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埒陶白升别义,丹漆随梦渐境佳
——浅谈关于传统瓷胎漆器工艺与未来发展

2021-12-15 13:30王靖壹
大众文艺 2021年22期
关键词:雕漆大漆漆器

王靖壹

(北京工业大学,北京 100124)

在人类漫长的文明研究与发展中,材料的尝试与应用推动着文明前进发展的脚步。不可否认,器物的产生悄悄地改变着人类生产生活的习惯与质量。正如从远古时代开始,人类从打制石器到磨制石器应用于生活,再到如今应用橡胶、塑料等高效材质来改变人类的生活方式和提升各方面的生活品质。瓷器与漆材质的结合亦是如此,将两种我国具代表性的具有悠久历史材质的加以结合,其成果可谓锦上添花。

中华千年历史积淀的漆工艺,可以追溯至八千年前的跨河桥文化。工艺于历史发展中逐渐积淀,如陶瓷历史一般源远。二者的结合即为工艺发展的革新与缘分,也为后期的装饰创作制造了无限的可能。关于大漆,最简单直白的理解便是从漆树上用刀割“ V”字形切口而留下的液体。这种只产生于东南亚地区的“珍惜”液体起初呈乳白色,待接触空气立即氧化变为棕褐色,在温度达到20-30摄氏度、湿度达到60-80度左右会彻底干燥变为熟褐色(深褐色)。“髹漆”,谓以漆涂物。中国人髹漆的历史已有千年,以跨河桥漆弓为首逐渐发扬并被广泛延伸应用,至今已有近百种素髹技法。其丰富多彩的应用演变,不仅体现了我国古人与近代前辈丰富智慧的积累,也印证了在历史长河发展中各国文化的交融、共同进步的特性。

一、漆与瓷结合的历史

瓷胎与漆材料结合创新出瓷胎漆器,正是印证这一特性的工艺之一。瓷胎漆器源于唐朝的秘色瓷,胎体采用素烧,并结合大漆中的髹涂工艺,将两种不同属性的材料加以结合,使器物浑然天成,美不胜收。关于古代漆工艺记载最为详尽的著作《髹饰录》曾提及“窑胎”一词,即以陶或瓷为胎体而制成的漆器。由于古时漆器属于等级较高且为有权势的贵族阶层才可以使用的器物,所以彩绘陶器所制成的随葬品多为模仿品和替代品。在我国发掘的江陵楚墓、隋唐墓等墓葬出土的彩陶陪葬品皆是如此。这些器物的产生,也为瓷胎漆器的发展起到了奠定的基础。

关于瓷胎漆器工艺的制作,在此也稍做说明。以白瓷胎为例,在素胎表面进行彩漆素髹可以进行髹涂、变涂,而后放置烤箱以150摄氏度烘烤3个小时即可烘干。随后进行过水、砂纸打磨退光,最后推光楷清。漆与瓷的质地均通透自然,两者结合既是肌理效果间的相辅相成,也是色彩冷暖对比之间互补。两种材料的结合,代替了传统釉料烧制完全不同的质感及效果,不同于过往的光泽质地。古人云“丹漆不文,白玉不雕”,大漆鲜艳的色彩,与陶瓷独有的温润互相协调呼应,尽显两种材质自身独到之美。

故宫博物院馆藏,清康熙年间“瓷胎剔犀瓶”,器型通体为剔犀雕漆工艺。“剔犀”即在胎体表面素髹朱漆和黑漆数百道,带荫干后用刻刀等工具进行“花雕”,其工艺之繁杂、精致蕴含了中国古人非凡的智慧与经验。“瓷胎剔犀瓶”虽通体为雕漆工艺,但其瓶底却为瓷质。现代关于雕漆工艺,具有代表性的两个地区即:北京的“燕京八绝”之一,剔红雕漆;山西的雕漆,云雕漆器。工艺相同,趋近的历史文化使相隔千里的工艺相互呼应、共同传承。

沈阳故宫博物院馆藏,清乾隆年间“仿红雕漆描金缠枝花暗八仙冠架”,器型通体为柱体为主,顶部为球形帽托、立柱连接、海棠形制底座三部分组合而成。器皿通体为仿制剔红工艺所制,即在瓷胎上经“雕剔”加工后,入窑烧制为素胎质地,再表面施以丹漆入窑烧制而成。其器物表面雕琢精致,纹饰异于精美通体有菊瓣花纹盘绕,底部为素胎蓝花耳壁进行四面装饰,表面纹饰施以祥云纹饰。与通体红色朱漆及纹饰相呼应,冷暖和谐也有质感更替的制作启发。通体为朱色,雕漆处描以金漆,美妙绝伦。

由上述两件藏品可见,“漆”与“瓷”材料之间的碰撞与结合具有悠久的历史记载。明清时期由于国力逐步鼎盛,漆器的制作逐渐上升为追求奢华为主流。工艺制作角度而言,清代漆器也为漆工艺制作之顶峰。漆工艺极为奢华的制作形制也影响到了瓷器的制作和造型。由于当时社会需求过量,清造办处有记载:雍正下旨命年希尧在江西烧制磁器处,将无外釉磁漆烧制些来以便漆作。由此也可见,漆与瓷工艺的结合在清代结合之密切,使用之普及。手工艺的发展与进步,离不开手工匠人不懈的制作与革新,客观社会因素如国力的强弱、产品的需求量等也起着密不可分的因素。

二、漆与瓷的延伸与发展

漆与瓷的结合不单体现在器物原始工序制造之上,在手工艺不断发展演变的历史进程中,珍贵瓷器修复的技艺也与大漆这一材质有所结合。金缮工艺的诞生源于漆技艺中的泥金彩绘,关于漆艺制作著作《髹饰录》尚古第十八章有提及:“补缀:补古器之缺”,从中可以得知大漆可作为器物修复之用。15世纪末中国的泥金工艺与陶瓷工艺逐步传播至日本,日本人逐渐提炼为一种二者结合的技艺名为金缮。金缮的形成也与两国文化沟通密不可分,日本江户时代儒学家伊藤东涯所著《蚂蜡绊茶欧记》中记载,中国赠送给日本一只南宋龙泉窑茶碗被视为至上珍贵,到室町时代由于时间的推移逐渐出现裂痕和破损。无奈时过境迁无法找到相同款式,而促成用漆、箔等材料进行修缮。漆缮工艺也就此诞生于世。在日本,金缮工艺受到侘寂美学影响非常之大。侘寂(Wabi sabi)一词,源于15世纪的日本茶道,在日本有着举足轻重之影响。铃木大拙说过:“不完整的形式和有缺陷的事物都更能表达精神。因为太完美的形式容易使人将注意力转向形式本身而忽视内部的真实。”对于漆与瓷二者在修复与破损这一应用中,尊重损坏。保有尊重理解之情是手工艺人无限的包容性,也是器物历练过程中发展传承的必修之道。

在有关大漆与陶瓷的工艺结合中,不得不提及“漆砂”这一工艺,其与瓷胎漆器有所区别却也有相通之处。纵观历史,漆与陶的缘分早在八千年前的漆弓与一万多年前的灰陶时就已注定。新石器时期漆与陶的结合就已出现,当时漆主要作为陶器的修饰材料,陶器是漆工艺的主要载体。漆砂工艺作为漆陶工艺发展中的一条分支,在早期的工艺制作中以雕漆形式为主要特色。漆砂工艺始于宋代之前,用大漆调和紫色颜料以及细沙髹成。这项工艺于乾隆年间由扬州髹漆艺人卢颖之恢复,至道光年间,其孙卢葵生用紫推光漆髹涂,再退光仿紫砂陶,研制成紫油砂漆壶、砚台等“漆砂”器物。

现故宫博物院馆藏有清代卢葵生款漆砂砚。砚台通体为褐紫色,为斑驳磨砂质感,仔细观看其中肌理变化不难发现有颗粒光泽,这是漆与紫砂结合后异于平常的特性独有魅力。砚台中心部为大漆工艺中镶嵌工艺的“百宝嵌”,镶嵌玉石玛瑙雕琢而成的花卉纹饰。玉石颜色冷暖得当饱和温婉,与漆砂材质相呼应,无喧宾夺主尽显相得益彰。砚台通体温和圆润,将漆工艺与紫砂材质完美结合。保留紫砂本身质感的同时,也蕴含大漆自身温润神秘的光泽效果。

发展至现代,大漆与陶瓷工艺的结合也在逐步进步与发展中。如福建泉州传统“漆线雕”,即在陶瓷表面以藻灰加大漆制成漆线,以“云盘式”在器物表面进行雕饰,结合现代材料使这一工艺在原有基础上得到提升,使其成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广东阳江市轻工艺场将传统瓷胎漆器加以改良,成为“漆瓷”,即对瓷胎表面进行脱釉处理,使漆膜可以牢固地附着在瓷胎之上,并兼顾坚韧、平光等特点。此类工艺品在海外也受到青睐。关于漆与瓷的金缮修复应用方面,2006年宁波濒临失传的泥金彩绘工艺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且由于近年来我国茶文化及文玩收藏逐渐兴起,金缮工艺也相应地被更多人所熟知,手工兴趣课程、材料制作包等形式相应产生。国内外各界艺术家应用漆艺金缮这一技法,衍生发扬出更多充满惊奇的艺术作品。相应的关于漆艺、瓷器等非遗手工传承班、创新研习班循序诞生,不仅吸收了各界非遗传承人及各艺术类学科高校人才的踊跃加入,也吸引了社会各个行业工艺爱好者。由此可见,手工技艺的提升,不仅侧面向世界宣扬了我国大漆与陶瓷工艺,也为国家创收外汇,具有广阔的经济前景和无限的持续发展空间。

中华手工技艺是从古至今,手工艺人历尽千年逐步提炼进化而演变成的无价之宝。陶瓷漆工艺的发扬,是漆与瓷在手工艺历史发展中的一次幸福的邂逅,也为技艺创新建立了更多的惊喜与可能。春秋战国时期记述古代传统手工制作与规则的文献《考工记》具有辩证的提出天、地、材、工,四者结合才可在技艺制作中尽善尽美、继承发扬。手工艺的延续不单是工的制作的延续,也是在技艺传承过程中不断借前人巧记不断探索创新。在中国几千年悠久文明的沉积中,我们收获了很多优良美好的技艺与经验,其丰富着我们的生活,也渲染着历史。这些经过历史沉淀积累后的文明轨迹,我们应该倍加珍惜与发扬。

猜你喜欢
雕漆大漆漆器
李凤作品
战国漆器的设计研究
漆器的探秘与鉴赏
刘博闻:将雕漆创新进行到底
漆器收藏三问
百里千刀一斤漆 薪火相承守匠心
雕漆国家级非遗传承人文乾刚:别无选择的成功
不该屈尊的大美漆器
文乾刚雕漆艺术再现千年雕漆的传世之美
“80后”小伙儿以刀代笔 传承非遗雕漆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