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恒银
1976年年底,我从下放的农村招工到安徽省地矿局337地质队(现313地质队),成为一名地质钻探工人。
地质钻探是地质行业中最艰苦的工种,工作在荒郊野外和崇山峻岭中,坚守在钻机平台上。昼夜三班倒,整天都是一身泥浆一身油污。过去曾有人这样形容地质钻探工作者:“远看像个要饭的,近看像个捡破烂的,细看是个搞钻探的。”上世纪70年代前后,在野外勘探没有房屋住,有时就只能住在老百姓家的牛羊棚里,晚上照明用的是煤油灯。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全班在一起听收音机,生活十分单调。刚招工那几年,有些新的学徒工看见这种工作环境就找机会调出了单位,有的干脆辞职或改换了工种。
我也曾经一度感到彷徨和苦闷。面对一望无际的荒地和孤零零的几台钻机,我无数次地问自己:干这行有出息吗?直到后来,一位地质队领导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你们别看现在这里一片荒凉,可是这里的地下埋藏着大量的‘宝藏,要靠你们青年人把它勘探出来,在不远的将来,这里就是一座城市,地质勘探是国家建设的‘地下尖兵,从事地质找矿是我们的无上光荣。”正是这样一番话,触动了我的心灵,改变了我徘徊不定的想法。
1977年10月的一个晚上,我在安徽霍邱铁矿勘探施工钻机平台上夜班。接班时,钻孔内钻头被脱落的碎石块卡住,班长用钻机强力上提钻杆时把钻机底脚螺丝拉断了,钻机也就跟着倒了,班长一下子被弹出2米多高,落在钻塔的一个拐角。此时,钻机机房内柴油发电机也熄火了,机房漆黑一片。我点亮小马灯,找到了班长。见到班长头部被碰裂流血不止,已处于半昏迷状态。我立即背起班长,另一个学徒工手提小马灯引路,我们艰难地走了约3公里的田埂路把班长背到能通车的土公路边,然后联系车辆把班长运送到地质队医院进行抢救。当时我脱下工作服,才发现衣服早已被班长的鲜血和自己的汗水浸透了。经过抢救的班长,虽然命被救了回来,但是他再也不能从事野外钻探工作了。这桩突如其来的事故,对我震动很大。
当时我国钻探的设备和技术十分落后,安全事故时有发生。但是,那一次的事故使我至今心有余悸。我暗暗立下決心,一定要改变这种状况。于是,我开始进行一些钻探技术方面的小改小革。但在这个过程中,遇到很多难题,这使我意识到自身基础理论知识的欠缺。要想更加深入地研究,改变钻探技术落后的现状,必须要具备一定的理论知识。
1978年年底,我重拾书本考入安徽省地质职工大学,学习探矿工程专业。1982年毕业后,我怀揣着干地质钻探工作的初心和信心,毅然放弃城市的工作机会,继续回到地质队从事野外钻探和技术研究。没曾想,一干就是一辈子。
干钻探工作的45年来,我有1万多天从事野外钻探工作,走遍了大江南北、淮河两岸,参加了许多大型、特大型矿区的地质勘探工作。让我倍感自豪的是,我们在霍邱找到了储量位居华东第一、全国第五的特大型铁矿,在金寨沙坪沟找到了单矿体储量世界第一的特大型钼矿。我亲手设计施工近千个钻孔,完成地下钻探工作量约50万米,创造了没有报废一个钻孔的奇迹。
俗话说:“上天不易,入地更难”,钻探深度也代表着国家的科学技术水平。这些年,我带领团队,采用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钻探设备和技术,将我国地质找矿深度从1000米以浅推进至3000米以深的国际先进水平。这项成果在全国10余个省份、30余个矿区进行了推广应用,产生了千亿元的经济价值和巨大的社会效益。
我今年65岁了,只要身体不垮,就还要继续为国家地质事业和家乡建设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抓紧多做些工作,同时发挥劳模工匠创新工作室的作用,为年青一代钻探技术人才培养和钻探技术可持续发展,尽自己的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