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纸是静止的,最初的生命也是静止的,当蚕蚁破卵在一张张纸上,南充就有了准确门牌号。
农家的蚕房里,阳光层层堆码,时间层层堆码。一张张蚕纸,爬出密密麻麻的蚁虫,爬出密密麻麻的诱惑,撒些细碎的桑叶,蚕宝宝独自安静地吃着。
太阳出来,露水晾干,一群蝴蝶在桑园里飞舞,绿浪推涌着绿浪,波涛连着波涛,川北所有的时间在桑园里出没。
夜幕下,亮著灯火的蚕房里,晃动着女人娇小的影子,簸箕里的蚕被一只只分拣出来,倒掉吃剩的桑叶。
养蚕,消耗掉川北女子的大半时光。渐渐地,蚕宝宝蜕去黑色胎衣,长得白白胖胖,摸在手上,肉乎乎的,比蚯吲柔软,比婴儿娇嫩,她们可以咬碎整片的桑叶了。
蚕簸里,蚕虫吃着大片大片的桑叶,发出哧哧的响声。锯齿形的桑叶只剩下叶脉了,像结核病吃空的一扇扇肺叶。
许多春天被咬碎了,蚕在一天天突破自己。
成熟的蚕宝宝,亮出精致的水晶宫,开始吐丝结茧。白花花的茧子,外面蓬松,里面结实。像秀珍版的蒙古族毡房。
吐完丝,蚕过着清闲的日子,沉醉于蜜月般的生活。整个川北大地,躲进白色的茧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