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科学知识图谱的标准扩散研究热点、演进分析与展望

陆正丰，周立军，杨 静，邵吕深

（中国计量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浙江杭州 310018）

1 研究背景

标准早已成为国际竞争中的重要利器，并且随着社会发展，标准的应用领域不断拓展，其在促进贸易融通、推动创新转化、提升质量水平、优化社会治理等方面的作用越来越得到关注，而这些作用的实现，最关键的是标准被采用和实施，即得到有效的扩散。例如质量管理体系标准最初由英国标准化学会（BSI）制定，之后国际标准化组织（ISO）在1987 年正式颁布了ISO9000 族系列标准，该标准在全球得到了广泛实施，我国也于1990 年等效采用该标准，目前我国企业获得ISO9001 认证证书已超过30 万张，占全球总数近30%［1］。ISO9000 族系列标准因成功将先进质量控制技术和管理经验在全球广泛推广而成为标准扩散的典范，并实现其价值。因此，标准的目的在于使用和实践，在标准的研制、编写、发布、实施、修订、废止等全生命周期过程中体现其目的［2］；且标准的扩散对社会的贡献被认为大于标准本身的目的作用［3］，只有完成扩散，标准的意义才能实现［4］。

为系统梳理标准扩散的研究成果、明晰标准扩散问题的认知路径、发现未来研究方向，本研究借助科学知识图谱（mapping knowledge domains）分析方法，对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中的论文数据，运用CiteSpace 软件，通过关键词共享、关键词聚类、高频词时区划分等文献计量研究方法，对2001 年以来我国学者在标准扩散领域的相关研究进行了文献计量分析。

2 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扩散”概念最早是由Rogers［5］22-24提出，他认为扩散指的是创新在特定的时间段内，通过特定的渠道，在特定的社群中传播的过程。后来，市场营销学将创新扩散定义为创新在人群中的信息交流［5］22-24；而经济学认为，创新扩散是新技术与经济结合并使经济结构发生变化的过程［5］22-24。基于以上观点，本研究把标准扩散定义为：在一定环境的作用条件下，标准在社会系统中特定成员或组织之间随着时间被采用和实施的过程，故以“标准扩散”“标准推广”“标准市场化”“标准产业化”为主题进行高级搜索。文献来源于中国知网，检索结果显示，第一篇相关研究出现在2001 年，因此检索时间设定为2001—2020 年9 月。本文所研究的标准，是根据国际标准化组织所界定的：为了在一定范围内获得最佳秩序，经协商一致制定并由工人机构批准，共同使用和重复使用的一种规范性文件，包括国际标准、国家标准、行业标准、地方标准、团体标准（或联盟标准）及企业标准，但不包括制度、规则等广义上的标准［6］。基于此，对检索结果进行反复检查和人工筛选，删除不相关条目，最终得到有效文献129 篇（以下简称“样本”）。

科学知识图谱法可以将引文分析与数据、信息可视化相结合，形成具有多维结构规律的图谱［7］。运用科学知识图谱法，能够将研究的发展进程、内在逻辑关系可视化，从中发现标准扩散的发展规律、研究前沿、学科趋势，还能通过参数和图的形式对标准领域有立体的理解。本研究运用科学知识图谱法，使用CiteSpace 软件对样本文献进行计量分析，具体包括：（1）发文量统计，阐述总体标准扩散研究情况；（2）绘制关键词共享和高频词时区图，通过对这两个图和数据可以发掘整体研究热点、划分发展研究的时间段；（3）热点词聚类，通过对文献进行聚类分析，析出关键词，构建标准扩散研究的核心理论框架。

3 标准扩散研究进程分析

将样本文献数据导入CiteSpace 软件，得到2001—2020 年我国标准扩散研究的热点关键词演化路径（见图1）。

图1 标准扩散研究演化路径知识图谱

综合标准扩散研究，并结合样本文献中高频关键词（见表1），本研究将标准扩散研究划分为起步阶段、活跃阶段和拓展阶段。

表1 标准扩散领域研究出现频次前25 位关键词的阶段划分

（1）2001—2005年是标准扩散研究的起步阶段，共有文献17 篇，以揭示某个具体技术标准的扩散为主要研究内容。该时期出现的热点关键词数量较多，而文献数量较少，比较符合萌芽期的特点。作为标准研究领域的一个分支，该领域的研究孕育时间较长，研究内容比较分散，主要探索具体技术标准的扩散，如SCDMA、农业标准化、信息通信技术、中医药、绿色产品等。其中，移动通信领域技术标准在产业的扩散中，联盟策略和政府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而被得到较为广泛的关注［8］，这个阶段涉及关键词为“TD-CDMA”“SCDMA”“WCDMA”的研究相对较多，相关文献有12 篇。

（2）2006—2009 年进入研究活跃阶段，标准扩散研究方法、研究内容的拓展开始深入。该时期出现的文献数量和高频关键词都较多，共有文献35篇，文献数量比第一阶段增加106%。研究内容上，标准扩散的研究领域开始丰富，通信技术依然是研究的重点领域，食品、医药等领域也成为了研究的重心。这一阶段开始关注标准扩散问题的方法研究，如Bass 模型、Agent 模型、Probit 模型、Logistics 模型等。Bass 模型是学者们在标准扩散研究时用得最多的方法，相关文献有5 篇，文献的中介中心性排在高频词第3 位，其中例如杨敬辉等［9］比较了非线性最小二乘法和遗传算法两种方法，得出遗传算法更适合Bass 模型的参数估计和扩散拟合。而Bass 模型本身研究的是商品在市场中的扩散和传播，因而这个时间段研究的重点为标准市场化、标准产业化、标准竞争、推广模式、标准生态系统等内容，关键词“产业化”为该研究方向中学者研究的重点，相关文献为13 篇，其中如杨辉［10］重点研究了高新技术标准在产业化中的作用，分析了控制高新技术标准的扩散才能推动标准产业化，赢得市场并获得主动。此外，该时期影响标准扩散的因素受到重视，主要从社会网络、政府作用、标准自身属性等角度切入。

（3）2010—2020年是标准扩散研究的拓展阶段，研究对象更加聚焦，研究方法有所扩展。相较于前两个时期，该时期共有文献77 篇，在高速增长之后进入平稳期。此阶段高频词较少，并且该阶段新出现的节点与前一阶段节点联系较多（见图1），说明这个时间段的研究多是对前阶段研究的细化和加深，研究对象有所延续但较为聚焦，且研究深度在加强。例如，在移动通信方面的研究重点转移到了5G 领域；对于标准相关组织的研究，更为关注联盟、产业集群以及探索组织的网络规模、结构洞等网络特征。其中，如李大庆等［11］从产业集群环境入手，采用比较和案例分析法总结出在此环境下企业技术标准扩散共有两大模式（政府主导和市场导向）和4种扩散路径（产业联盟合作、技术交易、产品学习、人才流动）。在研究方法上，Bass 模型依然是重要的研究方法，并出现了更多方法的探索，如，王博等［12］分别使用优化Bass 模型和GP 模型对政府参与的韩国CDMA 扩散进行研究，并发现GP 模型在存在政府作用的扩散研究中有更好的分析结果。

4 标准扩散研究核心内容分析

4.1 主要关键词分析

根据图2 所示的样本文献网络知识图谱和图3所示的时间线聚类图谱，考察期间标准扩散领域样本文献网络共有326 个节点、321 条连线，网络密度为0.006 1，均值侧影为0.830 6，说明聚类轮廓良好，聚类关键词联系较紧密，聚类结果比较合理。研究基于关键词得到9 个聚类：技术标准、标准、标准扩散、SCDMA、推广应用、绿色产品、技术标准化、推广模式、技术标准产业化。这9 个聚类体现了标准扩散重点问题研究、重点行业研究和标准扩散影响因素研究三方面的核心内容。

图2 样本文献关键词聚类

图3 样本文献热点关键词共被引时间线聚类

4.2 重点问题研究

从研究重点看，主要涉及3 类研究，第一类是具体标准的扩散研究，第二类是扩散模式研究，第三类是评价研究。根据聚类0 和聚类1，研究具体标准的扩散问题是开始较早的研究重点，如对于SCDMA 技术标准扩散的研究共有21 篇文献，是具体标准扩散研究中占比最高的领域，另外对于ISO相关管理体系标准扩散的研究也相对较多，如刘丽等［13］认为ISO9000 标准在我国的扩散分为4 个阶段；路江涌等［14］通过对我国工业企业社会责任问卷调查分析发现，企业管理层自身的认知对ISO14001的扩散具有显著的正面作用；王新军［15］研究了ISO14001 标准的推广模式。根据聚类7，对推广模式的研究是农业领域研究高峰期结束之后出现的新热点，如张俊［16］指出国内标准可以通过企业承接国际项目，在项目实施过程中使用我国标准来进行推广；陈劲舟等［17］归纳了我国标准的国外推广共有技术驱动、产业驱动、政府驱动3 类模式，并提出目前需要通过加强顶层设计，搭建合作平台等措施来切实增强标准推广能力；熊明华［18］则从农业标准入手，对标准在国内的推广进行研究，根据农业标准的特点，将农业领域有关国标推广模式特征归纳为以政府主导推广为主、企业和经济合作组织为辅。另外，评价研究也是一个被关注的研究问题，如吴文华等［19］认为对技术本身的先进度、成熟度、使用度和可操作度以及标准推出的时间和兼容性评价都会影响到标准在市场中的扩散情况；赵树宽等［20］从标准生命周期角度进行实证研究，认为评价技术创新的水平和速度对把握技术标准的扩散和更新速度具有重要意义 ；王道平等［21］指出，技术标准是技术积累和技术创新的结果，技术的创新扩散有助于标准的创新扩散。

4.3 重点行业研究

对样本文献分析可见，标准扩散的研究对象在行业上也呈现出一些特征。得到长期持续关注的行业首先是移动通信。根据聚类3，国内对于标准扩散的研究是从研究SCDMA，即第三代移动通信技术开始的，2001 年第三代合作伙伴计划（3GPP）正式发布包含TD-SCDMA 的版本规范，我国制定的3G标准成为国际标准。孟繁东等［22］在对IPv4 标准扩散趋势的研究中发现，随着通信技术的竞争在国际上越来越激烈，通信技术标准在国际竞争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对通信技术标准扩散的研究因此成为重点。在SCDMA 不再成为移动通信主流技术之前（即2016 年），第三代移动通信技术领域的标准扩散问题始终是重点研究领域，并获得了一些有价值的研究结论，如王道平等［23］认为我国TD-SCDMA的市场化离不开标准研发联盟的合作，而标准研发联盟合作的目的就是推动TD-SCDMA 事实标准的确立；也有学者认为由于通信产业的网络效应，能够通过技术标准的扩散促进产业化的发展［8］；张雯婧等［24］在对我国TD-SCDMA 标准的产业化和市场化研究中指出，领先企业对移动通信产业的标准扩散起到重要作用。同时根据聚类3，SCDMA 领域的标准市场化特征是该类标准扩散的特征。信息与通信技术（ICT）行业标准往往存在主导设计等市场决定标准的现象，这类技术标准具有典型的商品属性，扩散的特征也与商品在市场中的扩散相似，其标准的扩散也以受市场参与者的合作以及市场需求、市场竞争为主要影响因素。ICT 行业标准的扩散速度和规模变化呈现以下特征：首先各标准制定者通过市场竞争的形式筛选出前期的认证技术标准，在确立主体框架之后，此类标准进入成熟阶段；技术标准的成熟阶段也就是技术标准扩散“起飞”的时期，标准在市场中成为事实标准，标准的使用者们在技术成熟之后纷纷选择使用该技术标准；这样的高速扩散情况会持续到下一代通信技术的产生，再以此规律扩散，循环往复进行。

根据聚类5，标准扩散研究关注的另外一个重点领域是农业。农业是我国第一产业，我国开展农业标准化较早，实践也较为丰富，先进标准的应用和推广在提高农业生产率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对于农业方面标准扩散研究比较活跃的是2004 年年底我国开始实施《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促进农民增加收入若干政策的意见》等“三农”政策之后，相关研究有12 篇，主要涉及农产品质量安全、农作物良种培育标准扩散、农产品标准在农村普及等问题。农业作为我国国民经济的基础，因其地位的特殊性，农业标准按社会产品的分类更类似于准公共品，此类标准具有非竞争性和非排他性的特征，因而农业标准的扩散，政府的推广是起主导甚至决定地位的，而如技术发展、市场需求、企业合作等因素则为辅助影响因素。此类标准的扩散由于有政府方面的强力影响，扩散路径以及扩散的速度变化并不会像技术标准扩散那样有明显的“起飞”阶段，政府的调控重在高效率，因此，这类标准扩散在政府的调配下，根据各地农业的现状，有阶段、有秩序地进行推广与扩散。

4.4 扩散影响因素研究

样本文献中，关于标准扩散的影响因素，主要形成了以下方面的研究成果：

第一，市场因素。如杨蕙馨等［25］使用Bass 模型，基于网络视角研究技术标准扩散模式，指出技术标准在市场中竞争而得到的安装基础）规模以及社会体系兼容性会促进技术标准的扩散；孙冰等［26］通过研究我国高新技术企业的行业竞争情况，发现行业竞争强度越高，行业内的知识溢出将会更快，从而进一步促进技术标准的扩散效率提高；张磊等［27］研究我国通信业技术标准的发展，证实了市场的竞争替代与竞争互补关系会促进技术标准的扩散。

第二，主体因素。如李庆满等［28］通过对制造业集群中的企业考察发现，除了标准自身的属性，标准拥有企业的推广能力也会影响到标准的扩散，拥有较高地位的企业有助于技术标准在集群中的扩散；李薇等［29］也提出，除了标准自身特性，供应商、上下游企业之间的合作同样会促进标准在市场的扩散；吴文华等［19］研究得出，技术标准联盟将会通过同时影响技术标准与安装基础来影响技术标准的扩散；曾德明等［30］从产业联盟的角度出发指出，在技术标准合作中，拥有高网络权力的企业能够通过网络效应与集群学习来推动自己采用的技术标准或事实标准在本网络中的推广。目前从网络角度的研究，多从主导企业运用网络权力对标准扩散产生影响入手，研究对象主要是处于集群联盟中的企业标准扩散。

第三，政府作用。李薇等［31］、李国武［32］从政府介入角度提出，中央和地方政府的直接和间接介入都能有效促进技术标准在网络环境中的扩散，一方面可以通过政府采购、优惠政策等措施支持自主标准的研发、制定和推广，另一方面可以干预自主标准与国外标准的竞争，保护自主标准在市场中的扩散；陈清华等［33］通过多个体建模发现，政府的适当宣传以及资金支持有利于标准在市场中的扩散；任胜钢等［34］从标准ISO14001 在企业中的扩散出发认为，政府的正确政策引导和执法力度会影响到ISO14001 在企业中的使用。对于政府在标准扩散中的作用，目前的研究面对市场化标准以及政府主导标准，分为间接介入和直接干预两方面进行。

第四，标准自身的属性。如赵树宽等［20］实证研究发现，技术创新的水平和速度对技术标准的水平和更新速度具有长期、正向的决定性影响；王道平等［21］指出，技术标准是技术积累和技术创新的结果，技术标准自身的先进性会对其扩散起到促进作用，标准制定参与者也会影响到标准的扩散；杨国忠［35］基于长沙高新区技术创新情况，指出技术人员的流动是促进技术标准扩散的有效途径；孙德忠等［36］认为随着研发专利数量的增多，研发人员的数量和经验也会随着累积增加，从而促进技术标准的扩散和更新。

研究影响标准扩散的因素，从上游来认识标准扩散是当前研究的重点内容，较多研究是从标准的内部因素入手，如标准制定所处社会体系、标准自身属性、制定者等对标准扩散影响因素进行研究，而作为外部环境因素的政府也在扩散的过程中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同时标准在市场中的竞争过程和结果以及标准所在区域都会对扩散的情况产生影响。

5 结论

创新、知识的扩散一直是人们关注的问题，随着标准的地位越来越重要，标准扩散问题也逐渐成为关注的重点，但从目前研究成果看，标准扩散的相关研究不够丰富、内容分散，更缺乏高水平研究成果。通过文献计量分析，本研究将标准扩散的研究分为3 个阶段：起步阶段、活跃阶段和拓展阶段。其中，起步期对具体技术标准，尤其是移动通信技术标准的扩散问题关注较深；活跃阶段的研究对象开始呈现多元化，Bass 模型等方法得到应用，产业化作为标准推广的必然途径得到关注；拓展阶段对标准扩散的行业、组织形式以及研究方法有了更深的细化与更新的理解。另外从研究脉络看，重点研究问题、重点研究行业以及标准扩散的影响因素研究也呈现出一些特征。重点研究的问题可以分为3类：第一类是具体标准的扩散研究，第二类是扩散模式研究，第三类是评价研究；移动通信领域作为贯穿标准扩散研究始终的行业，一直保持着其活跃性，而农业、医疗方面标准的扩散也是学者比较重视的领域；市场、主体、政府以及标准自身属性对标准扩散的影响是目前的研究重点。

6 研究展望

本研究通过对标准扩散的科学知识图谱构建，对标准扩散研究的演进路径进行梳理，分析前沿动向。基于以上研究，发现当前研究的局限，提出标准扩散未来的研究方向如下：

第一，随着当前服务业发展越来越迅速以及标准在社会治理领域的应用越来越多，探索服务标准以及社会治理标准扩散规律、特征及影响因素的研究亟待增加；第二，以企业标准、团体标准、行业标准为标准扩散主体的研究尚存在空白，也需要进一步研究以探索不同级别标准扩散的差异性；第三，通过采用标准的产品市场扩散进行研究，充分考虑标准扩散本身特性的有针对性量化研究方法还有待深入挖掘。

本研究也存在一些局限性，首先是文献选择方面，由于考虑到标准期刊质量问题，并未仅选取中国知网数据库中CSSCI 和中文核心源期刊作为研究对象，而是放宽到所有文献，虽然文献的覆盖更广、针对性更优秀，但部分文献的质量会稍显不足；其次仅使用关键词作为科学图谱判断的依据，并未对全文进行分析，有待后续研究继续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