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忠
(上海健康医学院 外语教学部,上海 201318)
作为外语教学的英语一般分为专门用途英语(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s,ESP)和通用英语(English for General Purposes,EGP)两大类。根据不同研究目的来划分,ESP 又可以细分出学术英语(English for Academic Purposes,EAP)和职业英语(English for Occupational Purposes,EOP)。其中,EAP 包括跨学科性质的通用学术英语(English for General Academic Purposes,EGAP)和为特定学科服务的专门学术英语(English for Specific Academic Purposes,ESAP)。国内针对ESP 的研究至今已逾四十年[1]。2011 年5 月7 日,“中国外语教学研究会专门用途英语专业委员会”正式成立,旨在开展专门用途英语教学与理论的研究,提高我国专门用途英语的教学和研究水平[2],这标志着我国ESP 教学和研究有了专门的学术组织,该领域研究也进入了科学规划、全面发展的历史新阶段。在此背景下,医学用途英语(English for Medical Purposes,EMP)作为ESP 大家族下的特色分支也迅速成为研究热点,经过多年发展后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然而,现阶段学界还缺乏针对医学用途英语教学研究的系统性回顾及总结。本研究以专门用途英语专业委员会的成立为标志性事件和起点,对此后十年(2011-2020 年)我国学术界发表的医学用途英语学术论文进行分类统计和进展分析,对其研究主题、研究内容、研究成果、研究视角等进行聚焦回顾和概要总结,以期承前启后,为我国未来医学用途英语的研究方向提供有益参考。
本研究选取中国知网CNKI 作为文献来源,以“医学英语”和“ESP”为主题词,在该平台进行组合检索并对数据结果进行可视化展示,发现自2011 年至2020 年的近十年间,国内各类学术期刊公开发表相关主题论文合计342 篇(含学位论文、会议论文),研究热度多年来保持整体平稳态势;其中2015 年医学用途英语文献发文量达到顶峰,共发表学术论文51 篇(见图1)。
图1 2011—2020 年医学用途英语发文量统计Fig.1 The number of papers on EMP published from 2011 to 2020
从文献来源分布看,发文量排名前三位的期刊为《校园英语》《中国ESP 研究》《海外英语》三类人文社科类杂志;其次为《中国高等医学教育》《中国医学教育技术》《医学教育研究与实践》《中华医学教育杂志》等医学教育类杂志(见图2)。但经过筛选后发现,发表于“北大核心、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SSCI)”等中文核心期刊的文献数量非常少,仅有26 篇(占比为7.6%),其中包括《教育探索》(3 篇)、《黑龙江畜牧兽医》(3 篇)、《外语电化教学》(2 篇)、《黑龙江高教研究》(2 篇)。这一研究现状也从侧面反映出国内医学用途英语既有研究成果尚存在研究层次不高、重复研究等问题,相关主题研究质量有待继续提升和突破。
图2 2011—2020 年医学用途英语文献来源分布(前20 位)Fig.2 Literature resources of papers on EMP published from 2011 to 2020 (Top 20)
从作者分布看,发文量排名前十位的作者依次为刘瑛(牡丹江医学院,9 篇)、许丹凌(牡丹江医学院,6 篇)、焦培慧(赣南医学院,6 篇)、刘婷婷(包头医学院,5 篇)、闫伟静(河北医科大学,5 篇)、罗江霞(赣南医学院,5 篇)、李晓微(牡丹江医学院,4 篇)、刘彦哲(河北北方学院,4 篇)、王焱(中国医科大学,4 篇)、覃胜勇(中山大学,3 篇)。从作者所属机构分布看,发文量排名前十位的机构分别为河北医科大学(13 篇)、牡丹江医学院(13 篇)、包头医学院(11 篇)、哈尔滨医科大学(10 篇)、西安医学院(9 篇)、赣南医学院(9 篇)、中国医科大学(7 篇)、广州医科大学(6 篇)、济宁医学院(6 篇)、南京中医药大学(5 篇)。以上数据表明,国内医学用途英语的研究主体仍然以高等医学院校的外语学科教师为核心力量。
从医学用途英语的主要文题分布来看,现有文献多聚焦于ESP、医学英语、医学院校、医学英语教学、需求分析、大学英语、专门用途英语、教学模式等主题(见图3)。研究视角也呈现多元化特点,主要从医学用途英语所面临的挑战、需求分析理论、教学模式、教学改革、教材编写以及医学用途英语教师转型发展等角度进行讨论和研究。
图3 2011—2020 年医学用途英语研究主要文题分布(前20 位)Fig.3 Distribution of research topics in papers on EMP published from 2011 to 2020 (Top 20)
首先,学界对医学用途英语的定位和认识仍然含混不清。蔡基刚(2018)认为,ESP 在中国被广泛看成是专业英语(或科技英语)和以内容为依托的教学代名词[1]。与此类似,医学用途英语往往被认为等同于医学专业英语。事实上,这两个概念存在着较大的区别:医学专业英语的教学重点一般放在医学专业的基本概念、专业词汇教学等学科知识上,主要由医学专业教师授课;而医学用途英语是为满足医学英语学习者特定需求而开设的一种语言教学,主要训练医学英语语言交流技能,并不基于专业的医学学科知识内容开展教学,一般由语言教师进行授课。
其次,医学高校开展医学用途英语教学存在众多挑战。周一书等(2017)认为,高校ESP 教学在培养目标、教学理论、课程设置、授课方式、教材编写、师资建设、测评方式等方面存在严重不足,制约其完善和发展[3]。医学院校开展医学用途英语教学还面临以下困境:医学英语在医学院校英语教学中的地位不高,未得到应有的重视;医学英语教学缺乏统一的质量标准和规划管理,教学团队的师资水平有待提高,医学英语教学理念、教学内容、教学手段、教材建设、教学评估等方面都有待改革和完善[4]。
尽管面对争议和挑战,但专门用途英语(ESP)被普遍认为是我国大学英语教学的必然趋势[5],学术英语(EAP)应该成为我国大学英语教学发展的方向[6]。对于医学类院校、理工科院校和其他专业类特色院校而言,大学英语教学转型方向应当以开展ESP 和EAP 教学为主流,培养大学生有效从事专业学习和研究的英语沟通能力,使他们能够用英语熟练地查阅专业文献,了解学科前沿动态,能够用英语在国际学术会议和期刊上交流自己的研究成果[7]。
不少调查结果都证实,医学用途英语(EMP)作为专门学术英语(ESAP)在高等医学院校中具有强烈的现实需求。刘艳峰(2013)等针对医学院校医学英语教学需求进行了调查分析,结果显示医学生对EMP 课程具有明确的、强烈的学习动机,同时也发现学生需求与EMP 实际教学效果之间存在差异,这主要表现在医学生对EMP 课程整体满意度较差[8]。李丹云(2014)基于ESP 需求分析理论(needs analysis theory)设计并发放了调查问卷,从目标需求、学习需求、环境需求三个角度对临床专业本科学生进行医学用途英语需求分析,认为医学用途英语教学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探索和改进[9]。同样基于需求分析理论,张艳艳(2019)通过问卷、访谈的形式对选修ESP 课程的学习者学习需求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ESP 教学与学生的学习需求之间存在差距,文理科学生在ESP 学习需求的学习态度、教学方法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并建议各院校结合学习者的需求,根据不同学科类型、专业需求和学生水平开发具有校本特色的ESP 系列课程[10]。
我国大学英语教学改革方向一直围绕专门用途英语(ESP)与通用英语(EGP)的取舍问题争执不休,主要有三种不同的观点:以蔡基刚为代表的学者提出,ESP 应在大学英语教学中占主导地位,EGP 应当边缘化并逐渐被替代;以王守仁为代表的学者则认为EGP 应继续主导大学英语教学,大学英语未来的发展方向是通用英语和通识英语;以文秋芳为代表的学者则持折中立场,力推ESP 与EGP 并存的大学英语教学体系[11]。受上述三种不同思想的影响,国内高等医学院校中的医学用途英语教学模式也出现分化。
一方面,陈丕(2013)、高晓茜等(2019)主张在医学院校构建EGP+ESP 英语课程教学模式,将通识教育(公共英语)和专业教育(医学英语)相结合,并认为该教学模式符合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战略需要,能满足学生专业学习的需要,同时也符合英语学科自身发展的需要[12-13]。
另一方面,针对医学院校不同程度地存在重EAP 轻EOP 的倾向(例如重视医学研究论文、同行互评、推荐信等书面医学英语教学,但轻医患沟通等方面的职业英语教学),刘冰(2020)提出医学院校的ESP 教学与实践应走EAP 与EOP 相结合之路,因为我国快速发展的医疗国际化需要培养医学英语口笔译之类的EOP 医学职业人才,只有采取措施促进医学院校与医院、专业英语教师及医务工作者三方有机融合,才能满足我国医疗国际化对EOP 日益增长的需求[14]。
医学用途英语教学改革话题一直是过去十年的研究热点。张姮(2011)、秦一竹(2015)、娄强(2019)等认为医科院校ESP 教学应该从教学目标、课程设置、教学内容、教学方法和手段、教学评价以及教材等方面进行全面改革,同时加强教学师资队伍建设,例如:可以将培养学生自学能力、实践能力、合作能力视为医学用途英语的教学目标;在促进EGP 和ESP 教学衔接、突出专业特色、引进优秀教材等方面进行教学内容的改革;主张通过开设“大学英语视听说”“高级读写译”等通用英语课程、“医学英语词汇学”“医学英语泛读”等共性特征领域的医学英语课程,以及重点开设“医学文献阅读与翻译”“医学专业文献翻译与写作”等专业领域医学英语课程的方式来推进医学用途英语课程的有效改革[15-17]。
有不少研究针对具体的医学用途英语教学方法进行了实验。刘冰(2016)对医学英语翻转课堂(flipped classroom)教学形式进行了尝试,认为基于网络与多媒体的医学英语翻转课堂教学可以切实提高医学英语的教学效率和医学生医学英语的应用能力,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医学用途英语教学方法[4]。曹秀平(2016)基于CBI(content-based instruction)教学理念,对医学院校研究生开展了ESP 教学试验,认为CBI 教学理念注重学科知识与语言的融合,对医学用途英语教学具有指导意义[18];张姮等(2018)则基于RICH 教学模型对护理硕士研究生进行了ESP 护理英语课程教学方法的实践探讨[19]。此外,秦一竹(2016)等还介绍了如何在医学院校开展ESP 任务型语言教学法[20]。
教材等有效ESP 教学资源的稀缺已经成为制约我国医学用途英语良性发展的一大瓶颈。国内ESP教材在内容、编排、取材、任务设计等方面存在不足,但引进国外ESP 教材又会产生与国情、校情等水土不服的问题[3]。编写医学用途英语教材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综合考虑多方面因素才能更好地开发适合我国医学国情、具有中国特色的ESP 教材,才能更好地适应我国大学英语教学改革进程。
刘红艳等(2015)对国内已出版的各种职业英语教材、学术英语教材进行了详细的分类和梳理,认为这两类教材的共同特点在于语言难度大且具有很强的专业性;同时发现我国ESP 教材在取得进步的同时还存在一些问题,例如将双语教材与ESP 教材混为一谈[21]。笪立(2015)提出在编写医学用途英语教材时必须遵循“整体观”“时代观”“实用观”和“精品观”的理念。具体做法如:医学英语教材不能简单地堆砌医学专业词汇,需要涵盖“什么是医学”“医学伦理道德”“医改、医患纠纷”等鲜活主题;选材要反映医学发展的新成果、新趋势、新技术、新方法,满足时代发展变化的需要;教材编写者既要充分考虑医学生现有的专业知识水平、英语基础和实际需要,还要注重教材内部的知识衔接,致力于编写高质量的医学用途英语教材[22]。
高等医学院校普遍缺乏既擅长英语语言教学又掌握医学专业知识的“双师型”教师人才,由此导致大学英语教师在讲解医学英语文本、专业医学英语词汇时缺乏深度和广度,使教学流于表面[23]。在ESP 成为大学英语教学趋势的前提下,医学院校大学英语教师必须主动、积极谋求向医学用途英语教师的转型发展。
早在2008 年,刘利梅等就对大学英语教师转型为医学英语教师进行了可行性分析[24]。孔祥国等(2014)认为,医学院校大学英语教师发展面临较大的困境,例如,大学英语学科归属不明制约职业发展,教师缺乏职业发展规划意识,知识结构陈旧,职业倦怠较为普遍[25]。王传功等(2017)在对医学院校大学英语教师职业发展困惑进行问卷调查后认为,教师需要提高自身竞争意识,学校需要开展ESP 相关培训,这样才有利于大学英语教师向医学用途英语教师成功转型[26]。焦培慧等(2019)结合ESP 教材开发等实践经验建议大学英语教师与医学专业教师合作,构建专业学习共同体,以此方式助力实现大学英语教师向医学用途英语教师转型发展;同时认为教师发挥主体能动性,主动适应教学改革才是实现课程转型与自我发展的关键[27]。
本文对近十年我国医学用途英语教学研究进展进行了概要分析,对未来该领域的发展走向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医学用途英语不以教授医学专业知识为重点,更多强调的是医学英语语言的应用能力、规范的专业表达以及使用医学英语进行医学学术研究的能力,具有较强的专业性和应用性。新时代下的新外语必须从语言研究(language studies)向语言服务(language services)转移[28],医学用途英语则可以为高等医学院校临床、护理、康复、检验、影像、药学等各医学专业的特定需求提供定制化的精准语言教学服务,在高素质医学专业人才培养过程中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在新文科、新医科等新学科的时代背景下,我国未来的医学用途英语研究方向、研究领域还需要不断拓宽并走向多样化,尤其需要聚焦探索“外语+医学”跨学科特色发展路径,即以外语学科为主导,与医学或其他关联学科相互交叉、渗透和融合,并在医学人才培养、学科资源配置以及教学管理等方面进行深入合作。医学类高校的外语学科必须依托医学学科的专业优势,开拓一条以“医”为基础、以“医学+语言+翻译+X”为特色的跨学科发展道路,培养兼具医学专业知识和扎实语言能力的新型医学技术人才,充分发挥外语学科应有的优势和贡献,让医学用途英语始终与医学学科专业紧密结合并融合发展,合力为社会培养更多面向新时代的医学复合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