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叶焜

小冬实在不是一个讨喜的孩子，入学以来，不做作业、调皮捣蛋是家常便饭。在校不到4年，无论因违纪受到了怎样的批评或责罚，他都能在第二天继续执行他的“捣蛋计划”，让教过他的老师无可奈何。如今，他到了我的班上。面对这样“油盐不进”的“魔童”，我该怎么办呢？我决定先观察他一段时间。

一天，我刚准备进办公室，就看到小冬耷拉着脑袋走出来。我问余老师：“怎么啦？难道他又违纪了？”余老师叹了一口气，说：“老毛病，在厕所涂鸦。但他以前不会上课去画，而且这次他在所有的门上都画了。太过分了！”说着说着，余老师就来气了。我却有一些疑惑：这几年来，小冬确实只是课下调皮，从不会旷课。而且，他都一年没有涂鸦了，这次怎么会突然到处乱画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赶紧到学生厕所一探究竟，果然，每张门板上都有他的“大作”！乍一看，这些线条确实让人火冒三丈，但细细观看，又发现这些东西似乎有章可循。圆圆的这个，应该是太阳吧！旁边这些像棉花糖的，可能是云朵了。下面这个歪歪斜斜的，大概是一棵柳树？咦？这棵柳树怎么长在绿色的草原上啊？这孩子真是糊涂……看着看着，我不禁笑了起来，突然意识到：兴趣不正是我要寻找的那把关键钥匙吗？

下午，我找来小冬，问他：“你喜欢画画？”他猛地抬起头，望着我拼命点头。看他的反应，我大概猜到了原因：这两天，学校正式开启社团活动，老师会根据学生的特长推荐他们进不同的社团。余老师觉得小冬没什么特长，就让他报了一个“趣味数学”社团，可他并不喜欢数学，可能就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释放自己的不满情绪吧！

我接着问：“你怎么不跟余老师说呢？”他低下了头，气鼓鼓的。我笑了笑，看他这个样子，想来是说过了，但余老师没同意。我何不利用这个机会转化他呢？我丢出“鱼饵”，问他：“你想去美术社团吧？”

“老师！我……我可以去吗？”他眼里满是期待。

“你只要能在三天之内把《暮江吟》这首古诗背下来，我就推荐你去美术社团！”我笑着对他说。

他噘着嘴，不说话。我采取“激将法”刺激他，说：“怎么，这就放弃了？看来你也没多想去啊！”他一下子抬头，倔强地盯着我，说：“老师！我没有放弃，但你要向我保证，我只要能做到，你……你就要推荐我！”“好啊，一言为定！”看到他的样子，我有些吃惊，他对学习从来都不上心，现在如此认真，倒让我有些期待。

第二天刚下课，小冬就拿着书，气喘吁吁地跑到我的办公室，说：“老师！我会读了！”

我挑了挑眉，说：“会读？咱们约定的是要会背！”看到我的神情，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先读着试试……”他翻开书，一本正经地开始读。

“一道……道……一道……”

一开始就打开了“卡带模式”？我皱起了眉头。

“……阳……阳……水中。”

读古诗怎么还“偷工减料”啊？我抿上了嘴巴。

“半江……半江……”

天啊！他就认识“半江”两个字吗？我不得不打断他：“小冬啊，咱们刚学完这首诗，对吧？”

他也知道自己读得不好，说：“老师，有些字我读了好多遍，但就是记不下来。”

我提醒他：“为什么不把拼音写上去？”

他不说话。我猛然意识到：难道他拼音也没过关？于是，我说：“这样吧，你先过来，告诉我哪些字不认识。”我开始耐心地指导他注音，并为他重新讲解了一遍《暮江吟》的读音，可没想到，他还是读得乱七八糟。我刚刚领着他读了好几遍的字音，轮到他自己读的时候又是错的。

之前，我以为小冬学习有些落后，纯粹是态度原因，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小冬的言谈举止与其他学生没有差异，怎么朗读就这么难呢？我询问小冬之前的语文老师，他们也反映了同样的问题。我联系家长，家长说小冬被医生确诊为阅读障碍症。疑虑解开，我不再烦闷，更多的是憐悯。

小冬很执着，连着3天，他每个课间都准时来到我的办公室读书，仅仅是读。看他如此努力，我也调整自己的心态，把他当成一个刚刚启蒙的孩子，鼓励他多尝试。一遍、两遍、三遍……一首《暮江吟》已经不知道被我们读了多少遍。

第五天，他终于可以完整流利地背诵《暮江吟》了，我为他鼓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那泛红的小脸蛋不再挂着泪花，而是洋溢着自信的微笑。小冬回想起关于社团的约定，失望地说：“老师，对不起，我没做到。”

我哈哈大笑，说：“傻孩子，你做到了！叶老师推荐你去美术社团！”

他兴奋地跳了起来，说：“老师，不是3天吗？”

“你记错了，我说的是5天！”

之后，小冬每天下课还是会来我的办公室读书，即使我不在，他也会自己读。慢慢地，他能流利朗读的课文越来越多。偶尔，我会去美术社团看看小冬的表现，而每次去，我都能看到一个带着自信笑容的小天使，在课桌前专心绘制着属于自己的美梦。（文中学生均为化名）

（作者单位：湖北省武汉市江夏区康宁路学校）

责任编辑  魏  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