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推选“六·二三”赴南京和平请愿团代表的考述

高东辉

1946年6月23日，为呼吁和平，制止内战，以马叙伦、雷洁琼等11人为代表的请愿团赴南京向国民政府和平请愿，在南京下关火车站遭到特务暴徒的袭击，雷洁琼等请愿代表均被严重殴伤，震惊中外，史称“下关惨案”。“下关惨案”是中国民主进程中的重大历史事件，因此关于该事件的文章很多，不过对于请愿团代表的产生过程，目前所见的文章则表述均较为简略。

江门市博物馆馆藏有一件“全国和平运动大会筹备会给雷洁琼的信”，为全国和平运动大会筹备会请雷洁琼先生推选赴南京和平请愿代表的函，雷洁琼先生是“下关惨案”的亲历者和见证者，而这封信则是她的侄女雷婉妍女士在2020年通过民进江门市委会捐赠给江门市博物馆的，对于研究和平请愿团代表的组织产生具有重要的意义。

该信为纸质单页，长26.9厘米，宽22厘米，信中“雷洁琼先生”五字为手书外，其他内容为竖排油印（如图）。现将全文抄录如下：

雷洁琼先生

敬启者：顷为运动和平，以免国家重临危险，拟蒋主席并致马歇尔特使及中共、民盟、青年党各书曾荷签字赞同，当即分别发出。

兹为停战半月，之今虽下和平，前途尚无把握，急应继续进行。期达目的，拟再推代表六人，入京谒商。由本会推定教育、文化、工商各界名宿十二人，其名如左：

俞寰澄、张絧伯、胡厥文、吴耀宗、马叙伦、雷洁琼、曹惠群、包达三、陈已生、阎宝航、董时进、盛丕华。

拟请台端就中选定六人，并选候补二人以备必要时即行启程，事关急迫，至祈即予函复。附奉此次签署名单一份，以备台端或欲另行推选之用。至代表旅行用费，本会先行筹垫，合并奉闻。专此布颂，台安！

全国和平运动大会筹备会启。三十五年六月八日。

一、关于“全国和平运动大会筹备会给雷洁琼的信”的产生背景

抗日战争胜利后，建立民主和平统一的新中国成为全国人民的愿望，为团结分散的民主力量，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由中国民主促进会发起，联合各党派及民主人士、各工会、各学生团体、妇女团体、教育团体、文化艺术团体及工商团体等52个单位，于1946年5月5日，在上海成立了上海人民团体联合会。5月26日，中国民主促进会和上海人民团体联合会在上海南海花园饭店招待由渝来沪民主人士，会上决定组织上海人民反战运动大会，并推举马叙伦等九人负责筹备，即为全国和平运动大会筹备会。筹备会在5月31日第三次会议上决定，联络各界爱国知名人士，联名致函各政党及马歇尔，呼吁和平，同时提出“必要时当推代表赴京”[1]，这也是最早关于组织代表赴京请愿的动议。

各界民主人士为呼吁和平、停止内战不停奔走宣传，1946年6月6日，中共代表周恩来发表公报，要求国民党蒋介石无条件停止内战。在全国人民和中国共产党的强大压力下，加之军事行动的不断挫败，蒋介石不得不于6月7日宣布东北停战15天，即信中所说“兹为停战半月”。

国民党停战15天公告发布后，为了扩大反内战宣传，上海人民团体联合会成员马叙伦、许广平、雷洁琼等等纷纷在媒体上发表谈话，争取和平。

1946年6月8日，由上海人民团体联合会、全国和平运动大会筹备会发起，上海各界知名人士马叙伦、陶行知等164人联名上书蒋介石、马歇尔、中共代表团、民主同盟及青年党，呼吁立即停止内战，实现和平，即信中所说“顷为运动和平，以免国家重临危险，拟蒋主席并致马歇尔特使及中共、民盟、青年党各书曾荷签字赞同，当即分别发出”。与此同时，全国和平运动大会筹备会认为“之今虽下和平，前途尚无把握，急应继续进行。期达目的，拟再推代表六人，入京谒商”，继续推动推派代表赴南京请愿行动，并对代表人物的数量、产生方式制定了初步的计划，通过信函的形式广泛征询社会各界对代表人选的建议，而“全国和平运动大会筹备会给雷洁琼的信”就是请雷洁琼先生推选赴南京请愿代表的函。

二、关于赴南京和平愿团代表产生的一些考证

（一）关于推选代表的最初规定

通过“全国和平运动大会筹备会给雷洁琼的信”的内容可以看出，全国和平运动大会筹备会对赴南京的和平请愿代表制定有最初的规定：即请愿代表计划推选6人，大会推定教育、文化、工商各界名单12人，由各界从名单中选出6人作为代表，并选出2人作为候补代表。其中12人的候选名单为：俞寰澄、张絧伯、胡厥文、吴耀宗、马叙伦、雷洁琼、曹惠群、包达三、陈已生、阎宝航、董时进、盛丕华。同时，随同该函还此次签署名单一份，以备收信这想要另行推选请愿代表。

根据信的内容可知，随函附的签署名单即为前文说述给蒋介石、马歇尔、中共代表、民盟等上书的164位上海各界知名人士的名单，大会推出的候选12人也都是联合署名的代表，请收信者另行推选代表也是从名单中选择。

因此可以推断，全国和平运动大会筹备会最初拟定的赴京和平请愿代表从联名上书的名单中选出，而有权利推选的人也是这164名代表，即这封信是分别发给164位联名人士的。

根据这一规则，6月10日，全国和平运动大会筹备会在红棉酒家召开会议，推选赴南京代表，俞寰澄、张絧伯、胡厥文、马叙伦、雷洁琼、阎宝航六人当选为请愿代表[2]，这一结果也符合“信”对于请愿代表的最初规定。

（二）各方关于推选代表的努力

6月8日，全国和平运动大会决定推选赴南京和平请愿代表后，各界对推举代表都进行了积极的努力。

中国共产党方面：6月上旬，时任南京局上海工作委员会书记华岗适时向周恩来同志汇报了由上海市人民选派代表赴南京请愿的情况，周恩来指示要积极领导和参与赴南京请愿代表团的组织，“不提过左的口号和行动”“通过上海人民团体联合会和上海市学生争取和平联合会，发动群众，推选代表，组成上海人民和平请愿团。”6月11日，中共代表团给民主人士进行了复函，表达中国共产党为实现和平民主的真诚愿望。同时，上海党组织还积极就赴南京请愿代表的产生进行沟通：“华岗还和马叙伦商谈，并推动他和上层人士去商谈，许涤新同志对盛丕华、张絧伯等人也进行了工作，”时任上海党组书记刘晓，也积极劝说篑延芳代表上海人民争取和平，反对内战。 而对于代表团成员的的最终推荐人选，上海党组织进行了逐个研究，认为“这些代表都是各方面的知名人士，有些爱国民主人士抗战时期就一直坚持在上海，有些在抗战时期就和我党在重庆有密切联系，他们和上海各界人民有着密切的联系，有较大的号召力，推选他们作为上海人民的代表是合适的。”[3]

民主建国会方面： 1946年4月，民主建国会总会迁到上海，积极投身反对全面内战争取和平的斗争中。6月8日的联名上书代表中有很多就是民建会员，6月9日，民建举行会员座谈会，专门讨论如何挽救民族经济危机问题。会上，章乃器、盛丕华、包达三、张纲伯、王却尘、陈钧等提出派代表到南京请愿，面陈对时局的意见。6月15日，民建再次举行会员座谈会，经过充分的讨论，正式决定推派代表 赴南京请愿，向国民党当局呼吁和平、要求停止内战[4]。

民主促进会方面：民进始终是赴南京和平请愿的积极推动者，民进的领导人马叙伦同时也是上海人民反内战筹备会（即全国和平运动大会）的负责人，因此，民进在整个赴南京代表的推选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6月10日，马叙伦组织在红棉酒家召开反运动大会筹备会会议，第一次推选出赴京代表；6月14日，马叙伦向民进理事会汇报了这一工作，认为“这次推选代表应该以沪上工商界士绅为主”，并希望“本会同人更应坚强发出全力，以支持此次行动”，民进理事会一致支持赴南京和平请愿行动，并当场决定捐助赴京代表的费用40万元 ；之后，马勋伦还积极与拟当选的代表进行沟通，给他们释疑，并将自己的家作为讨论相关事宜的重要会址[5]。

（三）人民和平请愿代表的最终产生

赴南京和平请愿代表是一个逐步产生的过程，也体现了各相关方面的积极努力：

6月10日，反内战运动大会筹备会在红棉酒家召开会议，根据最初制定的推选代表规则，选出俞寰澄、张絧伯、胡厥文、马叙伦、雷洁琼、阎宝航六人为请愿代表。

6月14日，由于俞寰澄拒绝出任代表、张絧伯也表示犹豫，马叙伦经过与张絧伯、盛丕华沟通，二人决定出任代表。

6月16 日，在民主促进会的提议下，上海人民团体联合会召开理事会，决定赴南京请愿，推举马叙伦、盛丕华、雷洁琼、张纲伯、胡厥文、包达三、阎宝航、吴耀宗为代表，进京请愿。我们可以看出，此次推选的代表仍然是在联名上书的代表名单中产生，8名代表的人数，也符合6名请愿代表，2名候选代表的规则，只是不再区分候选代表，全部为请愿代表。[6]

6月20日又确认篑延芳为代表之一，关于增选篑延芳为请愿代表，是各方经过沟通和权衡后的结果，篑延芳是工商界的知名人士，但他是蒋介石的同乡和知交，且较为支持民主，请他作为代表团成员增加了请愿团见到国民政府上层人士甚至是蒋介石的机会。而对于出任代表，篑延芳开始也是拒绝的，如前文所述，上海的共产党组织对其进行了积极的劝说，同时，马叙伦还亲赴他家赴宴进行劝说，同为民进和民建会员的陈已生也多次与篑延芳进行面谈，终于促成他最终决定赴京请愿。[7]

最终上海人民团体联合会推选请愿团的人民代表为9名：马叙伦、雷洁琼为民进会员，盛丕华、张纲伯、胡厥文、包达三、阎宝航为民建会员，篑延芳为工商界知名人士，吴耀宗宗教界知名人士，其中阎宝航为中共地下党员。

三、结语

1946年6月23日，上海人民和平请愿代表会同上海学生选举产生的学生代表，赴南京进行和平请愿，在南京下关车站被反动派暴徒欧伤，成为震惊中外的“下关惨案”，而人民请愿代表的产生也体现了社会各界、各民主党派对反对内战、争取和平的迫切愿望和积极努力。“下关惨案”用请愿代表的鲜血揭露了国民党假和平、真内战的面目，教育了包括请愿代表们在内的全国人民，是中国民主进程中的重要历史事件。“全国和平运动大会筹备会给雷洁琼的信”是“下关惨案”的重要历史见证，对于研究中国民主进程、民主党派的发展等均具有重要的文物和档案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