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村”民主选举的困境与前途
——基于J省C县W村的选举观察

2021-12-28 02:28肖亨达
农村.农业.农民 2021年16期
关键词:民主选举空心化空心

郑 佩 肖亨达

一、引 言

民主选举是村委会组成人员的产生途径,也是实现基层民主的关键手段之一。村委会选举对村庄的民主建设和有效治理具有重要影响。一般而言,村庄治理中的权力结构可分为自上而下的行政权力、村庄精英的“村治”权力和选民掌握的最终“自治”所有权。在村委会选举中,村庄精英是促成选举竞争性的初始力量和推动器,他们通过各种方式激发选民的投票意愿并影响其投票选择。村庄精英之间的竞争和博弈是民主选举的必要条件。选民参与选举的广泛性、积极性和有效性是影响民主选举质量的关键因素,是村庄实现自治权力的重要途径,也是基层民主政治发展的重要保障。

当前,村庄空心化呈现加剧的趋势。“空心村”大量流出的人口中,既包括普通村民,也有不少精英力量,他们往往陷入双重脱嵌的困境。村委会选举面临“谁选谁”的尴尬窘境,这使得村庄的选民结构与参与效能、精英竞争和制衡力量发生重大变化,对选举过程及结果产生重要影响。本文根据笔者2018年3月在J省C县W村委会换届选举时的观察和调研资料,分析“空心村”民主选举面临的困境和原因,并对“空心村”民主选举的未来发展进行探究。

二、W村的空心化及宗族与精英结构

(一)村庄空心化

W村位于南方山区C县,由于村庄常住人口少,2018年被上级确定为村委会换届直选的试点村。W村由王沙塘、琴垅、里坑、老处、新处5个自然村构成,全村行政面积13平方公里,居民184户,总人口902人。20世纪末,受城镇化影响,W村形成规模化的务工潮,逐渐呈现出空心化现象。据2017年的数据,W村劳动力总数为535人,在外务工400人,在本村务农的人数有90人,村内常住人口仅有160余人,村内无30岁以下的年轻劳动力。

(二)宗族与精英结构

随着国家政权“内卷化”的进程,宗族政治力量逐渐式微,但由于受历史惯性及其他因素的影响,宗族因素在农村社会仍然表现出强大的生命力,宗族力量是影响村委会选举的重要因素之一。W村的经济和政治精英力量并没有像学界描述的那样不断兴起,而是出现了逐渐外流的现象,形成村庄的精英空心化,在村委会选举中,精英制衡力量缺失。

W村宗族势力最强当数陈姓和兰姓两个家族。陈姓人口多的优势决定了其政治话语权。兰姓一族则是村里老牌政治精英。廖姓一族是W村第三大族,廖姓村民大多认为宗族势力弱是因为族内很多优秀的年轻人外出打工没有回家。采取直选方式是民主选举的进步,但在W村却是无奈之举,因为人口太少没有人报名。通过乡、村干部协调,最终确定7名候选人。本次确定的7位候选人在各小组中的分布极不平衡,对此乡里也很无奈,有些村民小组实在是没有人可以胜任村干部。

三、“空心村”选举的困境及原因

(一)选举的双重困境

严重的人口空心化致使村委会换届选举面临“谁选举”和“选举谁”双重主体缺失的尴尬局面。一方面,大量农村劳动力外流,使得常住村民要由老人和儿童构成,他们政治参与能力和效能普遍较低,无法承担村委会换届选举的重任;另一方面,随着人口大量外流,农村精英人才出现断代,村委会换届选举缺乏合意候选人,进而造成村委会选举中缺乏竞争。这种村委会民主选举的双重困境在W村表现得尤为突出。在换届选举准备工作中,村里70%以上的选民不能回村参加选举,委托投票是W村选举不得已而为之的事。经过村干部各方协调,最终确定有资格参选的选民人数为685人。

(二)精英的制衡缺失

W村经历了精英动员到精英落寞、隐退的过程。1999年,W村第一届选举活动的激烈场面未再次出现过。本次W村有选民685人,但直接参与的仅百余位老人,70%以上是委托投票。代为投票的老人多属村内弱势群体,他们在心理上惧怕村干部,生活上依赖村干部,这些因素注定了此次选举是一场没有悬念和竞争的操控选举。在选举过程中,几乎所有的操作都是由村干部和选委会人员共同完成的,本应是监督选举活动的选委会变成村干部操纵选举的左右手。可见,村庄空心化很大程度上削弱了选举的监督力量,选举活动变成少数精英的“专场”,而本应是选举活动主角的选民却不断被边缘化。

四、“脱嵌到嵌入”:“空心村”民主选举的未来前途

当前,农村“空心村”现象较为普遍,但随着经济结构的转型,这种由“空心村”现象带来的负面影响将会逐渐消除,最终将回归具有精英制衡和民主监督的竞争性选举。之所以形成上述判断,笔者认为主要有个体、中观、宏观三个层面的理由。

第一,从个体层面看,选民的民主意识并未丧失,在特定条件下,将会持续复苏并增强。透过W村王沙塘自然村的选举,可以看到选民的民主意识并未丧失,一些村庄精英甚至还表现出较强的政治参与意识。笔者在调研期间注意到很多家庭会就选举事项进行讨论,甚至有村民专程回来参加选举。但选民的民主意识在一定程度上仍处于“隐性”状态,只有创造相应条件,这种处于“隐性”状态的民主意识才会得到持续复苏。

第二,从中观网络看,外出村民的系统分离所带来的痛苦最终会促使其回归乡村生活。外出务工者的经济系统在一定程度上嵌入当地经济系统,但其社会系统、文化系统以及政治系统却普遍“脱离嵌入(disembedding)”。由于发生系统的“脱离嵌入”,这些外出打工者并不能较好地适应环境,并不同程度地遭到排斥和歧视。因此,务工者将会出现进一步分化,极少数打工者在不断学习和提高技能之后,会更加接近当地经济系统网络的中心位置,从而适应了工作和生活环境。绝大多数打工者无法适应经济系统网络,最终回归农村,并成为推动农村经济发展和政治进步的核心动力。

第三,从宏观结构看,沿海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倒逼传统制造业向内地转移,原先的主要从业者农民工将会随着产业转移而回归乡村。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势必对农村剩余劳动力人口的转移产生重要的影响。一些文化素质偏低、技能相对不高的农民工将难以适应这种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趋势,并率先遭到淘汰而不得不返回农村。需要指出的是,制造业由沿海向内地转移,既符合产业更替的规律,又有助于推动沿海和内地的良性互动,也可推动农民返回家乡,从而实现经济系统与社会系统、政治系统的相互嵌入,有利于加强基层民主政治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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