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禀赋视角下牧户的减畜行为及影响因素研究

2021-12-17 01:26关士琪董芮彤唐增
草业学报 2021年12期
关键词:牧户牧民意愿

关士琪,董芮彤,唐增

(兰州大学草地农业生态系统国家重点实验室,兰州大学农业农村部草牧业创新重点实验室,兰州大学草地农业科技学院,甘肃兰州730020)

草原在整个陆地生态系统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不仅在涵养水土、调节气候和保护生物多样性等方面有着重要的生态功能,而且对牧区牧民的生产生活有重要影响。但是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由于长期的干旱、沙尘暴、鼠害等自然因素的影响,以及超载过牧和滥垦等人为因素的影响,我国草原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大规模退化[1-2]。草原退化严重影响了草原生态环境服务功能[3-4]和牧区牧民的生计[5-6]。研究表明超载过牧导致我国草原植被地上生物量显著下降,其中豆科生物量降幅达到90.9%[7-8],这成为导致我国草原退化的主要原因。

为了从根本上解决草原退化这一难题,我国政府于2011 年提出在内蒙古、西藏、青海等8 个主要牧区建立草原生态保护补助奖励机制(简称“草原生态补奖政策”)。草原生态补奖政策的主要目的之一是减畜,以补偿金的方式激励牧民保护草原生态环境的同时促进牧区的经济发展。但是该政策实施以来,相当一部分研究却表明牧区的减畜效果并不明显,有研究指出自政策实施以来,农牧户平均每户养殖牲畜的规模不降反升,实际减畜发生率和户均减畜率都较低[9],禁牧和草畜平衡政策均没有对牧户家庭的牛羊养殖数量和放牧强度产生显著的影响,这明显与预期的结果相悖[10]。在内蒙古的调查研究发现牧民的减畜意愿和减畜程度均呈现出“双低”的特点,仅49.73%的牧民愿意减畜[11]。甘肃玛曲县的研究结果表明牧民减畜意愿不高且超载行为并没有得到很大的改善[12]。更有一些地区的牲畜养殖规模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在增加,甚至一些农牧民会通过增加贷款来扩大牲畜养殖的数量,存在偷牧等行为,这明显跟预期的政策目标背道而驰[13]。草原生态补奖政策实行的初衷就是以补偿金的方式来鼓励牧民减畜,但是从目前的政策实施效果来看却显得力不从心。

究竟是什么因素影响着牧民的减畜行为决策?学者们从不同的角度出发进行探讨分析,有研究指出我国草原生态补奖政策的制定和实施,采取的是自上而下的方式,没有充分考虑到补偿主体牧民的受偿意愿和成本效益[14]。而已有的研究表明牧民的文化程度、家庭收入等生计情况对牧民参与政策的意愿具有很重要的影响[15-16]。

通过对已有文献进行梳理发现,现有的大部分研究都是基于内蒙古、甘肃以及宁夏地区的牧区,而对青藏高原地区的研究非常匮乏,青藏高原地区自然环境恶劣,空间位置偏远,语言文化差异大,数据资料收集难度大是研究较少的一个重要原因。而青藏高原作为亚洲乃至北半球气候变化的“敏感区”和“感应器”[17],是保证气候系统稳定的重要屏障,也是我国重要的畜牧业生产基地和生态安全屏障,其具有鲜明的地域文化特色,自然生态系统敏感脆弱且重要性程度高,环境问题比较突出,牧区的生态发展不仅关系到牧民家庭的生活质量,还影响到牧区的政治稳定[18]。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青藏高原的生态环境保护与牧区发展,强调“守护好世界上最后一方净土”[19],研究青藏高原对优化生态安全屏障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20]。

基于此,本研究实地调研了青藏高原西藏那曲市的牧户数据,从资本禀赋的视角出发,运用双栏模型对样本区牧户的减畜意愿及减畜程度的影响因素进行了探讨研究,试图分析在现行的政策背景下,资本禀赋各要素对牧户的减畜意愿及减畜程度产生的影响,以期为减畜目标的实现和牧区的发展提供理论依据,同时可以弥补青藏高原地区研究资料的不足。

1 材料与方法

1.1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牧区的主体是牧民,而从根本上来看,牧民是否选择减畜等一系列的生产决策行为,其目的都是为了抵御风险,减少损失[21]。农户抵御风险的能力可以表征为农牧户脆弱性,其高低水平意味着农户应对生计困境的能力[22],在不同的生态环境下,家庭资本禀赋(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的情况不同,则牧户脆弱性也不相同,因而导致牧民为了维持生计会采取不同的行为策略,而不同的行为和决策会对草原生态系统的服务功能产生不同的影响,从而反过来影响到牧民资本禀赋的情况。了解牧民资本禀赋的相关情况及其对牧民生计策略选择影响,一方面有助于政府根据实际情况来制定相关的减贫政策,另一方面也可以为减轻草原的放牧压力提供一定的政策依据[23-24]。

根据布迪厄的实践理论,人们的行为决策受到场域、惯习和资本的交互影响[25],行动者的实践行为往往受到经济条件的制约。已有研究表明,经济资本对牧民的退牧意愿具有非常明显的影响[26],经济资本丰富,意味着牧民的抗风险能力就越强,对于牧民而言,饲养牲畜最重要的作用就是为了维持生计需求和应对自然灾害所带来的冲击。其次,牧民的经济收入渠道越广泛,收入增多的情况下,当其满足了物质层面的需求后,才会更加注重生活层次和精神层次的追求,才会对草原生态环境保护投入较多的关注,也越愿意减畜。因此,综合来看,本研究提出假设H1:经济资本对牧户的减畜行为具有正向促进作用。

文化资本泛指“任何与文化及文化活动有关的有形或者无形资产”[27],文化资本是从人的角度对文化价值的审视,可以表征将外在的知识内化为行动者的文化能力[28],已有研究也表明了文化程度与人们参与社会运动有关[29-30],文化资本的价值主要体现在受教育程度越高的牧户对生态保护的认知和环境意识更强烈[31]。同时接受过技术培训的牧民,对畜牧业生产的各个环节都具有更加科学的操作和熟练度,比如养殖技术和防疫等方面,因此更加相信科学集约化的管理优于个人的放牧形式。此外,传统的畜牧业文化中,草原不仅是赖以生存的保障,同时也是一种精神寄托,传统的游牧文化对草原生态保护较为重视[32]。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设H2:文化资本对牧民的减畜行为具有正向促进作用。

在社会资源禀赋中,便捷的社会组织网络,良好的人际信任关系,严格的道德规模都会促进人们参与环境治理的行为和意愿[33-34]。良好的人际交流网络可以增加人们之间的信息交流和传播[35],从而增加村民的集体意识和公共决策的参与度[36]。而良好的社会信任关系可以增进牧民与政策决策者之间的理解,从而增加了信息共享的渠道和信息透明度,从而增进牧民对政策的认同。此外,牧民的社会规范行为中道德约束层面的要求越高,则牧民对集体的村规民约等规范行为越遵守,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降低牧民发生违背集体规范行为的概率,促进牧民之间的互相监督和互惠规范。由此,本研究提出假设H3:社会资本对牧民的减畜行为具有正向促进作用。

基于上述理论分析的假说,本研究构建了一个理论分析框架(图1)。

图1 理论分析框架Fig.1 Theoretical analysis framework

1.2 研究区概况与数据来源

位于青藏高原西南部的西藏牧区是我国五大牧区之一,是气候变化的敏感区,同时也是国家“退牧还草”重点建设区。那曲县属于藏北牧区,地处30°31′-31°55′N、91°10′-93°05′E,平均海拔约4500 m,年平均气温-2.2 ℃,年降水量400 mm 以上,属高原亚寒带季风半湿润气候区;全县总面积1.6 万km2,草原面积1.25 万km2,可利用草场面积1.05 万km2,是藏民族聚居的纯牧业县。巴青县属于藏北高原东部,平均海拔4500 m,年降水量500~600 mm,属高原亚寒带半湿润季风气候区;全县总面积1 万km2,可利用草场面积1154667 hm2,是以牧业为主,农业为辅的大县。

以西藏自治区那曲市的那曲县和巴青县作为研究区,那曲县是纯牧业县,主要饲养牦牛、羊和马,巴青县是以牧业为主、农业为辅的大县,主要饲养牦牛、羊、马等牲畜,牧户数据于2019 年8 月在青藏高原牧区展开实地调研所得,主要通过分层随机抽样的方式对牧户进行深入访谈获取,在巴青县和那曲县中每个县区选择2 个镇,每个镇随机抽取3 个村,每个村随机抽样18 户,最终发放问卷216 份,问卷全部收回,根据研究目的和内容,剔除33 份关键数据缺失的牧户样本,共获得183 份有效样本。

1.3 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按照牧民做出决策的过程,被解释变量可分为两个变量,一个是牧民减畜的意愿,另一个是牧民减畜的程度。牧民减畜的意愿是二元虚拟变量,牧民减畜的程度是基于牧民愿意减畜的情况下愿意减少当前牲畜养殖数量的比例,为连续性变量。

2)解释变量:本研究主要是从资本禀赋的3 个方面,即经济资本、文化资本、社会资本分析各个资本要素对牧民减畜行为的影响,主要变量选取如下:经济资本)借鉴已有研究[37-39],选择金融资本(牧业收入、家庭贷款、政府补贴、家庭储蓄)和牧业资本(草场面积、牲畜数量、固定资产、房产价值),经济资本的各要素均能代表牧民家庭的生产生活水平以及盈利能力。文化资本)教育文化(受教育程度)、传统文化(户口类型)及技术文化(是否受过培训)。受教育程度可以代表牧户的文化知识素养;而文化资本中的传统文化指是否为牧户,因为传统牧户相比非牧户能更深刻地受到草原游牧文化的影响;技术培训可以表征牧户接受的技术知识文化。社会资本)参考相关文献[33-34],在本研究中将社会资本分为社会信任(制度信任)、社会网络(人际网络和组织网络)及社会规范(制度约束),社会信任主要体现在牧民对于干部以及政策的信任,而社会网络可以分为人际网络和组织网络,人际网络由牧户离最近的公路的距离来表征,代表牧民进行社会性活动的便捷程度,而组织网络由家庭成员在过去的一年参加集体组织活动的次数来表征,可以代表牧民在社会组织中的活跃度;社会规范主要通过制度约束来体现,指的是牧民对村规民约的遵守程度。

3)控制变量:饲草料成本和是否有扩大牲畜养殖规模的想法。本研究所用的各个变量的具体含义和描述性统计见表1。

表1 变量的定义与描述性统计Table 1 Variables’meaning and description

1.4 研究方法

主要通过构建双栏模型(double-hurdle model)来处理基于草原生态补奖政策背景下牧民的“减畜意愿”和“减畜程度”这两个阶段的行为决策问题。

双栏模型最初由经济学家Gragg[40]在家庭耐用品消费研究中提出,即基本思想为消费者的购买行为必须跨越参与和支付的两道“栏”才能实现。双栏模型常用来处理包含大量零观察值的调查数据,已经在经济学、生态学、旅游业等领域得到广泛应用。双栏模型有两个阶段,这两个阶段分别采用probit 估计和tobit 估计。

本研究构建方程如下:

式中:(1)和(2)分别表示牧民不愿意减畜和牧民愿意减畜;σ(⋅)表示标准正态分布的累积函数;yi为被解释变量,表示牧民的减畜意愿;x1i表示解释变量,代表本研究中的资本禀赋等变量;α为相应的待估系数;i表示第i个观测样本。

其次,对于牧民减畜的程度,构建方程如下:

式中:E(⋅)表示条件期望,本研究中表示牧民愿意减畜的程度;λ(⋅)为逆米尔斯比率;x2i为解释变量,代表本研究中的资本禀赋等变量;β为待估计参数;δ表示截取正态分布的标准差。

式中:lnL表示对数似然函数值,根据极大似然估计可以得出模型的相关参数。

2 结果与分析

2.1 样本的描述性统计

总样本中,享受禁牧政策的占45.45%,享受草畜平衡政策的占59.62%。牧户的生产决策行为有如下特征(表2),受访牧户的年龄普遍较大,50 岁以上的受访者占55.81%,而40~60 岁的人是牧区生产活动的主力军,也是家庭生产的主要决策者。就家庭人口数而言,家庭规模处于3~5 人和5~8 人占比一样,均为38.14%,说明样本区牧户家庭一般为3~8 人。就文化程度而言,大部分牧户的受教育年限为0,即超过50%的牧民没有接受过任何教育,有29.76%的人的教育程度为小学,总体而言,样本区牧户的受教育程度普遍极低。就家庭拥有的草场面积而言,333 hm2以下的牧户占62.22%,其中67~200 hm2的牧户占23.53%,说明大部分牧户家庭拥有的草场面积为333 hm2以下。就牲畜数量而言,对牲畜数量按照羊单位进行折算,其中一头牛按照5 个羊单位折算,1 匹马按照6 个羊单位折算,结果显示大部分牧户家庭的牲畜养殖数量为300 及以下羊单位(79.13%),其中100~300羊单位的牧户为47.58%。就减畜意愿而言,愿意减畜的牧户为61.40%,而在愿意减畜的牧户当中,愿意减畜的比例为当前养殖数量的30%以下的牧户占比为67.16%,即说明样本区牧户大部分人有减畜的意愿,且愿意减畜的数量为当前养殖数量的30%以下的牧户占大多数。

表2 样本的基本特征Table 2 The basic characteristic of the samples

2.2 多重共线性检验

在进行双栏模型前,考虑到回归模型中的解释变量之间由于存在精确相关关系或者高度相关关系而使得模型估计失真或难以估计准确,由于模型所选指标比较多,故可能存在多重共线性,而多重共线性会带来一系列问题,降低检验的可靠性[41]。因此,本研究在进行回归分析之前,对自变量进行了多重共线性检验,主要通过方差膨胀因子(variance inflation factor,VIF)法来检验,由于变量比较多,限于篇幅,本研究只展示以牧业收入作为被解释变量的检验结果(表3)。根据一般的经验法则,VIF 最大值不超过10。根据表中报告的结果得知模型的VIF为1.29,远小于10,故本研究检验的变量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

表3 对自变量的多重共线性检验Table 3 Results of multicollinearity diagnostic

2.3 模型估计结果分析

牧户减畜意愿的双栏模型的分析结果表明(表4),整个模型的对数似然值为-104.3221,R2为0.1755,其对应的P值为0.0003<0.01,即整个方程所有系数(除常数项外)的联合显著性很高,故模型拟合效果好。

表4 牧民减畜意愿的双栏模型Table 4 The double-hurdle mode of herdsmen’s willingness to reduce livestock

2.3.1 经济资本对减畜行为的影响 金融资本中,牧业收入对牧民的减畜意愿具有明显的正向促进作用,牧业收入越多越愿意减畜,且牧民的牧业收入每增加1 万元,愿意减畜的概率增加0.340。可能的原因是牧业收入跟草原质量直接相关,草原的生态质量直接决定着牧民能从草原中获得的利益,牧业收入越高的牧户对草原的依赖也较强,对草原更重视,以及牧户的牧业收入跟减畜的补贴额相关。其次是牧业收入越多在一定程度上能反映牧民经济资本越富裕,能保证基本的生计需求,也能承担减畜所带来的损失,这时牧民也愿意保护草原的生态环境。家庭贷款情况对牧民的减畜意愿和减畜程度均具有显著负向影响。牧民贷款的金额越多,越不愿意减畜,且贷款的数额每增加1 万元,牧民愿意减畜的概率降低0.144,而愿意减畜的牧民当中,贷款数额越多,减畜的程度越小。可能的原因是,需要借贷,意味着牧民原本家庭的经济水平就不足以维持其基本的生计需求及生产活动,牲畜则是牧户家庭主要且可靠的收入来源,牧户对牲畜的依赖很高,在这样的情况下,牧户是不愿意减畜的,因为减畜就意味着削弱了他们的收入来源,严重威胁到牧民的生计。政府补贴对牧民的减畜意愿有显著的负向影响,且政府补贴每增加1 万元,牧民愿意减畜的概率下降0.817。可能的原因是补偿在结构上的不合理,导致减畜和补偿之间的不对等,有研究指出大部分的补偿资金给了那些不需要减畜且没有减畜的牧户,而只有很小一部分的补偿金给了需要减畜且愿意减畜的牧户[42],这就导致补偿对牧民减畜这一行为并没有起到真正的激励作用甚至起到了反效果,因此出现了即使补贴再多,牧民也不愿意减畜这一现象。家庭储蓄对牧民减畜的程度具有显著的负向作用,意味着在牧民愿意减畜的情况下,家庭储蓄越多,牧民减畜的程度越小,这跟本研究调研的样本区以及牧户的生活习惯有很大的关系。调研数据显示,青藏高原地区的牧户很少有主动储蓄的习惯,很多牧户数据显示他们并没有家庭储蓄,他们长期以来都以牲畜养殖作为生活保障以及对抗风险灾害的基础,现金储蓄很少;另一方面当问及愿意减畜的程度及其原因的时候,在很大一部分牧民心里对牲畜价值的认同远高于现金储蓄,因此出现了即使现金储蓄多,但愿意减畜的程度并不高的情况。

牧业资本中,牧户家庭的牲畜养殖数量对牧民减畜的意愿有显著的负向影响,意味着牲畜养殖数量越多,牧户越不愿意减畜,且牲畜数量每增加一个羊单位,牧民愿意减畜的概率降低0.624。可能的原因是,一方面当牲畜养殖的数量越多的时候,牧民的收入越多,远远多于政府给予的补贴,因此当牲畜数量越多时,牧民越不愿意减畜,同样的结果在已有的研究中也存在[43];另一方面,根据实际调研的数据显示,在样本区牧户当中,享受到禁牧政策和草畜平衡政策牧户的比例并不高,享受到禁牧政策的牧户有45.45%,而享受到草畜平衡政策的牧户占59.62%,这说明草原生态补奖政策在当地的实施力度不够,对样本区牧民的激励性也不够,而受自然条件限制,牲畜是当地牧户生计的最主要来源,直接关系着生产生活水平,因此会出现牲畜数量与减畜意愿负相关的情况。此外,牧民所拥有的固定资产对牧民减畜意愿的程度具有负向影响,对减畜意愿有正向影响但不显著,原因可能是,在愿意减畜的情况下,牧民所拥有的农机设备越多价值越高,牧民更希望利用这些与畜牧生产活动相关的农机设备,而减畜的情况下,农机设备被利用的概率减小,因此牧民拥有的农机设备价值越高,牧民愿意减畜的程度越小。牧民所拥有的房产价值对牧民减畜的意愿具有正向影响,且牧民拥有的房产价值每增加1 万元,愿意减畜的概率增加0.0049。可能的原因是牧民拥有的房产价值越高,意味着牧民的家庭生活水平越好,经济资本越丰富,根据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当满足了基本的生计和温饱需求后,牧民才会考虑到牧区的草场生态环境,保护草原生态环境的意识也会增强,因此也愿意减畜。

2.3.2 文化资本对减畜行为的影响 文化程度对牧民减畜的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且文化程度每增加一个等级,牧民愿意减畜的概率增加0.1050。原因是受教育程度越高,牧民越具有理性的思维,生态保护和环境意识越强,因此也越愿意减畜来保护草原生态的可持续发展。

2.3.3 社会资本对减畜行为的影响 社会信任中,牧民的制度信任对减畜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牧民越信任制度管理者做出的决策,越愿意减畜,反馈到实际中,即当牧民越信任并理解草原生态补奖政策时,减畜的意愿越高。而在社会网络中,牧民的人际网络与减畜意愿呈显著正相关,即牧民参与集体活动的次数越多,减畜的意愿越高,可能的原因是牧民参与集体活动的次数越多,则意味着牧民之前的信息流通更为及时,政策了解得更为及时,在信息交流中对减畜的认知也较高,因此减畜的意愿较高。牧民的组织网络与减畜意愿呈显著负相关,即距离公路越远,牧民减畜的意愿越低,而距离越近的情况下,减畜的意愿高,因为牧民距离公路越近,意味着牧民不论是生活出行还是进行畜牧业生产交易活动都越方便,与外界的信息联通和人际接触都越便利,因此牧民的生产生活成本也比较低,信息沟通方便,减畜的意愿也比较高。此外,制度约束对牧民减畜的程度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而对减畜意愿具有正向促进作用,但不显著,即牧民越遵守道德约束,则越愿意减畜,而牧民在愿意减畜的情况下,牧民遵守村规民约越坚定,减畜的程度越低。可能的原因在于,根据调研的情况,基本上大部分牧民都很遵守村规民约,而这些村规民约中主要的要求是限制放牧数量,因此这种制度约束对牧民减畜的意愿具有正向作用,但是对于具体减畜的数量规模,很大程度上还依赖于牧民的传统思想。在调研中当问及牧民对减畜有所顾忌的原因时,很大一部分牧民给出的原因是缺少其他收入来源,无法顾及子孙,以及牛羊少了之后在村里的地位下降和心里不踏实等,在调研中了解到村规民约中有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守孝悌和村庄治安,越是对孝道和社会地位看重的牧民越愿意减畜,但是减畜的规模有限,因为减畜的程度越多代表着家庭拥有的牲畜越少,相应的收入可能减少,在依赖牧业生产生活的情况下,很可能影响到家庭生活水平,从而影响到社会地位并产生一系列家庭问题。

2.3.4 控制变量对减畜行为的影响 控制变量中,牧民扩大养殖规模的想法对减畜具有显著的负向作用,这与理论相符,牧民想要扩大养殖规模与牧民减畜的意愿是相悖的。饲草料成本对牧民减畜的意愿具有显著的负向作用,饲草料成本越低,牧民减畜的意愿越高,可能的原因是饲草料成本越低,在同等情况下,牧民获得的纯收入越高,因为饲草料是畜牧业生产活动中的一个重要支出,而纯收入越高,牧民维持家庭基本开支也比较容易,在满足了日常生活开支后,牧民减畜的意愿也比较高。

综上,资本禀赋中对牧民的减畜意愿和减畜程度均具有影响的关键因素是经济资本和社会资本,文化资本是影响牧民减畜意愿的关键因素,控制变量也对牧民减畜的意愿具有重要影响,本研究的3 个假设均得到了部分验证。

3 结论与政策启示

基于青藏高原西藏那曲市的183 户数据的调研结果,运用双栏模型对牧户的减畜意愿和减畜程度进行了分析。主要结论如下:

1)青藏高原西藏那曲市的牧户愿意减畜的比例为61.40%,减畜的意愿还是比较高的,但是禁牧政策和草畜平衡政策实施的精准性都还不够,政策的激励效果还需要再提升。

2)经济资本对牧民的减畜意愿和减畜程度的影响较大,其中,较高的牧业收入和房产价值都会显著促进牧民的减畜意愿,而家庭贷款数额、政府补贴、牲畜数量对减畜意愿有负向抑制作用。

3)社会资本对牧民的减畜意愿和减畜程度均有影响,较高的制度信任、较为高度集中的人际网络、较为便利的组织网络对牧民的减畜意愿均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

4)文化资本中,受教育程度对牧民的减畜意愿具有非常显著的促进作用。

5)控制变量中,牧民扩大养殖规模的想法和饲草料成本对牧民的减畜意愿具有显著负向影响。

该研究结论具有以下政策启示:

第一,高度重视经济资本的重要影响。样本区牧民对牧业生产的依赖性比较大,经济资本对牧民减畜意愿和减畜程度都有关键性影响。因此,针对金融资本中家庭牧业收入较丰富的家庭,政府可以进行适当的引导和宣传,因为这部分牧民减畜的意愿较高,而对于牧业资本中牲畜数量较大的牧户,政府可以通过相应的措施来激励其减畜,比如说对其贷款渠道进行拓宽和优惠。要达到草原生态补奖政策的预期效果,即减畜目标,提高牧民的减畜意愿,就必须要提高经济资本保障其收入来源,如让牧民减小对牧业收入的依赖,拓宽非牧业收入的渠道。

第二,重点提高牧区的文化资本。样本区牧户的受教育程度普遍极低,这对牧区未来的发展是极为不利的,文化资本对牧民减畜的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因此,不论是从牧区整体的发展来看,还是从草原的可持续发展来看,提高牧区的教育水平都迫在眉睫。

第三,决不能忽视社会资本的影响。可以通过提升牧民和干部之间的信任关系,增强牧区的基础设施建设,提高信息交流的便捷程度等来加强牧民之间的社会网络。社会资本对牧民的减畜意愿和减畜程度都有非常重要的影响,除了牧民对制度的信任之外,尤其是社会资本中的人际网络和组织网络,即牧民信息交流的畅通程度,生活的方便程度,距离公路的远近程度,这极大地影响了牧民的减畜意愿。因此,加强对牧区的基础建设,促进牧民的集体活动和信息交流是十分必要也是极其重要的。

第四,考虑政策的因地制宜非常重要。样本区牧户中实施了禁牧政策和草畜平衡政策的牧户分别占45.45%和59.62%,政策实施的力度还不够大,青藏高原地区是我国重要的畜牧业基地,保护其草原生态的可持续发展是非常重要的,而复杂的人文环境和生态环境造成了其特殊的畜牧业生产模式,因此“一刀切”政策与当地牧民的资本禀赋情况并不匹配,制定合适的政策模式和标准对于激励牧民保护草原生态尤为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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