻译实践研究现状

本文在中国知网以单个主题和多主题叠加的方式进行了检索,除“国家翻译实践”“国家翻译学”“外来译家”“国家翻译能力”等带有明显国家翻译实践特征的主题之外,将“国家形象+翻译”“国家行为+翻译”“国家话语+翻译”“国家传播+翻译”“国家意志+翻译”“国家需求+翻译”“国家修辞+翻译”“红色翻译”“党中央文献翻译”“翻译政策”“国家赞助翻译”“国家翻译机构”等主题也纳入到主题检索范围。检索文献主要来源于以《中国翻译》为代表的18家外语类期刊,以及外交类核心期刊《外交评论》和政治类核心期刊《国际观察》。另外,由于任东升带领的学术团队是国家翻译实践研究的主力军,本文将该团队发表于综合性大学学报的文章也纳入了收集范围。通过逐一阅读文献,去除会议报道、论坛综述,以及其他综述性文章,共收集到相关研究文献118篇,最早的文献发表于2006年。基于所收集和整理的文献,下文从理论研究、实践研究和翻译史研究三个层面对国家翻译实践现状进行梳理。

(一)理论研究现状

理论研究相关文献共36篇,包括体系建构(33篇)和研究批判(3篇)两大类主题。国家翻译实践体系建构包括对其主体概念、次生话语和学科体系的阐述。就主体概念而言,任东升在《国家翻译实践初探》一文中就国家翻译实践的内涵、属性、类型和特征进行论述[1],开启了国家翻译实践概念体系建构研究之旅。之后,任东升团队发表多篇论文对“翻译制度化”“制度化翻译”“翻译市场化”“市场化翻译”等国家翻译实践主体概念进行论述,进一步夯实了国家翻译实践概念体系建构基础。2020年,任东升和高玉霞撰文对国家翻译实践中的“国家”概念及其英译进行多维分析[2],为“国家翻译实践”术语走进国际视野提供借鉴。“国家翻译实践”作为根体,相继衍生出一系列相关话语,国内译学界对其次生话语的探讨远胜于主体概念,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局面,相关话题包括“话语”“国家翻译规划”“国家形象”“外来译家”“翻译史书写”“国家翻译能力”“国家翻译实践伦理”“国家意识”等。其中“话语”又可细分为“中国特色对外话语体系”“外交话语对外传播”“中国海洋话语”“国家话语翻译标准化”等。毋庸置疑,学者们对次生话语的论述从不同层面为国家翻译实践理论体系添砖加瓦、繁枝茂叶。2022年,任东升和高玉霞在《国家翻译实践学科体系建构研究》一文中从理论体系、工程技术体系和监理体系三大方面搭建国家翻译学的学科体系框架,标志着国家翻译实践研究走向了初步成熟阶段[3]。

除体系建构外,也有学者对国家翻译实践研究进行批判和反思。如,蓝红军对国家翻译实践研究的本体问题、知识体系问题和方法论问题进行了阐述[4];傅敬民则强调要发挥国家翻译实践研究的批评功能以更好发挥其理论及应用价值[5];刘嫦和任东升基于巴赫金对话理论对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模式进行反思,认为“我-他”对话模式是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的指南,助力中华文化走出去[6]。

(二)实践研究现状

实践研究相关文献共41篇,包括笔译研究(29篇)、译介研究(9篇)和技术应用(3篇)三大类主题。笔译研究涉及的三大热点主题有外交话语翻译、党政文献翻译和中国文学外译。杨明星及其合作人员是外交话语翻译研究的主力军,多从“政治等效”框架和外交学、认知隐喻学、历史学、翻译学等跨学科视角对外交话语英译进行探析。就党政文献翻译研究而言,学者们紧扣时政热点,回应国家需求,对重要党政文献的译本语言特征、翻译原则、翻译策略等进行描写,助力传播中国治国理念、提升中国国际话语权和建构中国国际形象,研究对象包括党的十九大报告、2016—2020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和《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等。值得注意的是,非英汉语对的党政文献翻译研究受到一定关注。如张铱对《习近平总书记教育重要论述讲义》法语翻译中上下义词的应用情况进行研究[7];黄进财和罗兹深就《习近平谈治国理政》中的韩译策略进行探究[8]。在中国文学外译方面,任东升团队于2022年发文两篇对沙博理英译本中的叙事重构进行研究,丰富和补充了国家翻译实践中的文学翻译叙事。

译介研究相关文献共9篇,主要议题涉及中国文学和党政文献的海外传播。学者们多从社会学、传播学、历史学视角对特定年代某一作品在海外的接受与传播情况进行考究。如,倪秀华基于史料考察了新中国成立17年以来外文出版社英译文学作品在英语世界的发行、传播与接受情况,揭示了这一翻译现象与社会政治语境之间的关联[9];张生祥和张苗群通过文献搜集对《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本在美国的传播现状进行分析[10];李清柳和刘国芝运用定量研究和比较分析方法,通过图书馆联机系统和先进的检索技术对外文出版社出版的中国现当代小说在美国的接受与传播情况进行研究[11]。他们将先进技术运用于译介研究值得关注。技术在实践和研究应用过程中发挥其自身价值,促进实践和研究的开展,提升研究结论的客观性。“作为物化工具,翻译技术赋形于各种器物和设备,具有客观实在性和相对的价值独立性”[12],而国家翻译实践研究也离不开对技术应用的探讨。目前,国内已有学者对中国特色话语对外翻译标准化术语库、多语种外交话语平行语料库和外交机辅翻译模型进行研究,这些研究能为中国话语外译和传播提供更多的知识服务功能。

(三)翻译史研究现状

国家翻译实践研究的另一大研究方向为翻译史的研究。高玉霞和任东升就如何从国家层面进行翻译史书写提出“三原则四步法”[13],深化了翻译史研究的内涵,具有方法论层面的意义。国家翻译实践史研究相关文献共41篇,包括翻译活动研究(35篇)和译者及译者群体研究(6篇)两大类主题。

翻译活动研究,是国家翻译实践史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就文本类型而言,主要有对党政文献、中国文学和宗教文本的翻译史研究。就时间划分而言,大多数学者对新中国成立初期的翻译实践进行阐述。如,任东升总结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从国内治理到国际治理的四个国家翻译事件的共性和制度化效能[14];鲍同和蒋芳婧对新中国成立后党政文献日译翻译活动进行梳理[15],为党政文献非通用语种的翻译活动研究补苴罅漏。这些研究均属于对外型国家翻译实践史研究,与国家治理、翻译制度化、国家形象建构等议题密切相关。另外,还有近代国家翻译实践(1840—1949年)研究,主要包括清朝官办译馆江南制造局和京师同文馆的翻译活动。如韩淑芹对洋务运动时期国家翻译治理、翻译制度化及两者关系的论述[16];基于晚清社会背景和意识形态的西书翻译活动研究,如廖七一对晚清文学翻译活动和翻译规范的研究[17]。就古代国家翻译实践(1840年以前)研究而言,佛经翻译研究占据主流,多与意识形态、赞助人、机构性翻译主题相关。还有一些学者对清政府在少数民族地区的翻译活动进行研究,如李宁基于国家翻译实践视角对清代新疆翻译活动的考察[18]。

译者及译者群研究涉及外来译家翻译行为、法律译者身份、清朝译员选拔机制、梁启超国家翻译实践思想等。外来译家是国家翻译活动中重要且特殊的主体,外来译家研究能够充实、完善国家翻译实践史和理论史书写。3篇外来译家研究分别是对沙博理、詹纳尔和戴乃迭的翻译行为研究。目前外来译家研究数量不多,但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可见外来译家研究大有施展空间,是未来翻译研究界的一片沃土。

二、国家翻译实践研究的不足

国家翻译实践研究取得了丰硕成果,但仍存在一些不足,在研究体系、研究广度深度、研究视角和研究主体等四个方面尚需完善。

(一)研究体系亟需建构和完善

国家翻译实践作为本土生发概念术语,衍生出了许多相关概念和话语。任东升团队初步建立了国家翻译实践概念体系和学科体系,对其中一些主体概念进行了阐述,但相关概念术语的英译尚不统一,而术语英译问题直接影响到国家翻译实践论在国际译学界的影响力。任东升、高玉霞指出国家翻译实践的“英文应该是National Translation Program(简称NTP)而非State Translation Program”[1]94,后来又专门撰写一文对“国家翻译实践”中“国家”一词概念进行探讨,并在对两个译名进行比较后指出“State Translation Program”更可取[2]。不过国内一些期刊中也屡有出现“NTP”,表明学者们对此概念的英译还未达成统一。其次,大多次生概念的定义不明朗。众多学者对国家翻译实践次生概念和话语进行了探讨,但各言其说,对概念和话语的定义与内涵尚未达成定论,如国家翻译能力、国家翻译叙事、国家翻译话语等。而且概念和概念之间的区分度也不够清晰,如国家翻译行为和国家翻译实践。而基于以上概念的相应体系,如国家翻译能力、国家翻译叙事和国家翻译话语等体系仍亟需建构。

(二)研究广度和深度有待拓展

国家翻译实践研究涉及众多议题,但现有研究缺乏对主题的多向度挖掘,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非英汉语对的国家翻译实践研究力度不够。目前研究大多关注英汉国家翻译实践,尚未充分考察其他语对尤其是中文与非通用语种之间的国家翻译实践。第二,对他国国家翻译实践机制的研究不足。李文婕从国家翻译实践的视角考察了挪威文学海外推广基金这一非典型国家翻译赞助机制的工作机制及其所起的作用[19],属于描写性研究。其他研究集中于对中国国家翻译实践的研究,比如对译本的分析和对中国翻译史上特定的翻译活动、译者的考察。第三,少数民族语言国家翻译实践研究力度不足,如政府针对少数民族制定的翻译政策,针对少数民族语言的国家翻译机构的运行、史上各朝代政府在少数民族地区的翻译活动研究等。第四,国家翻译实践口译研究和口译史研究严重缺乏。目前研究多为笔译研究和笔译史研究,未能充分平衡国家翻译实践笔译史和口译史书写。第五,译者和译者群研究有待加强,尤其是外来译家及译者群研究。目前译家研究在国家翻译实践研究中的比重较低,除了任东升团队外,鲜有学者对外来译家的翻译活动、翻译行为、翻译模式等进行细致描写。第六,应用文本的国家翻译实践研究不足。目前的研究注重外交话语、党政文献以及中国文学文化的译介与传播,缺乏对其他应用文本的研究,如军事文本和法律文本。第七,国家翻译实践技术应用研究尚为缺乏。国家翻译实践具有极强的实践性和应用性,实操技术的应用有助于国家翻译实践研究的进一步开展。目前相关研究屈指可数,对于国家翻译实践话语和史料的数据化处理较为薄弱,未来学者要特别关注这一方面的研究。

(三)研究视角学科融合度有待加强

国家翻译实践研究的跨学科性有待加强。“国家翻译实践研究以‘翻译学、语言学、政治学’三元一体支柱框架作为其学理基础,辅助学科包括社会学、传播学和管理学,并借鉴符号学、修辞学、文化学等学科”[20],这就要求译学界学者用跨学科、甚至超学科的视角进行国家翻译实践研究。图1对国家翻译实践研究的研究视角进行了梳理,除理论研究和技术应用研究相关文献,其他研究类型的文献全部纳入统计范围,共79篇。

其中,超过一半的文献是从历史学和语言学的视角展开研究,此类研究多为翻译史活动研究和译本研究;其次是从跨学科视角开展研究的文献,共10篇,占总数的13%。此类研究的作者均为杨明星及其合作人员,从历史学、语言学、外交学、国际关系学等跨学科视角对外交话语的翻译与传播进行研究。社会学研究视角的文献有7篇,占比9%。传播学、外交学、政治学、国际关系学、新闻学和管理学视角的研究也有一定的成果产出,表明译学界部分学者具备一定的跨学科意识,但从跨学科视角开展的研究主题比较单一,停留在外交话语翻译层面,其他主题研究的跨学科意识不够强。整体而言,目前研究视角还是以语言学和历史学为主,其他学科如符号学、管理学、传播学、价值学、伦理学、心理学等在研究中的应用尚不足,理论来源和学科类别仍有待丰富。

(四)研究主体有待多元

目前,国家翻译实践研究主体较为单一。笔者统计了118篇文献的作者及其所在单位或机构。任东升是国家翻译实践这一说法的首倡者,与他的博士生高玉霞长期致力于国家翻译实践的理论建构,二人发文量为30篇,占总发文量的25.4%,远超其他研究者。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及北京外国语大学等外语类高校都有两篇及以上的文章产出,表现亮眼。总体而言,虽然国家翻译实践目前受到学者们的广泛的关注,越来越多学者撰文对其进行探讨,但是标志性成果大多出自任东升和高玉霞两位学者。此外,研究主体基本是高校教师,外文局和外文出版社作为国家翻译实践活动中的一环,虽然其研究人员也有相关成果产出,但占比极小,118篇论文中仅有8篇论文(占总量的6.8%)出自外文局、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外文出版社和中国译协的研究人员(从业人员)之手。

三、国家翻译实践研究展望

(一)研究体系的建构与完善

首先,学术共同体应当加强国家翻译实践话语体系建设,尤其是“国家翻译实践”英译的标准化研究,让国家翻译主体概念和次生话语的内涵透明化,努力向外推介以提升该理论在国际译学界的影响力。国家翻译实践作为近十年才出现的中国本土翻译理论话语,已经获得国内译学界的广泛认可,影响力逐渐提升。韩子满、钱虹调查中国学者在14种国际翻译学期刊上的发文,发现中国学者主动推介包括生态翻译学在内的13种当代中国原创翻译理论的意识不强,这些理论尚未在国际译学界产生较大影响力[21]。与其他13种中国原创翻译理论一样,国家翻译实践也面临相同的状况,尚未引起国际译学界的重视。因而也未能“融通中外”与国际译学各体系产生积极互动。笔者通过检索Web of Science数据库收录的国际译学期刊后发现只有Gao Yuxia & Riccardo Moratto从国家翻译实践的视角分析了中国元朝时期不同民族语之间的翻译活动[22](数据获取截止于2022年10月8日),且此研究也只属于理论应用范畴的个案研究。

其次,学者应倾注学术努力加强国家翻译实践学科体系建设的研究。第一,完善“国家翻译+”体系建构,如国家翻译话语体系、国家翻译叙事体系、国家翻译修辞体系等。国家翻译实践研究未来必将走向超学科发展,因此应重视国家翻译与其他学科的有机融合与体系建构,需要在充分了解其他学科发展的基础上建构国家翻译实践学科体系。第二,加强理论的自反思与元反思。“在翻译研究领域中重实践轻理论的倾向是比较严重的,它直接影响和制约了翻译学的建立和发展”[23]。现在正处在建设国家翻译学的初期,更应当重视其理论的反思。以理论的功能为例,理论的功能常包括认识功能、解释功能、预测功能、批判功能及实践功能。在认识功能方面,学者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如蓝红军认为国家翻译实践论对翻译实践形态进行了新的类别划分,提供了对翻译主体的新认识[24];在解释功能方面更是成果丰硕。不过在其预测未来国家翻译实践现象、批判过往理论和自身理论及指导国家翻译实践方面,要下更多的功夫,使国家翻译实践真正成为中国译学的一个分支。

(二)研究方向的拓展与深化

首先,应当加大非英汉语对的国家翻译实践研究力度。作为新时代的中国翻译研究学者,应当具有家国情怀,要“立足中国,把‘论文写在祖国的大地上’,着力回归中国实际和中国事实并行系统而科学的观察和描写,内外并举,原始要终,沿波讨源”[25]。目前,“一带一路”是当前我国发展方针以及国际战略的基本思路,译学界学者理应加大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语种与中文之间的国家翻译实践的关注。根据王辉和王亚蓝统计、整理的“一带一路”沿线65个国家53种官方语言[26],笔者发现近些年国家社科基金中华学术外译立项名单中屡有除俄语和阿拉伯语外的其他非通用语出现,如2016年的《新疆阿萨克族文化转型研究》(哈萨克文)、2017年的《中国文化通论》(乌兹别克文)、《当代中国社会建设》(僧伽罗文)、《世界是通的:“一带一路”的逻辑》(保加利亚文)以及2019年的《“一带一路”手册》(匈牙利文)等。北京外国语大学开设有101种外国语言专业,上海外国语大学授课现代语种数量达38种,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也开设了28个外语语种专业①。这些具有得天独厚优势的外国语大学更应当承担起这些研究任务,更好推动中国学术走出去,这不仅是时代所赋予的责任,也是提升国家翻译实践研究全面性的现实路径。

其次,加强他国国家翻译实践机制研究。需要加强对各国国家翻译机制的研究,汲取其成功经验、开拓创新,以提高我国国家翻译能力、完善国家对外话语体系建设。许多国家都有建立国家翻译机制,通过国家资源推动对外翻译。黄友义提到在这方面做得比较成功的有美国的新闻署、英国的文化协会及英国广播公司[27]。可以从社会学、历史学等多学科视角对其他国家的翻译机构、翻译出版、翻译事件等进行研究。此外,还可以开展我国与他国国家翻译实践机制对比研究。在了解他国情况的基础上再与我国进行对比,有助于制定更符合我国国情的翻译政策、提升我国国家翻译能力,最终完善我国国家翻译实践机制。

再者,继续加强少数民族语言的国家翻译实践研究。需要加强以国家为主导的不同民族语言翻译活动的研究。中国历史上许多翻译活动由王朝皇权赞助,受意识形态主导。统治者为了国境安定、行政畅通,专门设置负责民族语言翻译的机构、机制和官职[28]。因此,尤其可以从翻译微观史的角度对王朝政权主导的民族语言翻译活动进行研究。

另外,加强国家翻译活动中的口译研究。目前,鲜有学者从国家翻译实践的视角去探讨口译研究,本文所搜集的文献中仅有一篇专门梳理了清朝翻译科的考试程序和译员选拔流程[29]。考虑到口译活动自身的特殊性和国家机构的严密性,可重点关注国家机构组织下的译员选拔机制研究。对此,可采用历史学、社会学、甚至政治学的方法来展开研究。且就史料挖掘这一方面,学者应注重对史料的整理与保存,可借鉴语料库、数据库的方法。“建立以存档和检索为目的的国家翻译实践史资料数据库,再构建量化数据库,能为国家翻译实践史‘数字人文’研究奠定基础”[13]30,也能帮助学者有效开展国家翻译实践口译研究。目前国家翻译实践翻译史尚处于起步阶段,国家翻译实践口译史作为其中的一个专题,需要借助大量微观史来壮大其体系。具体而言,可按照时间、事件、译员和专题进一步对国家翻译实践口译断代史、实践史、译员史、专题史进行研究[30]。国家翻译实践作为新的理论和学科,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扩展口译研究的视野、细化研究主题,也是对国家翻译实践研究的补充和完善。

与此同时,外来译家研究、应用文本的国家翻译实践研究和国家翻译实践技术应用研究也需要强化。对外来译家的研究需要深入其历史语境,将着眼点下沉到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背景中,使得对译者及译者群翻译活动和翻译行为的单纯梳理拓深至更为隐形的国家语境层面。还需要加强对军事、海事、法律等领域的译本研究,以进一步推动翻译活动的国家服务功能和国家治理能力。同时要强化国家翻译实践技术应用研究。国家翻译实践学科体系的建构离不开技术体系的支撑,国家翻译实践研究的开展也同样离不开相关技术的运用。因此,实操技术研究在国家翻译实践研究中应占有一席之地。可重点开展翻译史料收集库、话语翻译标准化术语库和国家翻译平台的建设研究。

最后,需要注重特殊与普遍相衬。充分考虑时代以及地域因素,考察在不同历史阶段不同国家对中国国家翻译实践接受的差异性。“不同国家、一个国家内不同地区以及不同领域的目的语读者都有不同的期待,不能忽视这些差异而采取固定的策略和方法来处理翻译”[31],因此我们要考虑时代背景、目的语读者期待等因素的影响,最终探索出我国国家翻译实践在不同国家的差异化和精准化模式。在中国文学走出去和讲好中国故事的时代大背景下,这些研究将具有更大的价值。

(三)研究视角的跨学科融合

加强学科融合。翻译学究其本质是一门融多学科的综合性学科,国家翻译学亦是如此。国家翻译学作为一门需要利用翻译学、政治学、社会学、符号学、传播学、管理学、文化学、修辞学、价值学、伦理学、心理学和安全学等众多学科研究成果和方法解决国家翻译实践及其相关问题的新兴超学科[1],只有加强学科融合、优势互补,才能提升研究深度、拓展研究范畴。不过同时也要牢固确立翻译学的核心地位,警惕沦为其他学科的附庸。

(四)研究主体的多元化参与

首先是研究团队的建设。国家翻译实践研究者可加强与历史学、政治学、外交学、形象学以及传播学等学科背景人员的合作,形成合力实现理论、视角和资源等的优势互补;外文局以及外文出版社等机构的从业人员是国家翻译实践的直接参与者,这些机构对相关机制有更深入的了解,其从业人员的参与,以及和高校教师的合作能在一定程度上推动国家翻译实践研究进程。其次是研究平台的搭建。2021年5月22日,国家翻译能力研究中心于北京外国语大学正式成立。2021年9月18日至19日,第二届国家翻译实践与对外话语体系建构高层论坛在山东青岛举行,与会专家学者围绕“国家翻译实践理论建构研究”等议题进行探讨,期待更多与国家翻译实践相关的研究中心的成立以及论坛的举办。

四、结语

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理论体系是当下中国之所需,在此背景下,开展国家翻译实践研究意义重大。而作为中国学者提出的原创性理论话语,“国家翻译实践”极具中国特色,充分、鲜明地展现了中国翻译故事及翻译思想。国家翻译实践的提出更加深了人们对翻译本质的认识,丰富了翻译研究的内涵并拓宽了翻译研究的外延。本文对过去的研究成果进行分析,明晰了目前国家翻译实践研究的现状、不足与未来发展方向,有助于提升国家翻译实践研究整体水平。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学术共同体的持续努力下,国家翻译实践学科体系将得以建构,国家翻译实践将作为一门学科,扩展翻译研究的深度和广度。

注 释:

①数据分别来自三所高校官网的学校简介,其中上海外国语大学开设的38个现代语种包括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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