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眼中的中国长城

2021-12-30 06:49中国艺术研究院建筑与公共艺术研究所
传记文学 2021年12期

程 霏 中国艺术研究院建筑与公共艺术研究所

肖 东 北京建筑大学北京长城文化研究院

中国长城,不仅是最著名的中国文化符号和中国的象征,也是世界新七大奇迹之一。

在历史上,来自海外的马可·波罗、亚伯拉罕·奥特柳斯、利玛窦、卫匡国、威廉·埃德加·盖尔、威廉·林赛等人都曾与中国长城产生过特殊关系。他们曾以旅行者、探险家、历史学家、地理学家、新闻工作者、公益事业者、摄影师、作家等身份,从多方面和多角度,陆续对中国长城进行考察、研究、报道等,并将记录的文字、图纸、照片等整理、出版成许多具有见证性意义的重要专著,对长城及其所包含的中国文化的推广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为人熟知的探险家马可·波罗

马可·波罗(Marco Polo,1254—1324),生于威尼斯。父亲和叔叔都是远东贸易商人,在马可·波罗小的时候正在进行首次中国之行,等马可·波罗第一次见到父亲时,已经15 岁了。两年后的1271年,马可·波罗和父亲、叔叔,通过“丝绸之路”,从威尼斯乘船到黑海南岸登陆,再经陆路几经辗转,于1275年抵达元朝首都大都(今北京市)。皇帝忽必烈非常喜欢聪明的马可·波罗,册封他许多官职,还任命他为元朝皇帝的使者,到各地出行。1291年,马可·波罗和父亲、叔叔受忽必烈委托,从泉州出发,经海路护送蒙古公主阔阔真到伊儿汗国(今伊朗境内)成婚。马可·波罗一行在完成使命后,于1295年回到欧洲,定居威尼斯。当地人很喜欢听他们讲述在东方长达24年的丰富经历。

1298年,马可·波罗参加威尼斯与热那亚之间的海战,因战败被俘,在监狱里给狱中同伴鲁斯蒂谦(Rustichello)讲述自己在中国的经历及见闻。鲁斯蒂谦是比萨城的作家,他将其记录并整理成书,在用普罗旺斯语出版之后,很快被翻译成其他欧洲语言,这本书就是鼎鼎大名的

Les voyages de Marco Polo

(《马可·波罗游记》)。

马可·波罗在游记中详细描述了自己在中国的各种见闻,如用纸币作为交易货币、北方用“黑色石头”(煤)取暖效果很好等。这些都让欧洲人得以了解当时的中亚和中国,在客观上对促进东西方发展作出了很大贡献。但是,他因书中未曾提及分布辽阔、易于见识的中国长城,而被很多人质疑是否真正到过中国,并上升为学术问题。

有学者认为,马可·波罗只在中东黑海遇上多名伊儿汗国商人,并从他们口中听说华夏、蒙古帝国、日本等地的故事,实际上从未到过远东多国。这是因为从明朝中叶开始,西方传教士纷纷东来,发现长城赫然屹立于中国北方,《马可·波罗游记》对此却并没有记述。正如大英图书馆中国文献部门主管弗朗西丝·伍德(Frances Wood),在

Did Marco Polo go to China?

(《马可·波罗到过中国吗?》)一书中所指出的那样,马可·波罗在游记中从未提及过缠脚、筷子以及万里长城等中国事物,因此推测他其实未到过中国。

另有很多学者认为,书中没有提及长城,是因为长城当时的保存情况较差,马可·波罗忽略了。当时,长城的主体部分是秦汉时期修建的,最长达到了2 万余里。但是汉代以后,长城逐渐被废弃,马可·波罗到达中国是在元朝时期,秦长城经历了约1500年,汉长城也已经历了约1000年,倒塌的和被拆的城垣非常普遍。明朝中叶来中国的西方传教士看到的是在秦汉长城基础上重修的明长城。如德国图宾根大学的著名汉学教授傅汉斯(Hans Ulrich Vogel), 在其2012年出版的专著

马可·波罗画像

Les voyages de Marco Polo [2]《马可·波罗游记》(1350年手抄本)扉页[3]

费尔南·门德斯·平托画像[6]

Peregrinaçam(《朝圣》西班牙语版,1614)

Marco Polo was in China: New Evidence from Currencies, Salts and Revenues

(《马可·波罗到过中国:货币、食盐、税收方面的新证据》)中指出,马可·波罗在货币等方面进行的详细描述,在欧洲当时没有著作可以看到。马可·波罗是亲身体验过并成为欧洲第一位记录这几方面内容的人。因此,他是真实去过中国的。

最早记录长城的西方人

加利奥特· 佩雷拉(Galeote Pereira),生卒年月不详,是16世纪的葡萄牙人,出生于大领主家庭。作为雇佣兵的他在参与第一次缅泰战争(1547—1549)时,支持泰国的阿瑜陀耶王朝。后来,他在中国的福建和广西度过了几年,在一次反走私行动中被官府抓获。他在离开中国后撰写了报告,成为第一位记录明代中国的西方人,也是最早记述中国长城的西方人。

他最早的笔记手稿可追溯至1561年,题目为

Certain Reports of China

(《中国见闻录》),以地理区分为主,记述了当时本人所经历的事件,以及对中国法律体系、宗教的认识等。书中对于长城的描述是:“有一座极其坚固的城墙,它的长度可以让人走一个月,皇帝将大量的士兵安置在堡垒中。”

曾当过长城劳工的平托

亚伯拉罕·奥特柳斯画像[7]

Theatrum Orbis Terrarum(《寰宇全图》,1570)[8]

与加利奥特·佩雷拉同为葡萄牙人的费尔南·门德斯·平托(Fernão Mendes Pinto,1509—1583),是文艺复兴时期欧洲著名的探险家和作家。从1521年开始,他被叔叔带到里斯本,后在葡萄牙多地、印度、埃塞俄比亚、马来西亚、中国、日本、爪哇等地游历。1558年,平托返回葡萄牙。他的游记虽有部分夸张的成分,但还是欧洲国家了解16世纪亚洲风貌的重要资料。

明嘉靖十九年(1540),平托从黄海进入中国。在山东某沿海地带,他因乘坐的船被打翻而被海浪冲上岸,随后被官府抓获,并被判处在长城工地服苦役一年。他在游记

Peregrinação

(《朝圣》,1614年在他去世后出版)中,对此有详细叙述,书中记录了长城。

他说自己曾几次见到那座城墙,并对它进行了丈量。它的高度相当于双臂伸开长度的6 倍,全长315 里格(旧长度单位,1 里格相当于5.6 公里),被汹涌直下的鞑靼河流切开成5 段。

奥特柳斯与世界第一部地图集

亚伯拉罕·奥特柳斯(Abraham Ortelius,1527—1598),是一名佛兰芒(现属比利时)地图学家和地理学家,是史上第一部世界地图册的制图人。

奥特柳斯出生于安特卫普。作为在奥格斯堡有影响力的奥特柳斯家族成员,奥特柳斯多次在欧洲旅行。

奥特柳斯最初的职业是地图雕版师。1547年,他进入安特卫普的圣路加公会(欧洲现代早期多个城市常见的类似于画家与艺术家协会)。1560年之前,他的大部分行程是为了商业目的(如每年访问法兰克福书籍和印刷品展览会)。然而在1560年,奥特柳斯和他的朋友杰拉杜斯·麦卡托(Gerardus Mercator)一起旅行到特里尔、洛林和普瓦捷等欧洲城镇,在麦卡托的影响下,奥特柳斯的职业生涯有了转变,他被吸引到研究科学地理的方向上来。在朋友的建议下,奥特柳斯开始致力于汇编地图集

Theatrum Orbis Terrarum

(《寰宇全图》)。

1570年,地图集《寰宇全图》首次出版。随后,拉丁语、荷兰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的译本又相继出版,所收录的地图数量也不断增多。奥特柳斯开始有了名气。1575年,在阿里亚斯·蒙塔努斯(Arias Montanus)的推荐下,奥特柳斯被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任命为地理学家。1587年出版的《寰宇全图》法语版本,被视为第一部真正具有现代意义的地图集,恰好其中的中国部分标绘有长城,这是目前已知最早的西方地图中绘制的长城。

顺便说明,现藏于牛津大学博德利图书馆大约绘制于1608年至1609年的《塞尔登中国地图》,也标注了长城。

传教士利玛窦与长城

马泰奥· 里奇(Matteo Ricci,1552—1610),中文名为利玛窦,号西泰,是天主教耶稣会意大利籍神父、传教士、学者。明神宗万历十一年(1583)来到中国居住传教。在明朝受到士大夫的敬重,被尊称为“泰西儒士”。利玛窦是天主教在华传教的开拓者之一,也是第一位阅读中国文学,并对中国典籍进行钻研的西方学者。他除传播天主教教义之外,还结交中国官员和社会名流,向他们传播西方天文、数学、地理等科学技术知识。他的著述不仅对中西交流产生了重要影响,也对日本和朝鲜半岛认识西方文明作出了重要贡献。利玛窦在中国共传教28年。1610年,他在北京逝世,葬于北京西郊的藤公栅栏,是首位葬于北京的西方传教士。

马泰奥·里奇画像[9]

De Christiana Expeditione apud Sinas(《利玛窦中国札记》)扉页[10]

De Christiana Expeditione apud Sinas

(《利玛窦中国札记》),是利玛窦在中国生活和传教时所作的日记。利玛窦1610年去世后,比利时耶稣会士金尼阁(Nicolas Trigault, 1577—1628)将日记整理翻译为拉丁文,并于1615年在德国出版,扉页有“平沙落雁”竖印四字楷书,扉页下方绘有中国地图(长城、长江入海口等可见)。

卫匡国画像[11]

Novus Atlas Sinensis(《中国新图志》)

让-巴蒂斯特·昂维尔画像[12]

New Atlas of China, Chinese Tartary and Tibet(《中国、中属鞑靼及中国西藏的新地图集》)[13]

卫匡国绘制的中国地图册

马蒂诺·马蒂尼(Martino Martini,1614—1661),中文名为卫匡国,在意大利特伦托出生长大,是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1642年夏,他抵达澳门。1650年春到达北京,曾觐见清朝的顺治皇帝,并参观过长城。1661年,他因霍乱死于杭州并葬于市郊留下镇老东岳校源岭大方井。他也是著名的汉学家、地理学家、制图师和历史学家。

Novus Atlas Sinensis

(《中国新图志》),是卫匡国绘制的一部完整的中国地理著述,1655年由荷兰阿姆斯特丹著名的地图出版商琼·布劳(Joan Blaeu)出版,是具有里程碑式的十一卷拉丁文“大地图集

Atlas Maior

”的一部分,共有17 张图幅,包括一张中国全图、15 张分省图(即内地18 省,省份划分和1737年法国地图学家唐维耶地图册相同)、一张日本朝鲜全图。

这套图册绘制于清初,当时还没进行系统的大地测量,而图幅已经达到了在当时技术条件下比较高的水平。19世纪的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曾对该图册有很高的评价。

精确制图的昂维尔

让- 巴蒂斯特· 昂维尔(Jean Baptiste Bourguignon d’Anville,1697—1782)是法国地理学家和制图师,他极大地提高了地图制作的标准。基于原始资料的研究,他一生共制作了200 多幅精准的地图,对于陆地的未知区域进行了留空处理,并注意到可能错漏的信息。与前辈们的奢华地图相反,他的地图在19世纪仍然是制图的参考点,并被许多探险家和旅行者使用。

让-巴蒂斯特·昂维尔从小就表现出对地理研究的热情。12 岁时已经对绘制地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把为一些拉丁语作家画地图作为消遣。而古文物研究者路易斯·杜福尔·德·朗格鲁埃(Louis Dufour de Longuerue,1652—1733)对他的学习起到了激励的作用。

15 岁时,昂维尔出版了第一张正规的古希腊地图。22 岁时,他被任命为国王的地理学顾问。昂维尔的研究涵盖了全世界文献中所有相关地理方面的内容,他的愿望是通过严格检查定位,以缩小不准确的空间位置,结束对旧地图的盲目复制。

昂维尔最初通过地图来阐释另一位法国制图者、航海家马尔凯什(Chevalier des Marchais)等旅行者在非洲西海岸、西印度群岛和南美洲西北海岸探险记录的资料。后来,他为中国历史制作的地图集,

New Atlas of China, Chinese Tartary and Tibet

(《中国、中属鞑靼及中国西藏的新地图集》)于1737年在海牙出版。中国地图的信息资料来自于1708年的中国土地调查。他绘制的中国地图在整个19世纪一直被称为“中国及周边地区地理的标准西方资源”。图中的长城图示符号,与现在一般地图中的长城符号并无二致。

《伦敦新闻画报》里的长城画作

《伦敦新闻画报》(

The Illustrated London News

),由英国人赫伯特·英格拉姆(Herbert Ingram)与其朋友马克·雷蒙(Mark Lemon)创办于1842年5月14日,最初是周刊;1971年改为月刊,1989年改为双月刊,2003年停办。

《伦敦新闻画报》广泛使用木刻和版画,是世界上第一家采用插图的刊物,1912年采用轮转凹版印刷,起初着重于报导英国社会生活,后来由于版面不断扩大,还包含了社会新闻与文化。

《伦敦新闻画报》创刊之初就开始关注中国。但是,当时作为插图作者的画家大都从未到过中国,所依据的几乎都是二手资料,一些图文存在明显错误。从1856年至1901年,《伦敦新闻画报》开始往中国派遣特约画家兼记者,如沃格曼(Charles Wirgman)、辛普森(William Simpson)、普莱斯(Julius M.Price)、伍德维尔(R.Caton Woodville)、普莱尔(Melton Prior)、肖恩伯格(Johann Schönberg),他们留下了上千张珍贵的现场速写、图像资料以及几十万字的文字记载和报道。这些画家们所提供的众多历史细节描写,也为后人再次考察和研究这段历史提供了一个较为新颖和可靠的参考视角。而英国国内对于中国充满好奇心的读者,这一时期也能通过这些精美的插画一睹为快。

《长城与大运河》一文中所绘的“中国长城景观”[14]

《参观中国的长城》一文中的报道插图[15]

比如,在题为《长城与大运河》的一文中,描绘了一张层次丰富的长城景观。在题为《参观中国的长城》一文中,加入了4 张插图。描绘长城沿途的怡人风景,从海边逐渐伸展到群山脚下的那一片土地长满了茂密的树林,显然长城内侧那一边的居住人口稠密。长城的外侧沿着连绵起伏的丘陵逐渐消失在远处,那里看上去物产丰富,土地精耕细作,不时地点缀着一些零星的村庄,那些农舍的屋顶形状酷似英国马车的顶部。在这个地区唯一可以穿越长城的关隘离海边大约有3 英里,称作“山海关”。长城这个庞大的堡垒在整个华北边界和部分大西北边界的高山峡谷上盘旋逶迤,绵延1000 多英里。此外,在《中国长城的一个局部》中刻画了河北遵化的沙坡峪关,在《中国速写:长城十三陵》中描述了八达岭长城。

长城为两位威廉牵缘

在与中国长城相关的话题中,有两位国际友人的姓名被反复提起;而且非常碰巧的是,他们都叫威廉,年龄相差约90 岁,而徒步穿越整个长城的时间相差约80年。两位不同国籍的威廉,对于中国长城的考察、宣传、保护,都作出了贡献。

作为美国人的威廉——威廉·埃德加·盖尔(William Edgar Geil,1865—1925),于1865年10月出生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多伊尔斯顿(Doylestown,Pennsylvania),是20世纪初美国著名的旅行家、英国皇家地理学会会员,受过严格系统的地理学专业训练,对中国的历史文化抱有浓厚的兴趣。1907年至1908年,盖尔曾带领团队走过长城,团队自山海关起程,到达嘉峪关,再折返北京,考察历时5 个月,团队里有植物学家、鸟类学家、地质学家、人类学家、生物学家,收集了长城、烽火台、村落、戍边的聚落、宝塔、庙宇、祭坛、陵墓、碑刻等多方面的资料。盖尔被称作是世界上第一位全程徒步中国长城的美国人,行程约2500 公里。1909年,他出版英文版专著

The Great Wall of China

(《中国长城》)。这是第一部关于中国长城的专著,由伦敦约翰·穆雷(John Murray)出版社和纽约的Sturgis& Walton 出版社同时出版。《中国长城》有三个显著特点:

《中国长城的一个局部》中的插图:遵化沙坡峪关[16]

《中国速写:长城、十三陵》中的插图:北京郊区的八达岭长城[17]

一是有珍贵照片116 张,具有重要的价值。如今很多画面上的场景已经不复存在,这些照片成为历史的最后见证。盖尔在考察长城时,把当时尚存的每一座烽火台都编上号,并拍下了照片。其中,有些镜头在资料中都已绝迹。盖尔在“序言”中谈到,该书的百多张照片是从1200 多张照片中精选出来的。

二是盖尔对于中文地方志的重视和研究在西方作家中确实比较少见,这也是他的著作具有学术价值的一个突出特征。

三是盖尔对于中国的谚语和通俗文学也情有独钟。他在中国旅行和考察的过程中,总共收集了数千条在社会上流传甚广的谚语,并认为这些民间的口头禅包含了中华民族的智慧,往往能直观地反映社会各阶层的伦理和观念。在《中国长城》这本书中,他将这些谚语的中英文附在每一个单数页的上端,排版具有鲜明的个性和醒目的效果。后来,盖尔的传记作家威尔逊受到他这种做法的影响,也喜欢在其传记章节的前面都附上一句中国谚语。

盖尔曾在书中这样写道:“我们坚定的决心是彻底完成这项工作,而不是像一个浅薄的旅行者那样,在长城上吃个午饭,然后乘船在甲板上写下长城的故事……我们要做一项完整的工作,以至于未来的长城历史学家将发现几乎没有什么可写的,除非他盗用了我们的笔记。”

作为英国人的威廉——威廉·林赛(William Lindesay),于1956年10月出生于英格兰的沃勒西(Wallasey),与美国人威廉同生于10月,相差91 岁。威廉·林赛出生于一个普通家庭,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在儿时一次阅读《牛津学生世界地图集》时,偶然看到蜿蜒逶迤的万里长城,一下就被吸引了。他告诉亲朋,他要去中国探险。

左图:威廉·埃德加·盖尔

右图:威廉·林赛

威廉·埃德加·盖尔:The Great Wall of China (《中国长城》) (英国版)

威廉·林赛:Alone on the Great Wall(《独步长城》)

在威廉·埃德加·盖尔徒步长城约80年后,威廉·林赛于1987年,独自从嘉峪关起跑,到达山海关,共在长城上奔跑78 天。在前者专著出版80年后的1989年,他在英国出版英文版专著

Alone on the Great Wall

(《独步长城》)。

《独步长城》在英国出版后的那段时间里,林赛经常发表演讲。有一天,一位在日本居住过的玛约里·黑塞尔·笛尔曼(Marjorie Hessel-Tilman)女士,在听到林赛在广播里讲的长城探险故事及新书时,认为自己收藏的当年美国人盖尔所著的《中国长城》一书应该赠予林赛,不久便将其寄送出去,两位威廉因为对长城的共同兴趣得以从书中彼此结识。

2001年,已成为地质学家的威廉·林赛在香港成立了“国际长城之友”协会,致力于保护北京周边长城的古朴风貌。

2008年,盖尔家乡历史学会的工作人员接收了盖尔家人捐赠的盖尔遗留下来的资料,并告知林赛,林赛因此到了盖尔的家乡并查阅了这些资料。这又为两位威廉的结缘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盖尔的事迹深深打动了林赛,他制作了一个纪念牌,上面除了有盖尔的生卒年月,还有标注出长城的中国地图。2008年6月,距盖尔结束长城之行正好100 周年的日子里,林赛代表“国际长城之友”协会,将纪念牌放置在了盖尔的墓前。他希望这块纪念牌能够告诉人们,长眠于此的人是长城全线考察第一人,这位勇士的探险、著作和照片使得后人受益匪浅。

斯文·安德斯·赫定

赫定1886—1935年探险地图[20]

斯文·赫定和联合科考团

斯文·安德斯·赫定(Sven Anders Hedin,1865—1952),生于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瑞典地理学家、地形学家、探险家、摄影家、旅行作家,同时也在自己的作品中绘制插图。

在瑞典和德国政府的资金支持下,赫定参与了1927年至1935年的中国与瑞典联合科学考察。这是一次具有国际性、跨学科意义的科学调查,其中包括6 个国家的37 位科学家。此次考察涉及的汉长城的成果,主要在居延地区。

从1937年开始,考察汇总的科学材料由赫定和其他考察成员发布,即《斯文·赫定博士率领的中国—瑞典考察团在中国西北各省科学考察的报告》(

Reports from the scientific expedition to the north-western provinces of China under leadership of Dr.Sven Hedin

),总共超过50 本书。这使得世界各地都可以研究中国西北地区。当他为印刷成本用尽所有资金之后,他典当了自己颇有价值的足有好几件房屋那么多的藏书,将剩下的资料出版了。

雷尼诺恩拍摄的长城

雷尼诺恩(Clarence Eugene Lemunyon,1860—1929),出生于美国纽约州安大略县曼彻斯特中心(Manchester Center,Ontario County, State of New York)。据香港报纸记载,1902年他在香港开设照相馆,经营从纽约进口的照相器材,后来去了北京经营照相馆并从事摄影方面的工作,他在北京生活了20 多年直到去世。雷尼诺恩的摄影作品风格复古,并擅长对照片进行手工上色,许多是经典之作。20世纪三四十年代来到中国居住的德国女摄影师海达·莫理森(Hedda Morrison)曾说雷尼诺恩的摄影风格对她有很深的影响。

《雷尼诺恩的北京影像集》是他在北京及周边拍摄的照片,反映了当时北京的民生及风貌。此系列长城照片为手工上色,大致拍摄于1910年前后,现藏于荷兰民族学博物馆(The National Museum of Ethnology in Leiden,Netherlands)。

约翰·曼的《长城》

约翰·安东尼·内特·曼(John Anthony Garnet Man,1941— ),是英国历史学家和旅行作家。他致力于研究中国等地书面文字资料的传播史,特别喜欢将历史叙述与个人经历结合起来。

约翰·曼的专著

The Great Wall

(《长城》)于2009年出版,书中讲述了他从遥远的西部沙漠穿越长城到达东部的体验及相关历史资料、传说等内容,探秘长城最宏伟的部分和许多“野生”部分。他讲述了两千多年的中国历史,从国家第一次统一到今天,历经数百年战争修建和重建的长城已成为宁静的象征。

吉迪恩·谢拉赫-拉维教授的新成果

吉迪恩·谢拉赫-拉维(Gideon Shelach-Lavi)是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东亚研究中心的教授。近年来,他在希伯来大学担任过各种职务,包括亚洲研究系主任、非洲和亚洲研究所所长以及人文学院副院长。吉迪恩教授1996年获得匹兹堡大学考古学博士学位,自1995年以来,他一直在中国华北地区进行现场考古工作。他最近完成了中国辽宁省阜新区域考古项目的实施,还在今蒙古国东北部研究11 至13世纪辽与金朝所兴建的壕堑型长城,这也是首次有团队全线勘测这段长城。在吉迪恩团队最新研究成果的图片上,可以清楚看到这段曾被称为“成吉思汗边墙”或“金界壕”的长城区段,由南北两段构成,现在长城研究学者对于“成吉思汗边墙”“金界壕”两个说法已经认为非常不准确,多见的说法是金代长城。吉迪恩团队则认为这不是一个时期建造的,没有办法用一个朝代来称谓,他和团队将其称为“中国和蒙古国的中世纪长城体系”。吉迪恩和团队的研究成果发表在

Antiquity

(《考古》)、

Land

(《土地》)等刊物上。

《雷尼诺恩的北京影像集》中的长城照片[21]

他们团队对于长城的研究是一个综合了考古学、历史和古气候研究的跨学科项目,通过无人机、高清卫星影像对中国北部和蒙古国3500 公里多长的长城进行研究,分析发现,这段长城虽建于山地,但是高度低于其他长城并接近道路;同时发现当时多次出现旱灾和极寒天气的灾难,当时的政府希望加强对人口流动的管控。由此认为此段长城兴建的部分原因可能是为了观察人民的活动或者为了征税,而并不是之前认为的为了军事防御的目的。

约翰·安东尼·内特·曼及其The Great Wall《长城》

吉迪恩团队“中国和蒙古国的中世纪长城体系”,分为北、南两段[22]

结语

长城是中国古代为了防卫北方游牧民族而修建的防御工程,它并不是某个历史时期的产物,而是2000 多年来持续修建的结果。以上述为代表的海外人士,虽来自不同国家,但都对中国长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研究热情。历经700 多年的探索,他们对长城的记述、考察产生了丰富的、与国内学者不尽相同的研究成果。我们在对这些学者经历和成果进行梳理的同时,更进一步感叹长城在全世界范围内的关注效应。同时,这些研究成果和著作也将成为学术交流中的宝贵资料,供后来者借鉴、超越。

注释:

[1]赵现海:《近代以来西方世界关于长城形象的演变、记述与研究——一项“长城文化史”的考察》,《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12 期。

[2]图片来源:维基百科,https://en.wikipedia.org/wiki/Abraham_Ortelius#/media/File:OrteliusWorldMap1570.jpg.

[3]图片来源:世界数字图书馆,https://www.loc.gov/item/2021668052.

[4]www.icm.gov.mo/rc/viewer/20032/1253

[5]大方: 《古代西方人记述的中国长城》,《党建与人才》2001年第3 期。

[6]图片来源:世界名人生平百科全书,https://prabook.com/web/fernao.pinto/3735665#gallery.

[7]图片来源:维基百科,https://en.wikipedia.org/wiki/File:Abraham_Ortelius_by_Peter_Paul_Rubens.jpg.这张画像是鲁本斯(Peter Paul Rubens)所画(1633),16世纪70年代由菲利普·加勒(Philip Galle)雕版制成。

[8]图片来源:维基百科,https://en.wikipedia.org/wiki/Abraham_Ortelius#/media/File:OrteliusWorldMap1570.jpg.

[9]图片来源:维基百科,https://en.wikipedia.org/wiki/File:Ricciportrait.jpg.该画像是其1610 的中国画像。

[10]图片来源:https://www.worthpoint.com/worthopedia/1639-history-china-chineseelzevir-1794900088.

[11]图片来源:维基百科,https://en.wikipedia.org/wiki/Martino_Martini#/media/File:Martino_Martini_(1614-1661).jpg.

[12]图片来源:经典图像,https://www.classicalimages.com/collections/jean-baptiste-bourguignondanville.

[13]图片来源:维基媒体,https://upload.wikimedia.org/wikipedia/commons/a/ae/CEM-44-La-Chine-la-Tartarie-Chinoise-et-le-Thibet-1734-2568.jpg.

[14]沈弘编译:《遗失在西方的中国史〈伦敦新闻画报〉记录的晚清1842—1873(上)》,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4年版,第34 页。此图片原载于《伦敦新闻画报》第1 卷第30 号,1842年12月10日。

[15]沈弘编译: 《遗失在西方的中国史〈伦敦新闻画报〉记录的晚清1842—1873(上)》,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4年版,第79—82 页。此图片原载于《伦敦新闻画报》第17 卷第449 号,1850年10月5日。

[16]沈弘编译: 《遗失在西方的中国史〈伦敦新闻画报〉记录的晚清1842—1873(下)》,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4年版,第489 页。原载于《伦敦新闻画报》第40 卷第1145 号,1862年6月7日。

[17]沈弘编译: 《遗失在西方的中国史〈伦敦新闻画报〉记录的晚清1842-1873(下)》,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4年版,第561 页。原载于《伦敦新闻画报》第62 卷第1745 号,1873年2月8日。

[18]William Edgar Geil.The Great Wall of China.New York: STURGIS & WALTON COMPANY.1909: 8.

[19]许慧君:《中国长城调查考察回顾综述》,《河北地质大学学报》2018年第5 期。

[20]图片来源:维基百科,https://en.wikipedia.org/wiki/Sven_Hedin#/media/File:Exploring_expeditions_of_Sven_Hedin_1886-1935.jpg.

[21]图片来源:腾讯网,https://new.qq.com/omn/20191127/20191127A0PWQQ00.html?pc.

[22]Michael Storozum, Dan Golan, Ido Wachtel,Zhidong Zhang, Johannes S.Lotze, Gideon Shelach-Lavi.Mapping the Medieval Wall System of China and Mongolia: A Multi-Method Approach.Land.2021, 10.

[23]Shelach-Lavi, G., Wachtel, I., Golan, D.& et al.(2020).

Medieval long-wall construction on the Mongolian Steppe during the eleventh to thirteenth centuries AD

.Antiquity Vol 94 Issue 385 June 2020, 724-7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