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昭
(大庆师范学院文学院,黑龙江 大庆 163712)
大庆作家王如在儿童文学创作领域成果丰硕,他所创作的 《追太阳》 《赶月亮》 《星星河》 《土窝窝学校》 《复活的猛犸象》 等长篇儿童文学小说不断推向市场。在上述作品中,内容部分涉及到“苦难叙事”。关于苦难,曹文轩在小说 《青铜葵花》 中这样表述:“苦难几乎是永恒的。每一个时代有每一个时代的苦难。苦难绝非是从今天才开始的。今天的孩子,用不着为自己的苦难大惊小怪。更不要以为只是从你们这里开始才有苦难与痛苦的。我们需要的是面对苦难,是那种处变不惊的优雅风度。”[1]王如的长篇小说 《追太阳》 中也有多处苦难叙事,而且几乎将一个孩子所遭遇的苦难表现到极致:9岁的小男孩哈日查盖因患骨髓癌右腿被“高位截肢”,数月后奶奶琪琪格离世,不久他又因为“骨髓癌后遗症导致双目失明”。苦难是悲剧美的呈现内容之一,但小说整体上看是一个孩子成长的故事,双重残障后,哈日查盖在母亲袁雪梅和几位老师的帮助下学盲文、学二胡,并在全国“紫荆花杯”青少年乐器大赛中获得金奖。我们所面对的问题是,什么力量让哈日查盖在截肢、失明后还有勇气面对人生,并且取得骄人的成绩?对于这一问题,我们从小主人公自身和外部,包括家庭、社会两个层面展开思考,以求发现问题的答案,进而理解整部小说的思想意蕴。
小主人公哈日查盖的故事,既有现实生活中的盲人阿炳的遭遇,也有史铁生小说 《我的遥远的清平湾》 中“两条腿都开始萎缩”的主人公“我”所遭遇的不幸。他能够穿越一个又一个的苦难,最终迎来胜利,显然,他自身的主观努力是最重要的,在于他超人的毅力。关于小主人公哈日查盖的性格特征,小说中有如下表述:“哈日查盖是蒙古族后裔,有着豁达、热情、善良、温厚和慷慨的性格”。这段表述为我们提供了研究方向,即蒙古民族精神对哈日查盖产生的影响。
蒙古民族具有“强悍进取精神 (亦称之为‘马背精神')”[2]。一个特征就是进取心。在哈日查盖身上,我们发现他的进取心极强。如,小说开始时,身体健康的哈日查盖喜欢与与李欣、刘桐和宋林三位同学玩“齐齐赛赛”和“打手板”的游戏,因为每次都是他赢,其他三个孩子便不愿意再和他玩了。他把此事告诉奶奶琪琪格,奶奶琪琪格开导他:“以后再玩,你可以不露声色地让他们赢一两次,也让他们尝尝赢的快乐。”对于奶奶的教导,哈日查盖下意识的反应是不以为然,他说:“我就是厉害,我凭什么让他们?”小主人公的这种好胜心理,是其进取心的一种演化。小说后半部分描述了哈日查盖在大庆市“蒲公英杯”青少年乐器大赛获得特等奖,进而去北京,在全国“紫荆花杯”青少年乐器大赛中技压四座,获得金奖。这样的结尾与阿城的小说 《棋王》 有相同之处,即主人公王一生通过不断的努力,最后取得辉煌的胜利。但二者的区别也是明显的。王一生对棋虽然痴迷,但终究不过是一种爱好。而二胡对哈日查盖来讲,是以后谋生的工具。小说中哈日查盖对孙老师说过这样一段话:“我把二胡学好了,长大就能养活自己,还能赚钱给家里还债。等妈妈老了,我还能养活她”。这让他学和练的过程都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小说结尾哈日查盖收到了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的邀请函,请他为蒙古族最重要的节日之一——那达慕大会“助阵演出”。这就意味着他的演出已经得到社会的认可,为他以后以二胡谋生打开了空间。与王一生超然世外的“赢”不同,哈日查盖在练习和比赛时的积极进取,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以后的生存。蒙古族的先祖们一度是“以狩猎为主游牧为辅的狩猎——游牧型”民族[3],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持续不断地获取猎物,以求生存下去。合格的狩猎者都有极强的进取心,或者说狩猎打磨出猎人的进取精神。在乌热尔图的小说 《七岔犄角的公鹿》 中,对刚刚开始独自打猎的小猎人“我”打伤公鹿后的心理描写是这样的,“真让人高兴,这头大鹿被我打中了!”这段文字的逻辑是因为是“大鹿”,所以才“高兴”。蒙古族的“马背精神”特征之一就是进取,为自己和家人的生存而拼搏。
“马背精神”的另一个特征是强悍。这种勇猛、无所畏惧的精神特质,在残障的哈日查盖的身上竟然也惊异地存在着。在哈日查盖截肢后接受化疗时,小说中有这样一段话:“两个化疗周期,半个月的时间,哈日查盖咬着牙,在痛苦中度过。这是一场漫长的的抗争,毅力与痛苦的抗争。”在这段话中,主人公“咬着牙”与化疗引起的副作用“抗争”。众所周知,化疗是化学药物治疗的简称,通过使用化学治疗药物杀灭癌细胞达到治疗目的。其副作用是受到化学药物的刺激后,大部分患者都会出现不良反应,比如,恶心、呕吐、腹泻、便秘和乏力等症状,成年患者都难以忍受。而9岁的哈日查盖却坚持完成了两个周期的化疗。在这个过程中,他忍住了“放射状疼痛,药物性反应”“他吃了吐,吐了吃,胆汁都吐出来了,依然坚持吞咽食物”。他与病魔抗争时表现出的勇猛,正是蒙古民族“马背精神”的表现。
在面对苦难时,哈日查盖并不是孤军奋战,他的亲人、老师、同学乃至病友都以各种方式对他给予无私的帮助。正是在这种帮助下,哈日查盖最终穿越了苦难,迎来了新的人生。
哈日查盖的父母都是下岗工人,父亲包龙山长期在外地打工,母亲袁雪梅开了一家理发店,家里还有哈日查盖的奶奶琪琪格,除了料理家务外,还负责接送哈日查盖上学。他们对哈日查盖的爱与付出可以说做到了极致。比如,在哈日查盖被诊断出骨髓癌以后,面对“至少得25万”的手术费,包龙山的决定是“借,不行就卖房子,只要能保住他的命……”事后,包龙山和袁雪梅在外面借了一笔钱,并卖了原来居住的房屋,凑足所有的医疗费用,让哈日查盖完成了治疗。再如,在原本照顾哈日查盖的奶奶琪琪格去世后,袁雪梅关掉了自己的理发店,几乎“全职”陪护哈日查盖,对孩子付出的心血由此可见一斑。此外,在哈日查盖截肢康复后,袁雪梅首先做的就是带他去琴行选购乐器,并在琴行负责人周老师的推荐下,为哈日查盖选择了一支二胡。她的这一做法出发点是“想让他学一门手艺,长大了或许可以谋生”。对于哈日查盖未来的生计袁雪梅可谓用心良苦,也是在她全身心的付出下,哈日查盖才最终获得了成功。有学者指出:“父母对子女的爱是自然质朴的无私之爱。从本质上说,它是无条件的,是对子女成长和发展的无条件的肯定”[4]。 《追太阳》 中的袁雪梅和包龙山将这种爱推向了极致,不但不惜倾家荡产、举债为孩子治病,而且帮助孩子找到了未来的希望。
除了父母外,哈日查盖的其他亲人也在他的成长中,纷纷为他提供了各种必要的帮助。如,奶奶琪琪格在哈日查盖截肢后,便开始全天候地照顾不能上学的哈日查盖,最终在为哈日查盖洗刷轮椅时突发“急性心肌梗死”,并在抢救无效后离世。奶奶琪琪格生命中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为哈日查盖做的。作家设置这样的情节,一方面,为下面的情节展开做铺垫;另一方面,也在暗示读者琪琪格对哈日查盖爱得深沉。哈日查盖的大伯包龙海在无锡经营一家酒店,得知哈日查盖要手术后,他放下一切工作来到远在哈尔滨的医院,为哈日查盖“助阵”。哈日查盖手术后,他赠与包龙山一家5万元钱,遭到拒绝后,又提出“康泰大酒店要聘一个前厅经理……不如让龙山去”,让一家人“有个稳定收入”。包龙山听从哥哥的安排,料理好家事后便前往无锡工作,在以后的日子,正是他的这份收入让哈日查盖与袁雪梅母子得以衣食无虞。包龙海把这个职位提供给包龙山,可见为了哈日查盖一家,他也是用心良苦。
除了家庭与亲属,为哈日查盖提供巨大帮助的是教师群体,他们为哈日查盖付出爱心,引导他成长。张老师是哈日查盖的班主任,在得知哈日查盖在哈尔滨将要做手术后,她带着哈日查盖的好友宋林、李欣和他们的家长从大庆的杜尔伯特赶到医院,为哈日查盖“助阵”。因为化疗导致哈日查盖头发完全脱落,脸也肿的像“馒头似的”,这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心理阴影,自卑心理导致他情绪极为低落。面对这种情况,正是张老师及时来到他家,安慰他:“外表的美丽,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美丽。只有内心的美,才是人生最美丽的风景。”同时决定利用主题班会让哈日查盖在班级作“先进事迹报告”。报告会上张老师介绍了哈日查盖与病魔作斗争的整个过程,以及他在截肢后“不但不哭不闹,反倒安慰起他的父母”的感人举动。报告赢得了学生们热烈的掌声,他们纷纷向哈日查盖赠送礼物。这场报告会为哈日查盖重新树立起面对生活的信心。
著名教育家陶行知认为:“教育应该是整个生活的教育。它应该工以养生,学以明生,团以保生。它应该是健康、科学、艺术、劳动与民主织成之和谐的生活,即和谐教育。”[5]作为教师,教书固然重要,育人才是重中之重,青少年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度过,他们需要引导,需要爱。正如张老师所说:“哈日查盖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孩子。”
哈日查盖遇到的另一位老师是体制外的,他为哈日查盖后来的成功也付出了大量的心血与精力。经营艺海琴行的周老师毕业于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擅长乐器演奏。哈日查盖与母亲选购乐器时,周老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在得知他家的情况后,周老师“眼睛湿润了”,他建议哈日查盖选二胡,并告诉他:“二胡拉好了,赚口饭吃不难”。显然,周老师是在设身处地为哈日查盖着想。随后,周老师按进价卖给哈日查盖一把二胡,然后让他参观琴行上面的教室,在其他老师为哈日查盖做了简单的测试后,周老师说:“这个孩子我们收了,而且免费学习。”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哈日查盖都在周老师的琴行学习二胡,周老师可以说是他的启蒙恩师。
周老师是响应国家的号召自主创业的。2010年4月,教育部党组副书记、副部长陈希在推进高等学校创新创业教育和促进大学生自主创业工作视频会议上的讲话中进一步强调:“落实和完善创业扶持政策,打造创业实践平台,大力促进大学生自主创业”[6]。周老师对哈日查盖的帮助是无私的,这也让哈日查盖逐渐步入音乐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