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一
利潤率下降的規律將把市場經濟熬死——這是上一篇的結論。可能有讀者會從這句話中產生出感性上的聯想,以為到了市場經濟油幹燈滅的一刻,經濟將骨瘦如柴,社會將凋寥破敗。恰恰相反,一個利潤率降到底的社會,正是一個產品大堆積的社會;一個無錢可賺的社會,正是一個物質極大豐富的社會。利潤率越低,生產力越高;生產力越高,利潤率越低;……最後,這座“使用價值”大山將會因其“內在價值”的能量被掏空而轟然倒塌。市場經濟是被它所煥發出來的生產力撐死的,被它所創造出的巨大的物質財富壓死的。要理解一架經濟機器的命運,可不要被它的物質繁榮所蒙蔽——很可能,那就是它大限將至的徵兆。
要預測一塊石頭終有一天會“滅亡”,只有一條邏輯線索,風化。石頭不會有第二個死法。而要預測一個人總有一天會死,則可以有許多條邏輯線索,生命有多少個生理系統,就有多少個死法,因為,每一個生理系統的死亡都會導致生命的死亡,而每一個生理系統都必然死亡。石頭與生命的比較,告訴了我們這樣的道理:一個構造越複雜,就越容易壞,越容易死。這是生活常識。馬克思時代,市場經濟的構造比今天簡單得多,故而彼時馬克思所能看到的市場經濟的致命因素,只有利潤率下降一個。而隨著市場機器的構造越來越複雜,隨著經濟機器由“石頭”變成“生命”,導致市場經濟必然滅亡的邏輯線索也多了起來,導致它被生產力撐死的邏輯線索也多了起來。今天,我們就再理出一條來——貨幣——市場經濟終有一天會被貨幣纏死。
市場經濟是貨幣經濟,社會每生產出一單位產品,便需要一單位的貨幣供應為其配套,比例未必是一比一,大原則是,貨幣供應必須跟著經濟增長走。在貴金屬貨幣制度下,貨幣的供應不可能趕上生產的增長,貨幣定會拖經濟的後腿。這是市場經濟的一個顯而易見的生理缺陷。
有人會問,貨幣既然只是個價值符號和支付手段,那貨幣供應的增加即使趕不上商品生產的增長也沒關係呀,讓貴金屬貨幣不斷升值就行了嘛,以前一兩白銀能買一隻羊,現在讓它能買一頭牛,以後再能買一套房,這樣,任憑生產如何發展,貨幣的供應就都不會成為問題了嘛。
聽上去挺有道理,其實這只是個數理賬,不是經濟賬,若以此邏輯解決貨幣供應問題,則意味著貨幣升值是必然的、永恆的、持續的、制度性的,在此制度下,最安全最可靠最容易的投資經營方式就是攢錢藏錢。一個黃酒作坊的小老闆花一百兩銀子的成本釀了酒,結果一年後拿到市場上去只賣回了九十兩。因為白銀升值了。誰會去做這種傻子生意?把酒作坊關門,挖個地窖把銀子埋起來,坐吃白銀升值的利益,那多好。另外,埋錢本身也會使貨幣升值。窖錢的人越多,市面上流通著的錢就越少、越貴,結果就會形成越窖越貴、越貴越窖的循環,如此,經濟性升值與投機性升值疊加,會把經濟活活扼殺掉。中國的明朝,就是被崇禎末年興起的一股埋銀風給埋葬掉的(參見拙作《銀荒亡明論的經濟學辨析》)。
所以,生產力的發展必然把貴金屬貨幣制度撐破,紙幣制度必然產生。
世間的任何“技術進步”,所能解決的問題,都一定小於它所製造的問題,貨幣制度的“進步”亦然。紙幣,恰恰就像我們給死人燒的紙幣,是來給市場經濟送葬的。
貴金屬是“天賦”的,所以是稀缺的,所以值錢。紙幣是“官賦”的,要多少有多少,所以一文不值,貨幣的那些傳統定義,價值標準、抽象財富、儲藏手段等,被紙幣剝得一乾二淨,只剩下了“支付手段”一個角色。而作為支付手段,人們之所以都接受它僅僅是因為人們都接受它。這是一個浮在空中的貨幣體系,即所謂的信用貨幣。“信用”者,“臉”也。政府臉大,所以它印的錢大家都要,僅此而已。而隨著政府們在紙幣生產上越來越“不要臉”,這個浮在空中的信用貨幣體系也就越來越“不講信用”。
世界分裂成了二百多個政府,地球上安放著二百多臺“主權印鈔機”,或是為了彌補財政,或是為了貶值競爭,或是為了稀釋債務,或是為了經濟霸權,……無論出於什麼目的,當政府們把印鈔機開得越來越快的時候,它有一個一般性後果:通貨膨脹。
印鈔機印出來的新錢,是從哪裡獲得價值的?從百姓腰包裡現有的錢中稀釋過去的。印鈔機就是吸血機,通貨膨脹就是政府的巧取豪奪。
通貨膨脹表面上看就是錢毛了,如弗裡德曼說的,“通貨膨脹純粹是個印鈔機現象”。然而,如果僅僅是錢毛了,那麼,所有的經濟當事人,所有的經濟變量,都跟著水漲船高不就行了嘛,經濟機器就可以照常運轉的嘛。例如,銀行原來的存款利息率是3%,來了5%的通貨膨脹率,把利息率提到8%不就行了嘛。貸款那頭,原來的貸款息率是5%,現在10%就行了嘛,……。可悲的是,歷史沒這樣走,面對通貨膨脹,銀行選擇了裝糊塗,選擇了隨波逐流,於是,通貨膨脹率很快漫過了利息率,形成了負利率。
負利率,既改變了百姓的生活,也改變了銀行的性質。一方面,百姓們沒法掙錢攢錢過踏實日子了,沒法辛勤勞動一輩子攢下一千兩銀子靠吃利息而安享晚年了。在負利率下,人們或者幹一天吃一天,或者,逼良為賭,參與到各種金融投機和“理財計劃”中。人沒法做老實人了。另一方面,銀行不再向存戶付費而是向存戶收費了,這意味著銀行不再是一個幫著資金持有人尋找投資門徑而生息生財的仲介機構,而是一個為存戶保管現金的機構了。存戶的利息倒貼,就是現金保管費。
如此,政府用印鈔機吃經濟,經濟用負利率吃銀行,銀行用負利率吃存戶——經濟機器倒著轉了。
這可遠非是個“錢毛了”的問題,這是社會經濟制度的本質性改變。
要理解這個改變,需要把通貨膨脹與利潤率下降兩個機制綜合起來認識。通過通貨膨脹機制所表現出的經濟機器的“倒轉”,掩蓋著由利潤率下降機制所導致的經濟機器的“空轉”——表面上是倒轉,本質上是空轉。什麼意思呢?利潤率的持續下降會達到這樣一個臨界點:由實在生產所創造的實在價值越來越少,以至於經濟機器已經不再是一個創造價值、分配價值的機器了,靠“生產加工——勞動增值——賤買貴賣”的常規邏輯仍然有得賺的商人越來越少了,商業收入中越來越大的部分已經不再是從常規價值分配中得來,而是由通貨膨脹製造的一種利潤幻覺了。
一個商人,覺得自己每年都在賺錢,可賺著賺著,就“轉”死了。他至死也不明白為什麼,因為他不知道這經濟大機器是在空轉的,他的利潤,不是他自己在經營中創造的,而是政府用印鈔機幫他創造的。紙幣制度幫助社會創造了一個維持經濟機器“空轉”的動能結構。
貨幣(MONEY)與通貨(CURRENCY),金錢與紙錢,都叫“錢”,聽著像兩個差不多的東西,或者用中國哲學的語言說,互為表裡,而實際上,二者無論在善惡、美醜、真假哪個意義上都是相反的。貨幣,金錢,是價值載體,人們可以通過賺它攢它而把自己耗費的時間和生命力儲存於其中。一個人,辛勞了一輩子賺了一千兩銀子,他一生的血汗就儲存在這一千兩銀子中,只要這銀子本身別丟了,他的血汗就丟不了。不但丟不了,還能下崽兒,每年靠四十兩利息他就可以過著小康生活,而那一千兩本金,還可以留給後代,子子孫孫吃下去。而通貨,紙錢,則是個價值漏斗,人花了時間和血汗賺了它攢了它,然後,這血汗再通過通貨膨脹機制一點點兒漏掉。一個是容器,一個是漏斗,正相反,怎麼能混為一談而統稱之為“錢”呢?
漏斗,往哪兒漏?漏到社會經濟體系中去為後人提供利潤補貼了,去給社會製造贏利幻覺了,去為日益陷入空轉的經濟機器提供慣性動能了。前人創造的價值,本來儲存在金屬貨幣的容器裡,要把它抽出來供後人吃,就要先把金錢變成紙钱,把容器變成漏斗,从而把後人吃前人的機制建立起來。後人吃前人,後人遞為前人而複為後人吃,如此代代相食,以往累積的價值存量便一代代稀釋下去,直到吃光。
與此同時,利潤率下降的規律一刻也沒停止工作,在此規律的作用下,社會創造新價值的能力也在一代代萎縮。
兩股因素合在一起,經濟機器運轉的價值能源便日益耗盡,其空轉的性質日益鮮明,社會對印鈔機的依賴越來越大,待到通貨膨脹機制把“老價值”吃光了,利潤率下降機制把社會創造“新價值”的能力也耗光了,市場經濟也就油幹燈滅了。
這有點像個龐氏騙局,但不地道,不經典。龐氏騙局是上家吃下家,這是下家吃上家。下面我們就來解析一個真正的龐氏騙局,一個與印鈔機制度、通貨膨脹機制相關的,宏觀層面的的龐氏騙局。
話,要從美國的貨幣體系說起,因為它是世界貨幣體系的中心。
二戰以前,世界的貨幣體系是以金本位為主體的,至少,國際間的支付,是金本位的。所以,“世界工廠”在戰爭中發了大財,發的是黃金財——世界四分之三的黃金流到了美國。國際交易必須用黃金支付,而黃金又都集中到了一個國家,如此,戰後的世界貿易機器如何運轉?帶著這個問題,在戰爭還沒結束的1944年,西方各主要國家的財長便聚集於美國新罕布什爾州一個叫佈雷頓森林的地方開了一個會。會上,美國人表達了這樣的意思:現在黃金都到了我這裡,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我不可能再退還各國;這樣吧,讓美元與黃金以一盎司三十五美元的固定匯率掛鉤,各國用美元進行國際支付,並且可以隨時到美國來按此匯率兌換黃金;同時,咱們再商量出一個各國貨幣與美元間的固定匯率來,這樣,美元與黃金掛鉤,各國貨幣與美元掛鉤,也就等於間接與黃金掛了鉤,這樣,國際交易就可以用紙幣來支付了。大家一聽,這辦法挺靈活,也挺踏實,成交。這就是著名的佈雷頓森林體系。
然而,新貨幣體系把各國對黃金的需求堵回去了,卻把對美元的需求刺激了起來。以前,一個國家沒有黃金很難做國際生意,現在,一個國家沒有美元很難做國際生意。美國得想辦法向世界供應美元。然而,黃金不能白退給你,美元也不能白給呀。那怎麼辦?你必須拿東西來換。於是,各國紛紛想辦法向美國出口,以換美元。美國來好事兒了——印錢買東西。各國則玩了命地去推動這種看上去挺愚蠢的“以物易紙”貿易。如此,事情的另一面必然是:美國持續的國際收支逆差和美元的走軟——大家都想要美元,因為它是硬通貨,而當大家一齊來搶這硬通貨的時候,卻會把它越搶越軟。这样一来,一盎司三十五美元的匯價還能撐得住嗎?1960年,這個悖論被一位叫特裡芬的美國經濟學家揭發了。學術揭发很快就轉化成了各方當事人的理性預期和實踐決策,由法國帶頭,各国開始拿著美元到美國去兌換黃金。這是當初建立佈雷頓森林體系的時候說好的哦,你不能不换哦。一波又一波的兌換風潮,終於把美國換草雞了,開始耍賴。1971年8月15日,距今正好五十年,美國總統尼克松宣佈美元與黃金脫鉤,“多乎哉,不多也”,換不起了,不換了。以此為標誌,人類正式地徹底地告別了金錢時代,進入了紙錢時代。紙幣,由金屬貨幣的附屬物,喧賓奪主,變成了它的替代物。史稱,佈雷頓森林體系崩潰。
此前,人類貨幣史上的各種制度花樣,銀本位、金本位、複本位、虛金本位等等,差不多都發行紙幣,即使是政府不發,銀號、銀行等私家金融機構也會發。但那時的紙幣都是與貴金屬掛鉤的,它不是用來代替金屬貨幣,而是用來代表金屬貨幣的。一個商人把一筆銀子存入銀號,銀號給他一個收據,以為將來取款時的憑證,只要這個收據是不記名的,誰來取都行,這就是紙幣。可見,紙幣本是從金屬貨幣的金融運作中衍生出來的。後來,銀號在經營中發現,收來的這些存銀不必全放在庫裡等著客戶來兌,因為不可能所有的客戶同時來把全部存銀一下子兌走;留下一定比例的兌付準備銀,其他白銀是可以貸放出去以生息牟利的。於是,市場上便出現了兩種不同性質的銀票,一種是存銀人持有的作為取銀憑證的銀票,一種是借銀人從銀號借來的銀票,兩種銀票的長相可能一樣,但根不一樣。
在這種貨幣制度下,市面上流通著的銀票額可以超過銀號裡碼放著的真金白銀,但不會完全脫離它的數量約束。銀號發出的貸款銀票越多,風險就越大,一旦擠兌,頃刻完蛋。這就是約束。
在貴金屬貨幣時代,國家貨幣的運作原理與銀號相近,政府發行多少紙幣,要受到手裡有多少真金白銀的約束。然而,政府與私人銀號有一個根本不同:它沒有私人銀號那樣敏感的擠兌危險。約束著政府不能濫發紙幣的,主要是來自議會和人民的監督壓力。當紙幣發行問題只涉及到本國政府與本國人民的關係時,人民對政府的政治監督力與市場對銀號的經濟制約力差不多,然而,當一國的貨幣問題成為國際問題時,當國家利益的因素進入貨幣制度時,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國家利益面前,人民會鬆口的!美國人民會為了美國的利益去約束自己的政府,但他不會為了人類的利益去約束自己的政府,相反,他會支持政府為了國家利益在世界面前耍流氓。這就是佈雷頓森林體系崩潰的歷史哲學背景。
在佈雷頓森林體系的虛金本位制度下,美元被看是“紙黃金”,因為:第一,美聯儲印多少美元,與財政部放在這裡多少黃金相聯繫;第二,美元持有人可以隨時到美國兌換黃金。佈雷頓森林體系崩潰後,美聯儲印多少錢,便與黃金無關了。那與什麼有關?財政部的借條。美國政府要增發貨幣了,例如,需要增發一百億美元,它就給美聯儲這個大銀號寫個一百億的借條,國債券,然後美聯儲就為它印一百億的現金,財政部拿去就可以花了。
那麼,美聯儲拿到這一百個億的國債券以後幹嘛?等著到期兌現回本吃息嗎?不是。它轉手把這債券賣到了金融市場上。
世界貨幣體系的龐氏騙局由此啟動。
賣到市場上,誰都可以買,而事實是,主要是外國政府來買。外國政府為什麼願意來買美國政府的債券?說來話長。
佈雷頓森林體系的崩潰,並不是美元的崩潰,相反,它拯救了美元,維持住了美元的霸主地位。設想一下,如果體系不崩潰,如果美國堅持遵守佈雷頓森林協議的義務,任由各國想換多少換多少,那到最後把黃金換光了,緊接著就是美元本身的崩潰。也就是說,正是美國政府的耍賴,保住了美元的硬通貨地位,保住了它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的核心地位。所以,佈雷頓森林體系崩潰後,美國仍然可以印錢買東西。
回到我們剛才的例子,美國政府從美聯儲借了這一百個億的美元,到世界上買東西去了。假定它是到中國去辦公室用品。中國出口商,拿著本國生產的辦公用品到美國去換了這一百億綠紙來,這叫“出口創匯”。出口商會把其所創之“匯”賣給中國外匯管理局,換出人民幣來,以便在國內進行新一輪的出口採購。外匯管理局買了這些綠紙後,一部分,會賣給本國進口商或其他需要買外匯的人,剩下的,就是著名的“國際儲備”了。
說到這裡,列位看官看明白了嗎:這國際儲備,是由兩塊成本換來的,一塊是出口產品中包含著的廉價勞力、廉價資源、廉價環境的消耗,一塊是國家增發人民幣以購買外匯所帶來的通貨膨脹後果。千萬不能忘了這一點:出口創匯是本國通貨膨脹的一個重要充氣筒!在驕人的國際收支成就的背後,隱藏著的,是對本國人民的雙重剝削。
下一個問題,這些國際收支順差創造出的綠紙,這些外匯儲備,就這麼在外匯管理局幹放著嗎?總得買點什麼,投點什麼,賺一點是一點吧。買什麼?買商品,那是進口,就不叫國際儲備了;買股票?買商債?買基金?風險太大。前些年中國政府偷著幹過這種事兒,金融風暴時賠漏了底,曝了光,不了了之了。(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也因之表現出來,其他制度,這種事怎麼能偷著幹?幹砸了又怎麼能不了了之?)於是,最可靠最安全的投資途徑,就是買美國國債券。
如此,便形成了這樣的循環:美國人用左手倒右手的貨幣戲法,憑空製造出了兩塊資產,一百億的美元與一百億的國債券,前者可以用來直接到中國買好東西,後者又可以再賣給中國把這一百億全部或部分地收回來。中國人則一方面把中國人民的血汗產品給它送去,一方面把那些美國國債券買來保管著。美國人連保險櫃都省了。
我們舉了個一百億的例子,現實是,今天美國的國債總額已達26萬億美元,相當於日本四年的GDP。
那麼,美國政府借了這麼多錢,它需要不需要還呢?它賣給外國的這些國债券有一天是否需要兌現呢?理論上當然需要。拿什麼兌現?當然是拿美元。美國政府到哪兒去搞美元呢?靠稅收嗎?靠市場貨幣回籠嗎?那可真比天方夜譚還天方夜譚了。只有一個辦法,到美聯儲再去借。借新債還舊債。通過製造出更多的國庫券,來償還以前發行的國庫券。列位看官,這路子熟悉吧,傳銷老鼠會不就是這麼玩的嗎?
何況,將來還還是不還,還多少,到還的時候一百億美元已經相當於現在的十億了還是一億了,誰也不知道。
如果說,美國人用這種左手給右手打借條的辦法造錢,起初只是為了解決佈雷頓森林體系崩潰後美國自身的貨幣供應問題,那麼,此一“國債——外債”機制一旦啟動起來,它就成了一個動態的、自我保持、自我膨脹的正反饋機制了,一句話,成為一個龐氏騙局了。如果說,這個貨幣體系一開始只是美國自身的貨幣體系,則通過這個外債機制把全世界都套進來以後,它就成為世界的貨幣制度了。如果這貨幣制度是個龐氏騙局的話,那它就不是美國一國的龐氏騙局,而是一個世界格局的龐氏騙局,到它崩盤那天,就不是美國一國的崩盤,而是世界性的崩盤了。
人類的市場經濟制度,是否會被這個龐氏騙局拖垮?問題留給讀者自己去思考。
有人可能會提出這樣一個問題:當今世界各國差不多都是市場經濟,既然利潤率下降的規律是市場經濟的普遍規律,則各國的市場經濟就應當有個大致相同的壽命期,那麼,為什麼那些老牌市場經濟的國家活得好好的,而“新興市場經濟國家”入圍沒幾天就顯出了老相呢?明白了龐氏騙局的道理,這問題就不難回答了。有人用紙買東西,有人拿東西換紙,二者都叫市場經濟,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