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夫兄自幼习画,后长期担任职业摄影师,倏忽已逾一个甲子,他笑谓“童子功深厚”。而且他画品高远,行情看涨。画家能写出一流散文者不多,吴冠中庶几近之;但还要在小说畛域一峰突起,祥夫兄可谓鱼和熊掌可以兼得。我还想说的是,这是一个可以称之为“士”的大文人。
尽管理想的生活就像一场盘盘都渴望“自摸”的麻将,尽管散文被认为是作者的日常记录,写喝茶,吃饭或者生活琐事,与老百姓的生活相去不远。这很容易让读者发生误解,以为散文写作就该如此。所以衮衮诸公写出的散文几乎是化纤西装,既无观赏性,更无实用性。
《饮食五帖》固是写寻常生活,恰恰彰显了汉语散文的“正写”功夫。而真诚、真实、真在,无疑是王祥夫散文秉承的大纛。修辭地说,就是比硬功,打硬拳,没有摘叶飞花的神技,只有空手入白刃的直接;直白点说,老老实实地写,不依托繁复修辞地写,不过于倚重题材地写,更不指望规训与指令跳出来“指山山让路”地写!让事物在散文里说话或沉默,让事物液汁四溅再回到事情之中,让散文耳朵听到事物的呼与吸。
《画边小记》展示了画家的所思所感所悟。明朝人始有“诗余”扩展出来的文体,画家在水墨皴法之外,更有“画余”的随笔一展胸臆与精微。这是首先吃透了事物的姿容与仪态,是建立在文体流向之上的一种泳姿,一种立场,一种进入事体的独特方式。使事物变得熟悉起来并不困难,困难的是,要能够让熟悉的事物再度陌生,并打开羽翼。而祥夫兄做到了!
记得是几年前在贵州毕节,一天傍晚,善饮的祥夫兄依然戴着墨镜,对我说:“夫人去北京了,嘱咐我务必要带家里的猫出去散步。你想想,我一个大男人牵着一只猫在街面溜达,如果被熟人看到,猫又不停发嗲,我该怎么办?”这个尴尬场面,也可以理解为当下散文的处境。
——蒋蓝(散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