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尔
昨晚第一次跟我妈正面说起我的初恋。“初中那个谁,现在怎么样了啊?”我妈问,“就那时候,喜欢你的那个,你们牵手被我撞见,硬是要他请家长转学的那个。”
我“啊”地恍然大悟,咬着勺子:“结婚了啊,前几天我看他在朋友圈里晒小孩的照片。”
我妈有些遗憾:“那后来他怎么样了?”
我想了想:“听朋友说的,初中毕业后,他读了一年高中,就辍学了,在社会上和了一年的稀泥,重回高中继续读书。比我小一届,后来高考比我考得好,上了‘985’。”
我妈吃惊:“他读书这么厉害的啊?”随即又嘀咕:“那他人还不错,我就不应该……”
吃圣代的速度比不过夏日温度,下面一层化了,有些腻人。“嗯,他脑子聪明,适合读书,初中每次考试,都是班里前三,年级前十。”十年过去,我终于敢在我妈面前为他正言,“其实当时我成绩烂成那样,根本不是你说的他带坏的我,我才是那颗老鼠屎。”
我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那个时候你们都小。”
我打断她:“但那个时候的喜欢是真的喜欢。”
我俩都沉默了,隔了一会儿,我还是说完了后边的话:“那之后,我没有了那样的勇气和喜欢。”
我妈好像被我的话灼伤了,一时哑然。我笑嘻嘻地说:“没有怪你的意思啊,只是你污蔑了人家这么多年,我现在来替人家洗清冤屈而已。更何况,年少的喜欢哪有那么容易实现啊。”
一两周后,尚在联系的初中同学发来结婚请帖,小甜发来了微信:“你要去吧?”
我皱皱眉:“你不会也要去吧?”
“我要去。”小甜斩钉截铁,毋庸置疑。
婚礼那天,该去的都去了,不该去的也都去了。初中好友坐了三大桌,连班主任也来了,相当于是一场同学聚会,小甜坐在我旁边,看上去很坦然、很正常。从《婚礼进行曲》开始奏响到新郎新娘挨桌敬酒结束,小甜的表现再自然不过。晚上散席,小甜有点喝多了,我扶着她走出酒楼。
她挣开我的手,倚着柱子蹲下,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四个人,明明说好,都要在一起的。”
我上去扶她:“说什么醉话呢?快起来,我送你回家。”
“我没醉。”她猛地坐在地上,哭了出来,“他娶了别的人,我们到最后,谁都没在一起。”
这话一出,新郎和他正从酒楼的楼梯上下来,显然都听到了,两人定在楼梯上。我抬头,和他的目光对上。那时候我们四个,整天成双成对,我和小甜挽着手说笑,他俩勾肩搭背地走在后边,校服的裙摆贴着膝盖,有風掀起他们的校服外套。
小甜似乎有很多意难平。她一边走一边哭,她说他们就只差一点点。我说,这一点点真致命。
身边陆续有朋友结婚,有时候朋友间会打趣:“哟,怎么不是以前那副面孔?”
这通常都是把事实当成玩笑说了出来,我们以为会结婚的两人,走到紧要关头就走散了。
很多和小甜很熟的人也都觉得意外,她居然不是新娘。但只有她知道,这一点点究竟有多远。
网上之前热传过一段对话——你还记得他吗?答案是“不记得”或者“他是谁”,两种回答有质的区别。在记忆里落灰的人和在记忆里鲜活的人不一样,一个已经正式过去,一个还在继续喜欢着。
(摘自《意林》)(责任编辑 王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