鳃盖半张

2021-12-15 02:32彭敏艳
广西文学 2021年12期

(一)

一个月的加班才攒来的双休,必须用来踏踏实实地睡个天昏地暗。

把孩子遣回老家,关闭闹铃,往门外贴了一张蓝色便签“外出两天”,想想又改为“补眠中,请勿扰”。房子的每个角落都调成静音模式。

睡前打了个电话给爸,担心他赶着周末找我。养的鱼肥了,须网掉一些,我在眼皮沉沉地耷拉下的前一秒,仿佛听到爸这样说。

渔网拖着肥大的腰肢缓缓前移。成群的鱼儿跃出水面,鳞片在太阳下闪着慌乱的光。

网在对岸如愿收起。一尾大草鱼,半张着鳃盖挂在网格上,下半身不停地甩动,似乎不停地甩下去就能从死亡线上甩出一条生存的夹缝。鱼鳞被网格及网格上的枯枝、杂草刮落,露出渗着血丝的肉。网里的鱼惊慌失措地乱窜乱跃,水泛着浑浊的泡,又一条鱼半张着鳃盖挂在网上。

鱼一辈子用它的鳃来呼吸、滤食、摄食或者排泄,半张的鳃盖支起一块滤网,把水中溶氧和浮游生物网罗进血管或者口腔里,同时把氨氮排泄出去,以此维持生命正常运转。鱼并不知道,有一天它赖以为生的滤网,会结实地栽在别的网格上。

爸把肥大的鲢鱼、鲩鱼拣进桶,把瘦小的抛回塘里。不可透视的水里起伏着一大片不安的喘息。

我遭遇了巨大的音障,声源也许来自水里的喘息,也许来自身体的某个或某几个器官的叛变,与障壁发生了共振。耳膜鼓胀得像充了气,我无法阻止震波无边际地蔓延。

我歇斯底里地与障壁死嗑,直至嗑出一个缺口,声音才戛然而止,音障像雾一样消散。

我醒了。

光有极强的穿透力,它不动声色地刺透窗帘和我的眼睑。清晨六点半。生物钟在双休日仍准点到分毫不差。

我用眼罩强行留住睡意。窗外榕树上瞎忙的鸟儿,环卫工清扫路面的刮擦,晨练大妈的广场曲,合着将睡意赶尽。

我懊恼地扯掉眼罩捡起手机,几十条未读信息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像要挣脱某种禁锢。

绩效群温馨提示充分利用周末;信息群约稿,时间下限是周一上午下班前;家长群一布置青年大学习和禁毒知识学习,群二通报红领巾爱学习和防溺水安全学习尚未完成的名单。

文友小烨发来新作让我修改;远房表亲的女儿叛逆出天际,让我设法把她从云端扯下来;同学陆玮的新店周日开张,让我写几句剪彩致辞;财务范奇让我帮“浏览”一下评优材料……还有一些闲聊信息。

我的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滑动,心里慨叹微信这位仁兄真是神通广大,他二十四小时天南地北地搬运信息,他的有求必应让我无所适从。

退出微信,我登录学习强国播放新闻,边听边放米下锅、洗脸漱口、喝温开水。

炒了一小碟薯叶,喝粥,打扫卫生。

罗伯特·麦基的《故事》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去年在《广西文学》改稿班,田耳老师的课听得我热血沸腾,课间立刻向当当先生订购了三本书,《故事》就是其中之一。书回来后一口气看完马原的《虚构之刀》。《故事》刚看了四十页,各种忙乱就掠夺了我的时间,《故事》被晾在书架上了。

其实这只是我懒惰的托词罢了。时间是最不讲情面的,谁不珍惜它,它就果断抛弃谁。我若把时间握在掌心,又怎会沦落至没有时间看书的境地。

原来看过的四十页已经原路退回给罗伯特·麦基了。我只好从头再看。刚翻到第十页,表亲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说,他刚打了两巴掌那擅自停学两星期的女儿,她离家出走了。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帮说服她回校上课,否则她将被学校开除学籍。

被人奉为救世主,供上神台并没有给我带来愉悦的体验。我背后凉飕飕的。在这之前,我的数次电话、数条信息,都在他女儿手机里遭遇了极端寒潮,被彻底冻结了。

我想说,也许过度的干涉令孩子像刺猬一样,竖起一身坚硬的刺来保护自己。现在别说是电话这种缥缈的纽带,哪怕面对面,她也不见得就收起那身刺。何况我们一个在廣西、一个在湖南,隔着九百多公里的距离,隔着十六载从未谋面的陌生。

我的话语在触及他的无措与焦虑之后瞬间萎缩到脚下。“那我试试看吧。”雾一样的语言飘过我的嘴角。

“那就拜托你了”,他声音有点黏腻,像附着在水草上的蜗牛。

我飞快地按下那一串数字,一次又一次,前九次被摁掉了,第十次对方冰冷而客气地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第十次我是倒着拨那一串数字的。

手机郁闷地砸到桌面,我又不甘心地捡起来,编了一条能用上“苦口婆心”“推心置腹”“换位思考”等形容词的信息,发送过去。

办公室伍秋叶来电,我犹豫再三还是接了。秋叶说办公室采购了一批物品,现在文具公司送到单位了,我离单位最近,让我过去照单清点收货。我换衣出发。

开门被吓了一大跳。

门把手上挂着一条六七斤重的大鲩鱼。鱼尾套着绳索倒挂,鳃盖微张,轻轻翕动,身上多处鳞片不同程度刮伤或脱落,半闭的眼睛呆滞无光,想必它已经清醒地认识到,徒劳的挣扎只会加速进入命运法则,干脆从容而安静。绑着鱼尾的绳索在“补眠中,请勿扰”的便签纸上晃来晃去。

自小爸就给我科普,鲩鱼倒挂着,即使鳞片干了,仍可以活大半天。那些年,爸捕到大鲩鱼,就让我们走路送到八公里远的外婆家,鲩鱼倒挂在扁担两头。

我把鱼提回厨房,打电话给爸。他很大声地说:“鱼吵醒你了吗?我回到半路了,本想过会再给你电话。醒了,就趁新鲜整来吃了再睡,千万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晚上能十一点睡就别十二点……”他的话被风和车流扯得七零八落。

我连连答应,内心着实讨厌阳奉阴违的自己。时间从不允许我早睡。

从单位回来,鱼仍一动不动地倒挂着,我用手碰碰它,它的鳃盖才突然想起来似的合了一下又半张着,我嘴巴不由得也半张开来。

手机又弹出几条信息,我不得不佩服信息这张网的无处不在,我身不由己地附着在其中。

(二)

晚饭后我习惯穿行于花圃间鹅卵石铺的小路,这里清静,适合沉思。

落滿榕树叶的石凳上,踡着李姐。我猫过去用力一拍她的背。她没有抬起头,肩膀微微地颤抖。我坐下,双手搭在她肩上。

暮色填满了我和她之间的每一处空隙,填满了天地间每一处空隙,物体与物体之间的界限渐次模糊,世间万物在暮色里成了一个共同体。

亮起来的夜灯把暮色次第分割,灯光让我们的影子连在一起。

光的暗影里,夜越来越浓重。时间在黑暗里流动,人流在时间里流动。

一片、两片、三片……当第六片榕树叶落在李姐微鬈的发梢上时,她腾地站起来,掸掸衣衫,仿佛叶片是落在衣衫上而不是头发上。我的指尖刚要触及她发梢的叶片,她突然飞快地回头瞟我一眼,嘴角弯出浅浅的弧度,继而回转,背单薄得像一片纸。

我们并肩走,左脚、右脚,步调出奇地一致,像训练过的女兵。时间沉默在夜的沉默里,它们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

十来分钟后,她快步向前,与我拉开了两三米的距离,像一个伫立在暗淡的夜灯下的影子。她仰起头,目光聚焦夜空某个虚无的点,轻轻叹一口气:“你不问吗?”

我摇摇头。

她转过身来,似乎在等一个回答,也似乎在酝酿一个开头。

我走上前,站在她对面。

“她又找我要钱了,因为我弟。我弟别的本领不大,花钱的本领却不小。每个月的房租、水电、伙食等开销已经够我负担的了,孩子的课外辅导更是掏空了我。我三个月没来月经了,但没去检查,怕检出来反而无措。”她声音越来越小,直至缩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夜风中。

“钱在我和她之间只有单向流通。这些年来,她名正言顺找我要的,以借为托词要的不下八万,她永远不会缩回那只伸过来的手。她和我爸、我弟和弟媳四个人围着两个孩子转,我自己拖着俩小孩。可她总是明白账糊涂算,我弟填满了她的视野,我是她视野边界那条可有可无的虚线。我去年住院一星期,她来过一次电话,说老师催交我侄子学习跆拳道的费用,我弟投资又亏了本,债主上门逼债,问我能不能想想办法……”

风大起来,某种既有的节奏被打乱了,像风的呼喊。

李姐口中的“她”是李姐的亲妈。

我张张嘴,却无法拼凑出一句符合语境的话,只好很沮丧地闭嘴。我的口头表达力总是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它兴许是对我的嘴巴有什么误解了。

李姐丈夫八年前病故,留给她两个孩子,都不到十岁。她弟的大儿子读初中以来,一直在她那儿吃住。李姐当三个孩子的妈,接送煮吃,三百六十五天像机器一样转。

“我与她的关系,全在她自定的规则里。或亲人或外人,随着规则变换而成为不同的角色。我累了,不想再成为谁的角色,只想做自己。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夜风渐强,如李姐的呼吸,如我的心跳。

上星期,一个学生家长来找我,他很沮丧地说他孩子中考失手了,语文B+。他两手局促地垂下又拴起,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安放。

我无言地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

这学生很有语言天赋,她笔下的人物能从纸上走出来,与读者对话。阅读理解,她也有独到的见解,不知道她是怎样从A+跌落至B+层面的。

我倒了一杯水给家长,请他坐下。他没有坐,仍不断地替他的双手寻找一个合适的安放之处。我站在他旁边。

“老师,麻烦你帮放她进龚州中学,否则她这辈子就完了。老师,我不会亏待你的,求求你了。”他颤抖的手仍然不断交替着。

“我很遗憾,听到这消息。我一直很看好她,她是文学的好苗子,如果能,我一定帮。”

“求您了,老师,您一定要帮帮她,只有您能帮她了。”他凑到我面前。

“可是录取规则就摆在那里,谁都不应该也无法越过规则去操作,这是绝大多数人认可的公平的法则,群众会擦亮他们的眼睛去捍卫录取的公平公正。我女儿也考不好,她所向往的学校估计也录取不到她。我也只能遵循法则。”

我感到口干舌燥。

“不!您一定要帮这个忙,茶水少不了您的!”他提高了声音,双脚微微地颤抖。

太阳穴剧烈地跳动,空气太沉闷了,我推开窗户。女儿考试失利成了我心中那弹不动的弦,如今这弦更沉了。

“你在这里上班,要放个学生不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吗,我保证不会亏待你!”他激动地提高了声音,用力拍一下胸膛。他的手终于忘记了局促,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从教育系统调到行政系统的我成了他“商谈”的筹码。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在哪上班都得遵守社会规则,现在都是网上录取,公开公平公正。如果合乎法则,我会倾力而为,不需要任何回报,因为是她好学上进,你懂吗!”

他并没有死心,脖子拧得老粗,脸色绛红,眼睛血红,像喝了酒。嘴巴不断开合,罗列一堆他自以为的社会规则。

我突然词穷,连一个字都吐不出。一阵眩晕袭来,我摆摆手示意他打住,他认定我不肯帮,愤愤离开。

前后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牵扯着我的心,直至撕裂。我再也无法把先前那个可怜巴巴又局促的人与后来这个自以为是又愤愤不平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后来,这位家长又让他的女儿来“探望”我。我不在家,学生留下字条回去了,我一言不发地盯着留言条半晌,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突地跳动。

“算了,我本不该说这些,说了又能怎么样呢,世界本就如此。”她回头一笑,继续往前走,树影落在她的脸上,我看不清她的五官,但我固执地认为她的笑是潮湿的。

我懊恼刚才的神游,更懊恼自己竟然如此沉默,草木尚且懂得摇摆应和,莫非我竟不如草木。

我用与她一致的步调无力地诠释着我的真诚。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往回走,不再说话。

暴风雨要来了。风叫嚣着推搡树木,树木在摇摇摆摆中拼命稳住自己。树木尚且如此,我们又如何能幸免?茫茫天地中,我们都在安与危的夹缝中艰难前行。

一旦陷入“危”的境地,就会竭力挣扎,直至筋疲力尽,甚至完全失去了自己,如那條鳃盖半张的鱼。

(三)

年底,各种统计与总结、计划扎堆集合,时间单位因承载了大量的工作而过度饱和。个人的小情绪在饱和的时间容积里无处安放,躯体和大脑像陀螺一样高速运转。

再坚持二十天,就是春节假了。这样的倒计时无疑是最有效的强心针,让人每日都在前一天的疲倦中满血复活。

关键时刻单位又临时承接了一个重大会议。时间与任务像两根增生的肋骨,压迫得胸口极其沉闷,连深呼吸都是一种奢望。

单位进入一级备战状态。办公室的电话铃铆起劲儿此起彼伏,过道和楼梯里的脚步如疾风骤雨。深夜十一点,办公楼还斗志昂扬。我们已经正面与时间交锋,要在被动的境地里取得绝对的主动权。

经过七个日夜的协作奋战,大会如期召开。效果远比预期好,各个议程的衔接顺畅得像朝阳洒下的金色流苏。大会胜利闭幕,身体无限的张力随着帷幕的落下而疲软下来,我瘫坐在办公桌前。

桌面的水杯浮动着温软的热气,对面的小王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乳白的气体模糊了他轮廓分明的五官。短促的咳嗽夹着烟嘶哑地拉着。一支燃烧的烟头,两只被呛红的眼睛,在烟雾中倔强地支撑着。

小王是百色人,他爸五天前从工地的脚手架上摔下来,断了三根肋骨。消息传来,他一边竖起耳朵接听,一边编排会议日程表,键盘那沉闷无序的敲击声湮没在打印机与复印机粗重的喘息里。

此刻,办公室暂时回归寂静,只有小王的咳嗽声不断撞击着办公室的门窗。

我想起那条倒挂在门把手上的鳃盖半张的鱼。

多年未谋面的前同事约明晚小聚。我的小情绪从烟雾中暂时解放出来,和前同事天南地北地吹了几句。

电话一挂,工作立即复位。否则第二天无法把超载的工作量全部压缩在一个工作日内。

我迟到了半小时,同事们围成两桌坐等。

我无数次想象我们见面时的激动、欣喜甚至是拥抱,可此刻,我们都胶着了似的。我就那样站着对他们笑,他们也坐在原位对着我笑,就像我刚才还在这里,只不过是出去了一圈,现在归位而已。

然而,我从他们身上逮着时间流过的痕迹,也从他们眼睛里逮着时间从我身上流过的痕迹。这提醒我,那段横亘在我们面前的岁月是无比真实的。

大约教书匠聚在一起,话题总不可免俗地落到学生身上。我向同事们打听一些学生的现状,好些学生的名字我都要回忆一会儿才记起,有的至今仍未记起。他们知道一些,有些也没有音讯。

我们简述各自知道的学生的境况,不少学生成才了,当然大多数也只是平凡人,我们也只是平凡人。

我们忆及当年一起策划的活动,忆及教学中的经典故事,忆及那年暴雨,赶在洪峰到来前把孩子一个个递过河对岸……我们把话题往岁月的深远处延伸,往时间的虚无处延伸。

这一刻,时间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有故人和回忆的温度。

话题最终转回我们的孩子身上,这大体是中老年群体的共同嗜好。

当年的大姑娘如今已经成了小姑娘或小伙子的娘。育儿的烦恼是共性的。家长与教师双重角色扮演是一门艺术,我们在提升自身艺术修养的路上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进行角色切换或者角色重合。

望着彼此不再年轻的脸,我们不约而同地中止话题。

退休的叶老和郑老缺席今晚的聚餐。叶老在家里接送孙子,电话那端的声音远不及当年清朗,他说他儿子在临江工业园上班。我的脑子里立即弹出一张脸,那简直就是当年的叶老。一样的肤色,一样的轮廓,一样的眼神,因中间夹了一段岁月而有了身高、肌肤饱和度等形体的差异。

因工作关系我和他儿子有过好几次接触,只是彼此眼里都只有工作,人脸轮廓等工作以外的内容不纳入视线范围。

郑老在番禺替儿女看家,闲暇时练习园艺,把自家庭院布置得有模有样,可身体抱恙,不宜长途舟车劳顿。

在歌厅,退休的李老建议先集体来一曲《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嗓音不复当年的圆润,因唱的人用了情,歌声仍有质感。

集体唱毕,各人自由点歌,霸屏的仍是上世纪60年代至90年代之间的老歌。罗老师唱了一首《年华》,充满磁性的歌声与他花白的头发建立了某种紧密的联系。他还不到五十岁,不知道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

我在他们唱歌的间隙与陈老闲聊。陈老退休后在自家的四级林地上种了八十亩经济作物沃柑。今年花盛,果多,前期已经作了疏果处理,如今正是果熟季节。他得意地邀请我年前务必到他果园走走。

已经退休的同事们也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我们用歌声筑起欢乐的堤坝。沿着堤坝回溯,重遇年轻气盛的自己,我们有着极其充沛的精力,恍若真的在时间的隧道里涅槃了一般。

然而仿佛被巫婆诅咒了一般,零时一到,我们立刻被打回了原形。瞌睡虫不依不饶地与我们对抗,我们抗衡了不到二十分钟,便向它们缴械投降了。

歌厅外,冷风扑面而来,我哆嗦着裹紧外套。刘老师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我们瑟缩着往停车场走。

到了停车场,我们停下脚步站了十来秒,就缩回各自的车上。我们没有说再见。歌声与欢笑留在了午夜以前的时分,午夜以后的孤独和沉思我们打包带走。

室外温度摄氏十二度,寒冷的体感如此强烈。用一件薄外套轻松应付低温的年华已经远逝。我们于不知不觉中被时间潜规则了。

季节更迭,草木枯荣,候鸟来去,生老病死,世间万物谁能置身于时间的法则外呢?那条鳃盖半张的鱼不能,我们也不能。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和那条鳃盖半张的鱼并无二致。

【彭敏艳,广西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中国校园文学》《广西文学》《红豆》《三月三》《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作家报》《作家报》等。是《中国青年作家报》首个特约编辑。曾获中国第二届志愿文学大赛小说类一等奖、三等奖和广西第四届网络文学大赛散文类三等奖等多个奖项。】

责任编辑   韦 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