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志华 李成威
内容提要:紧紧抓住财政权力,高度重视财政制度建设,科学解决财政问题,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的一条重要经验。在不同的历史时期,财政促进经济发展的方式并不相同,针对具体的发展环境和经济形势,中国共产党采取了具有针对性的财政方针和政策,为经济发展构建了一个良好的制度环境。学史明理,回顾历史可以更清楚认识当下的时代特征,站在国际视角上可以更清楚看到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从财政角度看党的历史,以及从百年大党历程观察财政,是为了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新时代更好地发挥现代财政在国家治理现代化中的作用。
过去一百年的历史,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不断取得革命胜利和社会主义建设胜利的历史,也是其成功运用财政手段,将国家意志和人民利益有效统一起来,一步步实现民族独立、国家富强和人民幸福的历史。中国共产党经过长期艰苦卓绝的革命斗争和社会主义道路探索,带领中国人民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过程,无不反映出党领导下的财政为夺取政权、巩固政权以及实现国家治理现代化所发挥的重要作用。中国共产党人从马克思主义理论和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吸取理财治国思想,深谙理财之道乃治国理政之基。在革命战争年代的根据地建设以及新中国成立之后的治国实践中,财政都是中国共产党有效发挥制度优势的重要基础和工具,也是中国共产党体现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理念的重要载体,成为中国共产党动员和集中各类有限资源,应对各个时期各类公共风险挑战的有力支撑。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一百年来,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和建设事业之所以从一个胜利走向另外一个胜利,关键在于正确处理了党和人民的关系,真正做到了“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财政作为动员和集中社会资源化解公共风险的机制,是党和人民关系的重要桥梁,其基础性作用也体现在党和人民关系的处理之上。百年历史巨变,财政始终与民族复兴、国家发展和人民幸福紧密相连,为革命战争、社会主义建设、改革开放和新时代发展的胜利推进发挥了重要的基础作用。
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财政是融合“人民”和“革命”的基本制度安排,其重要基础性作用不仅是为革命筹集经费,更重要的是通过土地革命等制度安排“给人民以利益”,发动人民群众支持革命。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红色区域政权,坚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财政方针,坚持“军民兼顾”原则,处理好支持革命战争和减轻人民负担的关系,解决了人民根本利益问题,赢得了民心,取得了革命的伟大胜利,最终从区域红色政权的领导者成为领导全国的执政党。财政为夺取革命胜利奠定了人民基础。
第一,给人民以“利益”和“土地”,发动人民支持革命,真正使党领导下的革命战争成为人民战争。毛泽东在《经济问题与财政问题》一文中说:“我们的第一个方面的工作并不是向人民要东西,而是给人民以东西。”①毛泽东:《经济问题与财政问题》,《毛泽东文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3 年版,第467 页。土地革命时期,“打土豪,分田地”成为苏区财政的主要收入来源,也是动员民众跟党走的重要举措,人民群众成为党和人民军队的铜墙铁壁,保障了苏区的反“围剿”胜利和红色政权的生存。到了解放战争时期,解放区进行土地改革,推动实现了农民“耕者有其田”的梦想,极大地解放了民生,获得土地的农民拥护共产党的热情高涨,主动送粮支援前线。
第二,“发展经济,保障供给”,通过“取之于己”减少向人民的索取。全面抗战开始后,在国民党政府停发军饷并对根据地包围封锁的情况下,抗日根据地的财政经济陷入空前困难,过度取之于民会加重农民负担。针对这一问题,毛泽东提出“发展经济,保障供给,是我们的经济工作和财政工作的总方针。”②毛泽东:《抗日时期的经济问题和财政问题》,《毛泽东选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1 年版,第891 页。中国共产党创造性地采取了“取之于己”的办法,把非生产性的机关干部和军队组织起来,开展大生产运动。大生产运动使边区在外援断绝、财政困难的情况下,渡过了经济难关,保障了军队供给,也减少了向人民的索取。大生产运动是中国共产党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伟大创举,其历史功绩是深远的。
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财政是融合“人民”和“建设”的基本制度安排。在“一穷二白”“百废待兴”的艰难条件下,财政通过建立资源统一配置的体制保证国家有限财力的集中使用,巩固了新生的人民政权,也为健全国民经济体系和工业化的形成提供了有力支撑。
第一,“国防第一,稳定市场第二,其他第三”,为人民创造和平发展环境。1950 年抗美援朝战争开始时,我国外有西方国家的包围封锁、内有部分地区尚未解放,并不宽裕的财政应对这种局面面临巨大压力。党中央基于对局势的判断,确定了财政经济的工作方针,即“国防第一,稳定市场第二,其他第三”。为确保抗美援朝战争的军费开支和物资供应,采取了一系列财政措施:一是调整财政支出结构。削减对经济建设、文化建设的投资,削减文教卫生、公用事业和军政经常费用,满足“国防第一”的要求。二是开展增产节约运动,增加生产,厉行节约以支援中国人民志愿军。三是动员国内外捐赠。党中央在财政动员方面采取了有力举措,为赢得抗美援朝战争伟大胜利奠定了坚实基础,为中国人民创造了较长时期相对稳定的和平发展环境。
第二,“集中力量办大事”,为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树立信心。新中国成立后,中国人民站起来了,但如何站得稳是个现实问题。要想让新中国傲然屹立于世界,实现工业化是必不可少的任务,为工业化积累建设资金成为财政的重大使命。在极为困难的形势下,我国走出了计划配置资源、农业支援工业、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独特的积累工业化建设资金之路。为应对资本投机、稳定物价,集中力量进行国家建设,实行统购统销政策,即“计划收购、计划供应”,对生活必需品实施“票证”供给制。通过农产品的统购统销制度,把一部分农业和农民创造的收入转化为工业化的积累资金。集中财力办大事,重点保障发展工业的资金需要,有力地保证了“工业化奠基之役”的胜利,为快速建立现代工业化体系和发展“两弹一星”奠定了基础。
在改革开放初期,“短缺”是最大的公共风险,8 亿人吃不饱饭、经济低效、发展缓慢。与世界其他国家相比,我国经济不仅同发达国家的差距进一步扩大,而且还被一些发展中国家和地区远远甩在了后面。邓小平就强调,不改革开放,总有一天会被开除“球籍”。在此背景下,财政推动改革开放,助力调动一切积极因素搞经济建设,不仅让人民吃饱饭,还让人民过上小康生活,富起来了。
首先,财政改革率先打破高度集中计划经济体制的缺口。1978 年12 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做出了把党的工作重点转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的重大战略决策,要求财政先行一步,以财政改革促进国民经济调整。一方面,通过增加对农业、轻工业、能源与交通运输业建设的投资,缩短基本建设战线,保持物价稳定,缓解国民经济比例失调问题;另一方面,按照“分级包干制”明确划分中央与地方财政收支范围,对国营企业实行企业基金制度,调动地方政府和国有企业的积极性。这一时期,通过财政改革先行,扩大了地方政府和国有企业财权,形成了初步适用于引进外资的税收制度,实行了基本建设投资领域的“拨改贷”,在行政事业单位试行“预算包干”,在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下打开了一个缺口,为经济领域各项改革的推进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其次,财政改革为市场化改革披荆斩棘、奠基铺路。解决短缺问题的根本途径是提高生产力,提升经济运行效率,市场化无疑是唯一出路。党的十二届三中全会提出,我国实行的是有计划的商品经济,改革是为了建立充满生机的社会主义经济体制,增强企业活力是经济体制改革的中心环节。这一时期,财政改革也是围绕“增强企业活力”展开的,而“利改税”则是增强企业活力、确立企业市场主体地位的关键一步。利改税,即把国营企业向国家上缴的利润改为缴纳税金,税后利润全部留归企业。从1979 年开始,国家就先后在几百户国营企业中进行了“利改税”试点,并进行了两步“利改税”改革。1986 年,又在“利改税”的基础上推行了企业承包经营责任制改革,明确了企业经济责任,进一步调动了企业的积极性。1992 年10 月召开的党的十四大明确提出,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强调要使市场在社会主义国家宏观调控下对资源配置起基础性作用。与此同时,财政改革试图为市场化改革奠定制度基础。一是通过分税制改革,形成了相对稳定和规范的中央与地方财政分配关系;二是按照统一税法、公平税负、简化税制和合理分权的原则,建立了以增值税为主体的税收制度,开征了消费税,对内资企业实行统一的所得税,简并统一个人所得税,改革农业税,开征了土地增值税等等,初步形成了符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多税种、多环节、多层次调节的中国特色税收制度;三是按照“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的目标,推进国有企业现代企业制度改革,初步理顺了企业产权关系;四是颁布实施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预算法》,把政府预算纳入了法制化的管理轨道。以财政改革推动的市场化改革重塑了计划经济体制下风险与收益的分配,让居民、企业和地方政府都成为真正的利益主体,优化了资源配置机制,提高了经济效率,做大了经济蛋糕。
在新时代,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发生变化,在此背景下,财税体制改革摆脱单一经济体制改革的范畴,着眼于促进人民的经济、社会、政治等方面的全面发展,成为全面覆盖国家治理全过程、各领域的综合性制度安排的抓手,为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提供基础和支撑。
首先,财政致力于化解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在这种背景下,财政坚持以人为本,围绕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大力实施精准扶贫、加强社会保障体系建设,极大化解了社会风险。
其次,建立和完善大国财政制度为应对全球风险挑战提供了抓手。当今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动荡将是国际社会的新常态。在此背景下,我们提出建立和完善大国财政制度,通过参与全球资源配置,承担全球风险治理责任,实现全球利益分配,进而化解全球公共风险,引领人类文明进程。
中国共产党善于从马克思主义理论和中国历史文化中吸取治国精髓,在长期的革命和建设实践中探索理财安邦之道,深谙财政是国家治理的基础和重要支柱,财权乃政权之基。中国共产党在长期革命和建设中形成的系统的财政观,成为我党治国理政的宝贵财富。
从政治的逻辑看,最大的政治是民心。中国共产党把人民摆在最重要的位置,把民心作为最大的政治。毛泽东指出:“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一刻也不脱离群众;一切从人民利益出发。”①《毛泽东选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1 年版,第1094 页。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②《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外文出版社2014 年版,第4 页。财政虽是收支活动,但收收支支背后都是政治的体现。毛泽东指出:“国家的预算是一个重大的问题,里面反映着整个国家的政策,因为它规定政府活动的范围和方向。”③《毛泽东文集》第六卷,人民出版社1999 年6 月版,第24 页。通过财政制度和政策安排,可以体现党执政为民、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理念和初衷。
1934 年1 月,毛泽东在第二次全国工农兵代表大会上指出:“要得到群众的拥护吗?要群众拿出他们的全力放到战线上去吗?那末,就得和群众在一起,就得去发动群众的积极性,就得关心群众的痛痒,就得真心实意地为群众谋利益。”并强调,要“解决群众的穿衣问题,吃饭问题,住房问题,柴米油盐问题,疾病卫生问题,婚姻问题”。④《毛泽东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1 年版,第138-139 页。革命战争时期的减租减息、土地改革,解决人民疾苦和困难;社会主义建设时期,通过集体化为农民提供基本的公共服务;改革开放以来,减轻农民负担(取消农业税),让公共财政阳光照到农村,减贫扶贫,等等。这些都表明“人民性”是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基因”,正是在此“基因”之上,形成了中国共产党的人民财政观。
财政收支活动都是政治的体现,反映国家政策取向,对民心向背产生重大影响。现代国家政治,都是政党政治,观察一个政党的性质,财政是最重要的显示器。以人民利益为根本的人民财政观,贯穿于中国共产党革命、建设、改革和新时代治国理政的全过程,但不同的时期的表现形式是不一样的。中国共产党之所以取得巨大成功,一条重要的经验是坚信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任何革命,任何伟大的历史活动,只有代表群众的利益和唤起群众,才能获得成功。中国共产党始终考虑的是人民的利益故而赢得了民心,财政动员和集中资源的能力大大增强。不管是什么时期,民心作为政治资源,与财政资源互为条件、相互转化,是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人民取得胜利的根本保障。
财政问题从来都不是部门问题,也不是单纯的经济问题,而是涉及党和政府全局的,做好财政工作应该统筹全局。财政是集体行动的方式,实现的是社会共同利益。社会共同利益具有全局性和整体性,从全局统筹的角度把握财政的作用是中国共产党百年成功的一条重要经验。毛泽东在新中国成立伊始就曾说过:“国家的预算是一个重大的问题,里面反映着整个国家的政策,因为它规定政府活动的范围和方向。”①《毛泽东文集》第六卷,人民出版社1999 年版,第24 页。1954 年,邓小平在任政务院副总理兼财政部长时明确指出,财政工作一定要有财有政,切不可有财无政。要懂得数字中有政策,决定数字就是决定政策。“数目字内包括轻重缓急,哪个项目该办,哪个项目不该办,这是一个政治性的问题。”②邓小平:《财政工作的六条方针》,《邓小平文选》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4 年版,第193 页。他特别强调,财政工作要有全局观念,“财政部门是集中体现国家政策的一个综合部门”“要看到大事,要有战略观念”③邓小平:《地方财政工作要有全局观念》,《邓小平文选》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4 年版,第199、200 页。。
改革开放以来,党的领导人对财政的本质内涵认识进一步深化。江泽民指出,财政是国家的一项重要职能,是国家政权活动的一个重要方面。财税政策,是国家宏观调控的一个手段。财力的强弱,对国家的强盛和安全会产生重大影响。④江泽民:《关于财政税收工作问题》,《学习时报》2000 年4 月10 日。胡锦涛指出,财税工作是党的事业和政府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预算里面体现了党和政府的政策和宏观调控意图,数字里包含了政治。⑤胡锦涛:《领导干部要认真学习财税知识增强驾驭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能力》,《建立稳固平衡强大的国家财政》,人民出版社2000 年版,第34-35 页。党的十八大以后,习近平总书记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探索的基础上,科学总结并进一步深化了对财政建设规律的认识,提出“财政是国家治理的基础和重要支柱,科学的财税体制是优化资源配置、维护市场统一、促进社会公平、实现国家长治久安的制度保障”⑥《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外文出版社2014 年版,第80 页。的重要论断,使我们党对中国特色财政建设规律的认识上升到全新的高度和境界。从党的领导人这些话语当中可以看出,中国共产党对财政问题本身是一个全局性问题有着深刻的认识。如果财政全局统筹问题处理不好,社会共同体的利益也就无法得到维护。
中国共产党高度重视财政问题,从着眼于全局统筹的角度做好财政工作。早在抗日战争时期,中共中央就设立领导财政经济工作的专门机关,强化对财政工作的领导。把历史的镜头拉到现在,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人类也面临前所未有的不确定性世界。站在百年新的历史起点上,财政作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基础,以推动整体性改革和发展为目标,以应对风险社会的不确定性为任务,实现国家治理现代化。在加快建立现代财政制度过程中,在最新一轮的全面深化改革中,财税体制改革也摆脱了单一经济体制改革的范畴,不但扩展到社会领域,而且成为全面覆盖国家治理全过程、各领域的综合性制度安排的抓手。
当然,重视全局并非所有问题齐头并进,在财政政策安排中也要抓主要矛盾,具体时空条件下要注重解决主要问题。例如新中国成立初期明确财政要坚持“国防第一,稳定市场第二,其他第三”,就是既要考虑全局问题,又要抓住重点。
财政与经济的关系是一种共生的关系。从组织财政收入的角度看,经济的发展是财政收入的源泉,表明是经济决定财政。而从整个社会的角度看,财政是经济发展的先决条件和制度环境。财政制度作为一种设计利益和风险分配的根本制度,决定整个社会的预期,也就形成了经济发展的先决条件。
正确处理财政与经济的关系,是我们党领导人民取得革命、建设和改革伟大成就的重要原因。我们党在长期的革命、建设和改革实践中,深化了对财政与经济关系的认识,提出了一系列观点和论断,形成了丰富的理论成果,这是对马克思主义财政理论的发展。经济是财政的基础,财政是促进经济发展的基本机制。在不同的历史时期,财政促进经济发展的方式并不相同,针对具体的发展环境和经济形势,我们党采取了具有针对性的财政方针和政策,为经济发展构建了一个良好的制度环境。在经济建设中,我们党始终坚持群众路线,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充分激发人民发展经济的热情。
在革命战争年代,中国共产党和根据地政府就把增加生产、经济建设,作为建设巩固根据地的基本环节。毛泽东在《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中指出:“游击战争根据地的经济政策,必须执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原则,即合理负担和保护商业,当地政权和游击队决不能破坏这种原则,否则将影响于根据地的建立和游击战争的支持。合理负担即实行‘有钱者出钱’,但农民亦须供给一定限度的粮食与游击队。保护商业应表现于游击队的严格的纪律上面;除了有真凭实据的汉奸之外,决不准乱没收一家商店。”①《毛泽东选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1991 年版,第405 页。
新中国成立后,在一穷二白、经济极为贫穷落后的情况下,我国走出了一条独特的工业化积累之路,财政是新中国工业化资金的积累机制,使社会主义建设取得重大成就。改革开放之后,财政的人民性集中体现为推动市场化改革,解放和发展生产力,迅速提升国家实力和人民生活水平。1978年底,财政成为经济体制改革的突破口,为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转型铺平了道路。通过放权和分权,调动一切积极因素搞经济建设,推动了市场化改革。市场经济建立以后,国家对经济的调控方式发生了转变,财政政策作为宏观调控的主要工具,保障了市场经济的稳定发展。进入新时代,财政与经济关系进入构建确定性的新阶段:一方面,通过财政制度和政策,让全体人民共享经济发展成果;另一方面,则是针对全面深化改革面临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加大,加快财政改革和现代财政制度建设,为新时代发展注入确定性。
从国家治理层面看,财政是国家治理的基础和重要支柱,财政监督专业化的体系是整个监督体系的低层架构,财政监督是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基础。财政监督表面上针对“财”,实质上是针对“权”和“政”,从本质上讲,财政监督是权力监督和政治监督,体现的是以“财”制“权”和以“钱”控“权”,通过对公共资源使用进行财政监督来约束权力,将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通过财政监督,将党治理国家的意志转化为治理国家的行为。这是从更高层面理解财政监督与党建的关系。
百年以来,中国共产党始终高度重视财政监督在党建中的重要作用,一方面不断完善财政制度以明确廉洁纪律,针对贪腐和浪费等强化监督行为,加强党的自身建设,维护党的纯洁;另一方面,高度重视财政对权力的制约,通过财政监督将党的意志落实到国家治理的方方面面,不断提升党的执政能力。从革命年代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到实现百年复兴新时期的中央八项规定,中国共产党十分重视通过党的纪律建设强化财政监督的内在约束。
在中央苏区时期,为加强监督警示,巩固工农民主专政,发挥民众在权力监督中的作用,苏维埃临时政府提出,每个革命的民众都有揭发苏维埃工作人员的错误缺点之权,同时郑重承诺苏维埃工作人员中如果发现了贪污腐化消极怠工以及官僚主义的分子,民众可以立即揭发这些人员的错误,而苏维埃则立即惩办他们决不姑息。新中国成立之初,财政监督确保有限的财政资源得到有效的利用,明确“要发动和鼓励群众对各种违反节约原则、违反财政纪律、不执行合理化建议的恶劣现象和贪污盗窃国家财产的罪恶行为,向政府的和党的监察机关告发,向报刊揭露,要把财政工作放在最广大的群众的监督和舆论的监督之下。”①《李先念论财政金融贸易》上卷,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1992 年4 月版,第105 页。
随着改革深入和社会转型,公共权力如何行使日益成为一个风险问题。腐败最重要的根源就是财政制度这个笼子没有打造好。党的十八大以来出台的一系列财政改革举措,目的就是打造财政制度这个笼子,有效约束公权,以法治财政治理公权。习近平指出,我们党作为执政党,面临的最大威胁就是腐败。如果管党不力、治党不严,人民群众反映强烈的党内突出问题得不到解决,那我们党迟早会失去执政资格,不可避免被历史淘汰。针对贪污挪用社保基金、扶贫资金、惠民资金等违反财经纪律甚至违法的行为,习近平强调,“要加强对各项资金使用情况的管理和监督,加强审计工作特别是对重大领域、重大项目、重要资金的审计监督,防止贪污、挪用、截留等问题发生”②《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 年版,第771 页。。在制度层面,作为财经领域重要法律的预算法于2014 年完成修订,并于2015 年1 月1 日起施行。新预算法本质上是预算治理法,突破原法囿于管理的视野,在加强政府自我管理的同时,强调人大和社会的参与、制约和监督,开拓了以财政法治约束公权运行的新局面。与此同时,在党中央领导下,财政部门严抓财经纪律,着力推进源头治腐和长效机制建设,以完善公务接待、财务预算、考核问责、监督保障等制度为抓手,以刚性的制度约束、严格的制度执行、强有力的监督检查、严厉的惩戒机制,遏制各种奢靡腐化的违规违纪违法现象,有效约束了公共权力,避免公共权力运行的异化。
勤俭节约是我们党领导财政工作的优良传统和重要法宝,也是财政工作必须坚持的指导方针。无论是革命时期还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勤俭节约始终是我们党解决财政困难、积累财政资金的基本要求。只有将厉行节约作为人民理财的道德操守,才能确保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紧要处。无论是戎马倥偬的战争年代,还是和平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一直提倡在全社会范围内开展以反浪费为主题的运动或斗争,极大促进了革命、建设和改革事业的发展,同时对广大群众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和教育作用。
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不仅在思想上和工作作风上强调反对铺张浪费,在实践中也不断探索如何从制度上促进勤俭节约,防止浪费行为。无论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为革命的胜利与新中国的创造而节省一切可以节省的物质资财”,还是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时期“勤俭办一切事业”“创立社会主义家业”;无论是改革开放新时期“坚持艰苦奋斗这个传统,才能抗住腐败现象”,还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努力使厉行节约、反对浪费在全社会蔚然成风”,艰苦奋斗、厉行节约、反对浪费、预防腐败、追求绩效始终体现的是中国共产党勤俭节约的基本理念。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伴随着《党政机关厉行节约反对浪费条例》的出台,以及中央和国家机关会议费、差旅费、培训费管理办法等配套制度的制定,从源头上建立健全了刹住奢侈浪费之风的制度体系。
勤俭节约除了花对还要用好,要提高财政资金绩效。在中国共产党百年史中,绩效管理这一名词的提出尽管较晚,但是追求绩效的思想在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已经萌芽,在革命战争时期提出的“节省每一个铜板为着战争和革命事业,为着我们的经济建设,是我们的会计制度的原则”,新中国成立之初设立财政监督专职机构改善财政管理、堵塞财政漏洞,都是绩效管理的体现。改革开放后,伴随着党对经济体制改革的不断探索,确立了分税制财政管理体制,使全国财政获得了极大的管理绩效。而今,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全面实施预算绩效管理成为建立现代财政制度的重要举措,努力把钱花好,实现宏观层面的资源优化配置,又要把钱用对,从微观层面确保资金使用效率。
回顾历史可以更清楚认识当下的时代特征,站在国际视角上可以更清楚看到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从财政角度看党的历史,以及从百年大党历程观察财政,是为了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新时代更好地发挥现代财政在国家治理现代化中的作用。我们现在对财政改革存在一些认识上的误区,源于我们对财政和现代财政的理解存在偏差。如果对财政和现代财政的理解不到位,推进财政改革也就会走偏路,不但无法达到改革的目的,也有可能无法应对国家未来发展面临的风险,延缓国家发展的进程。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有助于我们对现代财政有更加深刻的认识。
财政表面是一种利益分配关系,实质是风险分配关系。财政可以通过利益的分配和转移实现风险的分配和转移,目标是平衡风险。财政通过平衡风险,避免风险在某处聚集并在风险链上放大,避免了危机的产生,这实质是化解公共风险。所以财政的本质功能是通过平衡风险化解公共风险,以维护社会共同体的生存和发展。从这个角度看,是否现代财政,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财政是否与社会共同体面临的公共风险治理要求相匹配。如果财政能够很好地平衡风险、化解公共风险,那就是现代财政。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就不能称之为现代财政。
我们现在强调的现代财政应该具有公开、透明、法治等特征,这些都是“面子”,是表面的、形式上的特征,而与公共风险治理要求相匹配才是现代财政的“里子”。所以,现代财政是与时俱进的,不只是现在才有。与公共风险治理要求相匹配的改革,都可称之为“现代财政改革”。例如,历史上的商鞅变法,在当时来说就是现代财政改革。当时秦国弱于六国,面临很多的风险,特别是如果国力不强大就会被六国所灭。商鞅变法采取的废井田、重农桑、奖军功等措施,通过利益调整来配置风险,实现风险平衡,促使秦国走向强大,并统一六国。
我国20 世纪90 年代的分税制改革也是现代财政改革,当时的“地方富、中央穷”,中央财政非常弱。这种状况如果不改变,国家的凝聚力就成问题。分税制改革改变了这种状况,通过分税制改革,中央财政的实力明显加强,也有效调动了地方的积极性。通过风险的平衡,中央控制能力得到增强,地方发展也更有活力。可以说,分税制改革化解了国家可能面临的分裂风险。
世界是不确定性的,公共风险也在不断演化。不同时期面临不同的公共风险,因此财政要不断地改革,才能与公共风险治理要求相匹配。回顾中国的革命战争时期、计划经济时期和改革开放时期,我们面临的主要公共风险始终在变化。革命战争时期最大的风险是国家危亡的风险,计划经济时期要解决百废待兴的风险,改革开放初期则面临被开除“球籍”的风险。财政在不同时期,以不同的“现代财政”面貌出现,化解当时面临的公共风险。例如,计划经济时期,财政通过聚集资源,改变国家“一穷二白”的面貌;改革开放时期,财政通过放权和分权,来激发市场和社会活力。辩证地看,统和分都是现代财政改革的要求,只是当时面临的和需要化解的公共风险不同。所以我们评价一项改革,不能单纯地看改革本身,要看改革是否与当时的公共风险治理要求相匹配,如果相匹配就是好的改革,就是现代财政改革,反之,则不能称之于现代财政改革。
进入新时代,我们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世界的动荡变革是当前我们面临的最大风险,财政改革应该与之治理要求相匹配。
第一,构建大国财政体系,应对面临的全球风险挑战。现在的中国是一个成长起来的大国,利益遍布全球,风险也来自全球。当前的现代财政改革,不能只考虑国内,而是首先应该放在国际视野来考虑。强调预算公开和透明等形式化的财政改革固然很重要,但还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仅仅这样不足以化解当前面临的来自全球的公共风险。要使财政与公共风险治理要求相匹配,走向现代化,首要的任务是构建大国财政体系。考察美国的财政制度设计包括财政部部门设置,体现的是全球思维,美国财政部在全球范围内保护美国利益、化解美国面临的公共风险,这一点值得我们借鉴。
第二,织密预算的制度笼子,完善权力的财政治理体系。当前国家治理中面临的一系列问题,如腐败问题、形象工程问题、长期拖欠教师工资等风险问题,体现的是预算制度的笼子不够密实,只有织密预算的制度笼子,完善权力的财政治理体系,才能从根本上化解这些风险。
第三,建立公平与效率融合的财政制度。彻底打破财政支出的二元结构,加大对农民工等群体的人力资本投入,既提高低收入人群获取收入、提高消费的能力,又为国家长期可持续发展积累人力资本,实现公平与效率问题同步解决。
第四,为形成经济双循环格局“架桥铺路”。这里的“架桥铺路”是指财政基本制度建设。改革开放初期,财政改革为经济改革杀出一条“血路”,指的是财政改革为经济改革提供了重要的制度支撑。形成经济双循环格局,同样离不开财政的制度支撑。“架桥铺路”就是通过财政制度建设,打通经济循环的堵点,实现畅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