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星
“心如铁石要长久,气吞云梦略从容”是我的老师卫俊秀先生在世时最爱写的句子。他写这幅字常采用连绵大草的笔法,意在傅山与怀素之间,狂笔藤绕,气势恢宏,的确写出了“气吞云梦”的感觉。
我上大学二年级时的一天,我帮市书协跑腿送通知去了一位当红书法家的家。那位书法家说:“你们师大是不是有个卫俊秀?”我说是的。“他给日本一位书法家写了一幅字,人家装裱后拍了一张照片,去年我去日本见了这个人,人家请我将这张照片带回国转交给卫俊秀作为留念。这照片在我这儿放了快一年了,我平时事情太多,没时间专门去你们师大送,正好,你今天来了,你就把这张照片拿回去给卫俊秀吧。”
按年龄,这位书家在卫老跟前应该是晚辈,但偏偏他自视甚高,哪里会把卫老放在眼里。20世纪80年代初,这位书家可谓红遍全国,名气很大,而那时候卫俊秀的名气还不出西安市的书法圈子。所以,他当时对我说话的神情是非常傲慢的,语气间对卫老也是不屑一顾的。如果这位书家真正懂得书法艺术的真谛,知道距离他不远的卫俊秀先生是一位真正的碑学大家,便不会如此了,可惜他不懂。当时,我把照片接到手一看,内容是“心如铁石要长久,气吞云梦略从容”,照片虽小,但卫老的字幅气势却特别大,很有一种千军万马一驰千里的感觉。我将照片拿回师大后放在我们宿舍认真地看了一周左右,才拿去送给卫老。
卫老接到照片甚是高兴,说这个日本人是如何如何喜欢他的字,他又如何如何在日本人面前用书法给咱们中国人争了一口气……在他谈得正神采飞扬时,我说:“卫老,这幅字我很喜欢,您能不能给我也写一幅这样的狂草?”没想到卫老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我马上就给卫老铺纸,只见他右手执笔,左手平放托在右手腕下,左右胳膊回环运动,时而用笔沉着如力透纸背,时而疾速杀纸若雷奔电掣。约不到十分钟,一幅绵延狂草就创作了出来。令我异常激动的是,给我写的这幅远远超过了给日本人写的那幅。写完卫老自己都高兴了,连连说:“这幅好!这幅好……”
这幅字在我家挂了好多年,不知打动了多少读者,每有人来我家,都要在这幅字面前伫立良久,欣赏不已。
1993年,我考入西安美术学院国画系读研究生。有一位朋友平时对我多有帮助,有一天,我见他对卫老的这幅字很感兴趣,欣赏不已,就割爱将之送给了他。然而,从这一天起,我的魂也一同随着这幅字去了。人常说“魂牵梦绕”,这幅字,可真让我对这四个字体会得很深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