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涛,韩 茜
(1.西南财经大学发展研究院,四川 成都 611130;2.中山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 510275)
从全球范围来看,新冠疫苗接种正在加速推进,但由于疫苗接种进程参差不齐,再加之局部地区和国家仍面临疫情暴发的风险,联合抗击疫情依然是国际社会的首要任务。当然,疫情给全球高等教育也带来巨大影响,如严重的财政危机、教育不平等问题的加剧以及国际学生流动的放缓。正如著名高等教育学者阿特巴赫(Philip G.Altbach)所说:“疫情带来的各种短期、中期,也许是长期的后果和混乱仍不可避免,且随着疫情继续蔓延,这些后果将会变得越来越严重。”[1]为此,本文从疫情对全球高等教育的中长期影响和全球高等教育应对疫情的治理经验出发,通过对既有治理经验的现实反思,结合中国倡导的人类命运共同体联合抗疫理念,提出既符合中国在应对全球性危机上的一贯主张与现实行动,又维护世界各国共同利益的“中国策略”。
新冠疫情如今仍在全球蔓延,病毒多点暴发与快速变异对世界各国政治、经济、社会以及教育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与打击。世界卫生组织声称:“新冠病毒大流行仍在加速,其影响将持续数十年。”[2]全球高等教育在被动迎接疫情挑战时,也在主动谋求应急发展。
首先,以滞留和隔离为特征的教育环境改变。大学的应急关闭破坏了学生与学校间的亲密关系,打乱了学生原有的教育环境。一是学生跨地区流动受阻使教育环境难以塑造。在本国求学的大多数学生已返回家园,但成千上万的留学生却滞留目的地国家,或由于防疫政策调整难以返回祖国。在这种情况下,2020年3月,美国政府要求所有计划进入美国的“学术学生”和“职业学生”,必须持有采取混合授课模式或全程现场授课学校的“非移民学生身份资格证明”,该规定将持续到2021-2022 学年[3]。二是学生居家隔离学习使教育环境难以优化。社会物理隔离使互联网成为学生居家学习的主要媒介,尽管这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学生“有学上”,但也使教育环境陷入一成不变的尴尬境地,学生在传统学习方法与现代教育技术的边际线上徘徊,教育环境和教学方式僵化。
其次,以退学费难为特征的教育成本改变。疫情期间全球高校已经停课,但学生及家庭还要继续承担相关费用,如学费、住宿费、伙食费、医疗保健费、紧急旅行费等。如2021年1月英国皇家艺术学院有300多名学生(约2/3 来自海外)发起抗议,拒绝缴纳本学期学费,还试图让学校返还过去一年的学费[4]。在不少学生看来,疫情期间学校教学质量严重下降,且疫情期大部分时间都是居家学习,并未享受到真正的学校服务。即便如此,一些高校仍然明确表示不接受学生请求。如美国哥伦比亚学院、帕克兰学院等高校试图通过修改学术日历、配备在线学习工具及提供学习支持服务等方式予以缓解[5],但如此做法无异于饮鸩止渴。
最后,以在线教学为特征的教育方式改变。一方面,针对疫情刚暴发时的仓皇应对和临阵准备,有学者批评道:“大学在如此紧迫的时间内转变其所有教学方式,是对当今在线学习最佳状态的苍白模仿,让学生接触到这种有缺陷的产品,这不是进步,而是倒退。”[6]但处于疫情防控期的高等院校和教师已经拥有了相对充足的教学准备时间,学生对新型教学方式的排斥和不满也有了接受的心理准备。另一方面,高校选择采取远程教学的教育模式,但学生并不具备完全适应远程教学的能力。对于习惯于传统教学方式的学生而言,遥遥无期的隔离使他们渴望回到面对面的课堂教学之中,因为这种应急的教育方式并不是他们自由选择的结果,而是被迫选择。在物理隔离下的远程教育,使得师生和生生交互减少,学生不可避免地失去了应有的社会化过程。
首先是教师的生存。疫情发生后,各国政府把重点放在学生身上,但教师职业也遭受了重创,如取消教师招聘、减少教师工资和终止教师合同等。其一,暂停招聘。从人力资源成本角度出发,疫情使得美国西北大学、英国罗汉普顿大学等高校选择缩减或暂停教师储备、培训及招聘计划。其二,薪资下调。疫情使学校的薪资、福利体系出现一定幅度调整,优秀的教师在薪资、福利待遇方面有一定的提升,但教学水平普通、考核排名靠后的教师可能面临综合薪资和福利下调。其三,威胁生存。深陷疫情泥潭的美国,如哈佛大学、斯坦福大学等大部分高校已暂停全日制教学工作,停止面对面的教学活动对那些没有终身制政策保护,且聘期短、薪资少、任务重的兼职教师构成生存威胁。
其次是教师的发展。在线教学要求教师掌握相适应的教学法,教师要从“面对面”转型为时空分离的教学新形态。其一,理念转型。很多教师在实践中把在线教育演变为镜头前的“面对面”课堂,但在线教育绝不是对常规课堂教学的模仿,而是需要将教学理念从“以教师为中心”转变为“以学生为中心”。其二,角色转型。在线教学使教师的角色有了较大转变,即从“知识传授者”变成“学习促进者”,从“教学权威”变成“学生伙伴”。尽管很多学校已经培训过教师如何使用视频会议等应用程序,但教师仍担心远程学习会破坏师生关系[7]。其三,能力转型。教师在线教学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远程教育经验。经验丰富的教师在确保教学连续性方面可能不会遇到太大困难,但对于大多数教师而言,数字化转型的需求不仅需要熟练掌握技术,还需要适应这种技术关联的“特殊”师生关系。由于缺乏相应经验,教师教学质量备受质疑,“在线”成为防疫期教师发展的“应试”挑战。
一是以虚拟教学技术为载体的教学模式转换。高等院校是否具备足够成熟的虚拟教育技术水平,只有在线上教学实践中才能得知。即使在最佳情况下,如果没有外部技术的支持,加之缺乏经验,也很难将在线教学扩充到必要的规模。一方面,部分高校因财务中断无法完全转向在线教学,如智利、哥伦比亚、秘鲁和墨西哥的大部分公立大学,在整个学年都会处于“消失”或“暂停”状态[8];另一方面,即使在互联网普及率较高国家的高校,也会由于他们并不完全具备相应的教育基础设施,特别是能访问互联网的学生和无法访问互联网的学生之间存在巨大的数字鸿沟,进而加剧疫情冲击下的教育不平等。
二是以学生收费机制为载体的财务模式转换。疫情持续化使得高等院校财务状况遭遇严峻挑战,最明显的是学费收入的减少。一部分原因是就读学生减少,另一部分原因是要处理学生的退款要求。高等院校面临高昂的运营成本,如学生资助、教职工工资、科研经费等。不少高校已采取“节流”措施,以维持财务运营。例如:美国西北大学宣布减少包括校长、副校长在内的教师工资,裁掉约250名员工,中止员工的退休金[9];澳大利亚悉尼大学新学期削减近1/3 的课程以降低教学成本[10]。虽然一些高校采取举措及时止损,但若中长期内找不到维持财务运转的新载体将会有更多学校面临关闭。
三是以实验室和研发团队为载体的科研模式转换。在疫情防控期间,不少高校发布校园安全生产工作通知,其中有针对实验室管理的防控方案,包括严格审批进入实验室的人员、暂停开放一些实验室及仪器设备、暂停聚集性科研活动等。如哈佛大学艺术与科学学院下属的所有实验室研究规模大幅缩减了2个月,建议研究人员将时间投入到其他的替代方案上,如撰写资助计划、审阅文章、分析和汇编数据等[11]。但这对诸如艺术、音乐、设计专业等人文学科来说却不一定适用,因为学生在家既无法获得所需的学习设备,也无法实现与同伴的相互配合。虽然不少高校在远程教学、财务运转、科学研究上大费心思,在线教育、校长减薪、取消招聘等措施层出不穷,但是这对疫情困境的纾解作用仍很有限。
从中长期来看,高等教育需求可能会出现好转。一是高等教育低价供给下的个人需求上升。在经济衰退与失业率上升的预期下,人们会把大学学历视为改善生存环境或巩固阶层地位的最佳手段。如根据美国大学纷纷放出的2021秋季学期申请人数数据,由于各州大学普遍把SAT 考试成绩改为可选项,今年申报名校的学生人数猛增,如纽约大学申请人数首破10万,比去年增长了20%[12]。二是高等教育机会供给下的用人单位需求上升。随着疫情逐步稳定,不少企业开始阶段性复工,企业通过高校寻求资金和投资机会。如英国帝国理工学院通过在线推介会,帮助科研人员、学生和校友创建企业与投资人对接,涉及金融科技、人工智能、农业科技、医疗科技等多个领域,其中不少企业从中获得融资[13]。高等教育人才产出还为新一轮企业发展提供动力。疫情使民众减少外出,生活服务、在线教育、互联网医疗等高端人才需求增长。据麦肯锡全球研究院的预测:到2030年,卫生、STEM、替代能源、服务和教育等专业性工作更需要高等教育支持[14]。
同样从中长期来看,高等教育供给亦会增长。一方面,受高等教育需求好转的影响,高等教育机会供给可能出现增长。有专家认为:“在即将到来的全球衰退中,高等教育将是全球复苏的关键。”[14]高校实验室已成为对抗新冠疫情的主阵地,多国政府的支持使高等教育依然保持权威。在后疫情时代,大学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被需要[15]。另一方面,稳定经费供给以保障高等教育需求。尽管经济衰退使高校大幅度削减公共教育投资,但实际上,疫情期间作出的社会支出承诺与减少税收福利将使高等教育获得有力支持。如美国马萨诸塞州将为公共高等教育机构建立应急基金,以帮助院校弥补与疫情相关的经济损失[16]。
为把新冠肺炎疫情影响降到最低,世界各国纷纷制定出适应本国的应急策略,可概括为双重经验:一是职能驱动下的院校治理,包括保障人才培养、引领科学研究和兼顾社会服务;二是政策驱动下的政府规制,包括动态的行政命令、可靠的财政供给和连续的教学支持。
1.保障人才培养
首先,应对学术日程不确定性。疫情回溯的不确定性不仅影响线下教学的时空安排,而且还波及考试、入学申请及教学评估等工作。全球许多大学已根据当地政府规定和教育市场变化,推迟学术日历安排。如斯坦福大学宣布,2021-2022 年秋季将不需要申请者的美国大学入学考试(ACT)或美国高中毕业生学术能力水平考试(SAT)成绩,并将今年的考试可选择政策(Test Optional Policy)①延长到第二年[17]。其次,维持教学连续性。大多数高校选择多样化教学,直播模式、MOOC 模式和混合式模式成为最主要的教学方式。如伦敦大学学院、帝国理工学院、伦敦国王学院等都表示在2021 年9 月学期使用线上和线下混合式教学。最后,加大电子文献开放性。不少高校已经意识到,提供更加开放的电子文献资源对学术研究而言意义重大,知识的开放获取和科研成果的共享比以往任何时期都更为重要。如英国利物浦大学规定放假期间,大学图书馆保持开放,可以预订学习空间,并能够24小时使用数据库、电子期刊等在线资源[18]。
2.引领科学研究
疫情防控下的世界一流大学发挥着重要的引领作用,科学研究职能充分体现在为生物医药研发提供技术咨询、利用数据,进行实时追踪和分析、制定安全防护指南以及流行病源追溯和疫苗研发。在世界范围内,许多大学正通过整合研究小组以支持政府在流行病学监测、临床药物测试、快速病毒检测测试等方面的工作,对遏制疫情蔓延发挥了重要作用。此外,部分高校被整合到生物医学设备制造(如消毒剂、呼吸器)的“供应链”和“生产线”中,参与创新研发互动。比如:牛津大学与英国制药巨头阿斯利康公司合作,研发的新冠病毒疫苗平均有效性达到70%,实现了新冠疫苗接种剂量、储存条件、覆盖人群等方面的突破,被世界卫生组织列入“紧急使用清单”[19];哈佛大学也正与钟南山院士牵头的中国科研工作者展开一项为期五年的合作研究计划,共同致力于寻求对抗新冠肺炎疫情的更好诊断和治疗方案,整个科研攻坚的1.15亿美元科研经费由恒大集团提供支持[20]。
3.兼顾社会服务
疫情防控下的高校社会服务主要体现在提供健康检测和社会情感支持上。一方面,大多数高等院校从一开始就采取了检疫措施,以维护校园健康。这些措施包括开展宣传活动、减少人员流动和通过线上与线下相结合的形式举办活动和会议。另一方面,高校向社会提供社会情感支持。与新冠病毒的长期斗争是对个人和国家勇气与毅力的考验,居家学习的大学生在生理、心理方面容易出现一些问题,这使心理健康辅导成为高校开展社会服务的主要内容之一。如中国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部联合校内学生心理咨询与服务中心,开通心理支持热线和网络辅导服务,在疫情期间为民众提供专业的心理支持服务,开通面向海外留学生和华人华侨的心理支持服务,为受疫情影响严重的个体提供两年免费咨询[21]。
1.动态的行政命令
在疫情防控下,多国政府纷纷采取行政举措来维持高等教育系统运行,主要包括学术日历的调整。尽管受疫情推迟的主要考试已经陆续恢复,但零散的小范围暴发还是使各国不得不继续根据已有政策经验对行政规划进行动态调整。如:英国将高级辅助水平考试(The Advanced Subsidiary Level)、高级水平考试(Advanced Level)和普通中等教育证书考试(General Certificate of Secondary Education)延期至2021 年6 月7日-7月2日实施[22];据俄罗斯教育部要求,在获得考生同意的前提下,各高校可采取远程入学考试[23]。考评方式和入学标准的变化使得新的招生录取政策应运而生,但全球高校仍面临这样的问题:在取消标准化考试的情况下,如何招到满意的学生?如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波士顿大学、加州大学等美国高校因疫情而暂时放宽入学要求,SAT、ACT 等标准化考试成绩中期内不再成为衡量学生是否能够入学的硬性标准,有意义的学习参与和道德参与(如关心他人和社会公益)被纳入考量[24]。高校招生政策的修改,不只是对防疫下高中生升学问题的回应,在保障高校卓越性与包容性的框架下,扩大高校招生自主权,有望扭转全球高等教育“唯分数”评价潮流,完善高等教育招生录取标准。但高校招生政策的修改不过是临时应景,“择优录取”仍是当下高校招生的基本法则,而且对学生软实力(个人品质、学术潜力等)较以往更加重视。
2.可靠的财政供给
疫情对高等教育财政产生严重影响,特别是增加了学生的教育成本,各国政府对高等教育实施财政支持。例如:美国拜登—哈里斯政府提议将佩尔助学金加倍,实行联邦学生援助政策,包括为年收入低于12.5万美元的家庭免费提供公立大学教育[25];爱尔兰政府宣布1.68 亿欧元的一揽子补助计划,以帮助学生和全国高校来适应新冠疫情带来的返校限制[26]。各国政府财政支持暂时缓和了高校与学生之间紧张的消费关系,使学校教学活动得以为继。但高校财政危机恐难得到有效解决。一是机械的财政运作。以英国为例,在办学经费来源上,英国高校办学经费主要来自政府拨款,可政府却对学校的内部管理无权干涉,这样使高校与政府就财务问题很难保持一致;在财务管理模式上,典型的财务分级管理模式使学校在疫情拨款上缺乏灵活性;学校各行政管理部门只有服务职责,没有决策权,这无疑损伤高校财务自主性。二是因招生增加新的开支。虽然各大高校调整了学术日历与人员结构,但保证有足量的学生入学是高校复课开学的前提。但新的招生在导师薪资、奖学金等方面又会产生新的费用,从而继续增加财政压力。
3.连续的教学支持
高校大门的关闭深刻影响学生的学习,如何保证教学的连续性成为各国政府关注的焦点。一方面,世界各国主要是向缺乏虚拟教育平台的高校提供远程教学课程资源和技术支持,从而保证最基础的技术设施。如:欧盟专门建立“欧洲数字教育中心”,将政府部门、私营部门、专家、教育机构和民间社会组织联系起来[27]。另一方面,保证教学活动连续性的第二个关键要素是教师自身能力。在反思疫情对高等教育的教训时,俄罗斯将教师的数字教学能力作为高级培训和再培训计划中的认证要素,督促教师在教学过程中使用数字技术,同时开展“数字技术志愿服务”活动,帮助年长的教师学习使用数字教育教学技术[28]。
从疫情对全球高等教育的中长期影响以及各国应对疫情的实践经验来看,尽管世界各国和高校在抗疫中积累了一些经验,但在整合教育资源、创新治理模式、凝聚全球共识等方面依然充满诸多挑战。人类命运共同体作为旨在促进全人类和平共处、文明互鉴、繁荣发展的中国主张,体现了世界历史发展的普遍规律和人类文明发展的多样性,为塑造防疫下全球高等教育治理提供了“中国策略”。
经济全球化、文化多样化、社会信息化加速发展,世界各国相互联系和依存日益加深。但同时,经济战争、政治对垒、文化渗透、生态恶化等全球性威胁日益突出,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因素增加,人类面临许多共同挑战。面对复杂多变的国际形势和新冠病毒的威胁,习近平主席结合中国抗疫实践与全球疫情形势,提出“要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同国际社会携手应对日益严峻的全球性挑战”[29]。可见,防疫下的全球高等教育治理不仅需要基于抗疫形势的现实反思,更需要结合全球高等教育的共同特征与需求,突破传统的高等教育发展模式,探索公平正义的全球高等教育治理新思路——教育人类命运共同体。
教育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论的延伸与丰富,其理论内核是通过培育人类命运共同体中的“人”,使之具有人类命运共同体所需要的意识、价值观及行为方式[30],进而落实教育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的使命和担当。根据习近平主席关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论阐述,教育人类命运共同体具有三个基本内涵:第一,消除高等教育歧视,保障全体学生的受教育权。正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奥德蕾·阿祖莱(Audrey Azoulay)所说:“受教育权是一项必须确保和捍卫的基本人权。”[31]每个学生都应在安全的环境下享有受教育权,且这种受教育权不因种族、性别、残障、宗教、收入而改变,从而保障全球高等教育治理的公平与正义。第二,建立全球高等教育伙伴关系,增强全球高等教育韧性。教育人类命运共同体下的全球高等教育治理既不是科层式治理,也不是市场式治理,而是国际组织、政府部门、高等院校、私营部门和民间社会在联合国的行动框架下展开的多主体“混合治理”。第三,提升高等教育内部协同能力,激发教育个体情感共鸣。情感联结是教育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形成基础[32],以教育情感联结教师与学生、父母与子女、雇主与雇员等教育个体,不仅有利于缓解疫情带来的居家学习焦虑,恢复正常学习生活,而且能够提升高等教育内部的协同能力,增进各类教育个体间的共同情感。
基于教育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治理理念,借鉴与之相适应的国际经验和中国实践,本文希冀从宏观、中观和微观层面建构一个防疫下全球高等教育治理的“中国策略”。该策略既要贴合中国在应对全球性危机上的一贯主张与现实行动,又要符合世界各国参与全球高等教育治理的共同利益和目标(见图1)。
图1 防疫下全球高等教育治理的中国策略
在宏观层面,中国向来主张主权国家和国际组织应以联合国为中心,以国际法为基础,展开多层次的、全方位、宽领域的国际合作,共同参与制定全球高等教育治理的国际公认基本准则,搭建国际高等教育合作交流平台,从而确保疫情防控下的全球高等教育治理有效实施。2020 年3 月,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起成立的“全球教育联盟”,聚集来自联合国、民间社会、学术界和私营部门的175 个机构,共商如何有效应对新冠疫情导致的全球教育不平等问题,并在线上教育、技术援助、教育培训、财政支持等方面采取“联盟行动”[33]。为实现“推动高等教育合作共赢,维护高等教育公平正义”[34]的治理目标,亟须各治理主体在经济援助、政策对话、技术支持等方面达成国际共识,以携手合作和互利共赢的方式处理好利益分歧[35],努力实现全球高等教育治理成果共享,把全球高等教育利益相关者转换为全球高等教育利益共同体,从“公共利益”走向“共同利益”。
在中观层面,从疫情对全球高等教育中长期影响以及全球高等教育应对疫情的实践经验来看,防疫下的全球高等教育治理应紧密联系高等院校、科研院所、企业以及社区等多元化主体,以促进高等教育产学研教深度合作,保障高等教育公共属性。通过以委托代理为基础的高等教育合作协议,如政府部门委托高等院校或科研院所共建项目、培养专业人才等,突出以育人为核心的高等教育治理目标,相关主体应在研发投入、专利申请、创新创业、志愿服务、劳动教育等方面建立合作机制并形成治理合力,加强后疫情时代全球高等教育共建项目合作对接,发掘产学研教深度融合新模式。以医药学科为例,为解决疫情临床治疗和科学研发的紧急需求,中国各地政府为有关高校和企业的疫情科研项目开通了加急审批通道,为关键技术项目提供数十万元经费资助[36]。在政府引导和市场推动的双重作用下,各主体充分发挥产学研教协同育人的独特优势,共同搭建以育人为本的高等教育治理机制,实现高校三大职能整合,构建以学生为中心的育人共同体。
在微观层面,防疫下的全球高等教育治理主体包括高等院校学生、教师、家长和雇主等高等教育个体。他们既是高等教育治理过程的参与者,也是高等教育治理成效的受益者。正如耶鲁大学教授在针对疫情下教师情感状况的调查中发现,居家办公增加教师的焦虑和恐惧,其主因是他们在处理日常生活事务的同时必须处理好与学生、家长间的关系,并要适应新的教学技术[37]。对此,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主张在学校停课期间通过艺术教育帮助学生和教师发展自我意识,化解内心冲突,治愈情感创伤[38]。不同于传统高等教育治理的政府控制模式和市场调节模式[39],风险全球化时代需要每一位高等教育个体诉诸以信任为基础的权力让渡,即政府放权给社会机构,家长赋予学校教学管理权力,以及学校管理团队规范而高效地使用权力[40],这是维系疫情高等教育运转的情感基础。如:通过家长委员会、校企委员会等学校治理机构,形成权责明确的高等教育师生、家校、校企协同治理关系,实现提升高等教育协同能力,增强高等教育共同情感的治理目标。
在这一策略中,以疫情对全球高等教育的中长期影响与全球高等教育应对疫情的实践经验为基础,对应宏观、中观和微观三个层面,遵循从主权国家到高等院校再到教育个体的路径,形成“利益共同体—育人共同体—情感共同体”的教育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机制。这一策略有助于重塑后疫情时代全球高等教育治理秩序,引导全球各高等教育主体深入到治理问题的核心,推动形成更加高效、平等、开放的全球高等教育治理新格局。在疫情防控实践中,本文进一步结合全球格局的发展变化与中国立场和主张,在实践基础上不断完善与检验框架结构的针对性与科学性,构建贴合后疫情时代全球高等教育治理的理论模型。
全球高等教育治理是全球治理的子系统,是对全球高等教育发展规律的回应,亦是实现全球高等教育可持续发展的途径,维系着全球高等教育主体互惠互利与共同发展的愿景。当前,防疫下的全球高等教育治理表现出“面向全球高等教育治理”和“基于全球高等教育治理”的内在差别:“面向全球高等教育治理”是指各治理主体通过协商对话、确立共识、开展合作等途径解决全球高等教育问题,进而促进全球高等教育可持续发展;“基于全球高等教育治理”旨在以高等教育发展带动经济与社会发展,从而实现全球繁荣共进。两者的相互融合为防疫下的全球高等教育转型提供了新的出路。由此可见,基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全球高等教育治理是一个辩证的结构性网络,它既是走出当前疫情困境的新型高等教育理念与经验,也是全球高等教育实现风险防范与动态应急的弹性机制与发展目标。更为重要的是,这需要世界各国秉持同舟共济的伙伴精神,以教育促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形成,为全球高等教育可持续发展作出贡献。
致谢
感谢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王洪才教授的指导和鼓励。
注释
①可选测试政策(Test Optional Policy)是针对ACT 和SAT,即美国标准化考试的补充政策,它在疫情期间广泛被美国大学采用。如果学生认为自己的SAT/ACT 成绩可以反映自己的学术能力并且愿意让大学了解,那么在申请的时候可以提交给大学,大学也会进行审核。如果学生觉得自己的SAT/ACT 成绩无法如实反映自己真实的能力,可以选择不提交给大学,而不会影响申请材料的审核。取而代之的是,申请者的高中在校成绩,课程难度和学习态度,核心课程的学习时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