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大学 蒋圣哲
先秦时期是各种思想相互交流异常活跃的时期。我们现在常常用“百家争鸣”这个词形容当时那个社会的各种思想意识之间的交流。与此同时,先秦也是我国传统思想诞生与发展的一个重要时期,“历代学术,纯为我所自创者,实止先秦之学耳”[1]在当时社会中,各家所讨论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名与实的关系问题。与此同时,各学派的发展与演变,都与这个名实关系问题有着密切的关联。在名与实之间的关系基础上渐渐形成了与名有关的研究和分析,构成了先秦时期颇具特点的理论思潮——先秦名学。
“先秦诸子论名,旨在匡正名视相怨的时弊,因而以实为名之载体,及正名的参照为准则。”[2]从这句话里我们似乎可以分析出名学有着极其深厚的思想根源。它继承了古代的传统思想,同时又影响了辩学的发展,互成动因。尽管研究名学的思想家们的思想及其学说的观点存在差异,有时甚至彼此之间的观点互相冲突。但是在本质上,他们作为名学这个有机整体的一种思想范式来说,有时也是在与别的思想的交流互鉴与深刻的批判中成长与完善起来的。
先秦时期各个学派或多或少都有跟名学有关的理论研究,在对思想意识和社会生产中的各领域中所产生的各种问题的思考过程中,都有直接或间接地反映。“名学是先秦时期各种思想学说发展的一个结合点和交汇点,也是各种当时文化思潮演变、发展的结晶。”[3]名学问题不光涉及名实关系问题,并且有更广泛的文化意义,同时里面还有一些思辨的问题。在先秦只要是思考过与“名”有关的问题的思想家们,大多是以名与实之间的关系这个角度进行阐述的,大部分思想家普遍认为名与实之间是一致的,双方之间存在着必然的一致性关系。但是也有一部分思想家对名实之间的一致性进行了否认,例如道家的无名思想。
公孙龙为先秦时期的赵国人,思辨文化是当时的赵氏立国之本,所以赵国有着非常厚重的思辨文化底蕴。公孙龙对名实关系的阐述也秉持了赵国思辨文化的传统,他不像有些明学家那样利用思辨帮助其主人处理了很多内政与外交上的棘手问题,使自己的生存和声望得到极大满足。“公孙龙的明学思想,没有任何功利色彩和政治理想”[4]因为他的观念中不带有功利色彩,所以可以不带有任何私人情感地对明实关系问题进行学理上的论述。同时公孙龙的辩才在当时是上乘的,公孙龙对于名实之间的区分,被当时的其他思想家们看作是“饰人之心,易人之意”,并且遭到了当时思想家们的群起而攻之,这些批判公孙龙的思想家们派出一位代表前去与公孙龙进行辩论,经过与公孙龙的辩论,这位代表也不得不承认用自己所谓的“理”是辩不过公孙龙的“词”的。这次的辩论也使公孙龙大受鼓舞,从而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从此在这一特殊的历史环境中,公孙龙因其带有思辨性质的思想成为了名学学派的代表性人物之一。
对于名与实的问题,特别是实这个概念,公孙龙并没有止步于“天地与其所产焉”所表述的个体物的概念,更“于物之外又别为实”,所以在公孙龙的观点里,名就是对应彼物和此物的那个指称,但是对于这个名所呈现出来的彼“实”和此“实”之间的那个指称却呈现出不同的意义,这一点在《白马非马》这篇文章中是有鲜明的体现的。
在《白马论》中,客对于“白马非马”的反驳时说“有白马不可谓无马也”,这也就是说一匹白马就是一匹白马,你不能说没有马存在,这话似乎是一种符合事实的判断,也是常识。不过公孙龙对于“白马非马”的论述,并没有悖与这个常识。公孙龙在论述他提出“白马非马”理由的时候说:“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明色也。”这里是把“白马”这个词分解成了“色”与“形”两个部分。在这里他已经明确地表明,他所论辩的不是一匹白马这个在马的分类中的一个客体存在物,而是要分辨出在这匹白马内部自身中所呈现的“色”与“形”这两个“实”。而每一个“实”就与一个“名”相对应,因此白马这一实体就存在着两个“名”即“白”与“马”。同时这两个名不能混淆,也就是说“白”和“马”这两个名不能用一个名“马”所替代,也就是说白+马≠马。从这里可以分析出客所谓的“白马”是一个名,而公孙龙所说的“白马”却含有两个“名”是因为白马这一物中呈现着“形”与“色”两个“实”。由上述分析及推导可以知道公孙龙所要表达的“实”是为了事物所呈现出来的各种性质,而他的“名”其实就是“实名”是为了让事物所呈现出来的各种性质在我们的头脑中明晰出来。“而公孙龙所理解的名实相应,则指‘实名’与实物呈现的各种性质相结合。如以此名、彼名与一事物所呈现的此实、彼实一一对应”。[5]有一些学者人为“白马非马”是一种“诡论”,但是我认为如果站在公孙龙的角度思考,去把握其思想的实质的话,它似乎又不是诡辩,同时也没有超出我们对常识的认知范围,因为他可能只是从客观的角度揭示了汉语言文字的某些特点罢了。
公孙龙的名学的最终目标似乎可以从“欲推是辩,以正名实,而话天下焉”中有所体现。但是他却没有像孔子、荀子及其他诸子一样将社会政治伦理问题与名学的研究合并到一块去研究。公孙龙的名学是不惨杂任何其他内容的纯粹的思辨,所以公孙龙是先秦时期唯一一位“赚决于名”的名学思想家。正因为他纯粹的思辨,所以在近代讨论中国是否有逻辑的问题时,公孙龙常常作为近代学者研究名学与逻辑学之间的关系的代表性人物。
名学中所涉及的名实问题中我们似乎还能看到一些涉及逻辑问题的影子。但有一些学者认为中国历史上是不存在逻辑学的,有人根据西方的逻辑观点认为,在中国的古代历史中,似乎只有先秦的名学是“讲逻辑的”,但是讲逻辑并不代表他们就是逻辑学,因为他们都没有系统地研究整理过命题的一般结构与有效推论。尽管有部分学者否定了中国在历史上存在逻辑学,但是绝大多数学者还是承认中国是存在逻辑学的。且认为中国的逻辑学起源于先秦名学。“日本学者加地伸行认为,中国在春秋战国时代就产生了中国人自己的思考方式,为后来的时代所重复运用,正如希腊哲学之成为后来西方哲学的萌芽一样。”[6]特别是一些近代思想家在接触了西方逻辑学之后将西方的逻辑学带入先秦名学之中后,使先秦名学焕发了别样的生机。
严复在翻译西方逻辑的过程中,对西方的逻辑非常欣赏,并认为西方逻辑学是“一切学之学”,他在分析先秦名学的时候,将西方的逻辑学和正名思想有机地结合了起来,并提出了“第一层功夫便是正名”[7]。从严复开始,中国近代学者们似乎接受了西方哲学与逻辑学,从而开始了与中国的传统文化和思想相互融合的新阶段。胡适在美国留学期间,就尝试用西方的哲学逻辑学标准从事对先秦名学的研究工作,他的博士论文的名字就是《先秦名学史》。不过他的出发点就是西方哲学,用全盘西化的方式看待我国传统的名学问题未免有些极端了。
近代学者们对先秦名学的理解都是以西方的传统逻辑思想体系为出发点,将名等同于概念进行研究。“近代学者的这种认识和研究方法在其后的先秦名学的研究中占据着主导地位”。[3]这种方法对近现代中国哲学的学术重建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
通过前面的阐述我们似乎可以推断出一个结论,先秦哲学似乎是存在着丰富的逻辑内容。同时也与西方的逻辑学存在一些相似之处。首先,这使得我们近代的学者们可以采取西方逻辑的方式对中国的先秦名学进行研究,多个角度的研究也有利于我国逻辑学理论的发展。并且我们也能从西方逻辑学与先秦名学的对比中推断出,在我国古代是存在逻辑学的。其次,我们在从事现代的逻辑学分析中,似乎也可以借鉴一些先秦的名学的观点,把“名”即词项这个概念作为我们研究逻辑的起点,从而根据汉语言文字中的某些特点来推导出一些适当的逻辑规律。最后,我们也应该像公孙龙一样不带有任何其他掺杂地研究“名学”,排除心理直观性的一些因素,从而建立起比较科学的逻辑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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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旧石器时期—公元前221年)是指秦朝建立之前的历史时代,相传经历了远古文化时期的:有巢氏、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炎帝)、黄帝(轩辕氏)、尧、舜、禹等时代。《先秦史》云:“吾国开化之迹,可征者始于巢、燧、羲、农。”;以考古学为据:如旧石器时代和新石器时代。直到战国时代。
先秦经历了夏、商、西周,以及春秋、战国等历史阶段。狭义的先秦史研究的范围,包含了中国从进入文明时代直到秦王朝建立这段时间,主要指夏、商、西周、春秋、战国这几个时期的历史。
长达1800多年的历史中,中国的祖先创造了光辉灿烂的历史文明,夏商时期的甲骨文、殷商的青铜器,都是人类文明的历史标志。这一时期的大思想家孔子和其他诸子百家,开创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文化学术的繁荣。军事家孙武的《孙子兵法》,至今仍被广泛应用于军事、经济等领域。屈原是中国历史上的伟大诗人。战国时期的《甘石星经》是世界上最早的恒星表。在这个历史阶段中,中国从分散逐步走向统一。先秦时期,学术思想自由,文化繁荣,产生了诸子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