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凌枣树

文_王 蕾

周末回老家，小侄女神秘地拉着我说：“姑姑，告诉你个秘密，奶奶种了一个西瓜，我一口就能吃掉它。”

我疑惑地看向母亲，母亲解释说，她之前在堂屋前的空地上撒下的瓜种出苗了，没想到瓜秧不高，就结了一个瓜，目前只有玻璃弹珠那么大。

看着兴高采烈的小侄女，我无奈地摇摇头：小孩子的注意力果然容易被转移，她怕是已经忘了，一年前还因为再也吃不到老家的凌枣痛哭，现在就因为一个小西瓜手舞足蹈，而它们就生长在同一个地方。

去年中秋节，在贡献了最后一大篮子硕果后，老家庭院里的凌枣树被连根拔起，后来做了锅底的柴火。这棵凌枣树已经长了近30年，个头不高，但每年都会结满红彤彤的枣子。母亲说，我小时候最喜欢爬上树去摘枣，在她胆战心惊的目光中吃得胀肚后才肯下来。我上学后，和父母进了城，留下爷爷奶奶照顾它。14年前，爷爷奶奶终于拗不过父母，离开老家和我们同住，那棵枣树便失去了护佑，但它依然靠着阳光雨露在每年中秋时挂满大大小小的甜蜜。

9年前，久不住人的院子已经荒废，堂屋也漏了，凌枣树周围长满了野草，它却没有改变，除了树干渐渐淹没在长势惊人的杂草中。老家的长辈陆续故去，我们也减少了回去的次数。几年间，我的工作日渐繁忙，母亲整日围着新增加的家庭成员打转，大家好像都忘了老家还有一间坍塌的屋子，院子里还有一棵凌枣树。

两年前，母亲退休，忽然萌生出修整老家院子建新房的想法。我不解，问她：别人退休后都是想着去海南、广西买房养老，日子越过越好，怎么你们反而想回到过去呢？

母亲不屑地瞥了我一眼，甩给我一句“你懂个啥”，便不再理我，跑去和父亲商量。

我哭笑不得，依旧不理解。这几年，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随着家庭成员的增加，也换了大房子，每年我还会带着父母至少远游一次，但母亲领略了祖国的大好河山之后，总会感叹一句：外面再好，也没有家里舒服。

去年中秋，老家庭院翻新工程终于开工，断断续续耗费近一年时间，两层小楼如今已经可以入住。原先凌枣树的位置，母亲特意留了出来，种了茄子、辣椒等蔬果。在小侄女到处炫耀可以一口吃一个西瓜时，母亲说西红柿虽然还没红，但是口感已经很不错了，等熟了肯定更好吃，两人骄傲的神情出奇地一致。

没有人再提起那棵凌枣树，它消失在了时代的洪流之中。车轱辘承载着不断向前的使命，河流一生不肯停留在原地，在当今经济飞速发展的形势下，我们好像既是车轱辘也是流水，既然如此，那就始终向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