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灯塔》中的多模态隐喻解读

2021-12-21 02:30何燕赵谦
牡丹 2021年20期
关键词:威克虚幻灯塔

何燕 赵谦

2019年上映的电影《灯塔》由罗伯特·艾格斯执导,发扬了其擅长的新英格兰哥特风,是一部营造“湿冷”的心理惊悚片。《灯塔》通过多模态隐喻的协同作用,返归人性心理层面,剖析自然状态下人的原始逻辑,又因故事剧情蕴含地域民俗的概念特色,增加了魔幻奇邪的效果。影片以黑白灰作为色彩基调,故事围绕隐姓埋名的灯塔守护员温斯洛和上司威克的日常工作展开,剧情简单明了,由真实情景与虚幻梦境有机构成,多重隐喻穿插其间。电影《灯塔》中隐含着许多隐喻意象。以多模态隐喻视角为切入点,对灯塔的意象内涵、人物关系的构筑乃至虚幻情节中的“梦”进行研究,可以对电影中的多重隐喻进行文化阐释。

一、灯塔的意象内涵

灯塔作为核心主题,彻底打破了其原有的意象内涵——希望,结合影片中的对白、艺术设计、观影者的审美层次,影片中灯塔的内涵具有多意性。片中灯塔的艺术形象为古希腊式样,通过镜头推进、画面定格、快速闪现等反复出现。例如,两位主人公在白天登岛,整个画面布局依旧灰暗晦涩,预示其惨淡悲剧的未来,而高处灯塔熠熠生辉,发出诱惑之光。黑夜来临后,茫茫黑暗大海中,仅有远方的灯塔闪着光芒,黑与白、暗与亮的色调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给观影者留下深刻的印象,若主角般同样被灯塔的诱惑之光所迷惑。

影片中,主人公的旁白使得灯塔的意象更为形象。作为上司的威克对灯塔有着诡异的占有欲,并唤其为“我的美人”。灯塔俨然是一位充满诱惑力、能为威克带来快感的美人。结合温斯洛梦境中以蒙太奇式的幻觉画面中反复出现的人鱼形象,和现实中那具裸露半身的人鱼雕像,灯塔巨大的诱惑力被赤裸裸地展现出来,这便是欲望的源头所在。

同时,灯塔代表着一个至高永恒的天体,螺旋楼梯上升放置于宇宙中心,是所有梦和幻灭的起点和终点。影片初始,两位主人公乘坐的船披荆斩浪,不顾一切地驶向灯塔,预示着他们对灯塔不顾一切的执着追求。对于温斯洛,灯塔初期代表着解脱。他因目睹同事被巨木砸死而袖手旁观产生罪恶感和愧疚感,于是远离熟悉的伐木森林,至海岛谋生,寻求心理上的慰藉与心灵的救赎。上司威克阴晴不定的脾气和对他工作的苛刻指责,使得温斯洛满腹的欲望和不甘难以发泄;威克对灯塔诡异的占有欲,也诱使他对灯塔产生兴趣。温斯洛因暴风雨被迫流落到荒岛的厄运及上司威克的恶意侮辱使得其深受心灵重创,他深处酒醉的迷离和茫然的现实中,无法分清自我与本我,渐渐迷失心智。在发现上司威克要将自己免薪辞退后,他竟不顾一切跪下请求威克让其进入灯塔,直至最终通过杀死上司进入灯塔。他进入灯塔后发出的凄厉的喊声,是一种满足,亦是一种痛苦的释放,这将灯塔的意象内涵进一步内化、升华。

灯塔也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父权。威克对灯塔有着绝对的占有权和使用权,他不允许温斯洛进到灯塔里,甚至灯塔下的楼梯也是禁区。而温斯洛和威克合作粉刷灯塔时,整个屏幕充斥着明亮的色调,灯塔几乎占据整个画面,通过镜头的瞬间拉近,以及由上至下、由下至上的镜头扫视,给人一种狰狞、粗壮之感。而威克站在灯塔高处,手握着掌握着温斯洛生死的绳索时,灯塔展示的是一种父权的霸道和至高无上的神权。作为雄性象征的灯塔,能站在顶端才是权力的拥有者。

由此可见,灯塔被赋予了双重性别,是美丽而神秘的雌性诱饵,闪烁着欲望之光和沉迷之光;其高耸巍峨的形象也象征其雄性权力的至高无上。灯塔并非心灵的指引、慰藉,而是一种压抑人性的统治,指引人走向毁灭的存在。

二、人物构筑的隐喻内涵

(一)人物关系

希臘神话作为西方文明的源头,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广泛性、系统性乃至隐喻性,通常是西方电影不可或缺的元素。影片中,温斯洛和威克之间的人物关系和冲突不可避免地带有希腊神话元素。

威克在吃晚饭时会神神叨叨地说出所谓的祝酒辞:“如若三倍恐惧的苍白死亡,能够使海洋侵蚀我们的床,那上帝听到波涛滚滚,会不会屈尊拯救哀求的灵魂。”而当威克对下属不满时,亦会愤怒地用神话来诅咒他:“让海神赐予你死地,听令,特里同,听令。”温斯洛与威克搏斗时,在温斯洛的眼里,威克竟然成为头长犄角的海洋怪物。这些希腊神话式、命令式的对白和诡异的形象折射出,上司威克更像是一个企图通过海之“神权”呵斥、惩罚下属的神祇。温斯洛则是一个挑战神权、不断反抗,且心中觊觎着灯塔的受迫者。两者之间的冲突贯穿着整部影片,彼此之间的关系趋同于希腊神话中海王波赛冬与盗火者普罗米修斯。

在希腊神话,当海王波塞冬愤怒地挥动三叉戟时,海上就会掀起滔天巨浪,怒吼的海浪会吞没海上的一切。威克狰狞的面容,毋庸置疑的语气,以及充斥着命令式的诅咒都彰显出海王波塞冬在威克的人物形象和塑造上的隐射作用。普罗米修斯是希腊神话中悲剧英雄的代表,他为了人类不惜排除万难,盗取火种,因而触怒了天神宙斯,最终被捆缚在高加索山上,遭受鹰噬之苦。影片中,温斯洛的形象源于普罗米修斯,同样对象征“火种”的灯塔有着觊觎之心。当愿望实现后,他摔死在灯塔下,而海鸥如同神话中的鹰一般飞来啄食他的遗骸,其悲剧式的命运与普罗米修斯如出一辙。

(二)命运悲剧

影片中,温斯洛的悲剧恰如希腊神话悲剧一般,一方面源于他与上司威克之间对于灯塔的执着与占有,即外来冲突;另一方面来自他在真实与虚幻之间逐渐迷茫,即人与自我内部之间的冲突。这座被隔离的荒岛被赋予了全新的艺术内涵。灯塔对温斯洛而言是一种救赎,是心之“火种”;而对威克而言,灯塔是权力,是其不可撼动的权威。一方企图永葆占有之尊,另一方则力图打破这样的局面,这种矛盾的存在亦预示着矛盾升级乃至悲剧发生。对灯塔过分执着,再加上受到上司言语上的侮辱,导致温斯洛精神过分压抑,而补给船因风暴无法登岛,彻底压碎了他的意志,使其在虚幻、真实、欲望之间不断挣扎,最终走上毁灭之路。

作为一部惊悚片,《灯塔》的演绎展现出希腊神话的悲剧色彩。在以灯塔为核心的这个“宇宙”中,“灯塔”是整个宇宙的意志所在,是自然力的一种表现形式。作为捍卫者、保护者的威克力图维护灯塔的意志,一直竭力遏制任何侵入行为。而作为闯入者、反抗者的温斯洛不断接近灯塔,这印证了哪怕对自我的命运出现恐惧和困惑时,也不能消除他对灯塔的向往。然而他永远不能违抗“神”的意志和力量,逃不开宿命。从本质上说,这更是一场人与自然、自我意志之间的抗争,而且影片中着力渲染温斯洛从被压抑、被遏制到反抗的过程。

三、“梦”的二维隐喻

《灯塔》整个故事情节的演绎由真实与虚幻两部分紧密衔接搭构而成。虚幻情节有效地推动故事发展,真实反映出主人公的心理构建。同时,虚幻情节的有机插入使得整个故事显得诡异、晦涩难懂。胡塞尔认为:朴素的情况是“做梦的我”感觉到自己在做梦,此时的察觉是一个真正的察觉,“做梦的我”已经以某种方式苏醒了;复杂的情况是梦的视界以二阶的方式在另一个梦中被梦到,这一苏醒自身在另一个梦中被梦到,这就意味着梦世界的“我”是察觉不到“我”在做梦,意识是模糊不清的。

整部电影出现幻觉的部分可以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主要集中表现为温斯洛做的梦,出现幻觉的时刻都是在黑夜。且温斯洛本人对于时间和空间有一定的意识,能够明确了解到“我在做梦”,而这些梦来自现实。“能够引发梦的出现的导火索,还包括来自入睡者自身或外界的刺激。”如藏在温斯洛枕头下的半裸人鱼雕像,在梦境中则是活生生的人鱼。而后半部分影片中,温斯洛对于时空的秩序已经彻底混乱,更多表现为“梦世界之我”。温斯洛不清楚已经过去了多少天,他的时空概念开始错乱,他在与上司威克的搏斗中,他甚至看到威克的头上长出了海妖的犄角,显然,此时的温斯洛处于“察觉不到我在做梦”的阶段,是“梦世界的我”。

“真实的我”“做梦的我”“梦世界的我”使得温斯洛的意志极度混乱。“真实的我”因被困荒岛,以及受到上司的精神折磨,倍受压抑;而“做梦的我”于梦境中挣扎在欲望与恐惧之间;“梦世界之我”则是温斯洛从潜意识中对真实世界和梦境进行进一步的認知,出现的诸多幻觉从本质上反映的是其内心深处的欲望、冲动及恐惧。比如,在真实世界中苛刻的上司,在梦世界中变成了海怪,而在梦境中反复出现的海妖,在梦世界则是灯塔的化身。“做梦之我”“梦世界之我”虽然是两个不同的本体,但都是同一个人——温斯洛。影片前半段中,温斯洛能分清现实与做梦,到了后半段,温斯洛不再体验现实生活,而是达到了虚幻的理想状态,此时温斯洛的现实世界已经彻底让位于梦世界的虚幻状态。

四、结语

多模态隐喻通过多重表现形式,完美调动观影者的视觉和听觉,拓宽了时间和空间概念,丰富和深化了意义概念,使得隐喻的释义更趋多样化。在影片《灯塔》中,隐喻的意义是模糊的、多样的,甚至是混淆不清的,这使得电影本身更具奇幻色彩,观影者依据自身经验,与场景进行交融式的交际,创造性地认识和感知影片中的多重隐喻。

基金项目:安徽商贸职业技术学院三平台两基地项目“文化走出去视域下徽州非遗外宣研究”(2020DH12);安徽商贸职业技术学院科研一般项目“文化翻译视角下《西游记》英译本研究”(2020KYR18)

作者简介:何燕(1983-),女,安徽芜湖人,硕士研究生,讲师,研究方向为影视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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