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州小戏小品的发展历程与建设策略

2021-12-31 20:41
内江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小戏达州小品

刘 长 宇

(四川文理学院 文学与传播学院, 四川 达州 635000)

巴山戏剧不是简单的一类舞台艺术,而是具有鲜明地域特征的巴文化和喜闻乐见的戏剧形式相结合的一种文化符号。对巴山戏剧的推进建设首先可以深度挖掘巴山文学的创作特征。推进巴山戏剧中文学性的归纳总结,加强研读和剖析经典剧本,为新时期创作出优秀的巴山戏剧剧本打下坚实的基础。达州小戏小品是巴山戏剧一种精炼简短的类型,对达州小戏小品发展历程的梳理可以掌握巴文化的时代特征,为在新时期中排演出优秀的巴山戏剧剧目而做好准备。

一、新中国成立以来达州小戏小品发展历程

当今时代,文化逐渐成为民族凝聚力和创造力的重要源泉、也成为综合国力竞争的重要因素。而在当下,戏剧艺术和戏剧创作却被不断边缘化,在如今信息时代的冲击下,他们显得格格不入。但是,位于大巴山南麓的达州却一直是四川省戏剧创作的重要阵地。其戏剧文学的创作朝气蓬勃,涌现出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戏剧工作者,为达州市的小戏小品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发展动力,也奠定了达州市舞台艺术牢固的生产基础。这些戏剧文学工作者来自达州的乡土之间,从人民群众的生活中汲取灵感。在巴蜀大地之上,他们反馈且满足了巴蜀人民精神文化生活的需要。追根溯源,达州戏剧初期的发展方向和发展趋势同新中国成立之初所建立的达县地区文工团,有着密不可分且不可割裂的联系。在新中国成立初期,达县地区文工团始终秉持将戏剧文化艺术融入到人民百姓的生活中,镌刻在城乡人民的精神里。在20世纪50、60年代,达县地区文工团排演的各种节目在海内外获誉无数。1964年熊子淑创作的小话剧《好帮手》和张尚全创作的小话剧《管得宽》在北京中南海怀仁堂演出,受到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刘少奇等老一辈革命家的亲自观看和接见,在政协礼堂、民族文化宫、军委礼堂等重要场所演出二十多场,其影响力逐渐扩大。达县地区文工团常年坚持上山下乡巡回演出,也因此打牢了实力基础。因其深入人民群众,使得许多工作者对戏剧文学创作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也正是在这一时期,他们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大批小话剧、小歌剧,在《踏遍大巴山、送戏为人民》的长期艺术实践活动中,极大地锻炼了文艺队伍,催生出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小戏小品出笼。正是如此,也使得达州戏剧崛起的号角正式吹响。

达州小戏小品文化底蕴的深厚,离不开每一代戏剧工作者的不断摸索和前进,更离不开达州始终坚持文化自信的方针政策。在当下,戏剧文学的创作和编写是受人为条件的制约,是以人才为基础支撑。习近平总书记曾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明确指出:“要把文艺队伍建设摆在更加突出的重要位置,努力造就一批有影响力的各领域文艺领军人物,建设一支宏大的文艺人才队伍。”[1]2当前,文化软实力的竞争尤为激烈,突出的人才和优秀的作品是衡量地方文艺队伍建设的重要指标。达州凭借自己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走在了全省最前列,在当下,面对各类小戏小品的比赛,不论是承办还是参与,达州都是冲在最前列,争当领头羊。经过近几年的参与和沉淀,达州的小戏小品赢得了业界和人民群众的广泛好评。

在四川省历届小戏小品比赛中,达州的戏剧都有佳作夺得桂冠并且广受好评。其中,张尚全创作的小品《逗硬工分》和小品《墙角有个洞》,宋大清创作的小品《除夕夜》,曹先明创作的小品《河边情话》,秦川创作的小品《山村分来女教师》《生命的留言》,谭仕海创作的《下访》《调解》《幸福村的浪漫故事》《脱不脱》,杨建华创作的《中秋月儿圆》,廖晓伟创作的小品《请客疯》,苟海泉创作的小品《一颗痣》夺得各界小品一等奖,部分小品还获得国家级奖励,为达州戏剧小品在省内外占据重要地位打下了坚实基础。回顾历史,瞻仰前辈,在一段段峥嵘岁月中,达州的小戏小品走过了非同寻常的发展历程,在不同的时期创作出了深入人心的经典作品。深入人民群众的生活,植根于人民群众之间,是达州小戏小品奠定的根基和方向。

(一)第一阶段:红色思想净化人心

新中国成立初期,是达州小戏小品蓬勃发展的第一阶段。这个时期,新中国刚刚成立,一切都是焕然一新,社会各方面亟需恢复健康,其关键的核心元素围绕着人民群众的积极热情。在新中国成立之前,达县地区的戏剧作品并不多。1951年,达县地区文工团正式诞生。随着时间推移,不断有新血液涌入,优秀的演职人员更是数不胜数。也正是因为有了年轻力量的加入,达县地区文工团才能不断创作出脍炙人口且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文艺节目。20世纪60年代前期可以说是达州小戏小品最为光彩夺目的一个时期。1964年,张尚全以处女作《管得宽》一鸣惊人。这部剧轰动一时,主要讲述了“管得宽”的李大伯同赵二嫂之间发生的趣事,李大伯为维护集体利益以身作则,最终引导赵二嫂改掉了自私自利的心态。在当时,这部剧极大地鼓舞了人民群众的干劲。张尚全同剧组人员来回奔赴于农村乡土之间进行巡演,因其优秀的剧本和演职人员的付出,吸引了来自各省的相关专家专程来到达州看这部戏。在1966年,熊子淑创作的小话剧《好帮手》和张尚全创作的小话剧《管得宽》被选到北京为中央领导进行汇报演出。首场演出就在中南海怀仁堂,此次演出意义重大,对当时达州的小戏小品有着里程碑式的作用。

在第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之后,张尚全写出了新作《逗硬工分》。这部作品讲述了孙道成解决申幺爸和申幺嫂等人吃“大锅饭”的种种弊端,纠正刘四毛等人的错误思想,为申老大这类人讨回了应得的保障。在改革开放时期,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是重中之重,但是面对“文化大革命”给国家留下的严重的负面影响,导致生产力发展缓慢,人民温饱成问题,思想问题更是根深蒂固。该剧在当时,既反映了社会现象,又点明了当时社会的种种“弊端”,在一定程度上鼓舞着人民勇敢迈出第一步,跟随时代前进的方向,教导农民百姓只有多劳者才能多得。随后,该剧在多地进行汇演,并多次荣获一等奖。同时,该剧被收入四川省《新中国成立三十年优秀戏剧选》。以张尚全为主的文艺工作者,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在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当时的中国正处于改革开放时期,进而涌现出的许多经典作品,更是犹如星星之火,闯入了亿万国人的眼中,获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

(二)第二阶段:揭露改革开放中的乱象

第二阶段便是在90年代期间。当时农村兴起了涌进城市的浪潮,许许多多农民工奔向城市,在城市安家,电视也越来越普及。这个时期,在1983年央视首届春节联欢晚会上, 小品《虎妞阿Q逛北京厂甸》在电视荧幕上首次亮相。此次亮相,对中国戏剧小品的发展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之后《吃面条》《拍电影》等小品逐一亮相春晚舞台,这也使得戏剧小品更是火热。在90年代期间,作为除夕夜全国人民阖家团圆齐看的节目,大家的内心都趋向于欢乐、幸福之情,而小品恰好捕捉到这一点,凭借其深入人民生活,展现人民身边事件的独特魅力,在人们的喜悦之中给人以启迪。随着戏剧小品在春节联欢晚会中不断受到观众热捧,使这一原本在艺术院校做课堂练习的小品片段以独特的艺术形式逐渐走向舞台,走向成熟并在全国各地的各种晚会上普遍出现。同时,达州的小戏小品也在这个时期活跃在各地的舞台之上。各专业演出团体不论在送戏下乡演出中,还是在节庆活动的《双拥》和《团拜》晚会上,都少不了小戏小品的呈现。同时,这个时期的作品也更能反映社会现实。当时,农村的环境污染问题尤为严峻,“乱访”“乱闹”问题颇多。张尚全在这个时期创作出《回笼宴》《好吃狗》《禁赌》等作品。其中的《禁赌》便反映了当时社会的乱象。剧中的县太爷等人作为禁赌执法官,却当起了聚赌犯法人。揭露了当时社会中各类毒瘤的所作所为。张尚全的视线一直紧盯现实生活,从周围入手。在这个时期,最让达州人民记忆深刻的莫过于在1986年,又一部经典作品走进中南海怀仁堂。由宋小武创作的《史外英烈》受邀走进中南海怀仁堂进行演出,在全国范围引起轰动。达州的戏剧小品创作以百花齐放的姿态,在全国范围内首当其冲,涌现出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剧作家。

随着改革的春风吹遍华夏大地,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关于戏剧艺术,其生存条件和发展的方向开始面临着巨大的挑战。电视走入家家户户,电影也开始普及。加之电视剧种类的增多,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小戏小品的发展。各种娱乐节目的出现,也让普罗大众的审美逐渐发生变化。在这个期间,舞台艺术逐渐走向下坡路,其创作也受到了很大影响。但是,达州市的小戏小品班子在面对困境时,调整了演出方向,坚持将自己推出去,找准了发展导向,主要演行业戏,为人民群众服务。经过调整之后,极大地调动了剧作家们创作的积极性,凭借达州文化深厚的积淀,创作了许多优秀的经典作品,满足了人民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生活的需要。

(三)第三阶段:展现乡村振兴战略下的新面貌

在这般发展之下,来到了第三个阶段—新世纪时期。在新世纪初期,有许多小戏小品应运而生,可以说,在这个时期,人们的思想意识更为深刻。一切都可以用“新”来形容,新就是其核心要素。剧本新、人物新、思想新、视角新。其中,宋小武创作的《地球村的儿女们》塑造了一群纯洁美丽的孩子,思想意识深刻;秦川创作的乡村学校题材的小品《山村分来女教师》横空出世,获得四川省第十届戏剧小品比赛第一名,并于2000年获得“曹禺戏剧奖”三等奖。该剧主要讲述了在偏远山村中,一位年轻女老师即将报道的消息让三位年轻男老师格外重视,但是最终他们明白了只有建设好自己山村的学校,培育更多优秀学子,生活才会真的好起来,年轻老师们继续默默地坚守和奉献。这在当时极大地赞颂并鼓舞了年轻的教师群体,也从独特的视角让更多的人看到了偏远地区的教育情况[2]。近几年来,达州地区的小戏小品处于快速发展的高峰。各种优秀剧目层出不穷,深受人民群众的喜爱,是小戏小品界津津乐道的典范。比如《王大贵相亲》,讲述了巴人村村民王大贵为了三十多年前的承诺照顾王小贵而一直单身未娶,在乡村生活越来越好之后,同自己的青梅竹马一起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该剧本真实反映了在乡村振兴战略下的乡村真实的情况,农村的生活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民的思想也在不断前进,鼓励了人们应该努力奔赴美好的新生活。2019年,达州市选送这部《王大贵相亲》参与了四川省第十七届戏剧小品比赛并荣获一等奖。同时,在第二届四川艺术节、四川“群星奖”决赛中,达州市选送的四部原创作品《王大贵相亲》《良心》《养儿防老》《驻村干部》,均获四川“群星奖”。除此之外,还有《请客疯》《调解》《下访》《幸福村的浪漫故事》《一颗痣》等等,先后获得了四川省“五个一工程”奖、四川文华奖,同时在全国多个戏剧调演或比赛中荣获各种奖项。这些优秀剧本能够获得如此之多的肯定,少不了剧作家们精心的打磨。这些作品呈现出了达州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所展现出来的不同的社会发展情况。谭仕海写的《幸福村的浪漫故事》就展现了在新世纪时期,驻村干部帮扶村里的男女,为乡村建设留住优秀人才,引导村民百姓一起奔赴新生活,体现了乡村人民追求幸福生活的渴望。并荣获四川省第十五届小品小戏比赛一等奖。此外,这些小戏小品也蕴含了不同时期、不同身份的人民百姓在日常生活中的心路历程和真情实感的流露,表达了当代政策下的相关人文情怀,成功让达州的小戏小品走了出去。

综合以上几个阶段,再联系当下达州小戏小品之所以取得许多成果和荣誉,不难发现,正是因为有了达州市政府的支持,各领导部门与时俱进,注重人才的培养,才有了当前达州小戏小品蓬勃的生机。达州的戏剧创作名声远扬,在全国范围都有一席之地。四川省剧目工作室丁鸣主任曾赞扬达州戏剧创作班子说:达州是个戏窝子。在达州,有被誉为“达州两三”的宋小武和宋大清二人;也有被誉为“巴山戏剧三张牌”的张尚全、张人俐、张卫国;还有被誉为“四川小品黄金搭档”的谭仕海、谢开君等人。这些优秀的创作家,既是达州戏剧创作的名招牌也是达州戏剧创作的领头人,是达州戏剧界的代表人物。而这些优秀的戏剧剧作家并不是各自埋头创作,而是融为一体。近几年来,达州市创作办公室特别重视戏剧创作,每年都会举行创作会和各种剧本研讨会。在这些研讨会上,优秀的戏剧创作者们都会齐聚一堂,大家将目光放在作品的质量上,进行交流、批评、总结。通过各抒己见来完善剧本,就这样,越来越多深入人心的剧本就通过这般打磨呈现在人民百姓的眼前[1]3-4。这些小品是作者深入生活凝结出的点滴,是思想意识的精华。其主题鲜明,有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有跌宕起伏的矛盾冲突和生动感人的朴实语言,既有思想性,更有观赏性,生命力强,更有其鲜明的川东地方特色。

如何继续繁荣达州市小戏小品的创作,一直是值得深入思考的重点。一方面要继续发掘人才。在人才的培养力度上,争取做到人才荟萃,这样才能提高竞争力[3]。吸收更多新鲜的血液,继续秉承“传帮带”的精神,“老人”多带“新人”。另一方面,要创作出更多高质量的剧本,剧作家就要深入到人民群众的生活中去,找准观察方向,加大观察力度,写出让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剧本。接着进行舞台艺术的展演,加大宣传力度,多引导鼓励达州市的小戏小品参加各种比赛,从而获取更多的“练兵”机会。达州市小戏小品持续繁荣的任务依旧艰巨,最重要的还是要求广大戏剧工作者能够坚定不移地走群众路线,凝练自己的思想意识,提高自己的思想层次,紧跟时代发展的步伐,写出更多既可以反映人民群众生活又能够引导和教化人民群众的作品。只有这样,才能让达州市的小戏小品继续发展的同时,继而带动达州市文艺事业的不断发展,迈上新的台阶。

二、新时期达州小戏小品的建设策略

(一)文本创作 :提升小戏小品的文化内核

小戏小品这样的一种具有年轻生命的舞台艺术,在上个世纪获得过空前的发展和繁荣。随着时代的发展,艺术形态也发生着变化。观众对小戏小品的发展现状提出了很多的问题,现有的小戏小品的艺术水平越来越不能够满足当今观众的审美娱乐需要。提出的最多的几个问题是“小戏小品不好笑了”“小戏小品越来越俗气了”“小戏小品越来越没有特点了”等。集中一点就是,小戏小品越来越低俗,缺乏文化内核。这个问题本身其实不是新问题,从21世纪初小戏小品的艺术创作逐渐不能满足大众的审美开始, 就已经受到普通观众和相关学者的关注。只是至今还没有找到一个能合理解决的方案。人们不禁要问,小戏小品的文化内核应该怎么选择才能够突出个性?这里谈及的文化内核如何取舍?小戏小品文化内核表现的方式?注入了所谓的文化内核会不会改变小戏小品原有的艺术特点和审美追求?

达州小戏小品不用多说,文化内核应该是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达州最具地域特色的文化应该有两个,一个是具有深厚历史的巴文化,另一个就是由中国共产党人、先进分子和人民群众共同创造、极具中国特色的先进性的红色文化。两种文化可以说是达州最具代表性的文化名片,是达州小戏小品的文化内核的最佳选择。不同地域的小戏小品可以充分在其中展露地方文化,不仅可以表现小戏小品的个性化,而且还可以有效注入文化内核,使得小戏小品不会浅薄化、低俗化[4]。此外,小戏小品是一种以有声语言为主,肢体动作为辅的舞台艺术,它的主要职能就是给人轻松愉悦的审美享受。因此,它所表达的文化内容和传统的文化相比肯定更加表层化。在此基础上,要明晰小戏小品的表现形态,它不是一个独立的单纯的艺术类型,而是集戏剧与曲艺于一身。这里有必要对戏剧和曲艺进行一个简单的区分理解。

中国剧协分党组成员、秘书长崔伟认为,假如必须给其一个相对明确的界定,可以这么说,小戏小品是一种源于戏剧创作和表演小品基础上,融入曲艺和其他热点表演手段、具有喜剧效果和较广泛社会接受度的短小表演品种[5]。由此发现,小戏小品是戏剧和曲艺的融合产物。中国戏曲学院教授傅谨认为,戏剧戏曲和曲艺之间的界限是非常清晰的,现代意义上的小品就是短剧,是有叙事的完整性的,在古代也叫戏弄,从学理上讲,小品是戏剧不是曲艺。“戏弄的特点跟现代意义上的小品几乎一样。”在傅谨看来,小品就是改革开放后机缘巧合“戏弄”的重新出现。然而,关于小品艺术属性的争论,他觉得重点不在艺术形态的理论描述上,而在实践上。傅谨说:“当代小品的兴盛主要是由曲艺界推动的,曲艺界对小品艺术发展做出的贡献居多。”[5]看来傅谨的观点很明确,小戏小品就是戏剧,只是获得发展是依靠曲艺帮助的。

“曲艺是以我者的身份表演故事;戏剧是以他者的身份搬演故事。我者与他者是曲艺与戏剧的最大区别。从这个意义上看,小戏小品应该在艺术分类学上归于戏剧。但是,问题的复杂性在于曲艺的某些二人或多人表演样式,会将曲艺惯用的跳进跳出式表演发挥到极致,不断在我者与他者之间转换,使整个表演既像语言类曲艺,又像表演性小品。这就呈现出归类的模糊性和表演的跨界性。更为复杂的情形是,如果从当下小品的艺术品质、艺术趣味、表演方式、表演队伍、人才特质上看,都是以曲艺为依托的。不仅是话剧性小品、相声性小品、说话类曲艺性小品、说唱与小戏性小品,构成了当今小品的表演主流,而且,没有中国曲艺、没有曲艺样式的丰富性、没有曲艺突出的喜剧追求、没有曲艺人才的庞大队伍、没有曲艺界的倾情投入,就不会有今天小品艺术的繁荣。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也是小品具有鲜明曲艺性的一个重要表现。”[5]

中国文学艺术基金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向云驹表示,中国当代小品艺术与中国曲艺、戏曲、戏剧有着深厚的渊源。“从中国戏曲发生学史和中国历史悠久的民间小戏史中,就可见出鲜明的曲艺性。”[6]当代小品的艺术源头有五个:古代的俳优/参军戏、近现代的相声艺术、近现代的二人转(台)艺术、当代的话剧小品(包括小哑剧)以及当代的民间小戏。这五大源头里,有五分之三是曲艺,五分之一是曲艺、戏曲复合体,剩下五分之一才是话剧。也就是说,从艺术源头或艺术起源看,曲艺是小品的真正的母体。依照向云驹的观点,以演员的表演身份角度的不同进行区分,但相应出现的问题是戏剧中的视角单一,较为方便区分。而曲艺中则视角复杂,有时甚至为了达到效果会出现频繁切换的情况。比如四川较为典型的具有本土特色的一类喜剧样式——谐剧为例,它既不同于相声又不是双簧,而是一个人在舞台上进行单人的模拟性表演,舞台上只有单个表演者,进行着类似于表演课上无实物似的表演。谐剧的创始人王永梭的经典作品《卖膏药》以现场的观众作为对象,进行了一场激情的销售宣讲,还有李永玲的经典作品《中江表妹》,在舞台上给现场观众们“散打”了一段。对于现场的观众来说,这两个作品都是以自我为视角在讲述自己的故事。而谐剧的第二代掌门人沈伐曾经在1986年以《零点七》作品登上过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这个作品中,沈伐就是以扮演一个戏剧院的演员的身份表现了一个表面无所谓内心对金钱无比重视的虚伪人物的丑陋嘴脸,著名巴蜀笑星凌淋的代表作品《赌鬼打麻将》用鲜活的语言和肢体展现了一个嗜赌如命,最终脱衣脱裤丑态毕露的赌徒形象。这两个谐剧作品又是以非我视角表演他人的故事,所以这样似乎也难以区分。

南开大学教授鲍震培认为,对于当代流行的小品艺术目前学术界的认识很不一致,一般有“教学小品说”“教学小品渐变说”“喜剧艺术回归说”“原生态喜剧小品说”“融合说”等说法。她表示,当代喜剧小品是我国喜剧艺术传统在电视媒介引发下的回归,借用教学小品的理念,融合相声、二人转等民间喜剧艺术的形式,汲取话剧、影视、戏曲等姊妹艺术的营养而形成的短小而隽永的表演艺术形式。“‘跨界’是小品的重要内涵和属性。”鲍震培说。对以上学者观点的梳理总结可以得出:小戏小品与戏剧和曲艺都有着密切的关系,因此它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叙事再现,也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情致表现,或许是两者的一种结合,根据不同内容、不同主题的小戏小品,戏剧和曲艺所占的比例有所不同而已。

因此,小戏小品流着戏剧和曲艺的混合血液,而文化内核表现的方式也应该辩证地看待。从戏剧方面考量,巴文化和红色文化不宜生硬地以教化或宣传的方式表现,否则就失去了小戏小品本身的艺术特征。当然,可以提炼出达州的巴文化和红色文化的内在精神,将其作为小戏小品的主题。这样的设置可以让两者都得到最大限度的发展,并且互不影响。从曲艺角度考量,小戏小品本身就不是一种纯粹的舞台艺术,它融合了多种艺术形态,如歌曲、舞蹈等。达州有很多地方艺术,其地域特色非常鲜明。将这些艺术有选择性地融入小戏小品中,就是提升文化内核最为便捷而有效的方法。

(二)舞台展示:处理好真和美的关系

达州小戏小品属于巴蜀戏剧的范畴,从演员的气质到剧本的风格都展示出巴蜀地区戏谑、风趣的总体特征。而在这其中,对于“真”的诠释和解读却可以说影响着这门艺术的发展。巴蜀地区古时候被人们称为“北彝南蛮”之地,即文化经济落后、未开化地区。当然,在这里人们的生活较之中原正统地区来说是落后的[7]。随着朝代的更迭,巴蜀地区的文化经济可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人们的语言在这种长时间浸染形成的文化符号却没有发生巨大的变化,再加上小品小戏的创作特征要尽可能接近生活和现实,所以在舞台上表演巴蜀戏剧的时候,创作者习惯于将四川最底层、最日常的场景搬上舞台,试图通过和观众之间建立一种“情景再现”的方式来吸引观众,用所谓的“真”来实现观众内心的审美和娱乐。但是这种观念通过多年的创作实践获得的效果甚微,并且随着时代的发展,观众会越来越形成一种嘲讽的心态来审视巴蜀的小戏小品,舞台上的侮辱和虐待自己的举动,越来越使有一定文化素养的观众感觉到不舒服。而当真正对这类人群进行审美调查时,弗洛伊德所说的“自我”会出来调节和净化“本我”的原始冲动和欲望,也不会公开性地把支持票投给这样的作品。

从以上对真的分析和阐释,不难发现,小戏小品中的“真”其实单纯是对客观现实的再现,这样的理解是肤浅的。那么在小戏小品中“真”的表现中,还应该包括哪一些元素呢?第一个元素我认为是“美”,即给观众以视觉与听觉的审美享受。小戏小品有一部分来源于戏剧,主要职责是给观众以娱乐,而要达到娱乐的功能,首先要让观众愿意欣赏,而“美”则是愿意欣赏的一个基础要素。坂田藤十郎的《贤外集》[8]中谈及日本戏剧“歌舞伎”时有如下记载:

坂田藤十郎经常告诫道,“歌舞伎”演员无论扮演什么角色,都得逼真,唯独乞丐是个例外。演员从脸型化妆到服饰打扮都不能照搬生活原样,因为戏剧是给人乐趣的,故人物及场面以华丽为好。二乞丐容貌丑陋,令人望而生厌,观众看了达不到娱乐的目的,所以非得这般如此不可。

坂田藤十郎的总结其实就是将舞台艺术的审美享受的一点外在视听符合大众的要求提了出来,因此,放到小戏小品中,“真”的表演的前提是要美,或者说对每一个舞台上的元素进行现代人的审美审视。如果在视觉或者听觉上不会给大众带来难受和痛苦,可以尽可能保留其原有的形态。但如果在视觉上或听觉上会给大众带来难受和痛苦,那我们小戏小品的创作者必须进行选择性加工,使其符合舞台艺术的审美[9]。比如在巴蜀的小戏小品中,很多时候舞台上出现扮丑、裸体、低俗语言等现象,或许这些现象真实出现在巴蜀这片土地上,但是在舞台上或许只是一种生活的再现,审美和娱乐的功能或许表现的不太明显,所以说小戏小品中人物的塑造应该是再现和表现的一种结合。美的要求是源于观众持久的从心里出发对小戏小品的吸引力,美在这里不是一种造型的审美享受,而是一种美化后的真实,或者说是一种提升审美品质的表现生活。过度丑化某个演员会给观众心理引向原始的生理快感,持久而健康的愉悦审美之感似乎会减弱很多,甚至荡然无存。所以巴蜀小戏小品(包括达州小戏小品)需要做的事是充分将真和美相融合去考量舞台人物塑造的问题[10]。

(三)媒介建设:巧妙运用新媒体平台

5G时代的来临是一个必然的趋势。科技革新为人们的生活、工作等带来了变化。20世纪新中国成立不久,收音机作为一种新的电子产品逐渐进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那时,每日的曲艺形态更多的是广播小说、相声、评书等,主要依靠声音表现力的语言艺术。20世纪80年代电视渐渐普及,相应的电视小品在春晚上亮相后逐渐受到广大观众的欢迎,小品逐渐成为各大晚会上不可缺少的一道“大餐”。也可以说,今天我们谈论的小戏小品是电视时代的产物。这样一个特殊时代的产物在进入到今天直播盛行的新媒体时代,如果不与时俱进,这门艺术必然式微。所以,达州小戏小品也需要革新,但如何革新?很多人认为新媒体和20世纪出现的广播、电视一样,都是一种媒介,是一种艺术表现时依附的平台。如果只是这样理解,那么小品小戏的新媒体化革新不一定顺利和成功。当今新媒体的内涵不仅仅是一种媒介平台,供各种现代元素展示,它更是一种思维模式的现代引领和呈现。所以,在探讨小戏小品与时俱进的时候,首先应该考虑新媒体的思维模式。其一,新媒体时代的思维更加跳跃,弱化逻辑,增强无厘头和意外。这一点我们可以从现在大众比较感兴趣的抖音、快手等短视频中了解到。很多点击量较多的情节短视频,不以逻辑的叙事为主要目的,而是以思维的跳跃和无厘头的动作来刺激观众的感觉,从而获得一种快感,网络喜剧《屌丝男士》就是这种逻辑的典型代表。其二,新媒体思维更加喧闹怪诞,弱化对生活的再现。其实,视听符号和文字符号相比就已经具有简化浅显的功能,而今天的新媒体可以说是在广播电视的基础上做到了极致。图像的多角度剪辑、音乐的巧妙穿插都让新媒体上充满了一种拟态的热闹,现实中的人们愿意进入这样“热闹”的场景中去。

传统的小戏小品大多呈现出连续性的叙事与审美,其时间、篇幅和内容相比现在的新媒体上的短视频来说要长,戏剧结构也更为复杂,而短视频艺术以时间短、篇幅短、结构简单、内容精粹为特色,创造了独特的艺术生产机制与用户心理接受机制。从需求角度来看,创作者需要观众、用户,观众、用户也需要创作者,短视频与小戏小品艺术的融合满足了人们对美好精神文化生活的需要。短视频与艺术样式、个人化与群体艺术、平台特色和艺术特色等方面的融合,使达州小戏小品的创作和传播出现五大新的特点:

1.本土性

短视频使小戏小品艺术样式的本土化气质更加彰显。以往的传统电视媒介上呈现的小戏小品为了考虑全国观众的适应性和广播电视呈现的特点,通常会以普通话或改造过的方言来呈现地方艺术,尤其是喜剧小品等艺术形式,这虽然使观众过了“语言关”,却影响了地方艺术魅力的充分释放,稀释了地方小戏小品的艺术性。在四川,对外省观众来说,似乎对四川话的理解感觉都是一样的,甚至有些观众直接把成都话等价于四川话。实际上,四川省内各地方言差异巨大。在疫情特殊时期,短视频中的谐剧、四川小品、四川散打评书、川剧等恰恰是以四川方言的魅力和原生态的感觉,使艺术样式的独特性和辨识度更为突显,散发出别样的巴蜀本土化气质。短视频选择深具独特地域化特色的艺术样式进行传播,能够得到更多地方用户的关注和喜爱,尤其是在短视频用户向乡村拓展、平台越来越大众化的趋势下,彰显艺术的本土化气质也将突显短视频的独特审美与特色。

2.互动性

短视频以其强烈的社交化特色增强了艺术传播的互动性和交流感。短视频可以超越传统的舞台上下之间的单向交流,超越单纯以艺术作品为核心的交流,更好地实现文艺家与用户之间的“面对面”互动,建立文艺家与用户的精神关联,增强艺术样式的用户社交黏性。以往的艺术呈现只是将艺术主体内容进行完整呈现,如今的短视频艺术传播将台前幕后的细节性、背景性和服务性的内容挖掘、呈现出来。比如,巴蜀笑星闵天浩以及田长青等将四川方言的由来和特点以录制散打短视频的方式上传到网络上与观众分享,既呈现了巴蜀喜剧的独特魅力,又将巴蜀方言的文化历史给广大省内外观众普及。更重要的是,达州小戏小品在一步一步地尝试着和新媒体的融合发展。此外,通过短视频的社交方式,用户与用户之间也建立起互动关系。用户之间的转发分享、模仿拍摄等互动使艺术作品产生裂变式传播,有助于用户更广泛、深入地了解艺术、感受艺术、传播艺术。

3.丰富性

虽然短视频的时间较短,但其信息呈现的丰富度很高,不断拓展艺术生产与传播的内容。从艺术生产角度看,一方面,传统的艺术样式以整体性姿态汇聚在短视频平台,并且焕发出新的艺术光彩。据《2019年抖音大数据报告》显示,1372个国家级非遗项目中,目前有1275个在抖音设立了公众号,占比达到93%。2019年,抖音播放量高的国家级非遗项目包括京剧、咏春拳、黄梅戏、赛龙舟、舞狮、豫剧、越剧等,足见短视频平台上的艺术品类之全和艺术样态之丰富。另一方面,传统小戏小品样式可以透过短视频平台获得更多灵感,融入更多新媒体元素,呈现出用户难得一见的艺术新样态,也为我们构建起了一个比日常生活更为集中和丰富的艺术世界和审美空间。而从艺术传播角度看,基于丰富多彩的短视频互动方式,如点赞、转发分享、评论弹幕、模仿拍摄等,也使艺术传播和接受方式更为丰富多元。

4.贴近性

短视频表演的私人化环境和文艺家的生活状态呈现让艺术传播更添亲切感。短视频拉近了艺术家与用户之间的距离,实现了虚拟交往、心灵交融。比如四川散打评书艺术家李伯清录制了一段《抗击疫情 我们一起加油》的短视频,融入为武汉加油、为抗击疫情打气的内容,激励人心;四川曲艺演员叮当在抖音上用四川方言录制了一段《劝告》,用打油诗将疫情期间每个人的防护方法又强调了一遍。四川笑星廖健在短视频平台上连续发布原创段子,如“各位多保重,不要到处逛。病毒惹上身,就不止是痛。当好孝娃娃,保护爸和妈。千万不出门,最好待在家……”等,以通俗易懂的语言表达和四川独特的喜剧元素获得网友喜爱。

5.创新性

短视频对艺术功能和内容形态的探索,为繁荣社会主义文化发挥了独特的建设性作用,拓展了传统艺术样式的创新空间,更以其独特的审美特征与传播特色塑造出新的短视频文化。比如,上海民族乐团在抖音发起的“艺起前行”的话题中上传了“唢呐蹦迪”的内容,将民族器乐和电声乐器相结合,实现了传统与时尚的融合,创造出让年轻人更易于接受的艺术呈现形式;上海评弹团上传的短视频“评弹—走向世界的江南文化”,将手风琴与评弹表演、城市生活场景与高端艺术舞台、江南文化与世界文化等不同元素相互融合,奏响跨越国界的艺术和鸣之声。新媒体和地方小戏小品绝不仅仅是形式与内容的关系,其实新媒体是一种思维模式的更新和突破,广播媒介的出现应运而生了广播小说、广播剧等语言艺术,电视媒介的出现应运而生了小戏小品等戏剧艺术,今天新媒体在综合了广播电视媒介的已有特征之后,又增加了许多独特的特征。我们有理由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小戏小品和新媒体的结合,经过反复实践检验和修改之后,会应运而生一种新的艺术,或许他会更改掉一部分现有小戏小品的艺术特征,但它会是新时代的新艺术结晶和产物,会更加适应当下观众的审美需求。

达州小戏小品的创作脉络和不同时期社会主题密切结合,可以说这样一种艺术成为一个地区、一个时代的一面镜子。达州作为川东红色革命老区和巴文化重地,区域内具有许多值得开发而尚未挖掘的地域文化,对达州小戏小品的研究一方面可以进一步推进巴山戏剧乃至巴山文学的创作,推动巴山艺术在新时期的发展。另一方面着力打造一面文化品牌旗帜,为达州旅游文化产业的建设贡献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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