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观因素不确定性对企业在新兴经济体中投资的影响

郑州师范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 张碧莹

相比于成熟经济体，新兴经济体在面对宏观因素不确定性时，往往会受到更大的影响，尤其是在吸引外国投资时。而在宏观因素中，政策和人力成本的不确定性，是影响跨国企业在新兴经济体中行为和战略的重要因素。

一、政策不确定性

政策的调整和不确定性往往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跨国公司的战略，尤其是对于新兴经济体。Carrière-Swallow 和 Céspedes（2013）认为，新兴经济体在面临政策不确定性时，外来投资也会呈现出不确定性，以致新兴经济体吸引的外商投资会显著减少，而成熟经济体的稳定性则可以避免这一情况。此外，Rodrik（1991）也认为，企业会对政策的变化和不确定性做出反应，企业的理性会阻止企业在这种情况下增加投资，直到这种不确定性消除，而这种现象在新兴经济体中尤为常见。

然而，奈特的经典理论认为，企业的管理者有能力识别和把握不确定的投资机会，并通过资源的整合赚取利润。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宏观经济的不确定性反而是利润的来源。此外，部分学者指出，与成熟的经济市场相比，中国等新兴经济体在政策不确定性的影响方面可能呈现出不同的模式。Bai(2004)的研究中指出，中国的投资回报率明显高于成熟经济体。与此同时，Sun(2010)通过调查，比较了中国、美国和日本的投资回报率，结果表明中国的投资回报率相当可观，远高于其他主要经济体。因此，当面临政策不确定性时，更高的投资回报可能会鼓励企业继续对新兴经济体投资而不是推迟投资。因此，较高的投资回报预期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减轻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带来的负面影响。而且，随着政策的变化及时地调整企业战略，也会给企业带来更多获取利润的机会。

以中国为例，在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初期，与美国、日本以及欧盟等已经完成工业化的发达经济体相比，中国的环境政策更加宽松，环境成本相对较低。因此，一些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选择将污染密集型产业转移到了中国和其他的新兴经济体，以此来降低环境成本。但是，随着中国工业化进程的发展和全球环境问题的日益严重，中国越来越重视环境保护，并且提出了可持续发展战略。此外，中国还在2016年更新了环境管理制度，进一步加强了对排污许可的管理，违反制度的企业将可能面临停业甚至刑事处罚。近年来，中国正面临着大气雾霾、土壤污染、环境恶化等问题，政府也在加大对环境违法行为的监管力度，明确了空气、水、土壤污染的治理任务。2020年9月22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七十五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上首次提出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的目标。这些环境政策的变化带来的不确定性，将导致企业环境成本的增加、价格竞争力的下降，某些不利于生态环境和人类健康的产品将会受到限制甚至被淘汰。

因此，为了应对环保政策的收紧，一些企业开始加大环保投入，改进现有生产工艺，采用新能源、新材料。通用电气“绿色创想”战略于2006年进入中国，开始对多种资源进行推广应用。一方面，立足电力、钢铁、油气、化工冶炼等行业，与中国企业在相关项目上开展了广泛的合作；另一方面，密切关注区域发展，针对区域不同需求开发绿色技术和产品。同时，工业互联网、数字化等诸多领先的环保解决方案也被引入中国市场。2016年，通用电气将“数字化蒸汽电厂”引入中国，数字电厂软件通过提高燃煤蒸汽电厂的性能和效率，能帮助减少温室气体排放。此外，通用电气还通过软硬件升级现有燃煤机组，为中国合作伙伴带来更清洁、更灵活、更高效的一站式全厂解决方案，帮助中国工厂在“十三五”期间实现燃煤发电转型计划。通用电气的数据显示，截止2011年，通用电气“绿色创想”项目已产生了1050亿美元收入。而产生这一现象的一个原因是消费者也越来越意识到环境的重要性，他们更喜欢注重环保且对社会负责的企业和产品。基于此，通用电气的“绿色创想=想象力+环境科技”的公式也被西门子和东芝等多家公司效仿，并开始采取类似的社会责任战略，以保持竞争力并取得更好的成绩和发展。

政策的不确定性也给部分企业带来了新的市场。例如，严格的环保政策为一些环保和污水公司提供了巨大的市场。根据中国环境保护部的调查数据显示，2014年，中国近三分之二的地下水和三分之一的地表水被归类为“不适合人类直接接触”。目前，农业农村污水问题严重，污水处理环节薄弱，截止2006年，我国还有3亿农村居民无法获得安全的饮用水。因此，中国的污水处理技术急需投资，这就给外国投资者将新技术引入中国带来了机会。同时，中国政府预计将再投资4万亿元用于改善水利基础设施。因此，在相关环保政策出台后，不少污水处理企业纷纷涌入中国市场。例如，RWL水公司和Emefcy集团，都希望在未来五年内占领中国环保市场的份额。Emefcy集团董事长Richard Irving评论说，仅天津一个地区的市场就相当大，例如，改造天津目前所有的市政污水处理厂的合同预计价值就将超过1亿美元。然而，天津的市场仅仅占中国所有“水下”MABR 市场的不到 1%。因此，跨国环保企业可以选择在此时进入中国市场，以获得先发优势和巨大的市场。也就是说，政策变化带来的不确定性，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成为跨国公司进入市场、加大投资的契机。

二、劳动力成本不确定性

劳动力数量多、价格低一直是新兴经济体吸引跨国公司投资的重要优势。跨国企业在新兴经济体的投资规模持续增长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新兴经济体能够帮助跨国企业降低制造成本，挖掘市场潜力。欧睿国际的调查数据显示，2009年，新兴经济体制造业的平均劳动力成本为每小时2.5美元，非农业活动为每小时3.1美元，明显低于成熟经济体的平均18.5美元每小时和19.3美元每小时。成本是企业投资的主要决定因素，因此，跨国公司对新兴经济体低成本劳动力的需求不断增长，很多跨国公司纷纷将制造业务转移到巴西、印度或中国等新兴经济体。

然而，近年来不断上涨的劳动力成本增加了新兴经济体市场的不确定性。首先，新兴经济体的劳动力数量增速正在逐步回落。以中国为例，中国社科院经济所及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共同举办的《经济蓝皮书夏季号：中国经济增长报告（2014—2015）》指出，中国的劳动年龄人口增长速度面临快速下滑的趋势，2016—2020年中国劳动力投入增长率预计为-0.9%。2019年，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人口与劳动绿皮书：中国人口与劳动问题报告No.19》指出，中国将在2027年步入人口负数增长时代，中国多年的人口红利将彻底消失。因此，新兴经济体将无法弥补发达国家劳动力短缺的问题；其次，随着新兴经济体的发展，劳动法律和法规也将逐步完善，这将进一步增加新兴经济体的劳动力成本。以中国为例，2009年新劳动法和最低工资条例出台后，中国的工资增长速度进一步加快。

为了应对新兴经济体劳动力成本的上涨，跨国公司纷纷选择调整投资策略，利用新兴经济体的其他优势来弥补劳动力成本上涨带来的损失。一些跨国公司的投资开始流入具有高附加值的产业链。从产业链的角度来看，跨国公司不仅仍旧在新兴经济体进行采购和制造，还同时开展研发活动，并对相关行业的上、下游产业进行投资，全面整合企业在新兴经济体和全球的供应链。诺和诺德是一家总部位于丹麦哥本哈根的国际制药公司，在全球8个国家都设有生产设施，并在75个国家设有分支机构或办事处，是全球糖尿病防治领域的领先者。它于1994年进入中国市场，使中国成为了诺和诺德重要的制造和销售中心。2010年11月12日，诺和诺德大中华区总裁Keri Long宣布投资1亿美元扩建北京研发中心，其中3000万美元-4000万美元将用于在2015年前建立新的实验室和引进研发设备。与此同时，诺和诺德在北京的研发人员增加到了200人，这也使得北京成为了诺和诺德除了总部丹麦在全球最大的研发中心。而诺和诺德北京研发中心也成为了当时中国跨国制药企业最大的研发中心。诺和诺德通过在中国投资建立研发中心，完善了企业的全球研发体系，保持了企业在全球医药市场中的竞争力。因此，尽管中国的劳动力成本逐渐增加，但由于中国仍然拥有巨大的市场，因此越来越多的跨国企业选择在中国设厂和研发中心，以实现企业研发成本和资源的优势。

宏观因素的不确定性会对跨国企业在新兴经济体中的战略产生影响，这些不确定性可能会导致企业放缓投资，增加观望时间。但与此同时，新兴经济体的宏观因素不确定性同样给企业带来了可观的资本回报率和大量的机会。以中国为例，中国环境和排污政策的调整，使企业的环境成本增加，但也为污水处理行业的相关企业提供了更广阔的市场；中国人力成本的上涨可以通过调整策略，利用中国市场的其他优势进行弥补。因此，在面对新兴经济体的宏观因素不确定性时，跨国企业可以通过及时的战略调整来抵消不确定性给企业带来的负面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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