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P支高招

李威远

阿P年轻那会儿，在大兴农场当知青。因为阿P会接灯装开关，七队队长鲁大炮安排他当了电工，负责管理队里的生产和生活用电。

不久，队里又安排阿P带了个徒弟——小马。这下阿P可神气了，到哪儿都有跟班，点个烟倒个茶什么的，根本不用亲自动手！

大兴农场的群众文化活动很多，全农场十个队，队队都有文宣队，他们排演的各类节目，在巡回演出时都很受群众欢迎。

这年年末，农场领导换了章法，说要安排一次比赛，专门给各队排演的节目打分排名次，获得第一名的，奖励一台拖拉机。为了便于打分，演出节目统一为《智取威虎山》中的一个片段：“打进匪窟”。

上面文件一发，下面就炸开了锅！队长们眼珠子发绿，哪个队不想有台拖拉机呢？文宣队员们既高兴又担心，领导重视当然好，但万一演砸了，队长可是要骂人的！

这天，阿P到鲁队长办公室装灯，鲁队长正在给文宣队负责人张健布置任务：“你们文宣队需要什么条件尽管提，唯一的要求是，一定要把第一给我拿回来！”

张健为难地说：“我们最多只能保证进前三！”

鲁队长不同意，说一定要保证拿第一。接下来，张健就死活不吭声了。

阿P一看成了僵局，就说：“我给你们支个高招，拖拉机立马就开到咱七队来了！”

鲁队长一听，说：“阿P，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张健能保证进前三，到时再把音响和灯光效果搞起来，我们不就稳拿第一了吗？”阿P不紧不慢地说，“这出戏看点在威虎厅上比枪法，以往文宣队的表演形式很业余：用枪对着舞台上的灯一比画，就算是枪响、灯灭了，其实啥事都没发生;现在我们来点专业的：不仅要‘砰’的一声枪响，而且舞台上的灯还真得给它灭了。你们说，这样一来，哪个效果好？哪个分数高？”

听阿P这样一解释，两人立马有了信心。鲁队长又问：“那具体工作怎么落实呢？”

阿P说：“音响效果简单，弄个空铁皮桶，把点燃的炮仗往里放就行。不过炮仗响的时间得掐准，枪往灯一指，炮仗立马得响，早了、晚了都不行，得安排一个机灵人来干这事。”

鲁队长说：“这事让保管员干，他行。那灯光呢？”

“我和我徒弟小马负责。我们在舞台幕布边上的总电闸那里，往天花板上拉两条电线，一条装一只灯泡，另一条装两只灯泡，线路各装一个闸刀开关。一听炮仗响就拉闸，这样‘举枪’‘枪响’‘灯灭’同时发生，观众会觉得像枪打灭灯一样。”

魯队长满怀信心地说：“就照阿P说的办，咱们各自抓紧行动！”

第二天，文宣队分配了角色，张健演杨子荣，其他人分别饰演座山雕、八大金刚等，还有文武场，大家都开始分头排练起来。

阿P带着小马开始拉电线，他在小灯泡下吊了一只碗，好比威虎厅天花板上的豆油灯，用来烘托阴森险恶的气氛。

节目彩排了两次，文武场跟音响、灯光效果配合得天衣无缝。一切就绪，就等演出了。

终于到了比赛的日子。

这天晚上，农场领导和其他观众早早地就来到了农场会堂，现场坐得密密麻麻。

第一个出场的是一队，他们演出刚一结束，鲁队长和张健等人脸色就不对了。原来，他们发现，一队的演出也用上了音响和灯光效果！这还不算结束，接下来几队的演出中，搭配了音响和灯光效果演出的还有好几个！

鲁队长简直要抓狂了，这样一来，他们七队的优势就全没了。

张健急得满头大汗，脱口而出：“这下阿P支的招成废招了！”

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有人提出，会不会是阿P保密工作没做好……阿P觉得很冤枉，可人多嘴杂谁管得了？再说了，他们之前都是在会堂里排练的，说起来也做不到完全保密呀！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终于到七队表演了，“嗒嗒嗒”板鼓一敲，演出正式开始。这场戏剧情紧张热闹，尤其是座山雕和杨子荣比枪法：大土匪一枪打灭一盏灯，大英雄一枪打灭两盏灯，大英雄完胜大土匪，多带劲儿！戏剧高潮终于到了，只见大土匪在先，八大金刚紧跟;大英雄殿后，快速走了两个圆场。突然，大土匪一个垫步，弓步换马步，接住八大金刚扔过来的手枪，猛回头对着那盏灯，甩手一枪，台下保管员眼疾手快，“砰”的一声炮仗响，小马及时拉了闸，三位一体，一切顺利。

原本安排得好好的：大土匪打枪，小马拉闸;大英雄打枪，阿P拉闸;彩排时没出现过任何差错，没想到演出时出了大事！阿P下午帮人装灯，主人留他吃晚饭，因此多喝了两杯。晚上，阿P、小马早早坐在幕布后面的凳子上，打算边看戏边等待时机拉闸。恰恰这时，阿P酒劲上了头，晕晕乎乎中听到一声炮仗响，再看到小马拉闸，一紧张他也把闸刀一拉。这下不得了：大土匪一枪打灭了三盏灯！

其实这出戏的剧情，观众耳熟能详，可今天的剧情大出观众意外，观众不禁“啊”的一声惊叫，接着是出奇的安静，人人瞪圆眼睛盯着舞台，他们想要看个究竟：三盏灯都灭了，大英雄怎么打？

阿P一下子惊醒了，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顿时担心起来：台上张健的戏怎么往下演？鲁队长的拖拉机断送了，自己怎么向他交代？阿P紧张得直搓手，恨自己不该出风头支什么高招，现在连废招都不是了，简直就是昏招！他立起身，面向墙，用拳头擂墙发泄……

再说文场那帮人，根本不知道舞台上发生了什么事，依旧按部就班地敲打着，为大英雄打枪热场。张健心急如焚，停演是不可能的，继续演下去，哪里还有灯可打？他只能随着锣鼓点继续走圆场。突然，张健心一横：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到了打枪的当口，张健弓步换马步，大土匪扔过枪来，他就把枪往天花板上一指，然后双眼一闭：他实在不忍看接下来的失败！“砰”的一声响后，张健意外听到现场观众“啊”地惊叫起来。他慢慢睁开眼：咦，咋回事，台上、台下怎么一片漆黑？过了一会儿，突然又全场大放光明，他趁机把戏继续演下去……

起初，观众以为是电门跳闸断电，后来醒悟过来，知道是编导精心策划的新剧情：大英雄一枪打灭了台上台下所有的灯，完胜大土匪！全场顿时沸腾起来……

农场领导也笑了，指着鲁队长说：“好你个鲁大炮，这么好看的戏，你给我打埋伏？”

原来，阿P擂墙时看到总开关就在眼前，灵机一动猛地拉了总闸，因此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七队的戏毫无悬念被评为第一名，拖拉机很快就被七队开走了。

这之后，鲁队长安排队里办席犒劳文宣队。席上，有人说：“这次夺冠，阿P不仅支了高招，最后还使出了绝招！鲁队长，你是不是要奖励奖励阿P呀？”

鲁队长看了阿P一眼，说：“奖励？不惩罚就不错了！虽然他支了高招，但泄密的事他也难逃其咎。而且，明知道当天要比赛，他还敢喝酒！虽然最后立了功，但错误也没少犯，就功过相抵吧！”

阿P听了挠挠头，心想，虽然他自己没得到奖励，但他可是给七队立了一个大功，好歹也是个“功臣”。想到这，他又得意地笑了起来……

（发稿编辑：曹晴雯）

（题图、插图：顾子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