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鱼渔
我们听歌,既听歌词,也听旋律。而音乐旋律的提供者,是乐器。
在流行音乐的舞台上,乐器大多数时候充当配角,负责制造气氛,营造空间感,让舞台中央的人尽情歌唱。但某些时刻,乐器也会走到台前,成为主角,撑起全场。
日本吉他大师押尾光太郎曾说,一把吉他可以很伟大。这句话用在音乐人李宗盛的身上,再合适不过。十七八岁的李宗盛在工业中专上学,那差不多是他少年时期最黯淡的日子。当时李宗盛一脸青春痘,成绩也不好,几次升学考试落榜,让他一度以为自己的人生毫无希望。
在一次校园音乐会上,李宗盛被台上的木吉他演奏打动,心潮澎湃,主动要求加入乐队。此后,每到假期,李宗盛白天走街串巷替父亲干活,晚上和乐队一起去餐厅驻唱。苦练两年之后,李宗盛和他的木吉他合唱团拿到了校园民歌比赛的冠军。
木吉他打开了李宗盛的音乐之门,带他找到了人生归属。时隔多年,功成名就的李宗盛仍坚持用木吉他创作,他甚至创办了自己的吉他品牌,亲手制作木吉他。我们常看见这样的场景:他坐在台上,鬓角斑白,开口吟唱。木吉他不事张扬,在他的声音背后环绕。
木吉他,六根或十二根弦,无需插电。普通人稍稍学习一番,就能拨弄出和弦,再伴着音乐开始哼哼唱唱。
木吉他简单的旋律,清亮的声色,让它成了民谣歌手的最爱。那些我们熟悉的音乐人——老狼、朴树、陈绮真,上台表演时,怀里常抱着一把木吉他。校园、白衬衫、青春的面庞,和木吉他最是般配。
木吉他的可能性,远远不限于民谣。罗大佑在演唱《乡愁四韵》时,用到的乐器就是木吉他,但在这首歌中,木吉他褪去了小清新、少年感。《乡愁四韵》改编自余光中的诗。“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那酒一样的长江水/那醉酒的滋味是乡愁的滋味/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给我一掌海棠红啊海棠红/那沸血的烧痛是乡愁的滋味……”演奏这首歌时,罗大佑选择了木吉他,木吉他似乎也懂得他的心思。罗大佑按压琴弦,吉他声如长江水,深沉,浑厚,滚滚而来。
木吉他是流行音乐的“流量担当”。相较之下,一些冷门乐器的音色颇难驾驭,但若遇上了有缘人,其表现力也格外亮眼。
五条人乐队的主唱仁科用的乐器是一把破旧的手风琴。他说,被手风琴吸引,是因为电影。在打动他的东欧电影里,吉普赛人围着篝火,吹着海风,拉着手风琴,唱着他们的热爱或者迷茫。
后来,仁科学会了手风琴,还用它来创作。在《阿珍爱上了阿强》里,他唱道:“阿珍爱上了阿强/在一个有星星的夜晚/飞机从头顶飞过/流星也划破那夜空/虽然说人生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爱情确实让生活更加美丽……”手风琴响起,一幅画面缓缓显现:在东南沿海的某座工厂外,年轻的打工仔阿强骑在摩托车上。他刚刚下班,在这里等待他心仪的女孩阿珍。月亮在云里出没,海风吹着头发,咸湿,甜蜜。
流行音乐中更为少见的乐器是小号和唢呐。来自广东省连平县的乐队九连真人,用客家话唱歌,小镇青年“阿民”是他们很多歌曲的主人公。在《莫欺少年穷》中,他们唱:“如何上山/如何下山/求神无用/阿民矫情/我阿民/一定会出人头地/日进斗金……”歌曲借“阿民”之口,唱出了小镇青年的人生态度。小号的音色锋利,不屈不挠,和年轻小伙出门闯天下时的意气风发如出一辙。
九连真人生活在客家小城,当地人家中有红白喜事,都会请乡村乐队前来表演。这些乐队敲锣打鼓,小号、唢呐也在其中。那声音虽然吵闹喧嚣,却是生活本来的样子。九连真人的音乐继承了这份难得的乡土气息。音乐人张亚东评价他们:“总能用朴实的方式呈现简单的真理。”
素材赏析
武侠小说描写剑法的境界有高低之分。高手达到人剑合一的程度,剑就是人,人就是剑,武器不过是手的延伸,手中寸草,也是利器。大师的境界,是手中无剑,剑在心中,赤手空拳,却能以剑气杀敌于百步之外。
乐器与音乐人的关系,与之类似。有人能把手艺练到炉火纯青,能将乐器演奏得出神入化,但那只是炫技,只是配合歌曲的演奏。优秀的音乐人,既是工匠又是艺术家,他们深谙乐器的秉性脾气。他们理解的乐器,是工具,也是音乐的一部分。他们为乐器配上恰到好处的词曲,让乐器与音乐要表达的情绪融为一体,让每一个音符都浸泡着感情,朝你的灵魂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