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融合视域下播客的发展路径探析

2021-12-21 09:48王翀
中国广播 2021年9期
关键词:播客全媒体媒介融合

王翀

【摘要】目前,播客成为声音媒介的数字化新生形态,但在媒介融合时代的定位仍不清晰,有待进一步探索。本文基于声音的差异化特征,试图发掘播客在媒介融合时代的潜质,即看似缺陷的特性反而契合了媒介融合的精神旨趣,进而探析播客在个人、产业与社会三重维度媒介融合中的角色、实践和发展路径,揭示播客如何接入并推动媒介融合进程。

【关键词】播客  声音媒介  媒介融合  全媒体

【中图分类号】G220    【文献标识码】A

播客(Podcasting)成为声音媒介的数字化新生态,但面对媒介融合浪潮,再度面临“何以自处”的关键抉择。

而媒介融合作为“一种交流与传播实践跨越不同的物质技术和社会机构的开放式迁移”①,展现了从微观到宏观的广阔图景和整体影响。那么,作为声音媒介的数字化新生形态——播客在媒介融合时代具备何种潜能?如何充分发掘播客的优势,促使其接入甚至推进媒介融合的进程?本文立足于播客的声音特性,试图探析播客在个人、产业与社会三重维度媒介融合中的角色、实践和发展路径。

一、研究方法

为探索播客的多元角色实践和发展路径,本文采用半结构化访谈的方法,事先拟定访谈提纲,并根据访谈进程加以灵活调整。本研究共选取6名访谈者,其中3名播客用户、2名播客从业者(分别为主播与后期制作人员)、1名政务新媒体运营人员。访谈时间为2021年5月20日至6月25日,每位访谈对象的访谈时长在45~60分钟。

二、播客的潜质发掘与优势转化

声音媒介积极拥抱媒介融合浪潮,取得了不少亮眼成绩。但总体而言,尚未真正实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的化学反应,需要进一步深化融合进程。反思造成该局面的原因,在于我们对声音媒介的特质缺少想象与发掘。

相较于其他媒介形态,播客所代表的声音媒介具有以下特性:一是伴随性——载体便于携带,且能避免对感官的挤占使用,常作为其他媒介的附属品;二是可接近性(accessibility)——生产和接收门槛低,被视为成本低廉的传播渠道;三是共情性——弱侵占性在避免挤占的同时,也使自身沦为“背景音”。在此基础上,声音似乎被视为一种次属的、廉价的、信息价值匮乏的媒介形态。但这些特性同时也是声音媒介的天然优势:伴随性能够实现“一心多用”,恢复感官平衡,构建场景覆盖;可接近性给予跨媒介产品生产者以试验空间,并赋予用户全方位参与声音实践的机会;共情性则呼唤情感连接,与社会弥合,促进完善公共服务与治理。正是这些特性使得播客与媒介融合的精神旨趣高度契合,使其无缝、顺畅地接入媒介融合的实践中,甚至成为媒介融合进程的推进器。

三、个体之维:恢复感官平衡,构建场景覆盖

声音与身体的伴随,不仅直接作用于个体感官上,而且发生于人与周边环境的交互中。麦克卢汉对“听觉的回归”抱有期望——听觉具有统合性,能够牵动全部感官相互作用。②“‘声音可视化试图去平衡视觉和听觉,是值得尝试的方向,但不应该简单理解为声音现场的画面直播。”(访谈者3)没有一种媒介具有孤立存在的意义,应当有机结合声音和其他媒介形态,如有声剧等形式,使各类媒介各展所长,呈现出绘声绘色的感官盛宴。

与此同时,场景涵盖了空间与环境、用户实时状态、用户生活惯性、社交氛围等,③而媒介融合的目标之一则是有效促进不同场景间的融合贯通。20世纪60年代,面对电视的冲击,“车轮子和干电池”拯救了广播,满足了用户在移动场景下的媒介使用需求。而伴随移动设备、社交媒体、大数据、传感器和定位系统等技术的发展,场景时代正式到来,④声音也在寻求与场景结合的新途径。智能手机率先接过接力棒,播客等新兴声音实践形态应运而生。然而,智能手机仍难以覆盖一些特殊场景,“在跑步、洗浴、做家务的时候,轻巧如手机也会成为一种累赘,但往往是这些时候,会有强烈的声音伴随的需求”(访谈者2)。

全场景覆盖成为声音媒介着力探索的方向。一方面,在物质载体上,伴随物联网、车联网、智慧家居、可穿戴设备等智能终端技术的发展,“万物互联、万物有声”具备了现实可能性。随着智能语音合成与识别技术的进一步成熟,以智能音箱为代表的智慧家居使得声音媒介能够无缝对接场景需求,渗透进家务、睡前、运动锻炼等最常见的收听场景中。“智能音箱不但能体现声音丰富的细节,还能方便地进行语音交流互动,《华盛顿邮报》专门推出过为智能音箱制作的播客节目。”(访谈者1)可穿戴设备则提供了一幅更具想象空间的图景,通过智能眼镜、智能手表、柔性智能服装等设备,声音媒介的具身化程度将进一步提升,真正实现“声随身动”。“‘随身加‘贴心或许是播客的终极理想形态。”(访谈者1)另一方面,播客的场景化体现在声音服务上,即提供特定场景下的适配信息或服务形态。在形式上,可通过声音标签(分时段标注内容)、模块单元等方式给予用户灵活选择的便利,适应部分场景下的碎片化收听行为;在内容上,可适当推出“短音频”内容,但“应当是对长音频内容的精准提炼,或者是作为长音频的预告、余论”(访谈者4);在交互上,可以充分挖掘多元场景下的用户状态、社交氛围、行为惯性,推出适配不同场景的声音服务。需要探讨的是,部分播客平台使用的算法推荐功能,可能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提升了收听体验,但相比RSS(简易信息聚合)的自主搜索,会令人产生隐私边界被侵犯的不适感,在场景化体验和用户隐私的张力间取得平衡是一门艺术。

四、产业之维:试验开发跨媒介IP,赋权用户深度參与

(一)试验起点与融合交点:围绕声音的跨媒介IP开发

IP作为跨媒介生产的纽带,能够实现各类媒介特性的优势互补,发挥多媒介平台的传播合力。基于此,播客既可作为IP开发的低成本试验起点,验证内容可行性;也可作为其他媒介形态的结合项,衍生出丰富多样的媒介实践形态。

首先,声音的可接近性(accessibility)使其生产、传播成本与操作门槛相对较低,是一种轻型开发模式,适于作为IP开发的起点,以检验内容的可行性。随着移动互联网技术的普及,技术赋权使得发行渠道、生产设备等成本大幅降低,“做播客往往只需要一支录音笔、一部手机就行,人人都有麦克风”(访谈者5)。目前,以播客作为IP开发试验田的模式在国外已颇为成熟,受到制作方与投资方的青睐。“如果播客收到市场的热烈反响,(团队)就会着手改编成电视剧、电影等形式。如果反响平平,(哪怕)果断放弃,沉没成本也是可以接受的。”(访谈者1)此外,较低的入场门槛也给予创作者充分的施展空间,使其在创作阶段不必过多考虑市场回报等因素,降低试错成本,激励内容创新。

其次,声音具有良好的融合效应,低侵入性和高伴随性使其能够顺畅地与各类媒介形态结合,产生丰富多元的跨媒介产品,包括新闻播客、声音电影、有声书、有声现场剧等。在以上诸多跨媒介实践中,通过音调、音色与音量等元素的变换,结合音乐、采访、环境声与声效的穿插,在抑扬顿挫之间充分展现了声音的独特美感。

(二)深度参与:围绕声音的多元互动实践

纵观声音媒介的交互实践,个体参与程度不断深化,实践形式日益多元。传统广播中,听众只能坐在收音机前,单向、被动地接收固定节目且受到严格的时空限制。移动网络音频则赋权个体参与从生产、传播到消费的实践,成为深度介入的产消者。

一方面,音频消费呈现出持续流变、丰富多元的实践样态。随着声音载体从电波转为数字比特,声音产品及其消费实践处在不断被建构的状态。作为消费者,通过其点击、搜索、评论、转发等行为,使得声音产品被异质化的个体不断形塑,而并非是千篇一律的声音复制品。“播客的一大特色就是没有完成时,只有进行时。比如两三年前的一期节目还会不断有人讨论,在评论区、听友群里互动。”(访谈者4)

另一方面,正如普利策奖获得者托马斯·弗里德曼(Thomas L. Friedman)所言,上传正在成为网络时代最具有革命性的形式之一,用户参与音频生产的方式则大致可分为协同参与和独立生产。其中,协同参与是指用户介入PGC(专业生产内容)生产流程,其行为也并非一味附和,而是多元解读甚至改变节目生产制作。“听众在追serial(美国芝加哥电台的一档非虚构类播客节目)的时候,会对剧中的一些背景设定、线索、各方的观点进行批判性解读,有些巴尔的摩市民会根据实际生活经验指出节目中的不合理之处,甚至推翻原有的推理。”(访谈者1)相比较而言,独立生产则体现为播客中丰富多元的UGC(用户生产内容),可接近性有效降低了用户独立生产制作的门槛。“目前,国内播客还处于初期发展阶段,大部分主播都是个人而非专业机构。反映在节目形式上,也是以访谈、谈话类型为主。”(访谈者4)例如,《不合时宜》是一档由三个身处不同时区的(前)媒体人创作的谈话节目,《文化有限》的主播则是来自互联网和文化行业的从业者。与此同时,一些专业文化机构的入场,则为中文播客实践形态的丰富带来更多期许。

五、社会之维:重建公共联结,创新社会公共服务

(一)你我“共在”:作为情感纽带与集体记忆的声音媒介

声音介质是传播情感的绝佳载体,且进一步塑造了情感连接与有机互动的共同体。相较于分析、疏离的视觉体验,听觉体验具有通感、陪伴的特性,能够成为疏解负面情绪的渠道。倾听与陪伴的基因一直深植于声音传播实践中,它既来源于声音本身附着的情感表达,也来源于主播与其他听众不在场的共同伴随。喜马拉雅平台选取了“陪伴、温暖、多元”作为2020年的年度关键词,目前平台的情感频道中有超过77万名情感主播,逾2000万名女性用户对情感话题的日均收听次数为10次。⑤ “感觉我们虽然身处不同的时空,但是能够共享一个声音,去成为彼此的慰藉。”(访谈者2)

此外,从声音维度反思并再现集体记忆是必要且有益的,是对既有集体记忆的重要补充。传统的集体记忆书写多由文字、影像等视觉元素主导,声音在此过程中被有意无意间遮蔽了,但声音实则深深嵌入生产生活、大众文化、社会风貌的肌理中,是其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声音纪录片的形式在美国比较成熟,它会借助主播口述、历史录音、音效、音乐、环境音等等一系列形式,使声音也可以具有电影般的质感。”(访谈者5)同时,播客也可以通过声音的特質彰显内容的厚度,例如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央广制作的音频产品《致我们正在消逝的文化印记》便从声音的维度巧妙再现了消逝中的历史文化、历史文化中消逝的声音,给人耳目一新之感。熙熙攘攘的喊堂声、悠扬辽阔的草原呼麦、铿锵有力的华阴老腔、软糯轻柔的上海腔调,唤醒了深植于各地人们脑海中的共同文化记忆,展现了声音记录社会文化变迁的潜力。

(二)从乡村大喇叭到数字平台:声音作为基础设施的公共服务治理平台

“一朵牵牛花,爬上大树杈”。曾经,乡村大喇叭是每个村庄的标配,它是家家户户获取信息、公共讨论、娱乐休闲的主要渠道之一,构成了乡村基层服务治理的图景。而在互联网时代,当信息的获取与交流渠道转向私人场景后,如何再度凝聚起异质化的个体成为社会公共服务治理中亟待解决的问题。

声音的共情与陪伴特性有助于将异质化的个体重新聚集在一起,因而不妨以声音作为“入口”——交互界面,依托数字技术搭建起辐射社区、乡村、城市的公共服务治理平台。数字技术将所有媒介形式(文本、图像、声音)与传播形态(一对一、一对多、多对多)整合在一个统一的软硬件物理平台上,自然物体、人工产品和社会环境中的各种界面被融合于一个共同的网络中,⑥声音则将进一步内化为公共服务治理平台中不可或缺的基础设施。“一站式服务平台应该提供功能信息、政务办公、公共讨论、知识教育、娱乐休闲、应急预警等一系列服务,成为线上的基础设施和便民工程。”(访谈者6)播客的未来发展形态,不应局限于讲述故事、提供娱乐,而是可以延伸至社会生产与生活的各个角落。以声音为载体的交互实践,不仅是对老年人、视障人士等特殊群体的关照,也符合人类口耳相传的传播习惯。数字时代的“大喇叭”或将重新聚集离散的人群。

六、结语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声音如同空气一般,无感却重要,弥散在传播实践与社会交往的各个角落。声音媒介看似缺陷的“无存在感”特性,却恰好契合了媒介融合的精神旨趣,使播客能够顺畅、自然地接入媒介融合实践,成为信息社会的基础设施。因此,重新认知、理解、挖掘看似“缺陷”的声音特性,或许才能听见来自千年前的悠扬回响,使声音不至于消逝在媒介融合的汹涌浪潮中。

注释

①⑥〔丹〕克劳斯·布鲁恩·延森:《媒介融合:网络传播、大众传播和人际传播的三重维度》,刘君译,复旦大学出版社, 2012年版,第17、67~74页。

②〔美〕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类的延伸》,何道宽译,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第56页。

③彭兰:《场景:移动时代媒体的新要素》,《新闻记者》,2015年第3期。

④〔美〕罗伯特·斯考伯、谢尔·伊斯雷尔:《即将到来的场景时代》,赵乾坤、周宝耀译,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4年版。

⑤蓝齐:《喜马拉雅超级情感节:“耳朵经济”与“她经济”的火花》,搜狐网,2020年10月25日,https://www.sohu.com/a/427296532_376360.

(作者系复旦大学新闻学院硕士研究生)

(本文编辑:李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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