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艳梅
我是在北京四合院里長大的,我们院里种着一棵香椿树,当时它长得有两层楼那么高,香椿叶厚芽嫩,绿叶红边,犹如玛瑙翡翠。
香椿被人们称为“树上蔬菜”,每年春回大地时香椿树开始发芽,香椿香味浓郁扑鼻,很多北方人都是从小吃到大,甚至感觉春天不吃点香椿会缺少一些什么。老家人称香椿为“椿颠儿”,对很多老家人来说吃了“椿颠儿”才是春天。采摘香椿芽时间性很强,只能在每年清明后很短时间内采摘,母亲叫做“打香椿”。打香椿时可以适当折枝,这样才能促进香椿树枝叶繁茂。母亲说每年只能打两次香椿,如果贪多无节制,香椿树就会死掉。
采摘下来的一簇簇香椿芽散发着清香,母亲会变换着不同的做法将它们端上餐桌。母亲做的最平常的香椿菜便是香椿拌豆腐,就是将豆腐沥去水分,切成条状,盛放在盘内,然后撒上盐,再将香椿芽放入开水焯一下,捞起再切成末,撒在豆腐上面,淋上香油即可。这道菜父亲最爱吃,母亲做的香椿拌三丝、香椿酥皮、香椿炒豆豉、香椿炒鸡蛋也很好吃。做香椿菜肴最不能忽略的是焯水,香椿经过焯水能清除大部分亚硝酸盐,这样野菜香椿就跟一般的蔬菜无异了,可以放心食用。
我最难忘的是母亲做的香椿鱼。香椿鱼,其实与鱼无关,只是以香椿芽为主食材炸出来的美食,外形酷似小鱼,又因“鱼”与“年年有余”的“余”谐音,图个吉利,故而得其名。
香椿鱼的做法并不复杂,我看母亲做过多次。母亲先将香椿芽洗净,焯水后再粘上面粉。父亲这时候就会端上早已经准备好了的由鸡蛋、盐、面粉、料酒调成的鸡蛋糊。母亲动作娴熟地把粘了面粉的香椿芽在鸡蛋糊里打几个滚,然后轻轻放入烧得几分热的油锅里,几分钟后一条条表面金黄、香味四溢的香椿鱼就可以捞出锅了。每当这时我总是迫不急待地要把香椿鱼往嘴里放,全然不顾烫嘴。那鲜香酥脆、外焦里嫩的香椿鱼也成了我儿时难以忘记的美味。母亲这时会笑着说:“你还没沾椒盐就把香椿鱼往嘴里送,女孩子家怎么能这么贪吃!”
后来我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城求学、安家,很多年都没有再吃到过香椿鱼。听母亲说四合院里那棵香椿树每年春天还在发芽,她说她每年都会做香椿鱼,只是我不在身边,自己吃起来总觉不那么香,母亲的话也让我伤感起来,每年香椿树发芽的日子,我离母亲却那么遥远。
今年春天正好有个北京亲戚出差来到我生活的城市,我又一次品尝到了久违的母亲做的香椿鱼。虽然经过长途颠簸,香椿鱼已经不再象刚出锅时那么鲜香酥脆,面皮都已经发软了,但我吃着它,还是感觉香喷喷的,因为这里面有母亲的味道,有浓浓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