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敬淇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北京100089
时尚殖民主义是工业革命孕育的产物,其自上而下的传播方式,其剥削的本质对发展中国家造成了严重的不可逆转的文化、经济、社会问题,信息时代下的科技革命改变了时尚设计的语言、载体及生产方式,高新技术成为各国争夺时尚话语权的变革力量。本文深入探析时尚殖民主义的本质及危害,探讨如何利用技术推进时尚设计及时尚产业的生态可持续发展,构建我国特色时尚设计发展道路的充分非必要条件,只有彻底瓦解流行体系,才能获得新时代的时尚话语权。
基于标准化大批量生产方式和国际市场全球化而形式的流行体系,被视为一种时尚殖民主义,其结构具有鲜明的纵向分级特点,流行的路径自上而下,流行传播的方式是模仿,流行的本质决定了国际流行体系上下游的特征及其关系,上游对下游具有制约作用[1]。以英、法、美、意大利作为上游国家,持有稳定持久的“流行体系”控制权;中游国家为日本、韩国、中国等具有极高时尚发展潜力、极强时尚消费能力和巨大时尚消费市场的国家;下游国家即印度、越南、柬埔寨等劳动密集型的发展中国家。上游国家拥有严密的生产体系、灵敏的市场运作、强大的资本支撑,形成复杂、理性、有机的运作模式,缔造庞大且不可动摇的时尚帝国。“流行体系”制订的规则,制约着发展中国家时尚产业的发展。他们对每个字眼赋予特定的服装意义,如“夏季基础装备”“一条不可或缺的小黑裙”等,让产品成为一种生活符号。产品、文化及意识形态的双重倾销,构成了稳定而长远的时尚殖民秩序。
资本的累积,机器的快速运转,流行体系带来的危害越发显著。其一,它造成了各阶层国家之间的极度不平等,主要体现在对劳动密集型国家的劳动力和生产要素的剥削,以及产品质量的恶化[2]。“监狱工厂”“血汗工厂”生产触及法律和道德层面,但资本家宁愿冒险,也要满足品牌更快速、更高效地抢占市场份额,因此在“资本家”的眼里,工人的生命如同他们的劳动一样极其廉价。品牌往往会用资金去解决他们面临的一系列问题,而这些资金只是他们纯利润中所占微乎其微的比重。其二,“流行体系”权威性,控制着发展中国家消费市场的文化认同感和归属感;这种文化的推广具有强烈工业文明时代的“他者”的观点,潜含着西方中心论的意识形态。黑格尔认为:“冲突的结果使强者成了主人,弱者成了奴隶。主人把他的对方放在自己权力支配之下,通过奴隶的加工改造间接与物发生联系,‘享受了物’。奴隶成了以维护主人存在为目的的无本质的存在。对主人而言,奴隶就是‘他者’,由于‘他者’的存在,主体的意识才得以确立,权威才得以确立[3]。”发展中国家的时尚消费者被资本主义风尚浸入,尤其是年轻一代更为严重,衣、食、住、行各方面都尊崇资本主义生活方式。巴黎世家的连衣裙,阿玛尼的西装,雷朋的太阳眼镜,香奈儿的小外套,迪奥的香水,古奇的手提包和丝巾,阿迪、耐克和乔丹的鞋等,相比之下有钱有权的年长者追随“流行体系”的奢侈品更多地是为了追随与自己身份和地位价值匹配,而这种“价值匹配”是大众对西方的崇拜心里主观臆造而来。当然,也不排除奢侈品的精致做工和良好品质产生的实际价值,但这些远远不足于奢侈品文化形式上所获取的高额利润,而全球化的消费市场也为西方价值观的传播提供了有利条件。“流行体系”的权威性明确了传播途径一般是“自上而下[4]”,上流国家不仅购买中、下游国家的廉价劳动,剥削他们的设计产权,消费者高额购买的只是奢侈品牌符号。国家的“非遗”政策为我国民族文化的传承和发展创造了机遇,但同时灿烂的民族文化也吸引着发达国家的占有欲。消费者购买精致的苗绣爱马仕箱包时,不会想到这是中国的民族文化符号,也不会想到黔东南地区苗绣工人日以继夜地工作获取微薄的利润。甚至导致消费者不愿认可象征他们身份地位、高额购买的爱马仕上绣着本国的纹样。劳动密集型工业对上游国家有双重效益,不仅给上游国家带来了丰富的产品,而且发展中国家只有持续接受订单,工人为了自身的生存,必须不断生产多的商品,获得多的报酬,才能维系自我生存和繁衍后代。这种“二律背反[5]”的异化劳动更加夯实了“流行体系”的权威性[6]。其三,以商业盈利为目的的生产方式造成全球环境的极度恶化,给发展中国家带来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加深了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不平等。这不只是时尚产业的面临的问题,而是工业文明时代所有制造业所造成的恶果。工业文明时代的能源基础在于利用“不可再生”、高密集的能源,原料的来源和获取方式有限,都来源于劳动密集型产的发展中国家。贫穷国家在西化进程中面临着众多问题,机械化设备老旧、科技进口成本高昂、劳动力教育资源短缺、工人获得的利润极其微薄,不能支撑良性循环的生产模式。曾经倡导的“绿色革命”,是上流国家的科学家为了解决富裕国家的问题而发展出来的,很少针对发展中国家的现有问题进行研究。针对时尚领域,人们也多次尝试“绿色设计”,提倡从“服装纤维原料选择、染织面料、服装结构、工艺设计、生产加工、包装运输、销售、穿着、废气回收处理”全过程中对环境的影响。绿色设计观念仍然是建立在西方物质主义的消费文化基础上,单纯的依靠所谓技术进步或者设计师的努力,永远不可能走出“污染—治理—二次污染”这种恶性循环。人们一方面抱怨设计手段破坏了地球的生态环境平衡,另一方面又希望新的设计来改变这种现状,而本质是只要有机器运作,就会制造污染。实现“绿色”的正确方法,在工业文明时代的制造业领域里无法得到答案。但可观的是,流行体系正因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生产方式和传播方式的改变、新兴消费观的诞生而日渐式微。
“设计生态观”是于2010年,由清华大学张夫也教授首次提出,是以生态观念为价值取向而形成的设计理念,是基于信息文明时代,重构设计系统的可持续发展观念,颠覆工业时代背景下以商业为目的设计结构,包括产品的生产制造、运输、销售、使用和处理的标准化大生产的产业结构,体现了人对自然和社会的依存、人与自然的生命关联。如张夫也所说,当设计无所不在、无孔不入,处于良莠不齐、失衡和泛滥之时,对设计本身进行梳理、反思和再设计。设计生态的宗旨即营造出一个人类、生灵及自然之间平衡而和谐的生存环境,不断促进人类和所有生灵生活方式的改良,优化他们的生活空间,进而将他们的生活状态带入极度合理与完善的境地。
2021 年6 月,中国纺织工业联合会第四届第九次常务理事扩大会议,发布了《纺织行业“十四五”发展纲要》及《科技、时尚、绿色发展指导意见》阐明:“科技创新成为新动能,科技创新能力是支撑点:要顺应科技创新“交叉融合”的潮流;要顺应科技创新“极化发展”的潮流;要顺应科技创新“应用驱动”的潮流,并强调绿色科技创新是实现碳中和的根本途径[7]。”时尚产业目前的碳排放量占到全球排放量的8%,在政策导向的推动力下,时尚产业如何走向绿色未来?
第一,各大时尚品牌都以碳中和作为首要目标,必须削减碳排放,提高碳排放透明度。联合国2018 年《时尚业气候行动宪章》——Stella McCartney、Adidas和H&M等43个品牌已签署——为企业设定了到2030年减排30%、到2050年实现净零排放的目标。开云集团(Kering)也签署了该宪章,而且他们还更进一步,制定了到2025 年减排50%的目标。“我们正在处理从牧场到精品店等所有环节涉及的碳排放问题,”Daveu表示品牌需要从供应链开端就考虑到温室气体的影响。开云集团目前有三分之二的能源供应是绿色环保的,该公司还制定了一个抵消碳排放的计划。但社会活动组织Fashion Revolution2019 年报告称,时尚行业前200 强品牌中,只有55%在网站上公布了它们的年度碳足迹,仅19.5%披露了供应链碳排放情况(该行业超过一半的碳排放发生在供应链环节)。目前对品牌未能达到联合国目标还没有相应的惩罚措施,因此有人呼吁实施适用于所有企业的碳排放税。
第二,优化供应链,利用信息技术作为时尚产业发展的主要驱动力。企业必须审视自己的供应链以求实现更绿色的未来,提高企业在材料使用和服装生产工艺等方面的透明度和可追溯性。基于信息技术,塑造新型时尚产销模型。在原材料方面,LVMH 承诺到2020年确保70%的供应链采用“最高标准”,到2025年达到100%。Benard表示:“对所有原材料,我们都会寻求最佳(认证)标准,或者与科学家合作,制定我们自己的标准,比如在皮革方面。”可追溯性也是决定供应链可持续性的一个重要因素。LVMH在今年5月宣布推出AURA平台,该平台将允许消费者使用区块链技术追踪商品的生产历史。与此同时开云集团则希望到2025年其供应链达到100%透明化。
第三,建立新型商业模式,循环时尚经济——一个其中所有产品都可以重复使用或完全分解的经济系统——将颠覆以不断扩大消费为存在基础的当前商业模式。新型商业模式旨在帮助时装业摆脱“制造更多,销售更多”的思维模式,它们承诺长期支持未来的消费趋势,包括关注环境和政治的新一代消费者。工厂到消费者商业模型(F2C)①F2C模式被描述为扩大定制模式的门户,Farfetch创始人的创业平台使其出名,F2C模式接受了制造商销售服装并直接从工厂运送到消费者的理念。如果没有中间人或知名品牌,工厂可以以远低于零售成本的价格出售。F2C模式有助于为时尚市场打造更可持续的增长模式,已被中国工厂采用,并在亚马逊等购物平台上直接销售给消费者。、二次交易商业模型(Re-Commerce Business Mode)②随着向更可持续模式的过渡继续推动公司走向更积极的未来,我们看到采用再贸易商业模式的趋势正在上升。转向在线平台,我们看到许多时尚品牌成为转售模特的先锋。像H&M这样的公司正在探索再商业的机会。这家商业街巨头在成为瑞典在线二手店Sellpy的主要所有者后,就潜入了时尚行业增长最快的细分市场之一。、向上循环商业模型(Upward Circulation Business Model③向上循环尽管仍被认为是一个利基市场Niche,但升级循环是一个围绕着材料浪费和修复、再利用、重新调整用途、翻新或升级为可销售产品的过程。通过提高材料的质量和使用寿命,我们可以看到跨价值链的合作。一个很好的例子是Kering’s Houses和非政府组织La Réserve des Arts 之间的合作。该合作伙伴的目标是优化Kering 运营中的皮革和纺织品废料管理,以便创意专业人员能够重复使用。2020 年6 月,Gucci将Gucci从电网中推出。该奢侈品牌的第一个系列是采用循环设计创新来倡导材料和纺织品的再生。、随需应变制造业务模式(on Demand Manufacturing Business Model)④从传统模式转向按需制造模式可能是生存与否的区别,它为时尚行业,特别是那些受流感疫情严重影响的行业提供了一条有希望的生命线。阿迪达斯(Adidas)和扎拉(Zara)等公司已经介绍了这种商业模式的一些实例。据报道,他们正在试验随需应变技术,希望找到方法,使他们能够小批量进行设计。其他正在反思与传统商业模式关系的是供应部(Ministry of Supply)和拉法(Rapha)等初创企业。在客户下订单后,他们一直在3D打印机上制作一些作品。、租赁业务模式(Leasing Business Model)⑤预计到2029年,二手市场的规模将达到Fast Fashion的近两倍,一次二手购买可以平均节省1千克废料、3040升水和22千克二氧化碳。根据艾伦麦克阿瑟基金会,租赁和转售业务模式可以产生许多经济效益,如时装销售公司DePoP和VestaLee集体。他们在促成服装租赁和转售商业模式的成功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另一家鼓励客户选择租赁而不是购买新衣服的企业是荷兰初创企业Lena。为顾客提供一个服装库;这家总部位于阿姆斯特丹的公司自2018年以来一直鼓励消费者以不同的方式购物。当然,也有一些小问题,比如商品被退回、损坏或再也回不来,但这并没有阻止这个小创新者解决时尚的一个大问题,并创建一个社会可持续性社区。,此五种新型商业模式正在引导时尚行业走向更具弹性的未来。
第四,投资研发未来材料,智能科技改变了服装设计业态。过去,服装设计离不开面料、版型、工艺,且在传统模式生产方式下受到诸多限制,技术的进步使得服装的物质生产的手段和方法变得更加多样,智能面料、可穿戴设备、功能性服装、可降解面料、免洗抗皱服装及3D打印等,这些都是技术革新在服装产业中的创举,完全打破了服装固有的成型方法、制作流程、物质载体和形式语言,也让服装本体与服装设计思维发生巨变[8]。2018年由欧盟委员会主导,由初创企业、中小企业及金融家共同资助打造的专注于欧洲时尚和设计行业,旨在支持服装尖端技术和创新的融合的纺织创新平台DeFINE,为欧洲创新型的设计师与企业供教育培训、跨界交流与技术支持。
可穿戴技术初创公司Tinker Design通过融合工匠技艺和尖端技术,重新定义足部护理方式,提出“鞋疗法”的新概念,见图1。小普利(Petit Pli)设计师受航空航天工程的启发,以“生长的衣服(Clothes That Grow)”为设计概念,针对儿童高增长率的现象,研究一种超轻、加固、防雨、透气面料且尺寸无限可变的面料,该服装形态摆脱传统成衣尺码限制,使用人群也不再年龄及性别限制,有效提高了资源利用率,大大降低了服装在生产系统中造成的碳排放,见图2。秉承Navigating Textile Ocean in one Click 研发理念的Senstile 公司设计了一种智能传感器,能够捕捉纺织品的物理特性,然后将捕获的数据集上传到云端,让设计师在不进行物理触摸的情况下了解织物的性能及与人体发生的五感关联。
图1 Tinker Design-VivoBarefoot
图2 Petit Pli-Clothes That Grow
IL3X基于非标准化的个性化定制生产模式,研发的数字虚拟服装及配饰,见图3,开创了全新的消费意识及消费结构,价格合理且不造成资源浪费,目前设计出的数字服装适用于Instagram、TikTok 和Snapchat 等虚拟空间的传播。Ardrobe是一个增强现实服装平台,可以在视频和图片中穿着,并在社交媒体上与朋友分享。Studio HILO创造了全新的智能纺织技术,见图4,重新定义从纤维到纺织品的生产流程,建立网格化数字平台。Feel More Knitwear研发出具有集成生物识别数据的针织传感器的当代运动衫,能够在运动时尚、人体健康管理中对人类身体和情感的健康评估进行解码。
图3 IL3X虚拟服饰
图4 Studio HILO智能纺织技术
染料作为时尚产业最大的污染源之一,在染色过程中污染了20%的工业用水,产生大量的二氧化碳,对人体造成极大伤害。服装染料来源于石油产品,只有小部分属于天然染料,生物染技术(Biological Dyeing Technology)为纺织面料的绿色转型提供技术支持,旨在实现可持续纺织染色技术的未来,见图5。
图5 基于生物染技术的服装设计
第五,革新时尚教育观念,增强可持续发展意识,培育与支持下一代设计人才。时尚业的绿色未来最终还得指望下一代人才,伦敦时装学院可持续时尚研究中心主任Dilys Williams 教授表示:“我们的学生才是第一代真正理解气候变化的人。下一代人希望通过可持续发展的视角,从根本上改造整个时尚体系。正是这种想象力将推动我们现在所需要的改变。”毕业于伦敦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的KZENIYA,认为皮革行业是世界上污染最严重的行业之一,不愿意购买动物皮革配件的客户数量正在增加。25~34岁的人中有四分之一认为自己是素食主义者,在过去3年中,接受素食主义的人数增加了600%,需要使用越来越多的生物/素食皮革,这些皮革在柔软性和耐用性方面具有相同的特性。KZENIYA善于利用回收的水果废料,研发出一个由苹果废料制成的生物/素食皮革制成的三件套袋,既不使用动物材料,也不使用合成材料,其设计方式可使其永远被改造,从而解决过度消费和时尚业对环境的负面影响。袋子将穿孔,以便人们可以添加附件、珠宝和配件(姓名标签、姓名首字母、符号、形状和字符)。利用产品中的废弃材料,如橘皮,以实现更可持续的未来,并将废物对环境的影响降至最低。生物染技术(botech)也为防治面料的绿色转型提供技术支持,见图6。
图6 克泽尼亚有限公司(KZENIYA LTD)苹果皮包
近些年国内纺织业强调高新技术的大力投入,新冠疫情期间纺织品在防护服与隔离服等领域迅速研发有了新的应用。2021年3月上海复旦大学高分子科学系花费十年研发出一种可以显示文字的智能发光织物,以涂有发光复合材料的镀银纱线作为经纱,由凝胶制程的可导电纱线作为纬纱。这是一种具备显示、穿戴、折叠、可清洗、太阳能供电的新型智能电子织物,不仅能用于制作可发光围巾、手套等新型可穿戴产品,还能与键盘、蓝牙模块等集成做交互式导航显示器等,意味着人类能用袖子导航、发短信,且这种新材料织成的衣服可以紧跟人体不规则的轮廓,轻盈透气,颠覆了对“衣”的传统认知,见图7。2022年北京冬奥会,以北服团队作为牵头单位,联合6所高校、4个企业联合攻关,解决“快、护、暖、美”四个关键技术问题,实现竞速类项目服装、防护材料及装备、耐低温保障材料和技巧类项目服装,实现跨学科(涉及纺织科学与工程、服装设计与工程、机械工程、热物理、生物力学、体育科学六个学科)知识技能的高度融合,见图8。
图7 2021年复旦大学研发的发光织物
图8 北京2022冬奥会智能服装设计
笔者认为,高新技术具有技术“白象”、技术发展不完善、技术难以驾驭、冷漠不带感情色彩四大特征。其一,技术“白象”论意味着技术能力过剩,技术的研发存在大部分隐性资源浪费,产品的全部功能不可能完全被用户使用,这些“白象”技术的投入导致了企业的决策成本及生产成本提高,用户的学习成本提高等;其二,技术发展不完善,人类对技术的贪婪及过高期望值,会在技术不完善的时候展开利用;其三,技术难以驾驭,具有不可预测的结果,予人陌生感及恐惧感;其四,技术是冷漠的,本身不带有感情色彩。但人类对技术的贪婪导致其过度研发,极大破化了设计结构及产业生态。
针对以上四大特征,要抓住其技术的本质,才能善用技术。第一,“白象空间”造成资源浪费,可采取缩小范围、集中力量进行单点破局,让每一分投入变得有价值;第二,“需要是发明之母”⑥需要是发明之母:一般而言,需要乃发明之母。发明的出现可能是由于社会有一种未得到满足的需要,人们普遍承认,某种技术是不能令人满意的,或是作用有限的。想要做发明家的人为金钱和名誉的前景所驱使,察觉到了这种需要,并努力去予以满足。某个发明家最后想出了一个比现有的不能令人满意的技术高明的解决办法。如果这个解决办法符合社会的价值观,与其他技术也能协调,社会就会予以采纳[9]。向“发明是需要之母”⑦发明是需要之母:一种全新技术通常被好奇心驱使的人在偶然情况下创造出来,但并不存在对他们所想到的产品有任何需要。一旦发明出来,发明者就得为他找到应用的地方,其后,消费者才能感受到“需要”[9]。的观念转变,减少技术的使用场景,进行场景细化,保证技术的最高使用率;第三,技术的发明应该是为普通大众服务;第四,技术本身不带有主观性,不具有人感知与直觉能力,但是技术的创造者是有温度的,可以基于对人性的理解,打造让人愉悦,并且有温度的产品。“技术应该为人类生活带来更多东西,而不仅仅是产品性能的提高,他应该使我们的生活更丰富、更有趣”。[10]研发智慧型机器,构建人机“共同领域(Common Ground)”(缺乏共同领域是人类无法与机器沟通的主要原因[11]),实现“人机共生”,将是未来技术的发展发向。
从“物的设计”“事的设计”走向“心的设计”,就是典型的设计生态转化过程,见表1(表格来源:唐圣瀚,设计即沟通:企业提升设计力的10 个方法)。向“心”设计,重视消费者的情感价值,打造有温度的时尚产品,以设计制造幸福,将是未来服装的设计宗旨。三宅一生在《身体工坊》(Bodyworks)中阐明:“在日本,洋服是指西方人的服饰,和服是指日本服饰,而我想要创造的是具有幸福感的服装,我称之为Fukuii(兼具衣服与好运),设计就是制造幸福的过程[10]。”设计行业的发展历经专业时期、整合时期、服务时期及数字时期。传播媒介的革新导致沟通模式的转变,设计行业的市场需求、业务内容、经营模式及服务模式也与时俱进发生巨变。设计生态转化路径从“物的设计—事的设计—心的设计”见图9,那么,技术化时代如何通过设计来制造幸福?
图9 设计生态转化路径
表1 设计结构的转变
1)服装设计理念应符合“形式美+功能美+文化内涵及象征隐喻”,满足消费者本能层次、行为层次及反思层次的不用需求。美国西北大学心理学系教授安德鲁·奥拓尼(Andrew Ortony)和威廉·雷维尔(William Revelle)研究发现,人类的大脑活动分为3个层次:先天的部分,被称为本能层次;控制身体日常行为的运作部分,被称为行为层次;还有大脑的思考部分,被称为反思层次。每一个层次在人的整体机能中起到不同的作用,每一个层次都要求不同的设计风格[10]。在本能层次,注释、感受和声音等生理特征起主导作用,因此优美的构图、干净的外表和美感都是重要的因素。行为层次设计和使用相关,重在产品功能的实现。优秀的行为层次设计有4个要素,即功能、易理解性、易用性和感受,感受是产生产品内涵的主要原理。反思层次设计涵盖诸多领域,它与信息、文化及产品的含义和用途息息相关,注重产品的内涵或与自身的记忆关联,反思层次的活动决定个人对产品的整体印象。产品的“吸引力”是一种本能层次的表象,产品的“美”则来自反思层次,美超越了外表,它来自有意识的反思和经验,同时受到知识、学识和文化的影响。
2)情感价值已经成为设计极具价值的目标[10]。过去的量体裁衣制作模式具有强烈的情感价值。由裁缝师量出适合客人尺寸来裁制出客人喜欢的款式,做出的服装都很合身,但制作工艺复杂而缓慢,需要耗费大量的劳动力,因此价格不菲。将科技运用到为客户定制的每件产品上,实现大批量定制化生产,但这些产品并不会引起人们情感上的共鸣,因为大批量客户定制允许客户从一套固定的选项中挑选自己的选择,但是没有或根本没有真正的个人关联性和情感价值。“故事”成为核心,成为人与物的纽带,也是实现情感价值的载体。诀窍就是制造出可以优雅地老化的产品,让它们以一种令人舒服的个人化方式与其主人一起老去。这种个人化蕴涵着巨大的情感意义,可以丰富我们的生活。未来服装设计应遵循人类本能层次、行为层次及反思层次的不同需求,利用技术创新,以提高“个体满意度”为设计宗旨,将情感价值作为成为设计的价值目标。通过设计构建人与物的信任关系、强化情感价值、满足人类愉悦需求。正如诺曼·唐纳德·A在《设计未来》一书中提到:“我们已经来到了令人困惑又十分精彩的时代,危险又有趣的时代。在本能上令人兴奋,在行为上令人满意,在意识上令人快乐。或许,我们现在还没有达到这一步,成功地实现这些期望有赖于未来产品的设计[11]”。
自工业革命后,基于成衣大批量标准化生产方式,在时尚资本、媒体及全球化贸易共同运作下而形成的国际时尚体系(流行体系),是一种时尚殖民主义。上游国家通过“奢侈品战略”,操控及统领各国时尚消费意识及消费行为,剥削“下游国家”劳动力以赚取高额利润为目标,给下游国家造成严重的环境污染、库存积压、劳动力剥削等社会伦理道德问题。信息技术的发展颠覆了传统的服装生产方式,信息技术将成为生产的驱动力,智能面料、可穿戴设备、功能性服装、可降解面料、生物染面临、免洗抗皱服装及3D打印等,完全颠覆了服装固有的成型方法、制作流程、物质载体和形式语言,也让服装本体与服装设计思维发生巨变。“设计生态观”作为信息时代的时尚产业的发展的道德风向标,设计生态不同于生态设计,后者体现于人类设计行为对环境的作用,而前者强调设计本身的生态环境,倡导设计需要符合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及文化生态,设计生态意识是对自身生命价值的体认,是对外在自然美的发现,是人与自然的生命共感,超越了人类主体对自身生命的关爱,超越了役使自然而只为人所用的价值取向的狭隘,使人类主体将自身生命与对象世界包括整个社会与自然和谐交融。在“设计生态观”的指导下,借助信息技术的力量,以人类情感价值为导向,以人与万物共融为目标,构建绿色时尚产业,让时尚设计服务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