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非遗旅游与城市文化空间的再建构

2021-12-21 02:30周天
中国民族博览 2021年19期
关键词:城市空间

【摘要】非物质文化遗产与旅游的结合,不仅在当下中国城市发展、产业升级等硬件方面具有重大意义,更是传统文化与现代城市生活的一次深度融合。上海非物质文化遗产旅游立足于中心城区与郊区的历史文化差异,以不同方式对城市实体空间进行了新的编织,以“云游”项目为代表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新旅游则展示了新技术为城市文化空间注入的沉浸式新体验,以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为依托的虚拟形象,则为城市文化更新注入了新的内涵与塑造路径。

【关键词】非遗旅游;城市空间;虚拟形像

【中图分类号】G1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1)19-091-03

【本文著录格式】周天.上海非遗旅游与城市文化空间的再建构[J].中国民族博览,2021,10(19):91-93.

近年来在国家新的政策导向下,非物质文化遗产(以下简称非遗)发展和传承又开辟了新的方向。2018年国家文化和旅游部确定了文旅融合的发展导向,在这一指导原则下,各地的非遗旅游空间成为产业发展和文化实践的新实验场。非遗与旅游的结合,不仅在当下中国城市发展、产业升级等硬件方面具有重大意义,更是传统文化与现代城市生活的一次深度融合,特别是在上海这样的国际大都市中创新的各种文化经济项目,以结合新媒介技术探索传统文化传承的新型方式,在理论与实践两个层面都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本文立足于非遗旅游与城市空间重构关系的角度对此进行探讨。其一,依托于城市实体空间资源的非遗旅游,从传统文化与现实生活相结合的角度对城市地理空间进行了重新编织;其二,这一编织结合了城市文化的异质性的复杂构成,核心城区与郊区有着不同表现;其三,新冠疫情某种意义上为新传播技术在非遗旅游中的应用带来了极大契机,尤其是上海非遗“云游”项目展示了新技术重塑下的城市文化空间的活力;其四,在多重空间的融合之下,可以看到城市形象以更为鲜活的形象走入日常生活,特别是以非遗传统为依托的虚拟形象为城市文化更新注入了新的内涵。

一、非遗旅游新“路”:对中心城区地理空间的重新编织

2019年,上海发布了40条旅游线路,其中有12條融合了上海非遗元素,这些非遗旅游线路涵盖多项国家级、市级、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跨越现代都市空间和乡村空间,从历史、地理、文化、民俗等多个维度错综成一张立体的上海非遗旅游地图。

对中心城区而言,上海非遗旅游尤其注重将现代都市景观与传统文化形成更紧密的连结。如南京路步行街到豫园路线上,上海老饭店本帮菜、功德林素食制作技艺都是列入国家级非遗名录的美食项目。豫园和上海大世界是非遗展示传承的重要空间,也是著名的建筑文化地标。尤其是享誉沪上的豫园灯会,展示着国家级非遗项目上海灯彩的魅力,堪称是见证上海历史文化发展演变的活态文物。上海大世界游乐场有着百年历史,现已成各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示中心,常年举办各类非遗活动。

都市中心城区富有年轻活力,非遗旅游也借此以新的方式将非遗空间时尚化。南京西路至ERA时空之旅路线上,在南京西路分布着非遗项目龙凤旗袍、亨生奉帮裁缝、凯司令蛋糕、王家沙本帮点心的店面,共和新路的上海马戏城是魔术杂技最富于活力的展示和传播空间之一,在此展演的杂技“ERA时空之旅”是将多种媒体技术融于一体的全新舞台艺术样式,为传统的非遗项目海派杂技赋予了更为国际化、时尚化、年轻化的内涵。

从空间网络化的角度看,这些由不同的非遗节点所串成的旅游路线,相当意义上是对城市历史空间布局的再现。如以上几条旅游路线,它们蜿蜒在黄浦、静安、徐汇、长宁、杨浦等中心城区,覆盖了民间艺术、手工技艺、饮食习俗类等多个非遗项目,路线设计可称力图与百年来城市发展的圈层和轨迹同构。清末老城厢为当时上海的政治经济中心,商贸活动频繁,手工业密集,娱乐业繁盛。上海开埠后租界区一跃成为新的中心城区,老城厢则逐渐转为次要城区[1]。在中心城区和次要城区的基点上,城市向各区辐射发展。在这样的历史空间中形成的生活生产习俗与居住于此的百姓的日常生活密切相连,沉淀于民众的集体记忆中,成为近代上海城市生活的宝贵遗存,也成为当下重要的非遗资源。

这样的旅游路线,以非遗为坐标重新构造了现代人对历史、空间和文化的感知和认识。从“空间融合”的角度,首先体现在具体的城市实体空间末梢——街道之中。也即是说,上述的上海非遗旅游的立体地图以街道为网络化的通道,串联起了一个个非遗文化生产、展览、传播机构,使其成为这个新型网络上的重要节点。从“旅游”文化的角度,街道是人们行走观看的最基本的空间,正如城市研究者所指出的,现代城市超越了“人、建筑物、邻里街坊”这些单元基础上构成的“物理结构”,而是“这些单元被纳入到了一种更广义的关联语境中,该语境的范围大大超出了其居民范围”,街道也“突然间爆发了动态”[2]。当非遗元素以此种方式进入街道之中时,人们的城市感知就与浓厚的传统文化因素编织到了一起。

二、非遗为郊区“赋魅”:江南水乡文化的新演绎

上海非遗旅游路线及其网络,并非是一个完全同质化的构成,而是与特定区域、经济生活及其地方传统紧密交织在一起。在郊区的青浦、松江、金山等区的旅游路线,则是鲜明凸显了近代江南乡村生活的特色。在相当意义上,新的旅游项目也是一次以传统资源对城市生活与传统记忆的再次演绎式联结。

青浦朱家角一线的非遗路线,自崧泽遗址博物馆起始至朱家角古镇,涵盖非遗项目包括汉字印刷字体书写技艺、匾额习俗、阿婆茶等。松江“江南风情:记忆中的非遗”路线上的杜氏雕花楼和醉白池,可称是上海市市级非遗项目古典江南园林营造技艺的活态展示之地。金山的非遗旅游线路上,枫泾古镇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古镇,国家级非遗项目枫泾丁蹄为这座古镇增添了舌尖上的记忆。金山嘴渔村被誉为“上海最后一个渔村”,渔村的口头文学、民间美术、生活习俗、手工技艺、美食及信俗都保留着渔业文明和江南水乡鲜明的特点,被列入上海市市级非遗项目名录。

空间融合下的上海非遗旅游线路,不但为非遗传承开辟了新路径,同时也为自然景观、民俗体验、都市观光等旅游形态增添了厚重的历史人文内涵。这在郊区非遗旅游中尤其富有活力与生机。例如,口头文学、民间艺术、民俗类等非遗项目,往往诞生和发祥于特定历史场域,自然或建筑景观是这些历史场域的承载空间代表,在富有浓郁江南水乡意味的郊区空间中进行的民俗展演、音乐、舞蹈原生态表演或实景戏曲演出,都力图还原非遗历史场域,带领游客进入沉浸式的体验中,使非遗的传播更接近个体独特的情绪和感受。

三、游在“云端”:新媒体嵌入非遗城市新体验

2020年,由于疫情侵袭,旅游业遭受重创。旅游人数的骤减,疫情管控的场馆限制等,都对线下旅游产生巨大影响。然而公布未满一年的非遗旅游借助于新媒体传播手段,不但加固了公众对上海非遗旅游线路的认知,更是在“云旅游”中以非遗的经典内涵对城市文化形象进行重塑。

尽管虚拟展览与虚拟旅游之类的现象早已非新鲜事物,但2020年度一个重要的变化在于直播的兴起。直播的意义在于:它使得虚拟空间“活”了起来,这种鲜活的传播在于人的“面对面”与“屏对屏”处于一个即时的参与过程,虚拟参与由此具有了浓厚的“现场感”,极大地调动人们的即时感受与反应。事实上它类似于一种特定的“媒介仪式”。相关研究早在电视时代就指出了这种特定的通过媒介进行的参与体验。“媒介事件把事实从其发源地剥离出来。假如一个事件源于某一特定地点,这个地点就被转变为好莱坞背景。所谓‘发源地’只是一个演播室。电视就这样以一种更基本的方法征服空间,让事件离开地面,进入‘空中’。电视事件的时代不仅是一个如本雅明所说的再生产与原生产同样重要的时代,而且是一个再生产比原生产更重要的时代。”[3]从现实功能而言,今天手机观看的直播已经从电视时代的大众传媒,转向了一种嵌入到身体移动中的新媒介,因而,直播的影响力就更为显著。

上海市非遗保护与传承的相关部门正是抓住这一契机,充分利用新媒介技术、新传播平台和新传播形态,让非遗以全新方式嵌入到城市生活体验之中。

2020年 “文化和遗产日”当天,在“跟着非遗游上海”活动中,浦东、黄浦、徐汇、虹口等区,围绕“非遗发现之旅”“寻宝主题馆”2大主题,推出10条线路、4个展馆,旅游线路覆盖全市80余个非遗项目,活动以主持和嘉宾导览、观众“第一视角”沉浸式短视频形式,探索线上旅游体验。。

不同的区域立足本区丰富的非遗旅游资源,推出凸显区域特色的线上非遗活动,拓宽在线文旅融合新体验。如黄浦区推出的“云赏黄浦好风光”短视频里,展示了以石库门、老式弄堂、上海大世界、豫園构筑成的上海经典建筑空间的魅力,将蔡同德堂的中药、笔墨博物馆的文房四宝、南翔小笼包、老正兴本帮菜等非遗内容在视频中鲜活呈现。徐汇区在抖音等平台推出的“非遗之旅@徐汇”直播中,两位文旅达人6小时不间断直播,带领观众走进乔家栅体验中心、上海工艺美术博物馆、雍荷堂沉香馆、京剧传习馆、上海丝绸公司等5处非遗特色场地。

四、非遗的“再地域化”:上海多重城市形象的新联结

随着5G时代的来临,新媒体迅猛发展,网络用户急速增加,传播力影响逐年提高。据2021年2月3日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4],截至2020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达9.89亿,已占全球网民的五分之一。新技术带来的变革影响到了社会各个方面,非遗事业在传播、传承和发展方面被注入了新动力。

上海非遗“云游”就是借助新媒体出现的非遗传播的新景象。一方面,它扎根于地域社会的文化,另一方面,又通过“去地域化”和“再地域化”进一步重新编码。面向在理论上没有边界与限制的“云游”,地方非遗文化由此在一个更大空间内出场,进入到更广泛人群的生活。借用都市研究重要代表人物列斐伏尔的观点,这是一种“完全的流动化”,“不是人口的流动化,而是空间的流动化,一个暂时被掌控的空间。因此每个地方变成多功能的、多价的、超功能的,伴随着连续不断的功能转换”[5]。上海非遗“云游”正实现了这样空间的流动与功能转换。

尤其在2020年的文化遗产日中,这种“再语境化”通过新媒体的各种手段更得以强化。在疫情影响下的文化和遗产日,由相关政府部门主导拍摄的旅游短视频、直播等新媒体空间中,自然景观、现代建筑空间与传统技艺、习俗以及非遗传承人交织叠合,为上海构筑出由现代都市文明、近代工商业文明以及江南水乡农耕文明共同形成的城市文化形象,并在新媒体的广泛传播中对其不断强化和重申。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这是上海城市文化中的传统与现代因素在“云游”中发生着新的激荡与重组。在非遗旅游的实体空间和视觉空间的共同构筑下,古代的江南文化、口岸城市的近代演化、国际大都市彰显的魅力,都在“云游”的传播中融合一处,“云游”因而成为现实与历史多维时空的再发现之旅。江南文化的滋润、现代文明的洗礼,多重文化滋养出的迷人的气质,进一步凸显出上海城市形象及其文化精神,正是非遗资源借助新媒体手段对城市文化形象进行的重塑。

五、结语:非遗旅游与城市空间的新融合

非遗旅游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继名录申报之后遗产化进程的继续,更是申报保护的深化与活化。它既能将数量巨大的文化资源存量激活,又能为旅游赋予深厚的文化内涵,同时为非遗的活态传承和生产性保护开辟发展新路径,为城市文化产业的发展提供新驱动。从文化意义上而言,在城市文化空间的生产、城市文化形象的建构方面,更是有着重要的意义。

纵观近年来上海的非遗旅游发展,尤其是2020年借助新媒体手段的非遗传播,使文化空间产生了变革。所谓“空间”,包含着物理实体意义上的城市空间,也包含着新媒介技术所形成的符号或象征空间,以及非遗传承活动中人的感受与想象空间[6],所谓“变革”体现在因新媒介技术的网络化传播特性,非遗传承发展在原本的城市空间状态中形成了新的连接、新的融合,上述三重空间亦发生着新的叠加与重组,形成了新的非遗传播、接受与参与方式,进而融入到新型城市文化的建构之中。

参考文献:

[1]何益忠.从中心到边缘——上海老城厢研究[D].上海:复旦大学,2006.

[2][澳]麦奎尔.媒体城市:媒体、建筑与都市空间[M].邵文实 译.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13.

[3][丹]延森.媒介融合:网络传播、大众传播与人际传播的三重维度[M].刘君 译.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

[4][美]丹尼尔·戴扬,[美]伊莱休·卡茨.媒介事件:历史的现场直播[M].麻争旗 译.北京: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0.

[5][法]亨利·列斐伏尔.都市革命[M].刘怀玉、张笑夷、郑劲超译.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2018.

[6][美]波斯特.互联网怎么了?[M].易容译.开封:河南大学出版,2010.

[7][美]哈维著.后现代的状况:对文化变迁之缘起的研究[M].阎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作者简介:周天(1973-),女,甘肃兰州,副研究馆员,研究方向为非遗传承与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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