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欣,杨鹏斐,李廷保,蔺兴遥
1 甘肃中医药大学 甘肃兰州 730000
2 敦煌医学与转化教育部重点实验室 甘肃兰州 730000
公元1900年在位于千里河西走廊西端的敦煌莫高窟,打开了尘封近千年的藏经洞,洞内出现了诸多医学资料,此即世界为之震撼的“敦煌遗书”[1]。敦煌遗书中医方约一千余首,具有内容丰富,用方精良,配伍严谨之特点。对敦煌医学卷子的整理研究始于20世纪初,后世医家对敦煌古医方做了医方校勘考释、方剂分类探析、临床应用研究、动物实验研究、中医药产品研发等大量研究工作,为推动敦煌医学的研究进程做出了巨大贡献。现从4个方面综述,以飨同道。
敦煌医学文献资料的研究历程以20世纪80年代为界限大致分为两个阶段[2]:20世纪80年代以前是初步研究阶段,主要为原始文献的整理、复制、编目以及对个别卷子的基础研究。这期间,经过国内外学者的不懈努力,使得敦煌中医药学作为敦煌学一支新的学科倍受重视,出版著作如《敦煌古医籍考释》、《敦煌医粹》、《敦煌中医药全书》等,为敦煌医学文献的整理研究奠定了重要基础。20世纪80年代以后是蓬勃发展阶段,开始对敦煌医学卷子进行系统整理分析、分类研究应用,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尤其是对敦煌古医方的研究,诸多学者开展理论探讨、临床应用与实验研究,极大程度推动了敦煌中医药学的研究进程。
马继兴教授所著《敦煌古医籍考释》对敦煌医学卷子进行了较为系统的整理考释,提出敦煌古医方约在1100首以上,大都为六朝隋唐时期民间医家的经效医方及单验方,有的是传世方书所佚之方。赵健雄教授所著《敦煌医粹》以编者挑选敦煌医药文献资料中最精粹的15卷作为研究内容,是当代敦煌医学文献研究的里程碑式著作。丛春雨教授所著《敦煌中医药全书》共涉及1024首医方,是迄今为止搜集整理敦煌医学文献资料最为全面的专著,可谓现当代敦煌医学文献研究的集大成之作。张侬教授所著《敦煌石窟秘方与灸经图》精选300余首敦煌古医方进行分类阐述,是对敦煌古医方研究的进一步深入,有较高的实用价值。王淑民教授所著《敦煌石窟秘藏医方》选录较完整的敦煌古医方475首进行分类介绍,校注了原方脱、衍、讹及疑难字词,侧重于文字考证,是敦煌古医方研究的首部专著。
此外,近年来的一个热点是对《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进行多角度、多层次的研究,成果颇丰。敦煌《辅行诀》成书年代约在南北朝末期至五代间,研究认为是由后人辑录陶弘景之论而成,书中保存有大量古代经方,为研究《伤寒论》之前医方及已佚经方提供了重要依据,是早期中医学发展的重要文献[3]。潘小凤[4]、姚蕙莹[5]等硕士对《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进行了不同角度的探析研究。
值得一提的是,在对英藏、法藏、俄藏敦煌医学文献及其他民族医药文献方面的整理研究也取得了重要进展,为进一步探索敦煌古医方的用药、配伍及治疗规律有重要意义。
辛宝[6]对敦煌遗书中抗衰老方剂进行研究,认为抗衰老的基本原则是补肾健脾,其重要方法是涤痰调心。王凤仪[7]等对敦煌医药文献中治疗面上黑的古医方和羊髓面脂方的组方含义进行分析,探讨其祛斑美白之效的机制。曹晴[8]等研究发现敦煌古医方所载牛黄丸由牛黄、麝香、朱砂、犀角、人参等核心药物加减配伍而成,有祛邪开闭、调理升降之效,其与《备急千金要方》牛黄丸关系密切。王兰桂[9]等研究发现敦煌《辅行诀》以甘、苦、辛三味为主作为方药配伍规律的重要体系,其中补气药甘草、人参、大枣;补血药白芍药;温里药干姜;清热燥湿药黄芩;温化寒痰药旋覆花是方药五味的核心药物。徐爱兰[10]等研究发现敦煌古医方所载黄芩汤包含核心药黄芩、栀子、甘草、芍药等,并且组成方剂的7味药均为频率>0.5%的主干药,其可能是《伤寒论》黄芩汤的加减方。王宁[11]等研究发现敦煌人参汤是构成历代同名人参汤的基本方,且蕴含《伤寒论》四君子汤、当归芍药散、异功散3个经典方。
王雅平[12]以列表形式对敦煌古医方进行梳理,对其中的特色外治法和剂型进行分类统计,并完成相关硕士学位论文。叶红[13]对敦煌医学汉文文献中的独立角药方进行梳理,从多角度总结了角药的五大特点,具有较高的文献史料和临床实用价值,并完成相关硕士学位论文。李俊珂[14]对敦煌医学卷子中的延年类医方进行收集整理,认为此类医方以独特的优势丰富了“治未病”的内容,集众家之所长,对延年益寿、提高患者生活质量大有裨益,并完成相关硕士学位论文。
李应存教授为国内研究敦煌医学的著名专家,是敦煌医派代表人物,长期专注于敦煌医学文献与临床应用研究。李应存教授研究发现敦煌古医方中儿科医方虽只占少数,但在治疗腹胀、痢疾、霍乱、重舌、舌疮、头疮、秃疮、夜啼等疾病方面颇具特色。李教授以养生食疗、妇产科疾病为例,将敦煌医学中与《千金方》《千金翼方》内容相关的医方卷子进行释要,揭示了敦煌医学在养生食疗与妇产科疾病治疗上的联系。李教授研究认为“杏仁”是敦煌医方中治疗肺系、非肺系病证的常用药,与其他药物合用可以治疗各类咳嗽,临床效果较好,值得推广应用[15-18]。
李廷保副教授致力于敦煌医学研究,尤其对敦煌医方的研究颇有心得,认为敦煌古医方临证重视益气养阴、清热解毒、补血益气,高频药物有甘草、肉桂、生姜、人参、白芍等,其配伍规律可为敦煌古医方的传承与应用提供参考。李教授还潜心研究敦煌古医方所载乌梅丸、黄连散、柴胡汤等同名方的用药配伍规律。此外,李教授从用药规律、五脏归经、君药识别、药对探析等方面对敦煌《辅行诀》进行多层次、多角度研究,具有重要的敦煌医学研究价值[19-22]。
刘强[23]等临床研究认为敦煌美白丸具有明显的抗衰老作用。张秀习[24]等研究认为敦煌古医方赤白痢方、孩儿冷痢方临床治疗腹泻有较好疗效。彭凤娣[25]研究认为敦煌产后方可缩短产后恶露时间,减少产后身痛的发生,有效提高女性的产后健康水平。乔勇[26]等研究发现敦煌《辅行诀》中的理中汤类方临床加减治疗以脾胃虚寒证为主的胃病有独特疗效。张伟[27]等研究发现敦煌疗服石类方剂灵活加减应用可以治疗湿热性黄疸疾病。徐莺[28]等研究发现敦煌古医方平胃丸治疗胃脘痛疗效显著,值得临床推广应用。王兴鸿[29]等研究发现敦煌古医方大补肾汤化裁治疗糖尿病性骨质疏松症收效颇佳。
李应存教授在临床中广泛应用敦煌古医方,经验丰富,擅于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创用新法而遵经旨,灵活选方用药,运用对药、角药治疗疾病独具特色,值得不断总结和推广。李教授临证常用敦煌古医方化裁治疗多种疾病,如神妙补心丸加减治疗失眠;四时常服方加减治疗鼻渊;紫苏煎加减治疗咳嗽;八公神散加减治疗月经过少;孩儿冷痢方加减治疗小儿虚寒型下痢;石龙芮丸加减治疗胃热阴亏型胃肠疾病;牛膝酒方加减治疗骨关节疾病;疗皮肤不仁方加减治疗皮肤疾病等,均得到满意疗效,值得临床推广使用[30-37]。
骆亚莉[38]等研究认为敦煌大青龙汤减轻肺损伤的防护作用可能与增强IL-2、HIF-1α表达而降低TGF-β表达有关。颜春鲁[39]等研究认为敦煌小补肾汤对镉染毒大鼠骨和肾功能具有修复作用。张亚维[40-41]等研究认为固元补肾汤对镉所致大鼠的氧化损伤和免疫损伤具有保护作用;四时常服方对镉染毒大鼠骨和肾功能具有修复作用。王鹏[42]等研究认为敦煌四时常服方对镉染毒大鼠脑氧化应激功能有一定影响。翟校浦[43]研究认为四时常服方通过降低P35、CDK5蛋白的表达,提升ERK蛋白表达,改善大鼠学习记忆功能,在治疗MCI及早期AD中能起到较好作用。安方玉[44]等研究认为敦煌瞿麦汤可显著改善肾草酸钙结石模型大鼠的肾功能,其作用机制可能与下调MCP-1、OPN、NGAL等蛋白的表达和减少BUN、Cr的含量有关。王碧莹[45]研究认为敦煌大补脾汤在减轻顺铂毒性方面有一定的临床应用价值。梁莉[46]等研究认为敦煌疗风虚瘦弱方可能通过有效调控PI3K/AKT信号通路进而抑制异位内膜生长以显著改善EMT痛经大鼠的疼痛状态。
敦煌遗书历久弥新,是老祖宗智慧的结晶,更是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敦煌医学卷子涉及本草、医理、脉诊、针灸、民族医药以及古医方等内容,以其独特的古丝路地域特色在祖国医学中占据重要地位。敦煌古医方在敦煌医学文献资料中占有相当大的篇幅,诸多学者开展理论探讨、配伍组方、治法剖析、实验应用等研究,致力于将医家先辈治疗疾病的学术思想应用于现代临床,以期为人类健康事业谋福祉。
但是,对敦煌古医方的研究仍然有所欠缺。敦煌古医方具有很强的综合性和多学科性,其制方思维、作用机制、配伍结构、用药体系等价值仍未发掘殆尽,为应用实践做好理论铺垫需要不断深入研究。医方中的特色方剂如食疗方、膏摩方、美容方和特色外治法具有很高的实用价值,将古法与现代技术相结合研制新产品是需要解决的问题所在。敦煌古医方内涵丰富,内外妇儿均有所涉及,将其与现代临床相适应,方证结合治疗多种疾病尤其是疑难杂症,也是值得关注的焦点。随着自然科学的兴起,通过现代药理学、分子生物学等诠释古医方的科学内涵,探寻信号通路与疾病、方药之间的联系,逐渐成为研究的热门趋势。敦煌古医方历经几千年岁月的洗礼,仍然展现出强大的生命力,如何继承创新敦煌中医药学治疗疾病的学术思想,使其再次大放异彩,需要我们勉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