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红丽, 陈传明*, 何映红
(1.福建师范大学湿润亚热带山地生态国家重点实验室培育基地, 福建 福州 350007; 2.福建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院, 福建 福州 350007)
农户作为乡村最基本的社会经济单元,不仅暴露于各种风险之中,而且通常缺乏风险处理的手段,因而容易遭受最直接的福利损失[1]。其中,牧户作为畜牧业生产的基本单元,暴露在严峻的生计风险之中,受到来自社会、经济、政策、自然等风险叠加的影响,进一步加大了牧户的生计脆弱性,导致其生计安全面临挑战[2]。作为现代生活的一大特征,存在风险是人类社会的常态,这也是学术界普遍关注的热点问题[3]。在许多发展中国家或者边缘地区,小农群体作为弱势群体,更容易遭受自然、社会和经济等多种风险的冲击,各种风险相互作用形成多层次、复杂的反馈和嵌套关系,不仅放大各种风险的危害性,也加强了不同风险之间的转化性,加剧了农牧户生计的脆弱性[4]。国家公园生态保护对国家生态安全和生物多样性的维护、自然生态系统和环境质量的改善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有研究认为该类型自然保护地总是会影响生活在周围社区或边界内人们的生活[5],这就限制了当地农牧户对资源和环境的利用[6],致使其生计方式变得更加单一化,农牧户将失去原有经济来源,改变其传统的生活方式,减弱了农牧户生计资产[7],增加其生计脆弱性程度,从而提升了农牧户的生计风险,导致国家公园生态保护与农牧户生计之间的矛盾。
学术界关于农牧户的生计脆弱性、生计风险识别及感知等方面展开了大量研究[8-11],其中,关于生计风险的研究,目前主要集中在不同研究对象和不同研究区域的生计风险[12-13]、风险感知及应对策略[3,14-15]等方面。有关生计风险类型的研究,有学者通过引入生计风险脆弱性框架,指明农户可能遭受的各类生计风险及其特征[16];有学者则根据农户生计资本的性质将生计风险分为健康风险、环境风险、金融风险、社会风险和信息风险,以此来探索不同生计风险对生计资本的影响机制问题[17];有关生计风险影响因素的研究,大量研究考察了农户个体特征(如年龄、性别和教育程度)、家庭特征(如家庭收入和家庭总人口)和认知特征(如气候变化)的影响[18-19];有关生计风险感知及应对策略的研究,有学者认为农户对气候变化的感知影响其风险适应性决定,由于农户已经遭受的生计风险不能逆转,适当的风险应对策略有助于农户减少生计风险的负面影响[20-21]。从整体上看,当前学者对农户生计风险的影响因素分析中,大多只是引入个别家庭变量,缺乏从家庭资产禀赋视角对不同生计风险类型影响的研究。另一方面目前学者们对农户生计风险的研究主要聚焦于贫困山区和农牧交错区,而缺少以国家公园为主体的自然保护地牧户生计风险的深入研究。
基于此,本研究从牧户家庭资产禀赋的角度,针对牧户面临的不同类型生计风险,通过对祁连山国家公园468个牧户调研获得研究数据,阐析牧户的家庭资产禀赋与生计风险之间关系;运用二元Logistic回归模型,探讨牧户家庭资产禀赋对其生计风险的影响,这对于国家公园牧户降低生计脆弱性、规避生计风险以及国家公园资源环境保护和牧户生计可持续发展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
家庭资产禀赋是指农户家庭所拥有的用以维持家庭生存和发展的各种资产和能力[22]。根据英国国际发展部(DFID)建立的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将生计资本分为自然资本、物质资本、人力资本、金融资本和社会资本[23],以此为基础,确定牧户的家庭资产禀赋包括自然资产禀赋、物质资产禀赋、人力资产禀赋、金融资产禀赋和社会资产禀赋[24]。
国家公园牧户家庭的自然资产禀赋指能够产生有利于家庭生产生活的资源流和服务的自然资源[25],草地是国家公园范围内从事畜牧业生产的牧户最重要的自然资产。由于国家公园大多地处经济欠发达地区,当地牧户对自然资源和环境的依赖度较高,牧户传统生计的自然资源和环境基础较为薄弱,实施资源环境保护政策之后,致使部分牧户丧失了原有家庭自然资产的使用权,从而使得牧户面临生计风险。基于此,提出研究假设1:
H1:国家公园牧户的自然资产禀赋对其面临生计风险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国家公园牧户家庭的物质资产禀赋是指用于家庭生产生活所需要的物质生产资料和基础设施[26],国家公园牧户的家庭物质资产主要包括牲畜数量和住房条件。物质资产对牧户农业生产条件和生活质量的改善以及非农技能的提升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一般来说,家庭拥有的牲畜数量越多和住房条件越好的牧户,其创收能力越强、收入水平越高,所以,牧户越容易规避风险。基于以上分析,提出研究假设2:
H2:国家公园牧户的物质资产禀赋对其面临生计风险具有显著负向影响。
国家公园牧户家庭的人力资产禀赋指牧户所拥有的知识、技能、劳动能力和健康状况[27],本文主要包括牧户的受教育程度和家庭劳动力数量。一般来讲,受教育程度高的牧户具有更强掌握新技术的能力,更加容易充分认知和采取策略应对生计风险,所以,受教育程度越高的牧户越能积极应对生计风险;劳动力数量多的家庭,能够为牧业生产提供较充足劳动力,可获得的非农就业机会多,因此,牧户规避生计风险的可能性就越大。基于此,提出研究假设3:
H3:国家公园牧户的人力资产禀赋对其面临生计风险具有显著负向影响。
国家公园牧户家庭的金融资产禀赋是指家庭拥有可支配的现金收入和可利用的金融资源[28],主要包括牧户的家庭经济收入和可获得的生态补偿金等方面。一般来说,家庭经济收入水平高和获得更多生态补偿金的牧户,有更多资金投入到非农技能和农业生产技术的培训,能够获得更多的就业机会,所以,牧户越容易应对生计风险。基于以上分析,提出研究假设4:
H4:国家公园牧户的金融资产禀赋对其面临生计风险具有显著负向影响。
国家公园牧户家庭的社会资产禀赋是指在家庭生产生活的活动过程中可以利用的社会资源[29],主要包括家庭成员领导能力、基于地缘关系的社会网络和以血缘为纽带的亲戚网络等方面。对周围人信任度高的牧户,其社会威望高,对信息的了解和获取渠道多,非农就业机会大,对生计风险政策的理解透彻,能够积极地应对生计风险;参加合作组织的牧户,可以获得更多技术培训的机会来提高养殖技术,以规避生计风险,提升应对生计风险的能力。基于此,提出研究假设5:
H5:国家公园牧户的社会资产禀赋对其面临生计风险具有显著负向影响。
牧户面临的生计风险包括就业风险、市场风险、健康风险、养老风险和环境风险等多种类型,受到社会经济变动、自然灾害和家庭资产禀赋的影响,牧户生计风险依赖于对自然资源获得性和不同类型环境问题的感知,不同类型生计资产对牧户生计风险感知会造成不同影响[30],如生计资本的禀赋程度影响生计风险的强弱,不同类型生计资产缺失可能造成牧户遭受不一样的生计风险[31],一般来说,家庭生计资本越丰厚,处理生计风险的策略也就越多[17],但是也有学者认为生计风险的大小还与牧户在利用家庭资产基础上所选择的资本搭配及生计策略有着密切关系,并非家庭资产越丰富其生计风险就越小[31]。牧户家庭资产禀赋状况是其生计发展机会、采用生计策略和规避生计风险的基础[32],家庭资产禀赋决定牧户的应对生计风险方式和生计策略选择,从而影响牧户生计风险,选择非农业为主生计策略的牧户可能面临更多的就业风险,选择农业为主生计策略牧户可能会面临更多的市场风险和环境风险[2,33]。综合已有生计风险相关研究成果,可以认为牧户面临生计风险与其生计资产禀赋关系密切,国家公园牧户家庭资产禀赋对其生计风险影响的分析框架见图1。
祁连山是我国西部重要的生态安全屏障,生物多样性丰富,是许多珍稀动植物的栖息地。祁连山国家公园是中国十个国家公园体制试点之一,地处我国甘肃、青海两省交界,位于青藏高原东北部,总面积为5.02×104km2,分为甘肃省和青海省两个片区,其中甘肃省片区3.44×104km2,占总面积的68.5%;青海省片区1.58×104km2,占总面积的31.5%。祁连山国家公园试点区涉及14个县(市、区、场)45个乡(镇)的246个行政村(牧委会),试点区内常住人口约有54 600人,祁连山国家公园地区基础设施相对落后,以传统的畜牧业和种植业为主,经济结构单一并且经济总量小。当地农牧民长期受传统养殖和种植方式的影响,固守原有产业模式,牧户生计安全受到严峻挑战,生计呈现典型的脆弱性特征。
研究数据主要来源于问卷调查,基于相关专家的咨询,设计了《家庭资产禀赋对祁连山国家公园牧户生计风险影响》的调查问卷。调查问卷内容包括3个部分:第一部分为牧户的基本信息,包括文化程度、年龄和民族等方面。第二部分是牧户的家庭资产禀赋,包括自然资产禀赋、物质资产禀赋、人力资产禀赋、金融资产禀赋和社会资产禀赋等方面。第三部分为牧户面临的生计风险,通过询问牧户“您现在担心的生计问题有哪些?” “您最担心的生计问题是什么?”“对各种生计问题的担心程度”,其中对于牧户担心的生计风险,在问卷中设计了缺少就业机会、农产品滞销或价格下跌、家人患病或牲畜瘟疫、养老没有保障和遭遇自然灾害、国家政策调整、子女教育问题等选项;对生计问题的担心程度分为“不担心=1,有点担心=2,担心=3,比较担心=4,非常担心=5”五个等级,以此来获取牧户面临的生计风险信息。调查问卷的内容通过了相关专家的效度检验。
利用问卷调查的内容,遵循代表性和交通可达性原则,选择祁连山国家公园大型入口社区的相关村落进行牧户问卷调查。在实地调研的过程中,为充分考虑到调查区域的畜牧业发展水平和社会经济特征,选择畜牧业发展较为集中的康乐镇、白银蒙古族乡和祁丰乡,采取分层随机抽样的方法,每个乡镇随机抽取5~10个受访村落,在每个抽样村落随机抽取25~35个样本户,以获取研究所需数据。调查时间为2020年6月和2020年8月两个时间段,由于当地农户耕地数量非常有限,因此选择大于18周岁的牧民为调查对象,调查采取半结构式访谈的形式,对调查问卷中的疑问给予解答,提高了调查问卷回答质量和回收率。调查问卷的问题设计采用封闭式和开放式两种形式,封闭式问题是为了获得可以进行统计研究的数据,开放式问题在每个封闭式问题后面列出,由调查对象填写对相关问题的看法和认知。本次调查共发放504份调查问卷,回收482份调查问卷,其中,有效调查问卷为468份,有效率为92.86%。
在468个有效调查样本的统计中,文化程度方面,小学及以下占52.9%,初中占25.6%,高中占10.4%,大专及以上占11.1%;在民族方面,汉族占32.5%,裕固族占50.4%,藏族占10.8%,蒙古族占6.3%;年龄方面,20岁以下占4.3%,21~35岁占8.5%,36~49岁占36.8%,50岁及以上占50.4%;总体上看,调查样本呈现的基本特征与目前祁连山国家公园当地牧户的文化程度偏低、多民族居住和年龄偏高的实际情况相符,表明问卷调查的样本数据有较好的代表性。
参考研究者们对家庭资产禀赋指标选取的相关研究成果[25,34-35],结合祁连山国家公园牧户的实际情况,剔除无关指标对结果分析的影响,选择牧户家庭的自然资产、物质资产、人力资产、金融资产和社会资产禀赋中具有代表性的指标作为自变量。
其中选择草地面积和草场退化情况作为测量自然资产禀赋的指标,由于问卷调查区域的农户以牧民为主,主要从事畜牧业生产活动,草地是其重要的自然资产,因此不仅考虑到草场面积,而且根据草场退化情况来度量草场质量,也将其作为评价自然资产禀赋的重要指标。
选择牲畜数量和住房条件作为评价牧户物质资产禀赋的指标,一般而言,住房是牧户主要的固定资产,而另一方面牲畜数量是牧户最重要的物质资产,因此将牧户拥有的牲畜数量也作为测量物质资产禀赋的重要指标。
选择受教育程度和家庭劳动力人数作为评价牧户人力资产禀赋的主要指标,其家庭实际的劳动力人数的多少和劳动力知识水平的高低对牧户的生计风险应对能力可能会产生深刻影响。
选择家庭年收入和家庭生态补偿金作为测量牧户金融资产禀赋的主要指标,考虑到研究对象为祁连山国家公园当地牧户,牧户的金融资产主要指可支配的现金收入,另外受祁连山国家公园生态保护政策的影响,对核心区牧户实行禁牧,因此将牧户的生态补偿金也作为评价金融资产禀赋的指标。
选择与周围人的信任程度、是否参与合作组织作为测量牧户社会资产禀赋的主要指标,主要是考虑到牧户在遇到风险时可利用的社会资源和可获得的社会帮助情况。
根据已有学者的研究和参照农户生计风险评价模型,农户面临的生计风险包括健康风险、环境风险、社会风险和家庭经济风险等[1,10,36],结合对祁连山国家公园牧户的问卷调查和当地社会经济和自然环境的实际情况,选择牧户面临的生计风险中担心程度较高的就业风险、市场风险、健康风险、养老风险和环境风险作为因变量,各变量赋值及预期影响见表1。
表1 变量的赋值及预期影响
1.6.1生计风险严重程度划分 采用Microsoft Excel软件,对调查问卷数据进行统计处理,按照牧户面临生计风险的“严重、较严重、一般严重、较不严重和不严重”5个严重程度等级,分别赋予5分,4分,3分,2分和1分,把通过计算获得的平均分值作为分析每个指标严重程度的依据,其计算公式如下:
Zn=(5×An)+(4×Bn)+(3×Cn)+(2×Dn)+(1×En)/T
(1)
式(1)中,Zn是指第n个指标的“严重程度”平均分值;An指认为第n个指标“严重”的人数;Bn指认为第n个指标“较严重”的人数;Cn指认为第n个指标“一般严重”的人数;Dn指认为第n个指标“较不严重”的人数;En指认为第n个指标“不严重”的人数;5,4,3,2,1分别代表5个等级的分值;T是有效调查问卷数,T=468。
1.6.2二元Logistic回归模型 研究中因变量取值介于0~1之间,也就是说因变量的取值为“1”时,牧户面临生计风险,取值为“0”时,牧户没有面临生计风险。由于因变量为二元分类变量,所以,运用二元Logistic回归模型,分析牧户家庭资产禀赋对其生计风险的影响。其研究模型如下:
(2)
式(2)中,pi为牧户面临某种生计风险的发生概率,β0为常数项,m为影响因素的个数,xm为第m个影响因素,βm为第m个影响因素回归系数,表示自变量xm对pi的贡献量。
通过研究区域的实地调研,发现当地牧户面临的主要生计风险包括:就业风险、市场风险、健康风险、养老风险和环境风险5种类型。通过公式(1),获得牧户面临主要生计风险严重程度的平均分值,按照严重程度的大小排序为:牧户面临的就业风险,其严重程度平均分值为3.13分;牧户面临的市场风险,其严重程度平均分值为3.07分;牧户面临的健康风险,其严重程度平均分值为3.01分;牧户面临的养老风险,其严重程度平均分值为2.91分;牧户面临的环境风险,其严重程度平均分值为2.88分(见表2)。
表2 牧户面临各种生计风险的严重程度
在调查中发现,当地牧户的受教育程度普遍偏低、缺乏熟练的非农生计技能,非农就业难度大;大多数牧户从事畜牧业等传统农业生产,从事非农生计的牧户占比小,牧户生计最担心的是就业难的问题,因此,牧户面临就业风险的严重程度最高。牧户面临的市场风险也较严重,主要是由于农业生产经营受到国际国内市场的影响,对牧户的农产品销售影响较大,农业生产存在一定的风险。由于当地牧户大多生活在高海拔地区,医疗条件落后,受高寒气候的影响,牧户普遍患有风湿等疾病;另外,牧户家庭拥有较多牲畜,牲畜瘟疫或者患病对牧户家庭造成较大经济损失,这也成为牧户担心的生计问题。牧户面临的养老风险可能是由于当地经济较为落后,缺乏完善的养老保障制度;加上牧户家庭中年轻人大多选择外出务工,家庭中只有老人、孩子留守,老人对自身无人养老较为担心。牧户面临的环境风险主要是因为山区容易受到地震、滑坡和泥石流等自然灾害的侵袭,会对牧户造成直接的财产损失和身心健康伤害,这也给牧户生计带来负面影响。
基于研究区域牧户问卷调查数据的统计和处理,利用公式(2),通过SPSS统计软件,进行家庭资产禀赋对牧户面临生计风险(就业风险、市场风险、健康风险、养老风险和环境风险)影响作用的二元Logistic回归分析,模型回归参数估计结果见表3,总体上看,回归模型的整体拟合情况良好。
表3 家庭资产禀赋对牧户生计风险影响的回归结果
2.3.1家庭自然资产禀赋对牧户生计风险的影响 牧户家庭拥有的自然资产禀赋对其面临生计风险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与研究假设H1相符;草地面积和草场退化情况对其面临市场风险存在正向影响,且通过了5%显著性检验;在实地调研中,“牲畜在草场上吃不饱,还得花钱买饲料,这就增加了成本,最后也收入不了多少钱”,部分牧户因家庭草场面积大且草地退化严重,造成牲畜在草场上难以吃饱,大多数情况要通过购买饲草料来喂养牲畜,同时由于退牧还草和禁牧、休牧等生态保护政策的实施,牧户无法增加牲畜数量,其投入增多,生产成本增大,这就增加了牧户面临市场风险的概率。
牧户家庭拥有的草地面积和草场退化情况对其面临的健康风险存在正向影响,且通过了5%显著性检验;根据实地访谈,牧户认为“草场病虫害比较严重并且草越来越少,牲畜也比以前更容易生病”,对于拥有草地面积较多且草地退化严重的牧户,因草场退化,牧草质量下降,引起牲畜免疫力下降,容易患病甚至死亡,这就增加了牧户面临牲畜健康风险的概率。家庭拥有草地面积对其面临养老风险存在负向影响,且通过了5%显著性检验;祁连山国家公园地区75.2%的牧户只从事一种生计方式,生计多样化指数低,从牧户中了解到“草场是他们唯一可利用的土地,只能靠出售牲畜来获得收入,只有卖的钱多了,以后的养老才有保障”,相比草地面积较少的牧户,拥有较多草地的牧户往往牲畜较多,通过农牧产品出售来增加其收入,赡养老人和养老就有一定的经济保障,面临养老风险就越小。牧户家庭的草场退化情况对其面临的环境风险存在正向影响,且通过了5%的显著性检验;在实地调研中,牧户认为“现在草场上的草质大不如从前了,病虫害较多,有的地方都没有草了”,主要是因为草场退化越严重,草地质量下降,对于自然灾害的抵抗能力较弱,恢复能力较差,因此其面临的环境风险就越大。
2.3.2家庭物质资产禀赋对牧户生计风险的影响 牧户的家庭物质资产禀赋对其面临生计风险具有显著负向影响,与研究假设H2相符。牧户家庭拥有牲畜数量对其面临市场风险存在负向影响,且通过了1%显著性检验;根据实地访谈,牧户认为“现在政府的政策越来越好,能及时提供一些牲畜买卖的市场信息”,研究区域以牧民为主,牧户拥有的物质资产为牲畜,经济收入来源于牲畜的售卖或者销售牧产品,在政府扶持下牧户能够获得一定的市场信息,因此,牧户拥有的牲畜越多,其面临的市场风险越小。
牧户家庭住房条件对其面临环境风险存在负向影响,且通过了1%显著性检验;根据实地调查走访,59.6%的牧户住房为混凝土房,牧户认为“现在房子都翻修过,条件比较好,刮风下雨都不会影响到住房”,这主要是因为大多牧户在集中居住点居位,且建筑年限较短,住房条件较好,牧户房屋受到恶劣气候条件影响较小,其面临环境风险小。
2.3.3家庭人力资产禀赋对牧户生计风险的影响 牧户的家庭人力资产禀赋对其面临生计风险具有显著负向影响,与研究假设H3相符。其中牧户受教育程度对其面临就业风险存在负向影响,且通过了1%显著性检验;在实地调研中,从部分牧户中了解到“我上了学,从手机或者电视上能了解到一些就业信息,也经常参加村里或者乡政府组织的技能培训,这也为我到外面打工或者在县城里找工作提供了一定的机会”,这主要是因为文化程度越高的牧户,对就业信息接收程度越高,更容易熟练掌握非农生计技能,可供其选择的就业机会相对较多,因此其面临的就业风险越小。
牧户家庭劳动力人数对其面临健康风险存在正向影响,且通过了5%显著性检验;在实地走访中,“村子里的医疗条件差,生病就得去大医院,看病难不说费用还很高,家里一旦有人生病,这就给家庭造成很大的经济负担”是部分牧户较为担心的生计问题,这主要是由于牧户患病后,导致家庭劳动力人数下降,因为治病就需要增加家庭支出,如果一个家庭原本家庭劳动力人数少且多人患病,再加上不完善医疗条件的影响,会造成该家庭经济不堪重负,从而面临更大的健康风险。牧户家庭劳动力人数对其面临养老风险存在负向影响,且通过5%显著性检验;通过访谈,牧户认为“家中有比较多的劳动力的话,有一两个人照看好家,其他人就会出去打工以增加家庭经济收入,赚更多的钱来保证以后的养老问题”,这主要是因为家庭劳动力丰富的牧户,有较高自主创业和外出打工的能力,同时能够承担一定牧业劳动,其获得资金的渠道较为丰富,因此,面临的养老风险就越小。
2.3.4家庭金融资产禀赋对牧户生计风险的影响 牧户家庭的金融资产禀赋对其面临生计风险具有显著负向影响,与研究假设H4相符。其中牧户家庭的年收入对其面临的就业风险和健康风险均存在负向影响,且通过了1%显著性检验;通过实地调研,收入较高的牧户普遍认为“收入多了,我会选择拿出一部分钱去做生意或者开农家乐等其他的事情,赚钱的渠道多了,也不用再出去找工作了”,一般来讲,家庭收入较高的牧户有能力选择两种及以上的生计策略,限制资源利用对其收入影响较小,因就业难而带来的生计风险就越小;另外,牧户家庭收入越高其经济条件越好,对自身和家人患病风险的抵抗能力越强,因此,其面临健康风险就越小。
牧户获得生态补偿金对其面临就业风险和养老风险都存在负向影响,且通过了5%显著性检;在实地访谈中,牧户认为“政府发放的补贴虽然不多,但还是会给家里带来一点帮助,部分牧户通过政府提供生态管护岗位获得固定收入”,这主要是因为国家公园实施生态保护之后,执行禁牧政策致使牧户遭受一定的经济损失,政府通过现金补偿方式给牧户发放生态补偿金并提供生态管护岗位,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牧户因就业困难而造成的经济损失;政府每年固定发放的生态补偿金,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减轻牧户养老和赡养老人的负担,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牧户的养老风险。
2.3.5家庭社会资产禀赋对牧户生计风险的影响 牧户家庭的社会资产禀赋对其面临生计风险具有显著负向影响,与研究假设H5相符;其中牧户对周围人信任程度对其面临的就业风险存在负向影响,且通过了5%显著性检验;在调研区域内,86.0%的牧户对村内周围人的信任程度较高,认为“我一般比较信任村里的人,我有困难的时候,大家都会帮忙,认识的人多了还是有好处的”。一般来说,与周围人信任程度越高的牧户,其人际交往圈子越大和社会关系越集中,在遇到困难时更容易获得社会的帮助,获取更多的就业信息,因此其面临就业风险就越小。
牧户参加合作组织对其面临市场风险具有负向影响,且通过了5%显著性检验;在实地访谈中,牧户认为“政府一般比较重视村里的合作组织,会组织相关人员来给村里的合作组织培训,提供一些牲畜市场行情”,这主要是因为参加合作组织的牧户,更容易获得当地政府和国家公园管理部门的相关优惠政策信息,对农牧产品销售和农资信息的获取度就越高,能够从中获取更多经济利益,其面临市场风险就越小。
基于祁连山国家公园的468户牧户的调研数据,探究牧户家庭资产禀赋对其生计风险的影响,获得以下研究结论:牧户面临生计风险的主要类型有就业风险、市场风险、健康风险、养老风险和环境风险;不同家庭资产禀赋对各种生计风险类型具有不同程度的影响,其中,受教育程度、家庭年收入、家庭生态补偿金和对周围人信任程度显著的负向影响牧户的就业风险;牧户的市场风险受草地面积和草场退化情况的显著正向影响,受牲畜数量和牧户是否参加合作组织的显著负向影响;牧户的健康风险受草地面积、草场退化情况和家庭劳动力人数的显著正向影响,受到家庭年收入的显著负向影响;草地面积、家庭劳动力人数和家庭生态补偿金显著的负向影响牧户的养老风险;牧户的环境风险受草场退化情况的显著正向影响,受牧户房屋条件的显著负向影响。
为了降低牧户面临的生计风险,提高其可持续生计发展的能力,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一是加大政府就业扶持力度,提升牧户就业能力,对降低牧户面临的就业风险具有重要作用。政府应该从牧户就业偏好的角度出发组织牧户进行就业培训,引导牧户转变传统生计方式的观念,选择不同生计策略促进生计多元化,以拓宽牧户增收渠道;鼓励加强与周围人的联系,增强社会关系网络;同时当地政府还应适当调整生态保护补偿措施,增加公益管护就业岗位,为牧户提供多种方式就业途径,以降低国家公园牧户生计的就业风险。
二是鼓励牧户积极参与合作组织,牧户合作组织对我国畜牧养殖发展以及非农收入增加具有重要促进作用,政府相关部门应加强对合作组织的引导和扶持,为其发展创造良好的条件与环境;当地政府应该加快落实草地确权登记情况和完善草场承包经营权制度体系,制定相应的草原生态保护补助奖励政策,以满足牧户的基本生活需求,同时及时为牧户畜牧产品销售、农资商品购买等方面提供准确的市场信息,以规避牧户生计面临的市场风险。
三是完善农村合作医疗保险体系,针对国家公园牧户生计面临的健康风险和养老风险,应该开展养殖技术培训,转变传统放牧方式,促使牧户规范化养殖牲畜以降低牲畜瘟疫的可能性;同时加大农村合作医疗和养老保险的宣传力度,保证农村医疗保险全覆盖,加强疾病预防和健康知识的宣传,提高牧户自身健康意识,以缓解牧户面临的健康风险和养老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