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绿 本名曾文彩,1997年9月生,湖南人。
忙碌者
到小菜園那里去。
辣椒深红,挂在褐枝上。小白菜,绿芹,生姜,菠菜叶子,有自己的位置。以及圆形包菜,心事细卷。
往里面走。
择出红菜心,但不能择得太短。以免后来的菜心很难长大。像别胸针那样别下你选中的植物。
妈妈们在自己的园子。
一年四季葱茏。什么事物是永远成功?
继续取出。
一只手如同美。为一个人的幸福而幸福:她们打开门,那么疲倦又满足。
新婚者
在林子前,她停下。
季节的颜色闪耀。
这些被初冬解开系带的松果,一颗颗从空中滑落。那么静,又那么沉。咚——
响在她心里。
响在年青的一段光阴。
苦过了少女期的人,现在品尝北风的甜美。
小麻布袋:那么朴素,又结实。她从车上一路下来,下来,蹲在林子边。一步挪一步,找不居住虫子的松果,像个小孩——
如果是风铃,那一定很美。
如果是门花,那一定很美。
天然的,运用天然,必是超过了网术。超过,众喧嚣者。
择菜者
这不是我的菜园。
我找不到生菜,找不到黄姜,找不到菠菜叶子。太大了,那么远。我一个人走着,走着走着就哭了。
这是我祖辈的菜园。
“黄姜在右边,菠菜叶子挨着它,生菜长得很高。”“扯点叶子就好了,不要根。根估计也拔不出。”可是,我怎么连高高的生菜也没看见呢?
直到外婆站在园子口,用手指向我,又指向大地的一面。一个诸侯国的明珠。
我跑过去,摘下几片小菜叶。
我的外婆笑累了。
我在我的菜园摘菜,我在菜园迷了路。
散步者
和一位朋友走路。
面对静,如面对白纸。
身边的春叶长出来,红,还很新鲜。
我们谈了许多。
可在语言的征途,越靠近,越发现:爱是不断打破幻想。那些朴素,有野蛮的放纵。
我们是住在里面的人,要很久以后才知道——
人类在太多方面落后于事物本身。
走一条干净的道路,旁边也有虫蛇窥望。
唠叨者
妈妈四十六岁了。她比以前更相信我。
“上了四十,胖的就是腰了。”妈妈说,女人一生都试图摆平裙角的皱褶。
有一次,她小心问我,这裤子行吗?
她肚子非常温柔地突出。我点了点头。很多时间,经过,便无法抹藏。
妈妈开始变得唠叨。她和父亲一起放走了语言的小门闩。放走掌心河,苗条的青春,最初之爱。
在汹涌中,洗了又洗。
直到双手变成镜子,映出美丽而疲惫的脸庞。
我的眼泪是深紫色的。
游泳者
这里到处都是石头。
到处都是。
水把一切隐藏得多么好。当一个游泳者走到这——
他把衣服脱掉,又重新走回岸上,从草地收拾一些光。然后带着光,从树枝落下。
在空中保持了起码一个世纪的姿势。
手向前,身子微微弯曲。
还不知道明天的最后一秒才最美丽。
——只是哗啦一声,水的质子就碎了。
守护者
她屋子后面有竹林。
竹林后面,有:
山地。哪怕是在顶峰,也能看见排列整齐的果蔬。人们从这里穿过竹林,不断上前。依身在此,她总说,这免于漫长的近山之路。
泉。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无水,我们就从那舀出清冽。南瓜之身,为器;手指和心灵的感悟,为镜。拨开荆棘,自然而出。她早已习惯沁人的安静。我们却为此大呼小叫。
坟。在乡村,很常见。漫山遍野,一点点,记一种消逝。失去的爱人,就在崇山之下。春天,群花烂漫,有一种颜色会迷惑人眼,心生寒意。但她从不提及。
落日掉进草丛。
她在角落,擦亮了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