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阁楼上珍藏着娘家的传家宝——铜炉子。铜炉子很古老,青紫色,透着亮。它是母亲的结婚陪嫁。在我快成家时,母亲却撒手人寰,临终时她嘱咐我帶着铜炉子出嫁。尽管我从没用过它,但一直十分小心地保存着。不仅因它是一个老古董,更重要的是它凝聚着深深的母爱以及我们童年的酸甜苦辣。
记得孩童时期,一到冬天,母亲无论多忙都不会忘记蹭铜炉子(铜炉子底下放两把大糠或木屑熬火)。家里烧火煮饭多用枯叶、穰草、牛屎饼等,稍硬些的如树枝、棉花秆、苇秆等留着“大用”,一根都不能动。所以,炉膛火脚瞬间成死灰。但生产队里的猪食房是冬天最火热的地方。
升二爷是“猪倌”,每天负责两顿猪食,要烧一大堆树枝,那个大炉膛里堆着“火山”,持续释放热量。升二爷总会多添一把柴,尽量将排队的铜炉子都蹭好火脚,待各家来取。一次在半路上,我抢了母亲手中的铜炉子往家走,不慎打翻了里面的火脚。母亲随即踢了我一脚,唠叨半天,说是要我长记性。可到夜里,母亲还是偷偷将我的小脚放到她怀里暖热。
每到腊月,天气更加寒冷。白天,我们一放学回家就抢抱铜炉子,因兄妹众多,不可能一人独占一个铜炉子。但年幼的有特殊待遇,不仅能长时间用铜炉子取暖,还可以在炉膛里“炸麻花”。屋外风雪怒吼,屋内却欢呼雀跃。我们围坐在铜炉子旁,随着一声声嘭嘭炸响,一颗颗黄豆、玉米便龇开“笑口”。顿时,浓郁的香气欢快地“跳”出铜炉,我们开心地品尝着幸福的滋味。
后来,我们长大了,进城读书工作。冬天取暖有热水袋、暖气、空调等,老家的草房也变成瓦房,但母亲依然蹭铜炉子取暖,说是习惯了,还省电。当我们想要说服母亲享受便捷的取暖器时,她却去世了。如今,退休在家的我每每窝在舒适惬意的空调房里,读书、涂鸦、做家务……不慌不忙、不紧不慢、悠哉游哉时,便会想起娘家的铜炉子。(江苏 冬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