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

风雨报春归

风雨来自枯草上方的空白，一出现

就让我退到大地边缘

那里居住过一个村庄，一代人，一群鸟

枯井和古柳，不可复制的前世和记忆

最深处是一条河

我不能说出它，倾斜于大地的雨滴

穿透光芒的北风，和我一起深陷大地

而同行的人还在路上，立春之夜

有一次风雨交加的快感

迎着春天，却不知身在何地

我和鸟群相遇，同样盲然地行走于异乡

成为被寒风驱赶的一片云

与天地合为一体，怀抱着气血和病痛

并不知道春天和星星

已经来到万物的身后

可是我常常躬身于旷野，匍匐于枯草

承受为我而来的尘灰

我相信立春之夜会有一场风雨

洗净尘埃。让我做一颗

沉寂到天明的星星，唱游子的还魂曲

那深渊里沉睡的虫，生出王后的蚂蚁

卧在水里的冰，藏于自身的土

那为爱相守的人和为爱分别的人

那说出了最后一句就埋掉灵魂的人

都在今天，今晚，对冬天还以颜色

她爱

春天生出了火种，那么亮

又微小。要用手捧着，小心呵护

风吹来的时候也不能发出颤抖

所有的星星都是她的孩子，她的命

只有萤火那么大，微风那样轻

她是空气燃烧时，遇见的枯草

在河岸，在枝头，春天掏空了树叶

她爱着树林渐渐上升的绿

而有些绿，说着更高的地方，是空白

她从未到达过高处，即便那天上

有她的孩子，她的星星

她爱过的流云正赶往他乡

你看她身体里的火焰

再吹一吹，桃花就开了

春风吹落了原野

春风吹落了原野。满地油菜花

有着金黄的三月的脸颊，黄皮肤

像我爱过的人，三十年前，她不说出

內心的秘密

她让我带着秘密上路

我没有试过，像蜜蜂一样离开黄花

从一个人内心走出来

会被风挟持，越走越远

黄花遇见的人，和黄昏一样

都是快要消失的人

满地油菜花渐渐越过了黄昏，一个

有着油菜花金黄面孔的人

该收工了。如果蜜蜂不停止飞行

在春风吹动下，我会尾随它

抚摸那些无形的事物

这是不是我的另一个童年

又一次恋爱

因为花期太短放弃了打量

当我说出它，就是把石头按进身体

河流还给雨滴

就像用花书写过的，风，春天

此刻消失，更容易被人间送往高处

看到星星就看到了黑夜

星星每一次出现，都会离我更远

我想对它说出什么，却总是怀疑，它睡下了

我不想成为，它梦里的声音

看到星星就看到了黑夜，其他的事物

可以都不出现

或者不凭借黑暗显现，他们的光

我这样想的时候，星星和窗内的灯光

开始对话，一半是我说过的，另一半

只有渤海能够听见

蚂蚁的黑色的凉风

炊烟升起之前，蚂蚁开始了搬运

一阵凉风先于尘土遇见了它，在路上

每一片草丛的近旁，蚂蚁藏起姓氏

放弃了花粉和最小的落叶

风却一直在追，它高举的食物，星光

脚下的气味

像啃着一块丢弃的骨头，或尸体

凉风到达得十分准时，在蚂蚁的巢穴处

却没有多少力量

这坟形的突然隆起的小房间，不是一个人的

半生

也不属于一群人。那小心积攒的泥土颗粒

只能是蚂蚁的、黑色的凉风

从天空中落下，却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王萌，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诗选刊》《诗歌月刊》《诗刊》等刊。曾参加河北省第三届青年诗会，著有诗集《风起渤海湾》。）

编辑：耿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