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的目标和内容研究

周晓英,于小宁

(中国人民大学 信息资源管理学院，北京 100872)

0 引言

公共图书馆开展健康服务是近年来公共图书馆发展的一个值得注意的动向。在大健康时代，在当前“健康中国2030”国家战略实施的过程中，公共图书馆开展健康服务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将会开拓公共图书馆服务新的发展领域[1]。

在从事医疗健康服务方面，公共图书馆曾经不被看作图书馆群体中主力，但是近些年由于医疗服务向受众更加广泛的健康服务转型发展的趋势日益明显，公共图书馆作为与公众结合更为紧密的图书馆类型，受到了更多的重视。国际图书馆协会联合会IFLA在2019年出版的特刊“健康信息改变生活”[2]以及2021年的旗舰出版物[3]《通过图书馆提高社区健康素养：共享全球的视角》[4]中，均提供实例，宣传推广公共图书馆馆员在提高公众健康素养和使公民参与管理自身健康方面所做的贡献。美国国家医学图书馆(NLM)在1998年10月启动了一个试点项目，以了解公共图书馆在向公众提供健康信息方面的作用，并促成NLM和美国国家医学图书馆网络联盟(NNLM)开始尝试与公共图书馆的合作模式[5]，NNLM作为一个综合性的联盟，已经改变了其成员主要由医学图书馆构成的模式，目前其9 112个成员中已有33%的成员是公共图书馆[6]，可见公共图书馆的健康服务活动已经逐步开展起来。

国内外不少学者对公共图书馆开展健康服务给予肯定，研究了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的内容。Brewster L.提出公共图书馆可作为心理健康问题治疗的场所[7]；Morgan A.U.等认为公共图书馆是值得信赖的机构，对改善人口健康具有广泛的影响力和潜力[8]；Whiteman E.D.等认为公共图书馆向所有人免费开放，是社区参与和教育的中心，是改善人口健康的合理选择[9]；Gillaspy M.研究了互联网对美国公共图书馆提供健康信息的影响[10];Harris R.等论述了安大略公共图书馆在重大公共卫生危机期间(SARS爆发)对健康信息查询做出回应的程度[11]。

国内学者的研究大部分关注公共图书馆的健康信息服务，通过调查问卷等多种方式获取公共图书馆健康信息服务的现状和内容，提炼了消费者对健康信息服务及健康教育的建议[12]。对于健康服务的研究主要聚焦在观察和分析国外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的研究和实践状况[13]，对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的必要性、可行性开展研究[1]，对公共图书馆的健康服务实践展开分析。

本文在国内外学者研究的基础上，以文献调研和实践分析的方式对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的基础、目标和内容加以分析，总结提炼公共图书馆开展健康服务的方式，以期为我国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的开展提供参考。

1 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的基础和目标

1.1 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应具备的基础

公共图书馆除了长期开展传统服务所建立的服务基础如空间、馆员、基础设施等之外，开展健康服务还需要有其他的一些基础条件，为此，发达国家正在支持公共图书馆建设能力、筑牢基础。当前公共图书馆开展健康服务还需要具备以下基础。

1.1.1 社会认知基础

这方面是指拥有对公共图书馆开展健康服务必要性和合理性的社会认知，其中包括公共图书馆用户、公共图书馆自身、公共图书馆管理机构、公共图书馆的利益相关机构以及社会对公共图书馆从事该项服务的认知。提升社会认知是公共图书馆开展健康服务前提条件。

1.1.2 信息资源基础

这方面是指拥有高质量、易理解、内容权威并贴近公众的健康信息资源。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的核心是健康信息服务，虽然信息服务是公共图书馆历史悠久的基础服务之一，但是涉及健康信息，相对比较复杂。我国现有的正规渠道的健康信息大多面向医疗卫生专业人士，内容专深，超出了普通公众的理解和接受能力，现有的网络渠道的健康信息虽然面向普通公众，但是质量良莠不齐、内容鱼龙混杂，难以被公众信任和接受。因此，如何构建高质量、易理解、权威可靠、贴近公众的健康信息资源体系是公共图书馆开展健康服务最重要的基础。

1.1.3 服务人才基础

这方面是指公共图书馆开展健康服务的服务人员和管理协调人员等。健康信息资源的筛选、咨询服务的提供需要懂医疗健康知识并拥有图书馆相关知识，并能够从事健康信息服务的专业图书馆人才，即使是医疗专业人士在图书馆提供服务也需要通过培训掌握图书馆服务以及与图书馆用户交互的方式，运行健康信息服务体系需要图书馆管理者的管理协调才能。能胜任图书馆健康服务工作的高素质人才是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质量的保证。

1.1.4 机构合作基础

这方面是指公共图书馆与社区、公共卫生机构、社会保险机构、医疗卫生机构以及政府之间的合作基础。健康服务与图书馆传统服务的不同在于，其涉及的面广、专业性要求高，因此，当前公共图书馆与外界合作是快速拓展该服务的普遍做法，良好的合作模式能够促进健康服务的开展。

1.2 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的目标

1986年第一届全球健康促进大会发布的《渥太华宪章》建立了健康促进新理念，提出了人人享有健康保健的目标，成为全球健康促进活动所追寻的目标。该宪章倡导通过行政或组织手段，广泛动员和协调社会各成员、部门以及社区、家庭、个人，各自履行对健康的责任，共同维护和促进健康[14]，提出了健康促进的三大策略和五大活动领域，三大策略即倡导、赋权和协调，五大活动领域即制定促进健康的公共政策、创造支持性的环境、加强社区的行动、发展个人技能、调整卫生服务方向[15]。2016年11月第九届全球健康促进大会在上海召开，会议重新确立健康促进在改善健康和健康公平方面的重要性，强调可持续发展中的健康促进[16]。

公共图书馆拥有众多的场馆、无数的馆员和广大的用户，图书馆数量、从业人数、用户数量都呈逐年上升趋势。据文化旅游部统计数据，我国公共图书馆的数量从2014年的3 117家增长到2020年的3 212家；我国公共图书馆的从业人员数量从2014年的56 071人增加到2020年末的57 980人；2014年公共图书馆的总流通人次为53 036人次，流通人次逐年上升，到2019年为90 135人次，2020年为54 146人次[17](流通人数因为疫情原因有所下降)。

将健康促进的倡导、赋能和协调三大策略对照公共图书馆的基本职能，我们便可以发现，公共图书馆的性质和职能以及公共图书馆庞大的体量、分布各地的地理位置、长期培育的忠诚用户、可信可靠的服务品质等特性，使它非常有利于通过对公众和社区的宣传教育和信息服务实现对于公众和社区健康促进的倡导、赋权活动，也非常有利于与各类机构合作协作，协调各方力量协同作用，共同参与健康事业。同时，公共图书馆长期以来秉承的公平服务理念，能够在帮助弱势群体、实现健康公平的服务目标方面，起到无法替代的独特作用。

关于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的目标，从社会的角度而言，总体目标就是实现健康促进的倡导、赋权和协调的目标，从公共图书馆自身定位而言，可以达成以下目标：

1.2.1 作为个人健康维护的有力支撑

公共图书馆通过服务图书馆用户，提供高质亲民的健康信息资源供公众利用，赋权公众做出健康知情决策；通过教育、培训和组织用户参与的活动，提升公众的健康素养，倡导健康促进行动。

1.2.2 作为社区健康服务的重要支持

公共图书馆通过服务社区和弱势群体，树立用信息维护健康的理念，促进健康社区的建设；公共图书馆在重大灾害和重大公共卫生危机时刻，成为社区寻求帮助的重要组织。

1.2.3 作为社会健康促进的长效机制

公共图书馆是促进终身学习的一种社会机制，也可以成为长期促进主动健康的一种社会机制。公共图书馆通过与相关机构的合作协作，联合各方力量，利用图书馆的实体空间和数字空间，开展面向用户的健康信息服务和健康促进活动，可形成公众自觉维护健康和主动促进健康的一种社会机制。

2 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的主要内容

即使在西方发达国家，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的学术成果和实践推进还处于早期探索阶段，我国在2016年《“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颁布实施之后，全民健康、主动健康的理念开始在社会广泛树立，我国的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的学术研究和实践探索也开始逐步增多。本文从国内外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的理论和实践探索中，分析提炼当前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的主要内容，并提供服务内容的典型实例。

2.1 提供权威、易用的健康信息资源

健康信息资源与其他类型信息资源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不仅为专业人士所需要，也同时为普通公众所需要，因此健康信息资源特别需要区分两个不同的利用方向，一个是面向医疗卫生专业人士，一个是面向普通公众。前者内容专深、掌握的门槛较高、理解和利用的难度较大，后者内容浅显、掌握的门槛较低、理解和利用的难度需符合大众化的利用能力和要求。

公共图书馆的健康信息资源服务主要是面向普通公众的。由于传统图书馆中储存的大部分的医疗健康信息都超出了普遍大众的阅读水平[18]，需要将内容专深的医疗健康研究成果知识转变为通俗易懂的大众健康知识，这项工作需要体系化的资源建设过程。从美国国立医学图书馆建立专门面向公众的健康网站MedlinePlus开始，贴合大众需要的健康信息资源体系建设开始在发达国家兴起。MedlinePlus以为大众提供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在任何设备上免费获取的可信、易懂、无广告的高质量相关健康信息为己任，选择了1 600多家机构的信息来源，提供4万个英语权威健康信息链接和1.8万个西班牙语信息链接，分为健康话题、人类遗传学、医学测试、药物和补充剂、医学百科全书和健康食谱几个模块为公众提供服务。MedlinePlus很受全球公众欢迎，2018年，有来自2.77亿用户的超过7亿次访问[19]。再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消费者健康大全Consumer Health Complete(CHC)，是一个面向消费者健康内容的最全面的数据库，内容包括480种期刊和杂志，640册全文健康参考书和电子书，2 400个基于证据的全文健康报告。CHC旨在帮助用户全面了解健康和保健领域的关键主题，它通过提供一个独特的搜索界面，搜索结果按来源类型组织，通过它消费者可以轻松找到他们正在寻找的内容，包括全文期刊、杂志、健康参考电子书和基于证据的健康报告,以及近500幅医学图像和图表[20]。除了上述综合性的健康信息资源之外，也有专门的健康信息资源，比如Reference USA Healthcare，汇集几十万的医生和牙医信息，提供姓名、专业年龄、性别、每周患者数量、就读学校、认证和地理位置等信息，供需要的人查询利用。再如，美国国家老龄化研究所支持和开展的有关衰老的遗传、生物学、临床、行为、社会和经济研究成果，形成老龄化研究资源，向公众、医疗保健专业人员和科学界以及各种受众传播有关老龄化和研究进展的信息[21]。

目前公共图书馆健康信息资源服务的主要形式是提供特色的健康在线资源、提供健康数据库资源导航、提供健康信息资源利用的参考咨询等。比如推荐和引导公众利用CHC和MedlinePlus，对现有的权威健康信息资源开展咨询和导航服务。目的是将公众导向免费、可靠的健康信息，从而帮助他们维护健康。

2.2 组织线上和线下健康活动

公共图书馆有适合公众活动的空间，有长期的用户以及让用户容易接近的地理位置，其开展健康活动比医学图书馆更加亲民，也更加便于社区居民的参与。公共图书馆作为社区的活动中心，组织开发了多种健康主题的线上和线下活动，这些活动主要以社区为基础，有一定的规划和组织形式，目标是通过活动影响和改善社区公众的健康状况，提升社区公众的健康素养。活动内容包括面向不同受众的展览、讲座、培训、健身设施利用、膳食计划、瑜伽、免费健康筛查等等。比如，关于饮食和健康的讲座，主要是帮助公众发现饮食和健康之间的关系，了解如何科学选择餐桌上的饮食，帮助缓解或者预防肥胖；再如，培训用户在网上查找健康信息，如何判别可信任的网站，如何找到准确可靠的健康和保健信息。如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的“中山讲堂”健康主题讲座，是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与孙中山基金会联合主办的线下讲座，为公众提供健康类知识科普讲座和义诊，报告人均为医学专业人员，讲座主题包括：情绪健康、疾病预防保健健康教育讲座、青春期保健、心理健康、口腔健康等内容。有些健康讲座设义诊若干名，需要提前发邮件提供简要病史；有些健康讲座与当地医院开展合作，赠送到场观众免费医疗检查券，观众可拿券到指定医院使用。该馆在线“中图讲座”中的“健康有约”可回放的视频讲座，至2022年3月已经举办了72期。该项目为公众提供中医药健康知识公益讲座，报告人为广州知名医院的中医科医生或中医学院的教授，例如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广东省中医院、暨南大学中医学院,南方医科大学中西医结合医院等；讲座的主题主要是中医药文化知识、中医药养生保健方法和治疗方法，例如“易筋经”在防治颈肩腰腿痛中的应用、睡眠障碍的中医调理和高血压病的中医防治等内容[22]。

上述这些活动的目标是通过活动潜移默化影响公众，通过教育提高公众的健康自我服务能力，从而达到宣传健康理念、传播健康知识、提升公众的健康素养的目的。

2.3 为特殊人群的服务

为特殊人群服务主要包括两类，一类是针对不同年龄和性别的弱势群体人群的需求所开展的健康服务，一类是针对疾病患者特别是慢性病患者的需求所开展的健康服务，前者主要有针对老年人、妇女、青少年、儿童、残疾人、低收入和少数族裔等人群的健康服务，如对老年人获取互联网健康信息的培训和帮助，促进老年人之间的交流以减少老年人的孤独感；对孕妇的饮食健康的指导，推进孕期保健；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教育，促进青少年健康成长；为低收入人群和残疾人服务，促进健康公平等等。后者主要有针对自闭症儿童、抑郁症患者、阿尔兹海默症患者以及其他慢性病患者如癌症患者、高血压患者等等，如国外公共图书馆为自闭症儿童提供的感官故事时间，在故事时间中加入感官元素，通过彩色圆点、方形地毯、呼啦圈和秋千等帮助孩子使用视觉、听觉、嗅觉等一种或者多种感官来感知自己和周边环境[23]。这些活动的目的是帮助公众了解疾病知识和辅助治疗，以及开展疾病自我管理方面。

2.4 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的健康信息服务

在新兴疾病、传染病爆发时，往往伴随着公共卫生事件发生，社会瞬间会产生对健康信息的大量需求。国外学者研究显示，新兴疾病爆发时，图书馆往往是人们首先考虑的信息获取地之一[24]。不少学者研究了图书馆在突发事件中可以担任的角色[25]，认为图书馆在突发事件中的角色正在从只是单纯关注保护和恢复图书馆馆藏自身的问题，向关注服务整个社区方向转变，在此过程中，图书馆可以担任的角色有安全避风港、疏散场所、图书馆常规服务、协调灾难恢复、文化组织中心、信息枢纽、口述历史事件收集记录者和其他临时角色等八种[26]。从COVID-19疫情期间的公共图书馆的服务实践看，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发生时，公共图书馆充分发挥文献信息资源优势提供相关的信息服务，为公共安全事件应急管理中的决策、研究、宣传服务，通过微信公众号、图书馆主页等将应急防范信息推送读者、建立病毒知识库供读者查询、开展线上阅读推广活动等相关服务[27]，为所服务的社区和用户提供信息支持等等，这些都彰显了公共图书馆在公共卫生事件的应急管理和应急服务中能够发挥一定的作用，因此，公共图书馆应该提前做好准备，以便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发生时能为公众提供健康信息和其他相关的支持，发挥图书馆应有的作用。

2.5 健康延伸服务

综合国内外学者的观点，所谓图书馆的延伸服务可以看作是图书馆为方便用户、提升服务质量，在传统的服务基础上，扩大服务范围、提升服务层次、或者将服务延伸到图书馆环境之外而开展的服务。图书馆的健康延伸服务主要是把图书馆的服务和专家技术延伸到传统服务涉及不到的人群、机构、组织和环境。

传统的医疗服务体系重点在于治疗患者的疾病，对于普通人维护健康起到的作用有限。而图书馆与医疗卫生机构合作，为普通人提供健康服务，不仅有助于医疗卫生机构将服务覆盖到更多的受众，增进社会的健康公平，而且有助于图书馆逐步增加和完善其服务内容，开展新的延伸服务、开拓新的服务领域。以吉尔吉斯斯坦政府与公共图书馆合作开展的结核病防控活动为例。为了应对结核病的传播，吉尔吉斯斯坦政府开展了一项声势浩大的全国性结核病防控项目。吉尔吉斯斯坦图书馆信息联盟(KLIC)的“拒绝结核病”服务与公民社会组织如希望项目(Project HOPE)和红新月会(Red Crescent Society)一道，动员公共图书馆支持政府的目标。图书馆电子信息(EIFL)的公共图书馆创新项目向三家试点图书馆拨付资金之后，“拒绝结核病”项目在190家乡村图书馆开展起来，为800人提供了结核病认识的培训，举行的公共辩论共有5 600人参加[28]，这项健康服务协作项目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以新奥尔良公共图书馆的健康膳食促进活动为例，新奥尔良公共图书馆开展了一项“移动烹饪站”活动，为社区提供机会，学习如何为所有年龄组准备健康食品，图书馆在社区健康博览会、返校开放日、农贸市场、节日庆祝的社区活动等不同地点举办烹饪演示，让图书馆接触到更多的人，宣传“健康生活”倡议，鼓励更健康的生活方式，以减少由肥胖、缺乏运动、吸烟等引起的健康问题；此外，图书馆还准备了均衡膳食的益处以及均衡膳食如何影响身体健康的教育课程，在整个地区的公共图书馆(包括分馆)、老年中心和孩子家长群中分享[29]。

3 结束语

综上，本文论述了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应该具备的四个方面的基础，总结提炼了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要达到的除了倡导、赋权、协调三个健康促进基本目标之外，公共图书馆自身要实现的三个目标，阐述了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所包括的主要内容，并结合实例对服务内容加以分析。本文对国内外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目标和内容的探讨，期望为我国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的开展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