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瑞强
(江西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江西 南昌 330045)
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上强调:“脱贫摘帽不是终点,而是新生活、新奋斗的起点;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缩小城乡区域发展差距、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和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仍然任重道远。”[1]要切实做好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让脱贫基础更加稳固、成效更可持续。巩固脱贫攻坚成果,防止返贫致贫,尤其是要坚决守住不发生规模性返贫的底线。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实现稳定脱贫,形成贫困人口(1)虽然现行标准下贫困地区和贫困人口于2020年末一道实现脱贫,但考虑政策表达的一致性与5年过渡期设置等因素,仍选用“贫困区域”和“贫困人口”说法。积极参与的区域高质量发展局面是关键。产业兴旺是乡村全面振兴的坚实基础和核心支撑,能够有效助推生产要素的合理流动与优化组配,弥合空间分异,提高脱贫人口的市场参与能力与水平。发展契合结构性贫困特征、兼顾经济效率与扶弱助困功能的区域益贫性产业可有效激发脱贫群体的内生动力,使其积极融入主流发展系统。精准扶贫、稳定脱贫带来的要素禀赋结构优化亦将全方位助推区域产业结构转型升级。
历经救济式扶贫、开发式扶贫、精准扶贫和精准脱贫,在现行标准下,截至2020年底,我国贫困地区和贫困人口全部实现脱贫,贫困人口的幸福感和获得感显著提升。通过对决战决胜脱贫攻坚经验的全面总结和提炼,归纳出精准扶贫政策设计的系统性与脱贫攻坚实践的持续创新性两个关键特征,具体表现为六个方面。一是明确扶贫开发工作的原则导向,坚持精准扶贫,党建引领,发力多维贫困[2];二是创新扶贫资源配置方式,优化扶贫政策顶层设计,释放市场配置扶贫资源的潜力[3];三是着力构建社会大扶贫格局,重视社会力量参与,深化扶贫开发治理[4];四是强化发展空间重构,耦合区域空间和贫困人口生计空间,实施个性化生计空间再造和优化[5];五是重视贫困人口的社会网络重建,强化贫困人口的社会关联,促进贫困人口发展融入[6];六是将贫困人口生计发展与区域发展有机结合,创新多元主体利益联结机制,持续推进精准扶贫,实现提质增效。[7]
脱真贫、真脱贫,精准施策是基本要求,稳脱贫、不返贫,提高脱贫质量是关键。精准扶贫是产业网络和社会网络双重嵌入的过程[8],实现稳定脱贫,构建稳定脱贫长效机制[9],除需要统筹考虑社会资源利用水平、扶贫对象风险应对与自我发展能力、区域公共服务均等化供给、乡村发展要素激活等因素外,重在发展产业以推进贫困人口参与并融入产业链,重返社会发展主流秩序。在产业扶贫实践中,各地积极创新扶贫资金使用方式,推进产业扶贫政策服务转向,突出产业扶贫生计转型引领,在扶贫助困、促进区域发展等方面取得了良好效果。综合考虑产业扶贫政策实施过程中政府的“亲和性选择”、扶贫资源的“精英俘获”[10]、企农对接不畅、产业同质化、村域产业扶贫“空间贫困陷阱”[11]、扶贫效果难以持续等制约因素,比较分析“龙头+”发展带动型、贫困主体瞄准型、“户贷企用”救济式等产业带贫帮扶模式,多数研究认为,通过健全资产增益、稳岗增收、能力提升和精神激励等多维益贫路径以及建立股份参与、订单生产、务工岗位提供等利益联结机制,能够较好地发挥产业联贫带贫功能,实现扶贫产业可持续发展,奠定贫困人口稳定脱贫的长远生计基础。辩证思考产业扶贫政策实践,其存在诸多短板弱项,例如,产业扶贫益贫边际效益递减、贫困主体对扶贫产业的生计响应乏力、扶贫产业可持续发展能力有限、扶贫产业发展过分逐利及区域全要素生产率不高等。[12](P.3)
高质量发展旨在不断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使发展成果更好惠及全体人民,强调通过持续的科技创新与产业升级,不断促进城乡社会经济结构的持续优化。然而,实现区域高质量发展的目标,重要基础是建设现代产业体系,保障区域发展和居民持续增收。[13]差异化分析欠发达区域从贫困走向繁荣的路径,能够发现产业结构优化形成比较优势的规律性。梳理1949年以来乡村产业结构发展的阶段性特征可以发现,乡村产业结构发展不平衡、适宜劳动力欠缺、产业结构与就业结构不匹配、农村科技投入不足和乡村组织化程度低等问题亟待解决。[14]论及产业发展影响稳定脱贫问题,合理化与高度化、专业化与多样化是产业结构分析的两个重要维度,能够推进生产要素从较低生产效率部门向较高生产效率部门转移,通过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促进经济增长和调节收入分配,有助于稳定脱贫和缩小收入差距。[15]但对该问题也存在一些争议,例如,是否认同农业部门比非农部门具有更强的减贫绩效,第三产业是否比第二产业更有助于稳定脱贫等。[16]聚焦区域不同发展阶段的三次产业减贫贡献程度和要素禀赋特征,减贫效应在特定环境中可能发生逆转。贫困具有长期性、动态性、空间性和关联性,解析复合状态概念下的贫困,要素短缺、要素组合功能疲软以及竞争环境中社会空间蕴藏不公正结构、资源配置长期不均衡等都有可能导致贫困。基于要素禀赋结构变化,健全贫困区域扶贫富民产业发展机制与提升城乡融合水平是贫困地区应对区域发展塌陷和“梅佐乔诺陷阱”的关键。
现行标准下我国农村贫困人口已全部实现脱贫,原贫困区域和贫困人口生计发展要素禀赋结构特征发生显著变化,贫困治理的重点和难点将从消除绝对贫困转向相对贫困治理和实现稳定脱贫。随着脱贫前后要素禀赋结构的变化,我们要准确把握和有效对接市场发展诉求多样化与高端化趋势,遵循乡村振兴战略要求,以新发展理念为指导,培育持久稳定的增收致富产业,发挥比较优势,升级益贫性产业结构,强化参与主体利益联结,健全完善稳定脱贫的长效机制,推进产业兴旺与稳定脱贫有效衔接。
自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开展的精准扶贫、精准脱贫工作直面农村贫困的多维性、反复性和贫困人口生计发展的脆弱性特征,坚持“两不愁,三保障”的底线思维,准确把握“六个精准”原则,深度推进“五个一批”工程,实施“组合式”突破,逐步实现“小康路上一个都不能少”的奋斗目标,切实做到了“真扶贫、扶真贫”。截至2020年底,现行标准下9899万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832个贫困县全部摘帽,12.8万个贫困村全部出列,区域性整体贫困得到解决,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艰巨任务,脱贫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大踏步赶上来,脱贫群众精神风貌焕然一新,党群干群关系明显改善,创造了减贫治理的中国样本,脱贫攻坚取得了良好成绩。
贫困是人类社会发展的“顽疾”,也是促进经济社会发展的“反向动力源”。决战决胜脱贫攻坚,更重要的是在此过程中不断改善贫困区域的发展空间和贫困人口的生计空间,持续增强贫困人口可行能力,丰富区域发展现代化要素,使其在由帮扶脱贫、过渡发展向行为自觉转变过程中实现稳定脱贫和生活富裕。稳定脱贫作为精准扶贫、精准脱贫方略的重要内容,是一种较高层次的脱贫,意指通过创新观念、激活动力、稳定收入来源、完善基础设施、提升公共服务水平等方式,降低脱贫群体的脆弱性,增强其发展能力,提高其生活水平,使其达到核定水平且收入来源可靠并稳定,跳出“贫困陷阱”。[17]
稳定脱贫政策的提出既是对贫困规律认知、工作理念的升华和创新,又是对精准扶贫工作的思路指导和内容要求,为高质量推进扶贫开发工作提供了原则及标准。全面解读稳定脱贫政策蕴含,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消减贫困人口脱贫过渡期的可持续生计风险。脱贫人口生计可持续发展的基础是社会系统有机融入、内生动力有效激发及提高可行能力有序参与竞争,诸多外力帮扶内化为贫困群众的发展能力不是一蹴而就的,脱贫人口在过渡期内仍然面临着收入下降、公共物品占有不足等风险。2020年3月6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决战决胜脱贫攻坚座谈会上提出,虽然当前的脱贫工作取得了决定性成就,但仍要高度重视脱贫攻坚战面临的困难和挑战,决不能松劲懈怠,确保高质量完成脱贫攻坚任务,要多措并举巩固成果,遵循产业尤其是种养业发展转型规律,强化就业和产业扶贫力度,通过政策托底、多元帮扶、稳岗增收等“脱贫不脱政策、摘帽不摘帮扶”的方式,确保脱贫人口在过渡期内生计稳得住、有就业,逐步实现致富。二是“新发展理念”在脱贫致富奔小康进程中的集中彰显。打赢脱贫攻坚战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底线目标,通过扶贫开发促进区域综合发展和贫困人口增收已成为破解现阶段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重要抓手,扶贫减贫工作在“新发展理念”的引领下,全面分析发展环境,准确把握脱贫人口长远生计风险,统筹协调各类资源和多方力量,对于传统阶段式扶贫(间或体现出“断崖性和运动式”特征)进行创新优化,注重扶贫开发长效机制建设,最大程度确保贫困群众共享发展成果,正是稳定脱贫政策的要义旨归。三是接续推进相对贫困治理工作。在历史性地解决绝对贫困问题之后,相对贫困治理工作的重要性日益凸显,稳定脱贫相关政策科学地表达了扶贫工作层次和减贫质量的提升,在工作涉及领域上兼顾消除绝对贫困和治理相对贫困,通过“目标梯次提升”统领阶段性扶贫开发行为,无形中平滑了2020年前后扶贫开发工作有效衔接的障碍,有助于接续推进减贫工作,助力二者工作“接得上、续得起、连得好”,确保扶贫力量不散,充分发挥扶贫资源延续性效应,提高扶贫资源配置效率和精准扶贫工作质量。概而论之,稳定脱贫,“稳定”在于区域发展、社会支持与帮扶政策等强有力的支撑,“脱贫”亦是社会经济持续发展和贫困人口收入水平提升的发展过程。
随着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的发挥,城乡要素交流、公共资源合理配置及市场空间进一步扩大为乡村产业实现高质量发展提供了新机遇。产业兴则乡村兴,产业旺则农村强,国家高度重视乡村产业发展,明确提出“产业兴旺是乡村振兴的基础”,将产业兴旺置于乡村振兴战略“20字方针”之首。《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做好“三农”工作的若干意见》(2019年1月3日)和《国务院关于促进乡村产业振兴的指导意见》(国发〔2019〕12号)都强调了发展壮大乡村产业、发展长效扶贫产业对于拓宽农民增收渠道、提高贫困人口参与度和直接受益水平的重要意义,针对乡村产业发展基础薄弱、产业门类不全、要素活力不足和质量效益不高等问题,系统提出了在乡村产业发展中要突出特色优势,科学合理布局,促进产业融合发展,推进质量兴农、绿色兴农,推动创新创业升级等意见和要求。多维考察未来乡村振兴中“产业兴旺”的内涵及表征,应是立足差异化产业形态、多类型经营主体、优化互补空间布局等要素组合,集聚现代产业体系活力,高质、高效、高值实现乡村产业效用功能的发展状态。
城乡二元结构背景下的工农产品“剪刀差”、要素发展“由乡到城”单向流动、公共服务等基础设施建设聚焦城镇以及户籍制度“城乡区割”等因素致使乡村发展“区域塌陷”,城乡关系由1949年至1953年的自然演化转变为“二元分割”,严禁“社员弃农经商”、严禁农产品“长途贩运”、合作化与人民公社化的“狭隘平均和发展强制”等政策限制使得乡村成为城镇发展的原材料供应基地,第一产业生产效率低下、第二三产业衰落萧条,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扩大。1978年至2012年是城乡关系的缓和改善期,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大大激发了群众生产的积极性,乡镇企业发展激活了沉寂的资源要素并实现了要素增益,改变了传统“农村—农业”和“城市—工业”的产业布局逻辑,初步显现了市场化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和促进城镇化发展的力量。但是,户籍制度和城市改革滞后使得乡村产业经济不得不进行“自循环”,在2005年中共十六届四中全会明确提出“两个趋向”(2)“两个趋向”的重要论断是胡锦涛同志在中共十六届四中全会上提出的,即在工业化初始阶段,农业支持工业、为工业提供积累是带有普遍性的倾向;在工业化达到相当程度后,工业反哺农业、城市支持农村,实现工业与农业、城市与农村协调发展,也是带有普遍性的倾向。后,国家实行“工业反哺农业、城市支持农村”的发展方针,城乡关系也由“城乡统筹”转向“城乡一体化”,大力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为乡村产业发展提供了契机。
步入城乡融合发展阶段后,在“重塑新型城乡关系走城乡融合发展道路”的背景下,我国坚持推进高质量发展,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重点完善产权制度和要素市场化配置,着力推进乡村“产业兴旺”。一是将大力发展乡村产业作为巩固提升脱贫攻坚成果和有效激发群众内生动力的重要抓手。产业扶贫实践证明,发展产业是实现脱贫的根本之策。据农业农村部公开信息,自党的十八大以来,广大乡村发展了大批特色鲜明的扶贫产业,带动了大批贫困户增收脱贫,培育了大批产业发展带头人,引进了大批企业和科技专家,积累了大批基础设施。全国832个贫困县累计建成各类产业扶贫基地30多万个,每个贫困县都形成了2到3个特色鲜明、带贫面广的扶贫主导产业。产业扶贫政策已覆盖98%的贫困户,其中,直接参与种植业、养殖业、加工业的贫困户分别为1158万户、935万户、168万户;贫困劳动力在本县内乡村企业、扶贫车间务工的人数超过了1300万人,占务工总人数的比重近50%。90%以上的建档立卡贫困户享受到产业和就业扶持;在产业扶贫的有力支撑下,全国建档立卡贫困户人均纯收入由2015年的3416元增加到2019年的9808元,年均增长30.2%。[21]发展扶贫产业重在群众受益,难在持续稳定,需要延伸产业链条,提高抗风险能力,建立更加稳定的利益联结机制,才能促进贫困人口稳定脱贫、乡村群众持续增收和城乡均衡发展;将低端化、同质化与松散化的乡村产业向高值高质兼顾、柔性组合与紧密联结共在、多样化与个性化并存的方向转变,在转型升级过程中不断增加乡村产业现代化要素,进而推进传统益贫性产业结构调整与优化,实现贫困区域资源要素、贫困人口生计资本与乡村产业良性互动及协同共进。二是视产业兴旺为乡村振兴的坚实基础。产业兴则乡村兴,基于国情、农情、乡情创新和丰富乡村产业新形式、新业态,充分挖掘乡村产业多种功能和价值,形成具有市场竞争力的现代农业产业体系、生态体系和经营体系,最终形成产业门类合理布局、资源要素有效集聚、创新能力稳步提升、内生动力充分激发、综合效益明显提高的中国乡村产业发展新格局。[18]提升全要素生产力不仅是推进乡村经济持续发展的动力源泉,与乡村发展主体、资源要素、制度规范等治理要素相得益彰,也是乡村振兴战略实现的重要标志。三是产业兴旺是“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建设的重要基础。“加快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是国家准确研判国内外发展态势和我国进入高质量发展新阶段、打破传统资源要素流动固化而提出的重要战略部署,将在“要素交流、渠道重整、组合优化”的基础上进一步增进发展机会,提升资源配置效率。在乡村产业发展进程中,通过物流、商流、资金流和信息流的畅通与联结,让生产要素在区域和城乡之间高效流通、合理配置,充分发挥各自优势,打造产业集群,破除发展空间区割,形成次第互融的规模效应和耦合渗透,推进城乡融合与强化区际协同,加速“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建设。
空间演化与社会重构是相互影响的动态过程,列斐伏尔(Henri Lefebvre)主张要从“空间中的生产”转向为“空间本身的生产”。[19](P.20)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改变着传统的社会经济形态和空间生产。稳定脱贫,决胜脱贫攻坚,产业兴旺,推进乡村振兴,既着眼建档立卡贫困人口生计可持续发展与群众持续增收的瓶颈约束,又长远谋划城乡融合背景下乡村产业高质量发展和乡村治理水平现代化,以便解决乡村发展不充分不平衡问题和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结合扶贫开发过程中逐步形成的新时代扶贫开发的全域空间协整发展思想,即通过拓展新空间培育发展新动力,利用发展新动力开拓更广阔的新空间,稳定脱贫需要贫困人口生计空间与区域发展空间的协同耦合。考虑支撑乡村产业发展的核心要素升级带来的发展张力,产业兴旺需要转变传统经验主义发展模式,在更高层次、更宽领域的异质空间融合中推进要素组合优化,驱动乡村产业高质量发展。空间重构是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重要抓手,“只有生产出一个合适的空间,才能使生活方式和社会得到改变”[20](P.21),即要改变贫困人口生计脆弱性特征和促进乡村产业振兴,实现稳定脱贫与产业兴旺同频共振。
在精准扶贫基础上实现稳定脱贫,需要着力打破传统发展空间束缚,强化区域自然、社会与经济空间协同以及区域整体空间与贫困人口个性化生计空间的同步发展,并逐步向空间平等与空间自由方向发展。一方面,在扶贫开发过程中逐步形成新时代扶贫开发的全域空间发展思想,致力于运用生态扶贫、教育扶贫、产业扶贫等“组合式扶贫”方式,改善贫困人口生计空间和区域发展空间,同时紧扣新时代构建新型工农城乡关系的发展契机,不断推进贫困人口个性化生计空间与区域发展空间关联,注重区际联合和资源整合。另一方面,新时代扶贫开发始终把脱贫攻坚摆在治国理政的突出位置,践行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运用治理机制有效协调贫困人口、企业及其他力量参与扶贫开发,逐步形成政府、市场和社会协同推进的大扶贫格局,推动各利益相关者共享资源与发展成果,进而形成内部交互、跨域合作、系统多样的网络协作式价值创造系统。实践证明,在推进精准扶贫工作中,产业扶贫是能够有效关联贫困人口生计空间与区域发展空间的重要举措。“十三五”时期,产业扶贫政策覆盖了全国98%的贫困户,每个贫困县都形成了特色鲜明、带贫能力强的主导产业,产业扶贫成为覆盖面最广、带动人数最多、取得成效最大的扶贫举措。[21]
区域资源要素禀赋与产业发展互为影响,乡村产业发展与区域要素禀赋动态协调是产业兴旺的关键。乡村产业根植于县域,以农业农村资源为依托,以农民为主体,以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为路径,其地域特色鲜明、创新创业活跃、业态类型丰富、利益联结紧密,是提升农业、繁荣农村、富裕农民的产业。[22]乡村振兴战略的要义是充分激活农村区域各类资源要素发展,目标指向为差异化区域空间要素等值交流、协同发展以及新时代城乡居民全面发展,然而,能够有效关联各类资源要素、贯通城乡行政区割、促动乡村区域趋于治理优化的基础是乡村产业发展和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纵观国内外乡村产业发展历程,在产业发展过程中出现的“内卷化”现象常被视为产业发展滞后的原因和综合表现,从多维视角阐释乡村产业发展的突破路径,“小农意识”解放、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实现以及链式整合、社会化协同等“去内卷化”方式多为探索的方向。[23]基于空间生产视角探讨乡村产业兴旺问题,可将其理解为在特定阶段相对稳定发展秩序下要素(人力资源、自然资源、知识资源、资本资源和基础设施)组合的发展过程,立足空间现实,并且尝试突破和逐渐形成新型空间秩序成为必要。政策变化是区域空间重构现象的重要诱因之一,随着区域空间变换与社会关系的调整,劳动力、资本、土地、市场、政策等生产要素的特征、组合状态及作用路径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转变,要素组合优化机会出现。受人多地少的基本国情、计划经济体制运行以及经验主义带来的发展惯性等因素影响,传统乡村产业发展一直处于粗放式要素投入型增长状态。振兴乡村产业,激发要素生产潜能,需要精准认识和充分发挥市场机制动力的关键作用,强化市场选择和激励效应等功能的发挥,通过劳动力、土地、生态和市场等资源禀赋优势,吸引外部资本、人力、技术等生产要素流入,大力发展乡村特色产业,以乡村初级产品深加工或来料加工等方式逐步壮大二三产业,从“特色资源、特色产品、特殊项目、特殊区位、特殊政策、特色服务”等方面精准切入,全过程提升乡村自身的承接能力和特色资源要素禀赋的塑造水平,逐步融入区域宏观产业链条,纵横交互,梯度推进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
基于高质量发展视角探寻未来乡村产业发展趋势,在不完全市场竞争状态下(竞争不充分或竞争过度),粗放式投入型增长模式可能导致要素价格扭曲,尤其是乡村劳动力成本、环保成本、技术创新成本等隐性成本随着改革的深入而逐步显现。故而,在传统产业转型升级进程中应重视技术、知识和人力资本等内生因素,以催发土地、资本等新旧资源要素组合优化产生的增长效应,同时在一定程度上降低资源配置效率下降带来的负面效应。深入考察乡村产业发展资源要素组合优化的驱动机制,要防范“要素组合者”行为(主导、引导或是搭台等)产生的“内生化”风险,提升区域治理水平。为此,要进一步推动“放、管、服”综合服务改革,打破制度壁垒和实施有效政策引导,创造更多的发展机会,助推产业发展中要素组合优化,激发区域发展潜能,通过推进区域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为产业发展提供适合先进生产要素成长的市场环境与制度环境,实现乡村区域内外要素组合优化基础上的协同发展。
脱贫攻坚夯实了产业兴旺的发展基础,产业兴旺保障稳定脱贫目标的实现,益贫性产业发展和利益联结是稳定脱贫与产业兴旺良性互动的关键。从影响范围看,扶贫开发战略与乡村振兴战略在涉及区域和对象上存在较多重叠,依据《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11—2020年)》和精准扶贫之初贫困人口识别结果,贫困地区中的14个连片特困区覆盖全国21个省份680个旗县,占全国行政区划总面积的比重接近40%;全国592个扶贫重点县行政区划面积为249万平方公里,占全国行政区划总面积的比重为26%;现行贫困标准下(以2011年2300元不变价为基准)精准识别贫困人口总数为9899万人,占2019年农村人口总数的17.9%,近13万个贫困村占全国行政村总数的25.6%。[24](PP.23~51)为了打赢脱贫攻坚战和如期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目标,国家大力实施产业扶贫,在县域层面培育主导产业,在村镇层面完善产业环境,在贫困户层面积极吸引其融入产业价值链的各个环节,这是国家对贫困区域和贫困人口发展的一种政策倾斜和乡村产业发展的支持。在产业扶贫初期,鉴于贫困区域发展水平和贫困人口综合素质偏低的现实,选择的扶贫产业多是对资本、技术等资源要素要求不高的传统种养业。随着脱贫攻坚取得全面胜利,区域发展水平与脱贫人口综合素质均有较大提升,日益丰裕的生产要素要求更好的增益平台。劳动力、资本等传统要素升级,信息、网络等现代性生产要素增进以及民生需求的不断提高,从供给侧和需求侧两端对传统扶贫产业发展转型提出了要求,扶贫产业之外的其他乡村产业也面临着同样的发展环境。此外,虽然扶贫产业不断发展壮大,新产业、新业态、新发展模式持续涌现,但是也要正视其规模小、布局散、链条短、品质较低以及一些地方产业同质化较突出等问题。顺应产业发展规律,在乡村振兴战略实施过程中,精准把握扶贫产业与乡村产业振兴在发展规划、分类分级、利益联结、要素市场、组织保障等领域的接续,提高产业市场竞争力和抗风险能力,促进扶贫产业有效融入,逐步实现乡村产业兴旺。
一方面,稳定脱贫将持续重塑贫困人口(含脱贫人口与新发生贫困人口)个性化生计空间,改善其生计资本状况,通过发展益贫性产业推动其再次融入社会主流发展系统。扶贫富民不仅关注贫困人口生产生活条件是否达到脱贫标准,更加注重贫困人口在扶贫开发过程中自我发展能力的提升和社会经济发展主流系统的融入。在城乡分割、城乡一体化走向城乡融合发展的背景下,乡村产业应逐步脱离传统“内卷式自循环”,跨越城乡与行政区割并延伸产业链条,提高抗风险能力,打造良好产业生态,推进乡村产业提质增效。共享式发展要求经济实现益贫式增长[25],兼顾多方发展诉求,发展益贫性产业成为共识,即采取政策帮扶、技能培训、资金支持等方式帮扶和壮大乡村产业发展,让产业内的大多数人受益,同时强调对贫困群体的关注,例如,在同等条件下提供就业机会、降低资产收益风险等,在益贫性产业发展过程中实现保障贫困人口长远生计的目标。精准扶贫通过构建社会“大扶贫格局”,整合社会多元帮扶力量,系统推进“五个一批”工程,逐步改善贫困人口生计资本。通过实施教育扶贫、技能培训、健康扶贫等提高贫困群体人力资本水平,完善区域公共基础设施和健全公共服务、推行高标准农田建设和设施农业发展、开展易地搬迁扶贫等,夯实贫困人口发展的物质基础,加大扶贫小额贷款力度、增加资产性收益等提升贫困人口发展的金融支持,健全各类新型经营主体与贫困人口的利益联结机制、完善社会保障体系等促进贫困人口社会融入,践行“金山银山就是绿水青山”的理念,开展生态文明建设、大力发展旅游扶贫、城乡协同推进人居环境整治等,确保自然资本保值增值,持续提高贫困人口思想认识和可行能力,助推贫困人口现代化生计要素增进,趋于改善的生计要素又将按照市场原则逐步流向边际收益或规模效益递增的领域,进而促进贫困人口传统生计方式转型升级。
另一方面,乡村振兴战略通过新型城乡关系建设、乡村社会治理改革等行为调整和变革原有的空间秩序和社会关系,复杂多变、崇尚竞争特征的发展氛围逐渐取代传统的、简单的环境。劳动力等资源要素升级、发展环境冲击、产业自身内驱力等对益贫性产业发展提出了新要求。考虑“市场融入和政策激励”的双重影响,注重与持续升级的区域资源要素高效交互和精准匹配,推进高级化和合理化益贫性产业结构建设,契合益贫性产业专业化和多样化发展水平。值得注意的是,我们不能狭隘地将益贫性产业理解为“扶贫产业或者产业扶贫涉及的产业”。益贫性产业作为乡村产业的重要组成,其判定指标主要是产业发展中的益贫增长水平(含间接溢出效应)和贫困群体的利益联结紧密程度(反映为直接助贫能力)。与“扶贫产业”的最大区别是,益贫性产业除了包含有政府资源的扶贫产业外,还包含没有受到财政支持但具有益贫功效的产业。区域层面的益贫性产业发展和组织层面的经营主体行为兼具“益贫性”和“效益性”,益贫性产业发展也会因其受“益贫性”目标约束,在产业选择、产业经营中出现阶段性经济效率下降的现象,尤其是在联贫带贫初期,需要关注产业发展的“市场逻辑”与“社会公平逻辑”两者间均衡,即“市场逻辑”要求区域益贫性产业发展要注重经营管理和生产高效,在市场竞争中具备竞争优势,在此基础上提高经济收益与资本增值,进而增加社会福利,助力减贫脱贫;“社会公平”逻辑则关注通过市场开展益贫性产业扶贫,注重产业发展联贫带贫助贫的直接效应。协调好益贫性产业发展中的“市场逻辑”与“社会公平逻辑”之间的关系,乡村“产业兴旺”是关键,只有夯实乡村产业基础,促进乡村产业高质量、多样化发展,才能使益贫性产业发展具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和可持续的益贫发展能力。
益贫性产业发展特别关注产业发展过程中贫困人口可行能力的提升,尤其是其在自我激励基础上的现代化生计要素增进及生计方式转型,以期不断提高贫困人口从益贫性产业发展中的获益水平,实现其生计可持续发展。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乡村产业发展虽具有政策性保护优势,但着眼长远也应具有参与市场竞争的意识和能力。益贫性产业兼具盈利性和公益性,本质是产业经营主体承担经济责任和社会责任的外显。针对益贫经营主体提供的阶段性优惠政策、资金支持等举措,旨在激励产业在乡村区域萌发,促进经营主体与贫困人口的利益关联。从微观层面思考产业发展与贫困群众的利益联结,充分发挥发展引领、组织依托、风险消减与增收稳定的作用,有效破解片区产业发展低水平循环与发展主体生计响应欠缺问题;从宏观层面探讨产业发展与农户家庭的利益联结,主要是通过合同契约降低市场风险,促进稳定增收,带动农户参与产业链,增强其增收能力,增加优质服务和要素供给,优化农户经营和发展环境,发展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形成农户节本增效降险机制,不断增强农民参与发展的能力,促进小农户生产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效衔接。考虑到稳定脱贫之后的结构性贫困特征,益贫性产业发展应与所在区域和产业的资源要素禀赋实现高效匹配,在产业选择、经营互益行为、利益联结机制选择和稳固策略优化等领域及时做出调整,有效衔接乡村振兴战略产业布局,加大制度创新供给,注重产业发展过程中多元主体利益联结机制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