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立军 郭 峰
(作者单位:聊城大学)
2021年6月10日,第27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公布,《觉醒年代》荣膺最佳中国电视剧提名、最佳男主角、最佳导演、最佳原创编剧等多项大奖。该电视剧是由龙平平编剧、张永新导演的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于2021年2月1日在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首播,并在优酷视频、爱奇艺视频同步上线。该剧以中国20世纪初的新文化运动、“五四运动”、中国共产党成立等事件为历史大背景,以《青年杂志》《新青年》等刊物为线索,展现了中国共产党“建党前史”的壮阔画卷。该剧以一群先进知识分子(李大钊、陈独秀、胡适等)引领思想启蒙的传奇故事为基本叙事线,以一群革命青年(毛泽东、周恩来、陈延年、邓中夏等)追求真理的曲折经历为辅助线,再现了百年前中国的先进知识分子与热血青年追求真理、燃烧理想的激情岁月,深刻地揭示了马克思主义的先进性和中国共产党成立的历史必然性。
首先,观众在观看《觉醒年代》的过程中,将自身个体与具有意识形态的影像相结合,在完成想象性认同的过程中,被当作主体而被询唤。询唤即是一个“想象性认同”过程,首先,《觉醒年代》电视剧分别在立意、隐形信息、人物、历史记忆等四个方面达成对其的想象过程。其次,观众通过自身认同建立起对《觉醒年代》创作目的性、影像意义、典型形象塑造、现实社会的镜像的想象界,由此体现出观众对其的认同感。
《觉醒年代》作为一部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它在创作的过程中突破了固定的题材和创作模式,打破了近年来重大题材影视作品的“固化区”,在保持艺术新鲜感的同时,增强了生活本身固有的丰富性,增强了意识形态的体现,提高了观众对它的认同感。
《觉醒年代》首先在创作题材和立意上突破了“固化区”,在秉持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上,真实客观地还原当时的社会情况以及先进知识分子的历史地位和个人魅力,将编剧的主观性降至最低,目的是将最客观、最接近事实的建党事件呈现给观众。该剧的编剧龙平平在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工作许久,对党史的研究较为透彻。虽然《觉醒年代》中所讲述的内容都是观众耳熟能详的故事,但编剧在讲故事的同时选择从历史真实出发,以一种客观公正的态度去展现百年前的历史,于是观众能在观看过程中把出现的“认同感”同自身之前的认识相比较,在把握真实原则的基础上默认主体的认同过程。
《觉醒年代》以43集的篇幅进行了一种充满创新性的设问式目的性论证,让观众体验中国共产党胜利的前因后果,并将建党前史进行了时空维度上的创新。该剧在进行时间脉络梳理的同时,重在突出思想启蒙的起源部分,整部剧的空间格局重在表现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来源和思想来源两部分,充分让观众体会中国共产党的酝酿筹备和建立过程。观众观看的过程就是建立“想象界”的过程,观众的深入体会便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认同。
《觉醒年代》从创作角度来看是一部弱化戏剧冲突的电视剧,但并不意味着它没有戏剧化情节。该剧没有用人为的戏剧技巧和艺术性去取悦大众,而是通过艺术历史的重现和历史的理想主义光辉去征服观众[1]。该剧中困扰国人的百年问题在认同过程中充当“想象界”的角色,观众在观看过程中被询唤并书写着自己的答复,在想象界中完成自己的认同。
《觉醒年代》作为整部电视剧的片名,承载了中国革命群众思想启蒙的历史意义,通过极强的艺术影像感染力向观众呈现其思想意义性和历史知识性。《觉醒年代》不是历史事件的整体堆砌,也没有“脸谱化”重现历史人物,它在用影像尽量真实还原历史文献的同时,找到当时那个特殊时代的思想共性,并以此反馈给观众。观众可以通过该剧影像的意义表达,主动理解历史人物的抉择,以此达到询唤的被动过程,借此完成认同的基础。
该剧在影像表现过程中,影像整体基于现代性思维对历史场景进行时代性的重新解构与建构,将身处现阶段的观众与过去的历史进行有机结合,使观众自身对过去事件进行主动解读,将历史事件转化为当下体验,一切尽在不言中。此时,想象界的界限被模糊,观众的想象性认同则发挥到极致,以切身的感悟去认识历史。
该剧的片头片尾、重大历史事件的背景介绍、重要情节的过渡等,都使用了木刻版画这一艺术形式,深化了主题。中国新兴版画之父是鲁迅先生,所以剧组“想用鲁迅那种战斗性来传递整个新思想”。整部电视剧结束之际,黑白木刻版画上的一砖一石都是由剧中一幕幕的历史场景化作的,最后由黑白转为红色,让观众回味无穷、思绪万千,认同尽在不言中。
该剧的影像符合大众对电视剧的欣赏趣味点,将晦涩难懂的思想理念进行生动、感性的转化。该剧将新文化运动等事件中的思想斗争转化为可视化影像,部分可视可触的场景如上海的小弄堂、北京大学的红楼等,把抽象的思想介入观众想象的空间中,以实际的魅力使之变得真实,促使观众在客观性现实中认同象征性现实。
该剧的每一集都做出了电影式的质感,不仅在服装、道具上尽可能地还原历史现场,而且细节表现上更注重年代的质感。当观众随着摄影机的镜头走在“百年前”的大街小巷,从烟斗到汽车,从学堂学生到破衣乞丐,从戴辫老人到租界洋人,所遇到的每一个物件和人物都带着年代质感甚至是真实的标签,这种精雕质感的景观,能够满足观众的审美心理定势并且使其沉浸其中。
另外,该剧在遵循历史真实的基础上结合拍摄实际情况做出了调整,比如:真实的红楼空间太小不适合拍摄,为了再现北京大学红楼的空间感,影像对红楼进行了1∶1.2的放大,但使用的各种材质等都是依据真实的北京大学的红楼样式制作的。也就是说,为了烘托剧情而使用的辅助性信息更有利于观众主动搭建想象界,为观众认同感的塑造提供便利。
近年来,随着历史题材类型片的成熟,塑造人物形象的重点从扁平化的纯粹、单一人物向具有美学思想价值突出的非扁平化人物转变。《觉醒年代》中人物的塑造可谓是成功的典型,该剧在描绘历史人物时,选取不同的视角展现不同的人性之美。编剧通过深度挖掘历史人物的故事,展现不同时期历史人物的高亮时刻,但同时也在真实展现其家庭生活和个人性格中的不足。这种真实、形象、鲜活的百年人物画卷,促使观众达成高度的想象性认同。
《觉醒年代》没有像其他历史题材电视剧采用概念化、脸谱化的人物解读模式,其努力通过对演员的甄选及对历史的还原,立体化并全方位地向观众呈现出剧中每一时期的历史代表人物的多面性及复杂性,并将评价人物的权利交予观众[2]。比如:剧中的陈独秀在日本大学里是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乞丐”,在上海弄堂是为《新青年》奋笔疾书的有志青年,在北京雪地里是找到投资方的行乐者。此外,在不同的人物的眼中,陈独秀形象也有所不同:在保皇守旧派眼中,陈独秀是离经叛道的罪人;在蔡元培校长眼中,陈独秀是难得一遇的集大才者。再比如:剧中李大钊的衣着与其他人的西服装扮完全不同,他的衣服是粗布长衫,与他粗犷、直爽的人物性格是一致的。该剧在塑造李大钊的人物形象时,其生活的场景更加丰富,塑造了一个在外为“先生”,在内为“憨坨”的立体形象。这种“伟人也是凡人”的立体化塑造能连接当代观众的共情点,促使观众在观看《觉醒年代》的过程中,主动接受剧中的每一个历史人物独特的个性和当时的时代烙印,剧中的人物形象立体地呈现于观众眼前,使观众对其产生认同[3]。
《觉醒年代》电视剧对历史人物的出场进行了细化处理,一方面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在空间上为人物的塑造创造了条件。剧中典型人物的出场设置常有丰富的含义,如鲁迅的初次出场:北洋士兵迈着滑稽且一致的步伐,高唱着《三国战将勇》,将犯人押送到街头行刑,围观的民众逐渐聚集起来。背对着人群,在街边小摊中有一位身着长衫的男子在翻看手中的碑拓,他便是周树人。喧闹的人群与安静的周树人形成强烈对比,而身后发生的人血馒头事件便是《狂人日记》的素材来源之一。鲁迅的初次出场还原了其短篇小说《药》中的情节,既表现了落后愚昧的旧社会,也建立了观众与人物的想象界,即心理连接。
该剧中小人物的出场设置也富含意义,如“反派学生”张丰载的出场:在日本大学的校园里,他的表情和其他同学截然不同,其他同学都在为袁世凯行径感到愤怒,而张丰载如一局外人冷眼旁观,满脸写着不屑,直截了当地打断李大钊等人的激情演讲,并积极支持袁世凯复辟,引起了众愤。这种反派人物的出场,将冲突感进行强化,同时暗示观众觉醒年代的觉醒之路不会一帆风顺。
《觉醒年代》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混乱的思想启蒙背景下,而该剧用一种清晰明了的方式,将中国百年前的景象呈现在观众面前。以拉康的镜像理论而言,观众的想象性认同与主观性的解构与建构不可分割。观众在对自身了解的历史记忆认同的同时,也容易联想到现代社会的实际现象。虽然剧中展现的是百年前的故事,现代的中国已不是当时积贫积弱的中国,但相似的事件属性能够强有力并有效询唤起当代国人心灵情感上的共鸣。
该剧中的文化冲突也格外明显,比如:剧中封建大家长与热血青年的冲突,不仅与当时的时代氛围共振,也联系着当代青年青春期的叛逆心理,也就是所谓的“代沟”冲突。这种冲突并不是人为的戏剧性冲突设计,而是由剧中人物的性格造就的冲突。在剧中,老一派与新一代、保皇派和倡导新文化的人等的文化冲突,都以“文人打架”的方式进行了转化,用辩证客观思维对当时的文化纠葛进行了呈现,使得观众能够发现文化冲突的叙述中始终有“真理越辩越明”的主线,能在“代沟”、文化冲突中找到共鸣点,“认同”由此产生。
该剧有意无意地向观众展示曲折的觉醒之路,观众视野中的“人民当家作主”在冲突中推进。《觉醒年代》为观众提供了进行想象性认同的依据,新文化运动看似风生水起,思想解放运动迎来了光明,然而巴黎和会上不平等的条约却在该剧所体现的整体认同下显得格外刺眼。
对于观众而言,在自身所创造的想象界中,思想解放运动显得较为简单,但《觉醒年代》通过“想象性认同”基础上的“询唤”,使观众建立起对《觉醒年代》创作目的性、影像意义、典型形象的塑造、现实社会镜像的想象界,并在这一过程中获得了安全感、参与感、归属感,乃至荣誉感。剧中爱国情怀的体现更能使观众主动回应询唤,认同影像所传播的深层意义。
《觉醒年代》是一部令人称赞的佳作。首先,该剧激情澎湃的故事与充满质感的影调使其广受欢迎。其次,作为一个选用重大历史题材的电视剧,其通过方方面面(创作目的性、影像意义、典型形象的塑造、现实社会的镜像)让大众对该剧所体现的核心内容产生“想象性认同”,实现情感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