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宁,崔婉婷
(吕梁学院 历史文化系,山西 吕梁 033001)
利奥波德·冯·兰克是19世纪伟大的历史学家。与此同时,他也是一位民族主义史学家,尽管更多的人只是推崇他的史学功绩。初看起来,历史学家兰克的著作与同时代史学家相比缺少民族主义色彩。但在回顾了他作为历史学家的生活和活动之后,笔者震惊的发现和得出这样的看法:他的民族主义史学思想在德意志的统一事业中并不缺少光辉。
兰克民族主义史学思想源于德国的历史,是兰克在梳理德国历史尤其是19世纪德国历史过程中诞生的史学思想。
1806年普鲁士军队被拿破仑军队战败于耶拿,普鲁士被迫签订丧权辱国的《提尔西特和约》,德意志步入国家发展的低潮时期。在德意志,法国占领军实行高压统治,对居民进行毒打、逮捕、镇压和枪毙等手段。残酷的统治激发了人民的民族意识,当时欧洲启蒙运动兴起,德国不利的政治经济形势促进了对新思想的接受,并且首先希望在这个处于分裂割据状态的国家里实现精神和文化的统一。[1]在这种情况下,德意志启蒙思想家在努力吸收法国启蒙思想的同时积极追求德意志民族的统一,主要表现在文学和史学领域。可以说,伴随民族危机的不断加深,德意志对民族独立和国家统一的追求与渴望日趋强烈,而兰克的民族主义史学思想随之诞生。
从兰克的成长历程来看,1815年,当普鲁士兼并萨克森治下的图林根时,还是大学生的兰克感觉伤感,但是他的父亲很快意识到兼并的好处,他赞赏普鲁士的行政管理制度以及腓特烈大帝有效的制度,并试图也让兰克懂得这些好处,成为普鲁士君主制度出色而忠诚的仆人。在莱比锡大学,兰克学习神学和古典语言学。在法兰克福中学任教时,他的兴趣从语言学完全转到对历史的研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本职工作的需要,而不是爱国派对于时局的影响,这是他忠实于内心的选择。[2]在漫长的学习过程中,他认为对于古典知识越熟悉越好,他不喜欢法国大革命的观念是因为这些观念对德国是威胁。1848年革命期间,他清楚的认识到德国的统一不能通过议会的表决完成,而需要“普鲁士的剑”。19世纪50年代民族危亡的历史关键时期激发了德意志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的激情,也激发了德意志民族知识分子兰克在历史领域之中寻求提高德意志民族自信心,实现德意志民族统一的历史依据和精神内核。
在外来因素方面,兰克曾说,“修昔底德、费希特和尼布尔都是他的老师。”兰克年幼时读过《伯罗奔尼撒战争史》;求学时期,他认为这是一部经典之作;在莱比锡大学时期,兰克主要研究古希腊史学尤其是古希腊知名历史学家修昔底德的作品;他的博士学位论文就是研究修昔底德的哲学。修昔底德在兰克心中始终是学习的典范,兰克“如实直书”史学传统的重要理论来源就是修昔底德著作强调的求真原则。1806年,费希特《对德意志民族的讲演》重点宣扬德意志民族的独特性,强调德意志是原初民族,与原始精神有关联。他把国家的意志提升为德意志民族的道德,认为法律与权利在国家关系中均不存在,有的只是更强者的权力。兰克认为一个国家最关心的是在外交关系中的权势和独立,而相对的赢家往往代表着道德上的优秀民族,同时提出保护欧洲社会共同利益的最好办法就是欧洲协调。由此可知,兰克民族主义思想主要是源自费希特民族主义学说。尼布尔是近代史学史中的第一个权威人物,他将史学由从属地位提高为独立科学。法国革命自爆发起,尼布尔就十分厌恶,之后厌恶逐渐转变为憎恨,同时他对德意志的热爱也就更加强烈,以至于成了为之服务的强烈愿望。他通过写作激发青年一代的爱国热情,他崇拜罗马的共和国,将普鲁士看作现代的罗马,为德意志的统一呐喊。尼布尔以正面的事实为基础重建了罗马史,批判的核查了早期罗马史的原始著作及其可信程度。尼布尔的《罗马史》使兰克感叹在艰难的时期也会产生史学家。尼布尔的治学态度和治学方法都对兰克有深远影响。
兰克在研究德国历史的过程之中归纳和总结了民族历史发展的内核和规律,强调民族国家利益,鼓吹爱国主义和普鲁士在统一德意志地区的关键作用。
兰克民族主义史学的基本属性是在维护和发展本民族的利益和特性的同时,尊重其他民族的利益和特性。兰克注重欧洲文明与国际社会的统一,这种统一性与欧洲各国和各民族的独特性共存。他认为,现代欧洲是一个由具有相似历史传统、共同宗教渊源、共同国际准则和国际机制的国家组成的民族共同体,反对一个民族国家绝对领先于其他民族国家,也反对建立一个失去所有民族特色的统一政治制度。历史上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导致民族史的书写,一是基于我国狭隘的视野,二是基于各世界联合的民族史,显然兰克是第二种心态。德国民族主义史学把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兰克强调,国家最重要的任务是在世界上相互竞争的国家中实现最大程度的独立和实力,因此所有内政都应遵循这一目标。兰克出版的第一部著作《拉丁与条顿民族史》,体现了从民族大迁徙时期起拉丁民族和日耳曼民族之间的统一性,这种统一性具体表现在共同的拉丁基督教制度、理想和习俗以及十字军东征中。他认为不同支系的两个种族聚集在一起,形成了紧密的血缘关系和相似的宗教信仰、制度、习俗和思维模式,还能成功抵抗外来种族的影响。对于日耳曼民族国家,蛮族对罗马帝国的侵略和文化的破坏历历在目。[3]人们的记忆还停留在《日耳曼尼亚志》中,他们认为日耳曼人“常识不足,缺乏艺术”,而认为罗马的形象是精神制高点。兰克用很多历史材料证明了欧洲统一的问题,他指出日耳曼人摧毁了西罗马帝国,在古罗马文明的基础之上,日耳曼人皈依基督教,融合了古罗马文明形成了中世纪欧洲文明。因此,日耳曼民族是古罗马的继承者,与古罗马人一样,日耳曼民族也是今日欧洲文明的主要创建者之一。通过可靠的历史作品,追求真实与实用主义,兰克展示了各个国家和国家的特性,追求历史与现实的有机结合,密切将国家和民族的未来命运与他的学术研究联系起来。
他为几乎所有欧洲民族国家写了一本历史著作,描述了他们独特的历史发展进程、政治外交特点,以及共同的历史背景和国际趋势。兰克为了激发德意志民族主义,曾经写了多部历史著作展示这个国家的特点。例如,兰克在撰写《宗教改革时期的德意志》的过程中,曾经把注意力转向法国、英国等民族国家。兰克强调研究当今世界强者法国和英国的重要意义,并指出若不能认识和理解法国和英国的历史就无法真正认识世界近代史,更不能准确判断普鲁士所处的世界。兰克通过研究法国和英国等欧洲列强的历史,有助于普鲁士人认识世界,更认识普鲁士自己,认识勃兰登堡统治君主地位变化及最终进入欧洲列强行列的历史。兰克为了研究法国革命寻找档案时,无意中发现腓特烈大帝早期给驻柏林大使的紧急公文,于是他结合普鲁士档案的资料写成一部《普鲁士史》,该书在欧洲国际关系的背景下,研究普鲁士作为一个强国兴起的过程。[4]他编写的《法国史》《英国史》等历史著作是为了进一步了解普鲁士,从而展现普鲁士独一无二的民族主义。但他编写的《法国史》时的立场,使这本书在法国也获得声誉。从中可以看到他不喜欢的只是他们的政治,他经常去法国度假还有很多法国有名望的朋友。另外,他编写的《英国史》的重要性和严肃性超过他以前的著作。
民族主义历史学家们的第一个要素是德意志爱国主义情绪。兰克也不例外,他认为每个德国人心中都有这种对德意志的爱国情绪。在他的史学观念中体现了他对德意志的爱国主义情绪。兰克生于1795年,是图林根地区的萨克森人。这里没有政治生活,但有肥沃的河谷和富饶的草原,居民在萨克森国王宽容的统治下生活十分平静,没有纷扰,但兰克很可能听到过其他村有炮声,看到过士兵奔跑的身影。兰克12岁时,法国元帅进了城,像所有萨克森人一样,兰克带有明显的同情心欢迎法国人;带着赞叹之情读拿破仑的告示,随后这种情感逐渐消失。当时德国的民族主义、爱国主义热情被激发,学校的老师试图唤醒他们的爱国主义情感,告诉他们在小小的萨克森祖国之上还有一个观念中的祖国,即德意志祖国。他不再把法国人视为解放者,同时渴望暴君的倒台。拿破仑在“莱比锡战役”中失败,对于很多人来说当时的历史事件令人惊讶与难忘,但是年轻的兰克对此没有任何兴趣,他刚进入莱比锡大学,专心于研究路德及其作品《圣经》,听赫尔曼的语言学课,钻研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赞赏歌德,倾佩费希特的《告德国同胞书》。当他在奥得河畔法兰克福小城时期,浪漫主义正处于高潮,梅特涅的旧秩序统治也正在高潮时,但是兰克却表现出一种超然态度,并且产生了民族激情。他曾批评德国政治家不懂宪法,臣服在警察的威胁中,更重要的是不知道祖国。兰克在写《宗教改革时期的德意志史》这本书时充满了德国爱国者的感情,阐明了在宗教改革中的德意志民族首先要加强内部独立性的意识。正因为如此,这本书在德意志人们中的欢呼声很高。[5]著作《普鲁士史》体现了民族主义,认为感受到了一种国家的发展方向和他自己的想法一致的幸福。他宣布,法国革命前一个世纪的主要事件是在反霸战争中兴起的列强,之后的主要事件是所有国家的觉醒和再生,是他们与国家的有意识的结合。兰克的爱国主义情绪体现在对当时政治的积极参与中,认为法国大革命对德国而言是个威胁,因为法国人乐于传播自己的观念,因此很愿意发动战争。他说:“我们必须担当一项只关涉我们自己的任务,一项全然是德意志的任务。我们必须组建一个真正的德意志国家,这个国家要与我们民族的天性一致。”历史学家们是仇法运动的发起人,他们运用一切机会激发德意志人们的爱国主义。1843年,民族主义历史学家们创办了《历史政治杂志》,其发起人中有兰克,兰克创办这份杂志的目的很明确,对抗法国革命对德国所带来的革命影响。在发刊词中,他们突出强调历史学科对德国统一的作用。
兰克民族主义思想的一个重要内容和特点是:坚定走普鲁士道路。19世纪,德意志地区需要强大的政治力量来统一,恢复拉丁条顿的优良传统。这种社会历史发展趋势要求一切物质财富、政治力量和军事力量的集中。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赢得统一战争的最后胜利。作为一名历史学家,兰克认为,这需要一个强大的君主运用各种手段集中整个民族国家的权力,在思想文化上,也需要捍卫君主政体下的社会发展趋势、为君主制度下的行为辩护。因此,兰克的史学带有强烈的为国家政治服务的现实目的。1815年,普鲁士兼并萨克森治下的图林根时,兰克只是莱比锡大学的学生,他为萨克森祖国被抹去感到很伤感。然而,他父亲却意识到兼并的好处,老兰克赞赏普鲁士优越的行政管理和有效的腓特烈大帝制度,他甚至预言到“德国的未来属于普鲁士”。1818年,兰克在法兰克福学院当教授时,与普鲁士的官员交往,赞赏新祖国开明的管理体制。1825年,他去柏林大学担任近代史教授,完成了与新祖国的结合。九卷本的《普鲁士史》就是为了说明普鲁士政府统一德意志的必要性和合理性,通过对普鲁士的历史叙述,表明普鲁士是德意志民族的代表。兰克在《拉丁和条顿民族史》中称拉丁条顿民族传统的继承者和欧洲文明的希望是普鲁士。而描述其他弱小民族国家时,语调极其冷漠,似乎这些民族的存在只是为了突显普鲁士的征服目的,其实他是将普鲁士作为德国统一的唯一合法领导人。[6]
1848年革命期间,他甚至为普鲁士提出自己的想法,当时信心和欢欣到处蔓延,但是兰克却认识到德国的统一不能通过议会的表决达到,除了“普鲁士的剑”什么都不指望。1848年革命导致梅特涅下台,这一事件激发了民众的情绪,他们逼迫普鲁士国王实行改革。国王弗雷德里希·威廉四世就这一时局征求兰克意见时,他尖锐的指出原先伟大的旧普鲁士行政体制已不复存在,而现在的人们习惯于在宪政之下考虑政治生活。他提出了类似于国家社会主义的计划,要为缺少工作的人找到工作。关于普鲁士的政治问题,他提出应该善用军队,认为只有普鲁士军队才能遏制各种有摧毁性的宪政思想聚集到一起所造成的危险后果。这一想法与后来完成德意志统一的俾斯麦的做法相似。后来普鲁士议会反对军事改革时,兰克却立即洞悉政府的想法并完全支持它。后来,采访俾斯麦最喜欢的三本书,他说:《圣经》、莎士比亚的、兰克的。可见兰克思想对俾斯麦是有一定影响的。
兰克不仅是历史学家,更是思想家。兰克民族主义史学不仅梳理和塑造了德国人心中的历史观念,更重塑了德国人的民族国家意识。在普鲁士统一德意志地区的过程之中,兰克的民族主义史学思想发挥了重要思想和宣传作用。
英法民族主义在中世纪就格外显眼,近代随着民族国家的建立愈加彰显。中世纪以来德意志地区没有完成类似英法的中央集权,封建割据和邦国林立的现实使得德意志地区沦为英法大国博弈的舞台,战乱频发进一步加深了德意志地区的分裂。不仅在政治上,德意志地区成为英法等国的附庸,在文化上亦是如此。崇法媚法现象在德意志贵族阶层成为时尚,进一步遏制了德意志统一民族主义的形成。回顾历史,民族只有在与其他民族的长期交往中,尤其是是在战争之中,才能逐步发现本民族独特性差异性和本民族利益的一致性,从而诞生民族主义意识。民族认同感来自共有的历史和志同道合的目标,然而民族主义更倾向于前者,因为过去发生过的事情比未实现的目标更有说服力,通过回忆历史片段或者重温屈辱的历史场景均可以增强民族自豪感。19世纪初期,拿破仑的侵略给德国知识界和历史学界带来了强烈的影响。面对这种情况,德国历史学家对民族的生存危机不可能漠不关心,对强大民族国家的向往,不可避免地渗透在他们的历史思想和历史著作中。他们向民众宣传德意志在历史、文学方面的一致性,由此奠定民族认同感的意识基础。
此时,探讨德意志民族的起源,已成为提高民族自信心的迫切需要。《拉丁与条顿民族史》的目的是力图找出从“民族大迁徙”时期开始拉丁和日耳曼民族的统一性。兰克认为梳理本民族的历史,尤其是本民族与其他民族历史的差异性,构建本民族的历史故事和英雄人物,将增强本民族的凝聚力和创造力。民族历史有助于本民族国家意识的增强和塑造,在阅读过程中就会使德意志人民对民族国家的民族主义激发出来,从而提高成员的归属感和民族凝聚力。事实证明,兰克的作品激起了德意志人民对统一的渴求,德意志人民的观念被追求新的民族统一意识所取代。由于德国地区的长期分裂,大多数人只知道自己或属于萨克森人、或属于符腾堡人、或属于巴伐利亚人,而不知道自己是德国人。早期德意志人民的归属感属于其出生、生活过的土地、附近的大小领地或邦国,方言、口音、民俗等文化传统是维系他们情感的主要因素。他们与这些小区域内的同类或相似的人有着比较强烈的一体感,家乡的意义远远大于“祖国”。现在,他们开始形成共同的道德责任,以照顾自己与整个德国的生活和整个德国的家园。伴随德国工业革命和资本主义的发展,尤其是统一的市场和铁路网的形成,过去德意志地区传统的社会结构和割据分裂状态被打破,更频繁地相互沟通和接触,德意志的统一迈入快车道。面对新的生活和各种环境、新的社会关系和新的世界,一方面人往往表现出对自己的社会角色的迷失,另一方面也促使人开始重新定位自己的社会关系和心理结构与归属。[7]兰克的历史著作成功地唤醒和强化了德国人民的民族意识,使德意志是一个民族的意识慢慢扎根于每一个德国人的心中。
在德意志统一过程中,兰克对德意志民族进行了广泛的宣传鼓动,为统一运动提供理论指导,以此激发了民众的爱国统一热情,为德国统一奠定了深厚的民众基础。经济上的落后与向心力的缺失使得德意志民族精英极端关注和强调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的塑造,为爱国运动的产生埋下伏笔。1830年法国革命推动自由主义政治观念的传播,普鲁士官员们想要抗拒这种观念,他们选择兰克担任《政治历史杂志》的主编,而兰克的目的是宣传民族主义思想,同法国对德国的影响作斗争。1836年柏林教授的就职演说中,他说政治家缺乏历史知识会导致政治上的不正当行为;而历史的完整知识可以帮助政治家理解政府内部的精神,从而引导国家的发展道路。他对民众们建议,我们必须组建一个真正的、与民族天性一致的德意志国家。作为当时的德意志爱国志士之一,兰克对德意志精神的巨大热情融入了《宗教改革时期的德意志史》这本书中,兰克称写这本书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世界的读者,而仅仅是为了想要千方百计满足德意志人为充实学识的要求。这部著作极大鼓舞了德意志的爱国主义者的热情,主要方法是展示德意志精神最伟大的一幕。[8]兰克的功劳是试图通过历史撰述使德意志人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理解伟大的历史事件,更加充分的认识欧洲近代史,阐明欧洲的统一性。兰克在1825-1871年一直是柏林大学的教授,在柏林大学主持历史讲座达46年之久,通过历史研讨班培养出一百多位知名学者,同时也影响了来自德意志各地的青年大学生,这批青年才俊成为后世兰克民族统一思想的积极追随者。拥有强烈民族忧患意识和统一意识的德意志青年积极参加了德国对拿破仑的民族解放战争,尤其不满意战败后德国的纷乱局面。在反抗法国入侵和争取自由的过程之中,德意志人更加积极的呼吁德国统一,高喊建立统一的德国临时政府的口号。
19世纪上叶,德国社会产生了两股政治力量——要求民族统一与要求自由化,民族优先还是自由优先展开长期的斗争。1848年革命期间,兰克就认识到议会的表决不能完成德国的统一,他唯一指望的就只有“普鲁士的剑”。1848年革命失败,德国人对统一的诉求开始压过软弱无力的自由意识,德意志民族统一的信念得以真正确立。随着民族意识的增强,德国人的义务与责任均与为共同的祖国服务有关。另外,重振大一统的民族情结、征服的欲望与民族统一的力量混杂在一起,使这个矛盾的民族变得非理性。但是,如果认识到重新统一时期成熟、狂热的国家优先重要性时,德国的统一进程就会急速发展。此种背景下的德国,只有普鲁士和奥地利有希望成为统一的中心。就对普鲁士国家的态度而言,兰克和小德意志派达成了惊人的一致。[9]兰克认同普鲁士可靠的行政体制,一直坚定的支持普鲁士完成统一。兰克政治观念的目的是让德意志人民清楚自己的历史任务是无条件地服从国家的利益,实现德意志的统一。为了让观念中的国家成为政治现实,历史学家找到普鲁士国家这个强有力的工具。更具体地说,兰克希望通过他的理论、他的历史著作告诉德意志人民顺从普鲁士政府的统治,成就一个强大的帝国。兰克非常清楚自己的言论对普鲁士统一德国进程的意义,1836年他拒绝普鲁士政府委任的《普鲁士国家报》主编的职位,认为自己写的著作比编辑别人的著作更重要。他知道自己在作品中所宣扬的思想在社会中起的作用,也从不回避自己所宣扬的由威廉四世领导的普鲁士是德国统一的主体,甚至认为普鲁士现在的君主制是最好的统治方式,加强这一专制制度将有助于德国的统一。[10]在兰克看来,恰当的运用史学方法从而强化政治决断是历史学家的唯一使命。九卷本的《普鲁士史》的主要内容是解释勃兰登堡选帝侯国是如何成为一流强国的,兰克声称他是以德国的整体利益为出发点,揭示普鲁士国家的发展过程,目的是为了向德国人表明怎样才能实现他们的统一。普法战争期间,兰克甚至把阿尔萨斯的归属问题作为普鲁士向法兰西挑战的历史依据。事实上,《威斯特伐利亚合约》明确规定阿尔萨斯是法国以合法形式获得的。尽管历史和现实情况如此,兰克认为阿尔萨斯是德意志帝国的领土,普鲁士有理由夺回阿尔萨斯。在当时,普鲁士政府把统一大业与自由民主对立起来,宣扬为统一放弃一切民主的爱国主义。在《政治对话》中,兰克为这种爱国主义寻求历史上、理论上的依据。他宣扬人民为国王和国家做贡献的思想,用民族主义捍卫普鲁士的政策。虽然,这种转移人民注意力,把爱国主义转变为狭隘民族主义的做法得到了海涅的辛辣讽刺,但是他的作品仍影响了一部分人,改变他们的思想,坚定的支持普鲁士完成统一大业。[11]
总之,民族主义是普鲁士统一战争的情感催化剂,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兰克的民族主义思想对德意志统一具有促进作用。在1870年战争胜利之后,老年的兰克仍然没有停止研究,又开始研究民族史中与这场战争相关的历史事件。他先后发表了《七年战争的起源》《德意志诸强国与君主同盟》《普鲁士国家的起源》以及《法国大革命战争的起源和开端》一系列的作品,公开为腓特烈大帝侵略和俾斯麦入侵法国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