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引娣
王哥在全市最好的学校教学,是大家口中的“教授”,可见王哥的威望和能力非同一般。
这不,马上开学了,家长争相打听,王哥今年要带哪个班,就准备把孩子放在哪个班。王哥,何许人也?一个普通的语文教师,二十多年前从省会师范中文系毕业,就一直站在三尺讲台。从初中到高中,从乡里到城里,一步一步,也有了自己的一点儿小名气,就是所谓的“教授”。和他一同毕业的同学,大都风光体面,王哥看着他们,也没觉得羡慕。自己虽然起早贪黑,朝九晚五地辛苦着,可看到孩子们一双双求知的眼睛,听到年轻同事的一声声“教授”,王哥也觉得知足了。特别是开学季,家长们争着想让自己带他们的孩子,王哥甚至有点飘飘然了。
可是近几年,王哥心中不再那么淡定了。原来,五十多岁的王哥遇上了难缠的事,职称迟迟解决不了。本来,王哥对自己信心十足,大家没有一个人怀疑王哥的能力。毕竟正儿八经科班出身,几十年如一日“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又没有不良嗜好,业务和师德没得说。可反复几次,都如孔乙己一样,连个秀才也捞不到。先是四十七岁那年,王哥第一次报名,学校九个人评高级职称,只有一个指标,王哥是第三,他平静地接受了。过了两年,四十九岁那年,王哥又报名了,在单位以第一的成绩顺利通过,大家也都觉得顺理成章,王哥也觉得自己要交个喜运了。不料,讲课环节,王哥被淘汰了,原因不得而知。有人说,王哥读错了一个字音;有人说,王哥的皮鞋没有擦;还有人说,评委中有一人是王哥的冤家同学,反正评委是外地来的,不在一线的几个人都顺利通过了,还有一个老师原来带体育,现在连体育也不带的老师讲语文课都过了。王哥郁闷无比,大家猜测不断。
再見到王哥,大家口中喊着“教授”,心里觉得怪怪的。王哥不说,但心里憋了一股劲儿。他把早已吃透的教材重新梳理,研究大纲,积极备课,他不相信自己把握不了课堂。于是,王哥的课堂越来越精彩了。五十岁那年,王哥重新参评,冲出学校不用说,一路绿灯。王哥这次铆足了劲儿,后边讲课的成绩也是出奇得高。熟悉的人都觉得去年是王哥背运了,今年肯定没有问题。王哥整理好材料送上去了,三个月后,公布的名单还是没有王哥。大家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好奇,议论纷纷,王哥缄口不语。有人说,他提早得到了通知,可为什么没有通过,大家不得而知。大家发挥想象,各抒己见—他订的材料缺少了一个重要证件,他的教案本上字迹有些乱,他遇上了强有力的对手……
王哥有些怀疑自己多年的坚守,辛辛苦苦大半生,竟然一个正常的职称也评不上。于是,王哥的腰挺不直了,别人再叫他“教授”,他觉得戏谑的成分多了一些。
第二年冬天,王哥忽然住院了。消息传来,是脑溢血。还好,及时治疗,一个多月后出院,王哥身体康复很好,还能站上讲台。刚好赶上评职称,只不过,王哥没有报名再评,有人说,他看开了,放弃了,也有人说,王哥在卧薪尝胆……大家在激烈的角逐中,都微微替王哥惋惜,于是,再叫“教授”时就多了些怜悯。
王哥恢复了以前的心态,空余时间打打乒乓球、跑跑步,锻炼一下身体,工作时认认真真,平平淡淡地造就“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忽然传来消息,国家为了帮助贫困地区,让脱贫攻坚更彻底,对全省教育系统做一次职称认定,特别是处在一线的,因为特殊情况没有解决职称的老同志,一次性认定。大家鼓掌称快,这次非王哥莫属。果然,公示的名单里,王哥是头一个。
看,校园里阳光明媚,王哥的干劲儿更足了。大家心悦诚服地叫他一声“教授”,他终于毫不推辞地大声回应:“啥事?”