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玉婷,吴文恒,2,李 研,史海金,杨毕红
(1. 西北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西安 710127;2. 陕西省地表系统与环境承载力重点实验室,西安 710127)
近年来,城镇化进入以提升质量为主的转型发展新阶段,大部分城市建设由增量扩张向存量开发转型(阳建强等,2016),营造美好人居环境、改善生活质量、提高居民幸福感成为城市规划的重要目标,顺应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幸福感作为心理学术语,指人们对生活质量的认知判断与对生活状态的情感评价相结合的整体性评判(Diener,1984;Zhu et al.,2019),是居民对自身生活环境与质量的主观判断评估。相关研究涉及心理学、教育学、社会学等学科,集中在幸福感的评价(Florida et al.,2013)、影响机制(申悦等,2019)及其应对策略(Liu et al.,2017),幸福感在不同时空的对比分析(Scopelliti et al., 2016; Morrison et al.,2018;Pearce et al.,2018)等方面。
有关建成环境影响居民幸福感的研究,多采用数理分析方法或构建模型,关注不同尺度建成环境对幸福感的总体效应以及作用机制(党云晓等,2014;刘晔 等,2019),诸如城市尺度(Clark et al.,2005)、街区尺度与村镇尺度(Cutchin,1999)、邻里或社区尺度(Hur et al., 2008; Cao, 2015)。居民幸福感的客观建成环境影响因素包括人口密度、土地利用混合度、日常生活设施(苏玲玲等,2019)、大型购物设施、人均绿地面积、兴趣点密度(刘晔等,2020)等,通过影响居民的社区居住感知、相应的活动机会和出行环境(Cutchin,1999;陈叶秀等,2015),间接影响居民幸福感。另外,社区意识(Hur et al., 2008)、社区感知(Cao,2015)、居住满意度(Yin et al.,2019)的主观建成环境感知通过影响居民实际的心理、行为结果(董慰等,2020),直接影响居民幸福感。相较来看,建成环境对老年居民幸福感影响的研究相对较少,亦多采用多元线性回归、主成分分析、倾向值匹配、结构方程模型等数理方法,主要关注城市尺度(周洁等,2013;陶卓霖等,2014;张延吉等,2018)、邻里尺度(李鹏飞 等,2013;张纯 等,2013),侧重大型购物设施、活动场所、座椅舒适性、微气候条件,以及住房条件、社区文体活动、邻里关系、社区认同感等因素(周燕珉等,2013;张景秋等,2015)。
总体上,已有关于建成环境对(老年)居民幸福感影响的研究,多在不同地理背景下开展各类实证性探讨,关注区域内居民的幸福感,较少针对特殊区域或人群,尤其缺乏相对贫困社区老年群体幸福感影响的研究。企业社区(Enterprise Community,EC)指计划经济时期由企业出资建设并负责管理,以解决职工住房与生活为宗旨,占据一定空间并延续下来的传统城市居住单元,具有数量多、占地规模大、更新建设少、年代久远、设施老旧、老年人口比例高与相对贫困的特征(吴文恒,2020)。为减弱社会排斥、改善住房和福祉、减少犯罪和反社会行为、提振衰退的经济和就业格局(Bailey,2012),企业社区成为城市更新与内城空间再利用的重要场所,具有探究建成环境影响老年居民幸福感的典型性和代表性。而且,作为老龄化突出的城市旧有空间(谷志莲等,2012;Wu et al., 2021),企业社区建成环境对老年居民日常生活与福祉有显著作用。因此,如何反映和测度建成环境对企业社区老年居民幸福感的影响成为重要的科学命题。本文聚焦城市传统空间,从生活环境与自身条件等方面构建分析框架,将主观与客观数据结合,定量探究企业社区老年居民幸福感的建成环境影响,以及社区综合感知在建成环境对幸福感的影响中所起的中介作用。以期丰富幸福感的案例认识以及单位社区与城市居住空间演替理论,深化内城居住空间的改造逻辑和人文关怀,为企业社区改造与内城空间治理、城市规划实践与美好人居环境建设提供参考。
居民幸福感主要受生活环境与自身条件等方面因素影响。其中,建成环境和社交环境是生活环境的重要部分,包括城市层面的外部建成环境、社区层面的内部建成环境、社区综合感知以及社交层面的社区凝聚力。具体地,外部建成环境影响老年居民购物、休闲、医疗、就餐等出行和活动机会(周素红等,2019),内部建成环境影响居民日常生活的舒适性与便利性(苏玲玲等,2019),社区综合感知显著影响居民对其生活环境的评价(党云晓等,2014),社区凝聚力主要指居民的社区情感与认同。居民幸福感亦受客观建成环境感知的影响。也即,社区综合感知在客观建成环境与幸福感之间起中介效应(Campbell et al.,1976)。内部建成环境感知对居民幸福感直接作用明显,随距离增加老年居民对外部建成环境感知相对减弱,可能仅关注部分要素,因此中介效应主要分析外部客观环境与幸福感的间接作用。
参考相关文献(党云晓等,2014;刘晔等,2019),结合数据可得性,从城市、社区、社交和个体4个层面,基于外部建成环境、内部建成环境、社区综合感知、社区凝聚力、个体特征5 个维度,甄选15个概念变量,构建企业社区老年居民幸福感的建成环境影响分析框架(图1)。外部建成环境包括功能多样性、要素紧凑性、设施可达性、交通站点密度和道路通达性5个概念变量,内部建成环境包括居住条件感知与社区环境感知,社区综合感知为居住满意度1个概念变量,社区凝聚力包括安全感与邻里关系,个体特征包括性别、年龄、医疗护理负担、精神健康状况与身体健康状况。通过编写Python程序与社会调查获取西安市企业社区建成环境兴趣点数据(Point of Interest,POI)和企业社区居民问卷与访谈数据。建立多层线性回归模型并进行中介效应检验,探究老年居民幸福感与城市建成环境、城市公共服务空间的逻辑联系。
图1 企业社区老年居民幸福感的建成环境影响分析框架Fig.1 Analysis framework on effect of built environment on well-being of older residents in the ECs
1)多层线性回归模型。由于客观变量多为连续变量,构建基于独立随机假设的多层线性回归模型。客观建成环境变量采取500与1 000 m两种搜索口径,作为缓冲区范围;居民主观的环境感知采用李克特量表测量,依次分析建成环境对企业社区老年居民幸福感的影响。模型为:
式中:Yij表示i社区j个体的幸福感;Xij表示个体特征因素;Wi表示环境变量,即社区外部建成环境、内部建成环境与社区综合感知;βj为截距;βij和γi分别表示个体特征因素与环境变量的系数;μj和εij分别代表个体特征因素与环境变量的残差(刘晔等,2019)。
2)中介效应检验。运用中介效应检验老年居民的社区综合感知在社区建成环境与老年居民幸福感之间所起的中介作用。以500与1 000 m两种搜索口径下的建成环境特征为自变量,运用逐步法,在控制社区凝聚力与居民个人因素特征的条件下,分3 步开展中介效应检验:第一步,检验幸福感与建成环境的直接效应;第二步,检验老年居民的社区综合感知与建成环境的直接效应;第三步,将老年居民的社区综合感知作为中介变量纳入模型,检验中介变量的效果。
西安地处关中平原,是中国计划经济时期重点建设的老工业基地,“一五”计划时期156个重点建设项目有24项布置在陕西,其中17项位于西安市,加以原有基础与“二五”计划、“三线”时期建设,20 世纪80 年代一批“三线”企业迁入西安,造就传统企业及其社区众多的发展态势。当前,部分社区实施供水、供电、供热与物业管理(“三供一业”)等老旧小区改造政策,但整体上社区老旧、建筑陈旧,老年人口居多、人员杂化,生活环境条件欠佳是普遍现象。
西安市企业社区主要分布在碑林、雁塔、莲湖、灞桥、新城、未央6个市辖区(传统主城区)、54个街道(图2),呈大分散、小聚集的带状与团簇状分布(吴文恒等,2019)。本文以传统主城区作为研究区。
图2 研究区域与样本社区分布Fig.2 Study area and distribution of sample communities
数据主要包括企业社区客观建成环境数据、老年居民对社区环境主观感知数据与个体特征数据。客观建成环境数据通过编写Python程序爬取百度地图,采集2016年西安市的各类活动空间场所和全部住宅小区的POI数据以及路网数据,包括名称、类型、经纬度、所属行政区与具体地址等信息。经过校准、筛选、合并等处理,得到研究区范围内各类场所、企业社区与路网数据,导入ArcGIS 进行空间分析。
老年居民(≥60 岁)对社区环境的感知数据与个体特征数据源于2018—2019年西安市企业社区的社会调查,主要依据获取的企业社区规模、建设时长、数量与空间分布等信息(Wu et al.,2021),以20%的比例确定每个街道需调研的企业社区个数,随机走访各街道企业社区(见图2),每个社区调研10~20个居民样本并进行问卷访谈。剔除信息不全、非老年居民等问卷后,得到有效问卷560份,问卷有效率为73.40%。问卷收集的信息包括居民的社会经济特征、健康状况、社区环境感知、住房感知、居住环境感知、邻里交往、居住安全感以及主观幸福感等。
调查样本经济属性特征统计结果如表1 所示。调查对象男女比例相当,平均年龄72.88 岁;居民以初中及以下学历为主,文化程度偏低;居民月收入以离退休金、养老金为主要收入来源,多数(71.61%)在2 500~5 000元之间;老旧社区的熟人社会氛围浓厚,邻里关系熟络,超一半(57.86%)居民经常在一起交往、活动;超过90%的居民为企业原有职工及家属,普遍在调查社区居住>10 a。
表1 调查样本的经济属性特征统计Table 1 Statistics of economic attributes of survey samples
2.3.1 被解释变量 因变量——幸福感主要衡量居民主观感知下对其生活环境与质量的综合评价,是对整体幸福感问题的回应。在问卷调查中,采用李克特5分制量表衡量居民的幸福感,通过询问个体样本“总的来说,您的幸福感如何?”获得居民的幸福感评价,将“很幸福”“幸福”“一般”“不幸福”“很不幸福”分别赋值为5、4、3、2、1。
2.3.2 解释变量1:外部建成环境 老年居民处于相对弱势地位,且日常活动半径相对有限,社区周边较小范围内的建成环境与其生活最具紧密关系(吴文恒等,2019)。为有效表征社区周边的建成环境特征且保证居住地属性的差异性(袁家冬等,2005;塔娜等,2015),外部建成环境的统计单元划定为以企业社区为中心的10 min 步行可达范围,结合10 min 社区生活圈概念,将统计范围设定为500 m。出于稳健考虑,将企业社区15 min 生活圈(1 000 m 半径)范围同样作为建成环境的统计单元,以便在模型中与500 m 半径生活圈特征进行对比。
企业社区的外部建成环境分析必须考虑居民的需求、环境的感知、行为方式等因素,亦需要分析城市环境组成元素在满足和支持居民内外部需要及价值方面的程度(周素红等,2019)。基于7Ds 模型(Seven Principal Dimensions Model)(Cervero et al.,1997;Ewing et al.,2010)和老年人的生活特征,采用功能多样性、要素紧凑性、设施可达性、交通站点密度与道路通达性5个变量反映外部建成环境特征(表2)(王兰等,2020)。
2.3.3 解释变量2:社区内部建成环境 社区环境因素影响居民日常出行以及生活质量,对居民幸福感有重要作用(苏玲玲等,2019)。采用居民对社区环境的满意度衡量其对老年居民幸福感的影响,以居住条件感知与社区环境感知反映居民对社区环境的满意度(见表2)。将居民主观感知以李克特量表赋值,“很不满意”“不满意”“一般”“满意”“很满意”分别赋值为1、2、3、4、5。
表2 建成环境变量说明Table 2 Variable description of built environment
2.3.4 解释变量3:社区综合感知 社区综合感知影响居民幸福感(党云晓等,2014),包含对社区内外居住环境的感知。首先,为探讨社区综合感知对居民幸福感的直接影响,将其作为环境变量纳入多层线性回归模型;其次,为探讨客观环境对居民幸福感的间接影响,将社区综合感知作为中介变量纳入中介效应模型。该解释变量通过居住满意度衡量,并用社区综合评价测度。依据受访居民对社区综合评价状况的回答,将“很不满意”至“很满意”依次赋值为1~5分。
2.3.5 解释变量4:社区凝聚力 基于社会心理学理论,人的社交状况会显著影响幸福感(Diener,1998;Dolan et al.,2008)。因此,为精确估计城市建成环境对老年居民幸福感的影响,考虑社交因素的影响,以居民居住安全感与邻里关系刻画社区凝聚力。根据被调查居民对居住的安全感知以及对邻里关系的认同程度,将调查对象的回答赋值为1~5分,得分越高说明居民的居住安全感与邻里关系的认同越强。
2.3.6 解释变量5:个体因素 人格-环境交互作用理论研究展示个体因素特征可以显著影响居民幸福感(Diener et al.,1999;Ditella et al.,2001)。为独立探讨建成环境特征对居民幸福感的影响,将老年居民的性别、年龄、医疗护理负担、精神健康状况与身体健康状况作为控制变量纳入模型。
根据问卷数据,企业社区老年居民的幸福感平均得分为3.54,幸福感整体水平一般。为进一步探究建成环境如何影响老年居民幸福感,采用多层线性回归模型对建成环境的各维度进行分析。通过零模型检验居民幸福感数据是否存在嵌套结构或层级关系,结果显示,组内相关系数(ICC)为0.094 1>0.059,且居民幸福感存在社区差异,满足模型使用条件。因外部与内部建成环境距离居民远近不同、感知存在差异,对其幸福感的影响程度不一,为了减少相互干扰的影响,将内外建成环境分别建模探讨。
在模型运算前,对外部建成环境变量进行共线性检验,结果显示,500与1 000 m范围内各变量的容差数值皆约为1>0.1,且方差膨胀系数(VIF)值均<10,表明各变量间不存在共线性,可以继续模型运算。为清晰表现外部建成环境对老年居民幸福感的影响,将各维度数据单独放入模型运算,模型1~6分别显示外部建成环境各维度对老年居民幸福感的影响效应(表3)。
表3 外部建成环境对老年居民幸福感影响的回归结果Table 3 Regression results of the well-being of older residents affected by external built environment
由模型1和2可知,POI类型的熵指数、POI密度对老年居民幸福感的作用不显著,反映城市功能多样性、要素紧凑性与居民的幸福感不具有相关性,这与已有研究(苏玲玲等,2019;刘晔等,2020)得出的POI点密度和居民幸福感呈正相关的结论不同。虽然社区所在区域POI 类型的熵指数、POI密度越大,居民生活服务越便捷,但也意味着喧闹嘈杂的生活环境等负面效应的影响(Rehdanz et al.,2008),导致其对老年居民幸福感没有显著相关关系。模型3 引入设施可达性的相关变量,在500 m 范围内,风景类、医疗类场所的可达性与老年居民的幸福感显著正相关,表明这两类场所的可达性越好,老年居民的幸福感越强。据调查,社区内部普遍空间狭窄、休闲场地小、地面停车多(图3),居住地周边的风景类场所等绿色空间更能为老年人休闲、运动、交往等日常活动提供便利,进而提高老年居民愉悦感和幸福感。社区近距离医疗类场所的可达性好,就医方便,可选择的就医地点多,居民的幸福感强。此外,报刊亭、应急避难场所、公厕等公共设施场所可达性与老年居民的幸福感存在边际正相关。模型4与5显示交通站点密度、道路网密度与老年居民的幸福感不存在显著关联,这主要由于西安市企业社区多位于内城,交通站点分布多、路网密度高,居民出行便利,已成为其生活常态,影响不明显。
图3 企业社区老年居民休闲空间、活动场地与地面车辆Fig.3 Leisure space and exercise yard of older adults and the cars in the ECs
总体上,相较于范围较大的15 min 生活圈(1 000 m),10 min 生活圈(500 m)的外部建成环境与企业社区老年居民联系紧密,是居民活动发生的主要核心空间,能较确切地反映居民生活活动状况,其中休闲活动空间与场地、就医条件等与老年居民日常生活关系密切,尤为影响幸福感,与已有研究(袁家冬等,2005;何深静等,2014;刘晔等,2020)较为一致。
对内部建成环境感知变量进行共线性检验,结果显示,各变量的容差最小值为0.393,最大值为0.748,均>0.1;且VIF 值最小值为1.338,最大值为2.543,均<10,表明各变量间不存在共线性,可以进行后续的模型运算。为清晰表现内部建成环境对老年居民幸福感的影响,将各维度数据单独进行模型运算(表4)。模型7显示,住房的冬季取暖、日照状况、隔音通风均与老年居民幸福感呈显著正向相关关系,居住条件的舒适性是影响老年居民幸福感的重要因素之一。模型8显示老年居民对社区的绿化配置、社区内部道路和景观的感知与幸福感呈正向显著相关,反映社区的绿化、道路和景观可以显著提升老年居民的幸福感。由于老年居民的日常活动为社区依赖模式(杨毕红等,2021),社区作为主要的活动及社交场所,内部环境的设置对其幸福感有显著影响。
表4 社区环境对老年居民幸福感多层线性模型回归结果Table 4 Hierarchical linear model regression results of subjective well-being of older residents affected by community environment
模型9显示社区综合感知与老年居民幸福感显著正向相关。这主要因为社区内外居住环境与老年居民息息相关,是日常生活与活动的主要场所,场所环境已融入其生活的方方面面并对环境变化响应明显,故社区综合感知可以显著影响居民的幸福感,对社区越满意,居民的幸福感越强。
综上,相比社区外部的建成环境,老年居民主观感知到的内部建成环境对幸福感的影响更强。居民的日常生活与出行均离不开社区,并以社区为中心向外伸展,因此社区环境感知能更明显地影响居民幸福感。
较强的社区凝聚力可以改善居民对环境的总体评价(Ross, 2002; Hystad et al., 2012)。模型10 显示居住安全感和邻里关系皆显著正向影响老年居民幸福感(见表4)。老年人的日常社会关系网络更多聚焦于亲友、邻居等群体,尤其企业社区的老年居民,多是同企业的职工,人生观和社会观相近,时间的流逝往往带来更加紧密的关系,良好的人际交往能够提高老年居民外出活动的频率(图4),社会活动对心理健康起显著的正面作用(姜玉培等,2020),表明培养社区凝聚力可以促进更广泛的居民幸福感。
图4 企业社区老年居民日常活动Fig.4 Daily activities of older residents in the ECs
模型6与模型11结果都显示,性别在模型中不具有显著作用。年龄、身体健康状况与幸福感呈显著正相关。据调研,老年居民年龄大,普遍享有退休补助,工作、生活压力一般较小,生活放松心态平和,幸福感较高。同样,老年居民身体健康状况越好,幸福感会显著提升。而医疗护理负担对居民幸福感有显著负向作用。
以社区综合感知为中介变量,探究外部建成环境对居民幸福感的间接影响效应。模型13显示(表5),在500 m 范围内,POI 类型的熵指数与老年居民的社区综合感知呈显著负相关,POI密度、购物场所可达性、餐饮场所可达性、生活服务场所可达性、道路网密度5个变量与老年居民的社区综合感知呈显著正相关;在1 000 m 范围内,公共设施场所可达性、生活服务场所可达性、道路网密度3个变量与老年居民的社区综合感知呈显著正相关。这表明在一定的生活圈范围,外部建成环境指标可以正向影响居民的综合感知,提升对其居住环境的积极评价。
表5 社区综合感知的中介效应结果Table 5 Mediating effect results of comprehensive community perception
模型14显示,当社区综合感知作为中介变量加入模型,在500 m 范围内,POI 类型的熵指数对老年居民幸福感的关系由不显著变为显著,所以社区综合感知在POI类型的熵指数与老年居民幸福感的关系中起完全中介作用,POI类型的熵指数可以通过影响居民对社区的综合感知来影响其幸福感。这主要由于老年居民近社区生活圈的日常活动模式多为购物、就餐、散步等休闲性活动(周素红等,2019),因此POI 熵指数影响居民的综合感知,进而间接影响幸福感。社区综合感知在风景类场所可达性、医疗场所可达性与老年居民幸福感的关系中不存在显著的中介关系。在1 000 m 范围内,公共设施场所可达性对老年居民幸福感影响的显著性降低,表明社区综合感知在公共设施场所可达性与老年居民幸福感的关系中起部分中介作用。
综上,POI类型的熵指数与公共设施场所可达性可以通过社区综合感知的中介作用间接影响老年居民的幸福感。因此,改善建成环境,提高社区周边设施与场所的多样性,有助于提高对社区的主观感知,进而提升老年居民的社区综合感知与幸福感。
1)加强风景绿地空间建设。西安市企业社区建成环境成熟但陈旧,缺乏现代化环境设施与条件。在城市更新与治理过程中,应重视绿色空间、生活服务场所、公共空间以及其他与居民生活相关场所的合理布局与设施的完善,加强街头广场绿地、绿廊绿道、慢行骑行道等设计建设;同时,最大限度保留老城区原有特色空间格局,促进多元空间共存,增强绿化环境对居民健康福祉与幸福感的积极效应(袁媛等,2021)。
2)完善医疗服务站点。据实地调研,医院一般与社区存在一定距离且诊疗程序繁琐,给居民日常生活造成不便(杨毕红等,2021)。城市规划与社区管理人员应立足于老年居民实际需求,结合社区内外部条件,适当增加适老化医疗护理场所与设施,建设街区或社区养老陪护中心等康复护理机构,简化老年居民看病就医流程,实行便捷式诊疗,提高日常生活便利程度和强化居民幸福感。
3)提升公共设施场所服务质量。基于老年居民生活圈范围和生活需要,合理规划公共设施类等场所的布点,提高社区周边设施与场所的多样性,注重小规模开敞空间的配置(张景秋等,2015),增加休闲活动空间、健身设施和器材;将空间资源优先用于优化公共服务体系、市政基础设施、各类安全设施,避免造成公共服务场所分布不均、老年居民日常生活质量降低等问题;在提升公共设施场所“量”的同时,关注品质提升(吴蓉等,2021),推进公共空间适老化改造,完善城市功能,增强城市活力。
《新城市议程》提出“建设包容、安全、有抵御灾害能力和可持续的城市和人类住区”的愿景,在城市更新过程中应注重打造以平等、包容、参与、可持续为原则的生活空间,更加重视社区生活圈内的公共资源和服务公平分配(赖楚杨等,2021)。在社区层面,改造居民的居住条件、社区内部的绿化配置、道路和景观等,改善社区内部建成环境,消除居住安全隐患,构建美好人居环境。本文在实证研究基础上,提出如下企业社区内部环境改善建议。
1)优化居住环境。多数企业社区内部缺乏绿地、广场、老年活动中心等休闲空间,且卫生清洁程度一般。针对该类居住环境问题,根据《完整居住社区建设指南》(中华人民共和国住房和城乡建设部,2022),完善社区基本公共服务设施,如社区综合服务站、幼儿园、老年服务站和卫生服务站等;健全便民商业服务设施,包括超市、快件寄递设施以及其他便民商业网点;完备市政配套基础设施,即停车场、充电设施、无障碍设施等;建设充足公共活动空间,包括活动场地和绿地等;提升社区物业管理服务,包括物业服务与管理平台;健全社区管理机制,即综合管理服务和社区文化等。
2)改善住房条件。企业社区住房较为陈旧,保暖性差,楼顶防水性能差,采光效果一般,以及面临线路和管道老化等问题,可进一步调整住房结构,墙体铺装保温层、粉饰美化,加固防水,更换管道,线路改造,安装电梯等,完善水、电、路、气、热、信等设施的安装与管理,进行住宅适老化改造,盘活存量,提升品质。
3)建设社区养老护理机构。企业社区老年居民多为独自居住,子女少在身边陪伴,高龄老人面临生活起居、日常活动困难等问题,且是在社区的时间最长、使用设施最频繁的人群,可通过建立社区养老护理机构,强化老年居民基本生活服务的配套供给,为有需要的老人提供一站式服务,推进智慧养老建设,解决老年生活问题,提升居民幸福感。
本文聚焦城市传统空间,从生活环境与自身条件等方面构建分析框架,定量探究企业社区老年居民幸福感的建成环境影响,以及社区综合感知在建成环境对幸福感的影响中所起的中介作用。得到的主要结论为:
1)企业社区老年居民幸福感整体水平一般,平均得分3.54。企业社区外部建成环境日常生活圈范围的风景类、医疗类、公共设施类场所可达性是老年居民幸福感的空间促进因子。风景类、医疗类场所的设置为老年居民提供休闲、运动、交往、就医、健康保健等服务和机会,公共设施类场所为其提供活动空间距离加大的可能性,进而提高幸福感。老年居民的日常活动范围较小,与1 000 m 范围相比,500 m范围外部建成环境与其关联更紧密,对老年居民幸福感的影响更强,需重视和加强企业社区10 min生活圈规划。
2)社区内部舒适的居住条件、绿化配置、道路和景观可以显著提升老年居民的幸福感。客观的外部建成环境、主观的内部建成环境感知均与老年居民的幸福感有显著相关关系,可作为提升个体幸福感的重要方向。相比外部建成环境,社区内部环境与老年居民生活出行联系更紧密,对幸福感的影响更强,是提高居民幸福感与生活质量的建设重点。
3)社区综合感知在POI 类型的熵指数与公共设施场所可达性对老年居民幸福感的影响中发挥中介作用。通过提高社区周边设施与场所的多样性,有助于提升老年居民的社区综合感知与幸福感。提出风景绿地空间建设、医疗服务站点完善、公共设施场所服务质量提升等企业社区外部环境改进策略,以及居住环境优化、住房条件改善、社区养老护理机构建设等内部环境改善建议。
本文从主客观结合的角度探究企业社区建成环境对老年居民幸福感的影响。从研究对象以及研究范围来看,引入与老年群体密切相关的生活圈概念,探究相对贫困社区、老年群体的幸福感影响,丰富已有文献多在较大范围内研究的认识。本文阐明老年居民所处环境对其幸福感的重要作用,强调老年居民的日常生活需求以及生活圈建设,并从老年居民幸福感的角度探讨城市建成环境规划,以期通过主动式的空间干预政策,优化城市建成环境,营造舒适、健康的人居环境,丰富幸福感的案例认识以及单位社区与城市居住空间演替理论,为城市规划实践以及美好人居环境建设提供参考依据与研究启示。
本文仅限于西安市的企业社区,忽略不同发展水平下城市企业社区建成环境的总体差异,后续可以选取不同地域城市的企业社区进行对比。同时,本文没有考虑个体偏好以及个人性格、心态的影响作用,结果可能存在一定偏误,未来可以进一步探索不同偏好居民的建成环境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