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黄河民俗文化是以北方麦黍农耕文化为基础的,它哺育了世世代代的中华民族儿女,留存了丰厚的传统民俗遗产,有声有色地展现了北方大地独有的勇武风格和粗犷气漩,非常值得去挖掘和探究。本文立足菏泽,通过调查走访,总结了黄河滩区人民长期生产、生活诸方面的风俗民情。
【关键词】黄河滩区;农业生产;习俗;调查
【中图分类号】F59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1)18-062-03
【本文著录格式】郑丹.黄河滩区农业生产习俗调查[J].中国民族博览,2021,9(18):62-64.
黄河,是中华民族古代文明的摇篮,又是人类文化发祥的大河流域之一。黄河文化以其独具的人文地理特色和民俗民风特色奠定了中华民族本土文化的深厚根基。近年来,笔者曾多次走进黄河滩区,得到不少黄河滩区人民长期生产、生活诸方面的风俗民情。下面就以山东省菏泽市为主例述之。
一、滩地的形成
千百年来,奔腾咆哮的黄河以携带泥沙巨多而著称于世。黄河水少沙多,水沙异源,善淤、善决、善徙,形成了独特的地形——滩地。它是黄河流域特有的地形。滩地,是指黄河两岸南北大堤之间,洪水时被水淹没,为河流在洪水期间淤积的土地。滩地地势平坦或微有起伏。山东省菏泽市境内的黄河滩地更有明显的界限,就是两条大堤之间的土地。这些区域,通常被称作“滩区”。
在大洪水期形成,中、小洪水不再漫滩的地方,通常叫作“中滩”“二滩”,滩区中的可耕地大部分集中在这里。为了耕作的方便,滩区的村庄也大半建在这里。地处鲁西南的山东省菏泽市,辖8县一区,其中郓城县、-城县、牡丹区和东明县是沿黄河县区。沿黄滩区全长120多千米,滩区耕地面积3838万亩。目前,生活在蜿蜒起伏的黄河滩区的农民,就有16个乡镇的225个村庄,14.68万人。
二、特别的种麦方式
黄河从秋季枯水,到来年麦收,是最宜耕作的一段时间,所以当地农民最重视冬小麦的播种,最有指望的就是这一季麦子,有人称之为“一水一麦”,俗谚也说:“庄稼老头活一百,不能忘了种早麦。”“黄水抛天没人管,种不好麦子就傻脸。”
滩区种麦,和一般地方种麦有很大的不同,其形式特殊可见一斑。种麦的方法,依当年枯水期的早晚有所不同。
撒麦。秋分为种麦的季节,到这时如果地淤得厚,水下去得早,新淤的土地裂开一道道龟纹缝隙,农民称为“裂缝”,种麦就十分容易,一人在前撒种,一人用大扫帚把种子扫入裂缝中,播种即告完毕,一家种十亩八亩麦子,三两天就种完了。
犁漏。如果水下去的晚,土地不能开裂,种麦就用耧具,有“犁漏”和“草上飞”两种耧具。所说的“犁漏”就是将普通的耧的耧铧子卸下,换上犁漏子,耧铧子有两个翅,在胶泥地里拱不动,犁漏子前面像两片刀刃,后面无翅,能在湿地里豁开两道缝,使麦种下地。“草上飞”是一种轻型的耧,便于在泥泞地里操作。胶泥地发软,容易陷脚,下地种麦的人,用柳条编成长方形片子绑在脚上,俗称为“拍子”。“拍子”大约一尺宽、一尺半长,因为两只“拍”子会相碰,穿“拍子”的人必须分开腿行走,动作颇不方便。
撒澎泥。到最后还是“稀泥糊涂儿”犁漏子也不能进地的地方,只好把麦种撒在稀泥里,俗称“撒澎泥儿”。種大麦。如果河水退的再晚的话,那就要等春节后的初春时节种大麦了。因为大麦的生长期短,虽然口感不好,可总比没有收成的好。所以人们等水下去后就及时地撒种上大麦。
滩区种麦,极少田间管理措施,播下种子就待来年初夏收获。农谚说:“小满(桑)椹子黑,芒种吃打麦。”滩区收麦,长得好的用镰割,妇女割麦比男人快。麦子长得细弱的地块,不用麦镰用铲戗,将一把“斜铲”磨得飞快,安上一丈多长的铲杆铲刃对准麦根,抵在腰间向前推,一推老远,戗完以后用耙子搂成溜,再用桑叉挑成堆,准备装车。
除一季冬小麦外,受洪水制约,其他农作物难保有种有收。但滩区农民还是想方设法,种植各种粮油作物。“大秋种高粱,小秋种绿豆,耐淹耐旱又早收。”“想快多种黍和稷,四十五天回仓里。”“谷子黄,芝麻香,拨拉两籽压地帮。”(在地头地脑种谷子与芝麻)“种黄豆,费神多,风险大,合不着。”“边远荒地种黑豆,省籽压地不少收。”“早种葫芦和瓜菜,黄水来了抢着拽。”“红薯萝卜不能种,黄水来了搭个净。”“水里捞麻,旱地种花。”(棉花要种在旱地里,黉尘地不妨种麻。)处处都显示出滩区人民与洪水周旋的经验。
春播和夏播的庄稼,种植最多的是高粱,因为高粱杆高耐涝,即使洪水漫滩,农民仍可趟水或坐小船到田里收高粱穗,待水落之后再收秸杆。因为高粱种得多,长期以来,高粱与滩区人民生活息息相关。
三、滩区的另一种“奇观”——隔河种地
黄河下游的河道,在中小洪水时,主槽发生淤积。在洪水漫滩时,颗粒较大的泥沙,首先在滩唇沉积,而且这种淤很快,淤积的泥沙数量很大,使远离滩唇的部位沉沙逐渐减少,降低了堤根地面的高程,形成了槽高、滩低,堤根洼的“二级悬河”,在这种河床形态下,遇到大洪水,水流直冲堤河,顺堤行洪,主河槽极易发生长距离的摆动,河边的人称这种现象为“滚河”。因此,下游的主槽在两条大堤之间经常滚来滚去。这就出现了隔河种地的现象。
隔河种地主要在黄河跨河南与山东的地段。这一带多沙壤土,没有可以约束大河的山丘,堤坝极容易开决,是典型的“豆腐腰”,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加宽河槽,在东明县的一些地方,两条大堤之间,宽达20多千米。这样宽的河道,滩地自然很多,河槽经常变迁,隔河种地的事情随处可见。
隔河种地的形式,因为条件不同,也各种各样。
东明县王店乡,全乡的村庄都在滩区里,河槽的滚动经常发生,人们都不把这种变动当大事。这个乡的辛集村,在大河的右岸,数十年前,河在村西约5千米,其时田地与村庄同在右岸,到20世纪90年代,大河紧逼村庄,所有的可耕地都留在了左岸,下田必须过河。
-城县旧城镇的梅庄,是另一种变相隔河种地的典型。梅庄村小,只有40几户人家,原来全村都在河的右岸。20世纪70年代河道变迁,一半村庄房屋落河,土地大部分迁至左岸。
落河的20几户人家重建家园时,为了就地耕作,把房屋也建在了左岸。从此,40几户的一个村庄,分在了大河两岸,村中青年带些玩笑的口气说:“梅庄街里跑黄河!”
-城县董口乡,因为河槽变迁,在1967年前将鱼骨(鱼骨村原名鱼骨庙、鱼骨寨,相传地方曾有一座大庙,梁椽皆用鱼骨代木料)、赵李两个村庄由右岸迁至左岸。如今鱼骨村700人,赵李村200人,村庄已在河南境内了,人道是:“吃河南饭,种山东地。”
隔河种地的用船,各地情形也不一样。
东明县辛集村,最初是各户自备小木船过河种地,后来联户备置了铁壳船,每8户一条船,全村有船8只,平时也兼作渡客的生意,但主要服务于农业生产,像这样的渡口,大家已经习惯于称之为农业渡口或农用码头。
郓城县苏阁乡农民过河种地都乘当地专业摆渡的船只,平日乘船不收费,到收获时,载运庄稼按船收费;-城县董口乡的农民过河种地,同样是平日不付船费,但收获时运庄稼却是按亩论价。
四、四季鲜明的农事活动
黄河流域幅员广阔,民族众多,土地类型多样,四季差别明显。在长期的农业生产实践中,人们积累了丰富的生产经验,形成了许多生产习俗。
(一)春季
“立春”,乡民称之为“打春”。俗语说:“春打六九头,遍地走耕牛”“春打六九头,吃穿不用愁”。春天是一年农作活动的开始,尤其是对黄河滩区来说,更是重中之重。主要的农事活动是播种。播种之前要先施肥、耕地。
运粪,又叫“送粪”。送粪的工具主要有大车,多是太平车,它是黄河滩区独有的大型木制四轮大车;还有红车又叫独轮车、小车、地排车等。大车套用牲口,小车用人推或拉,有的没有车的户就用扁担、粪娄肩挑背扛。不管怎么,都要在开耕之前把粪送到田间,然后用铁锹均匀撒开、扬匀,称为“撒粪”。
耕地。黄河滩区的乡民们普遍注重春耕,因为春耕是一年农事活动的基础,于是,有的在立春这一天,有的在开耕前一天,都要举行隆重的仪式,祈求一年风调雨顺,洪水不要泛滥。据记载,清末民初,县知事都要亲自到田间扶犁开耕,这标志着全县春耕的开始。这种仪式在黄河流域许多地方都广为流行。
耕地的农具在20世纪70年代普及拖拉机以前,常见的是畜力牵引的犁耕、耦耕、刨耕(刷地)种种,以犁耕最具代表性。
(二)夏季
割麦是第一道工序,一般由青壮年劳力担当。割麦的用具,黄河滩区与一般地区不大相同:一般地区割麦多用镰刀;黄河滩区由于土质松软,大部分是沙土地,因此,那里的农民则有特殊的割麦方式——“戕麦”(或“铲麦”)。即用一长约两米左右的木杆,安装上铁铲头,木杆的另一头安有20厘米长的横木,使其形成“丁”字形把手,叫“铲把”。操作者双手握紧铲把,双腿一前一后叉开,身体前倾,运力于两手臂,使铲头入土2~3厘米,即麦根中间,一步一推,麦子便一铺铺一排排地倒下,谓之“戕麦”或“铲麦”。
第二道工序是捆麦。铲倒的麦子,必须趁其软润时打捆。捆麦用浸过水的谷草拧成的绳或刚割倒的麦棵,统称为“腰子”或“麦腰”。捆麦通常是老弱病幼干的活,把满地的小铺一顺头积成大铺,用麦腰捆成“麦个子”,叫“收铺捆攒”。把式捆麦,极快又极整齐,同时还很牢实。
第三道工序是运麦,又称“拉麦”。因运输工具的限制,运麦方式有多种,肩挑、人背、驴驮、小车推、大车拉。这时,太平车是最“漩上用场”的时候。由一人赶车,一人装车,数人运麦于车上,行行止止,边走边装,众人将麦个子纷纷挑上车,装车人一个个接住,迅即摆理(俗称“码”)成垛堆,渐渐装高,运麦人使用长杆二齿麦叉,挑起麦个子,高高挑上车。好手(行家)一车能载六七十捆,麦垛高出人头二三倍。装足之后,以粗绳子拴在前车撑上,分两股,揽住车上的麦垛。车装好后,赶车人挥鞭上路。田间小道上,如山似丘的运麦车首尾相接,络绎不绝。
打场,又称“轧场”。是第四道工序,也是麦收的高潮。
打场要先“使场”或“实场”。即先选场地。一般麦场都选在靠路边的麦地头或村边空旷处,将地面整平,轻轻扫净浮土和杂物,用水泼湿地面(称“泼场”),待水润透表土,趁湿而不泥泞时,遍撒碎麦秸和麦糠,用碌碡(俗称“石滚”)反复碾压,至坚实、平滑时晾干,即成为“打麦场”。
轧场总是在烈日当头的正午前后,其方法也有多种。
人工用“连枷”较多,连枷由于柄及敲杆绞连构成,操作者持柄使敲杆绕短轴施转,敲击铺在场上的麦子,一绕一拍,节奏分明。也有少数直接手持木棍敲击铺在场上的麦子,还有用人力拉石滚轧麦的。但大多数打麦,都用牲畜拉石滚轧麦。牲畜一般用马、骡、驴,不多用牛,因为牛不易转圈,且行速缓慢。操作者头戴草帽,一人站在场中心,左手牵僵绳,右手拿鞭子,嗨!嗨!喔!喔!既要掌握行进方向,一圈紧接一圈,依次辗转前移,又消耗体力,还费精神,长时间站在烈日下,其中劳苦,不言自知。
轧过一阵,满场蓬蓬松松的麦头压得平平展展,于是用叉翻抄一遍,称为“翻场”,然后再打一遍。日将西斜,打场结束,接着解下牲口起场。
起场要先看风向。若是南风,就把麦子靠南堆,若是北风,则靠北堆。轧过的麦棵叫麦秸,先用二股麦叉把麦秸一一抖动,麦秸麦粒分离,再用三股叉挑走麦秸,集中一旁打垛,再用四股叉(又称排叉)拾一遍细碎的麥秸,再用木锨或木制壅板连糠带粒堆积在场院边上。
扬场,是最讲技术的农活,非老把式莫属。扬场人斜迎着风头手操木锨,铲起不多不少的麦丕,估量了风的大小,或高或低、或直或斜地扬起,只听刷地一声落地,一边是金黄的麦粒,一边是麦糠和碎麦秸,泾渭分明。通常扬场是几个人扬,两三人用扫帚轻轻掠扫,把那些个别潮湿一点的带有部分麦粒的略重不易和麦粒分开的掠出来,叫“麦余”或“麦梢”。边扬边掠,不一会,小金山似的麦粒堆在场中。
最后一道工序是垛麦秸垛,俗称“垛垛”。即把碾过后脱掉麦粒的麦秸一车车拉到房前屋后空旷的地方,堆积成长方形或圆形的大垛,留作烧柴,一般都有一丈多高。上面是屋顶式或尖顶式,均匀地覆盖上土搀麦糠合成的稀泥,使它遇风不散,下雨不漏。四周用手拽得整整齐齐,有棱有角有形,宛若砖砌。至此,麦收才算结束。
(三)秋季
一般年份,滩区的秋季主要的是抗洪抢险,打捞庄稼,保护家园。当然,在秋季,滩区最重要的还是种麦。
(四)冬季
霜降一过,鲁西南地区逐渐进入一年中相对轻松的冬季。
黄河滩区冬季的主要农活是拉土“垫宅子”。因为经过了春、夏、秋三季的沧桑之后,滩区内的家园有的被水冲倒了,有的墙倒屋漏,有的需要盖新房子。为了使房子不再受到来年洪水的冲击,他们纷纷筑起了土台子,高约四五米,有的最高达七八米,俗称“防水台”。其次,冬季到来,在土地封冻以前,农民们还要敞垄冬冻,杜土灭虫。冬闲时节,有的农户还有进行副业生产的习惯,或修整农具,为来年的生产做好准备。一年四季,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黄河流域的儿女们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地耕作着,没有一日辍息。他们坚强的性格同他们脚下的土地一样,构成了中华民族不屈的脊梁。
五、结语
黄河,是中华民族古代文明的摇篮,又是人类文化发祥的大河流域之一。长期以来,这些滩区河地就成了滩区农民最基本的生产资料,他们世世代代生息于此。因此,也形成了一整套对滩区河地的管理、种植、利用等习俗。黄河文化以其独具的人文地理特色和民俗民风特色奠定了中华民族本土文化的深厚根基,留存了丰厚的传统民俗遗产,非常值得去挖掘和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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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郑丹(1988-),女,山东菏泽,馆员,研究方向为民俗、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